6

當天夜裏,漆黑靜寂的寝殿內,鳳霁靜靜躺在榻上,指尖紗布包着的傷口傳來陣陣隐痛,更讓他思緒紛擾,久久無法入眠。

一閉上眼,少女一張桃花粉面便不受控制浮現眼前。

仿佛又回到那夜,燭火微明,芙蓉暖帳。

少女秀發如雲,半跪膝下,薄紗不經意的自肩上滑落,香肩細腰,玉體雪膚一覽無遺。待她擡起頭來,已是朱唇微張,舌尖吐露,唇上殘留着些許蜜漬,一雙美眸秋水蕩漾,嬌滴滴的問他,“殿下快活麽?”

說不盡的軟玉溫香,嬌柔旖旎。

男人豁然睜開雙眼,一時呼吸粗重,燥熱難忍,仿佛有一點星星之火自某處燃起,便就此一發不可收拾,直至烈火燎原,将一切焚燒殆盡,化為煙塵。

那股柔軟細膩蝕骨鑽心,久久揮之不去,就像是剛剛才又發生過了一回。

他深吸一口氣,雙拳緊握,強壓下心頭欲焰,卻是在白費力氣,又一個不眠之夜。

次日清晨,一大早,朦胧霧氣還彌漫在京城上空。

寧國公府大門外,兩頭石獅威嚴伫立,幾輛馬車整齊排列。

魏盈蘭挽着虞宛宛的胳膊,二人自門內并排走出,朝着備好的馬車方向而去。

路上,魏盈蘭反複叮囑,“我可是跟楚二誇下海口,說要讓他見了你都走不動路,今日你定要争氣些,不許丢我的臉。”

虞宛宛面帶苦笑,實在對這丫頭束手無策。

今日是跟楚二約好了去桃林賞花的日子,一大清早,虞宛宛還在睡夢之中,便被魏盈蘭強拉硬拽了起來,還叫來好些丫環婆子,非要替她梳妝打扮了一番,說是定要讓楚二一眼就看上她。

要讓楚二看上她,對虞宛宛來說一點也不難,當初她為了拿下鳳霁那朵高嶺之花,可是專門學了不少蠱惑引誘男人的手段。

可現在,她卻絞盡腦汁的在想,如何才能讓楚二看不上她?

走到道邊,卻瞧見,他們馬車旁邊,還停着另一輛更為精巧華貴的馬車,車身是上等的水曲柳精工細作而成,白馬為駕,錦繡作簾,如此獨具一格,叫人一眼就能認出,這是永樂郡主魏盈雪的座駕。

魏盈雪此刻就坐在馬車內,撩起車簾,居高臨下的看向二人,輕笑詢問,“二位妹妹怎麽現在才來。”

楚堯說是請虞宛宛賞花,可畢竟二人素未謀面,不可能孤男寡女出門同游,為了避嫌,便給寧國公世子發了請柬,讓他帶着府上幾位姑娘一并都去。

原本,魏盈蘭還以為,魏盈雪一向自恃高傲,定是瞧不上他們這等聚會。倒是出乎預料,她竟然早早就已經在門外侯着了。

魏盈蘭笑容有些勉強,回應,“起來晚了些,讓大姐久等了。”

“啓程吧。”

說話間,魏盈雪目光不經意的瞄到旁邊虞宛宛。

虞宛宛從小底子就好,平常日子不用怎麽打扮,便在同齡的這些姑娘裏頭尤為出挑,今日精心裝扮起來,更是錦上添花,又增色不少。

不得不承認,她确實長得有幾分姿色,不僅容貌姣麗,身段盈媚,皮膚更是白得吓人,魏盈雪就是不惜花費重金,滋補保養,跟她比起來依舊相差甚遠。

太子表哥,不會真就喜歡她這種類型吧?

魏盈雪目光跟随虞宛宛,直到眼見着她鑽進後方馬車,消失在視野,這才緩緩放下簾子,愣愣出神,若有所思。

旁邊金釵也是憂心忡忡,“郡主,這也太巧了吧。”

魏盈雪問,“哪裏巧?”

金釵這才将自己的擔憂如實告知,“太子殿下今日要去桃林賞花,虞宛宛正好也要去,郡主不覺得很是蹊跷嗎?”

魏盈雪是覺得有些巧,不過仔細一想,虞宛宛是受了楚二的邀約,太子跟楚二素來有些交情,很可能也是受了楚二的邀約,似乎也說得過去?

若不是聽說太子要去桃林,魏盈雪才不不願去那等荒郊野林的地方賞什麽桃花,免得弄髒了她新做的緞鞋。

想到馬上就可以跟太子表哥賞花同游,魏盈雪心情大好,一瞬間所有疑慮都腦後。

金釵長嘆一聲,反正不管她說什麽,她家郡主也完全聽不進去。除非,今日讓她親眼看見,太子跟虞宛宛私下幽會!

随後,由世子魏恒騎馬走在前頭,領着一行車隊,車輪滾滾,穿透層層薄霧,朝着南城門方向而去。

馬車抵達郊外十裏坡,已經是一個時辰之後。

霧氣散去,暖陽高照。

一望無際的桃林,桃花開得正盛,千朵萬朵,粉白争豔,春風不經意的一吹,花瓣紛飛如雪,芳香沁人心脾。

虞宛宛和魏盈蘭先後踩着馬蹬,相互攙扶着,自馬車上下來。

作為東道主的楚堯早已等候多時,遠遠瞧見他們接近,便小跑迎了上來。

魏恒、魏盈雪和魏盈蘭這三兄妹,前兩日寧國公府百花宴上,楚堯都是碰過面的,一見面就能認出來,至于旁邊未曾謀面那位姑娘,想必就是魏盈蘭口中所說的表姑娘虞宛宛了。

起初,楚堯站在坡下,由下而上,迎着刺眼陽光,還看不清虞宛宛長得什麽模樣,只能隐約看出一個豐盈窈窕的剪影。

湊近之後,視線漸漸清晰,仔細一看,才見少女雲鬓步搖,身着绛紫色寬袖對襟,配一條月白齊胸長裙,腕上淺紫海棠披帛随風飄搖,襯得那張臉,确實是瓊姿花貌,明豔不可方物。

饒是楚堯走南闖北,也見識過不少美人,卻從未見過她這等的人間絕色。

楚堯竟是杵在原地,愣愣看了虞宛宛許久,恍然失神。

還是魏盈蘭一句話将他喚回了現實,“哼,讓我說中了吧?”

果然,男人都是一樣的好色,一個個嘴上說着瞧不上人家宛宛,罵人家是狐貍精,實際上,還不都在心裏暗暗惦記着?

恐怕,除了宮裏那位清高得可怕的太子殿下,這世上,再沒人能在虞宛宛面前坐懷不亂。

楚堯察覺自己失态,慌忙移開目光,故作淡定道:“魏二姑娘說笑了,只是……虞姑娘與我一位故人生得太像,一時走神,若有冒犯之處,還望見諒。”

魏盈蘭不屑一笑,“長得像我一位故人,這種說法似乎太老套了吧?”

“……”

虞宛宛突然覺得自己才是顏面掃地的那一個,趕忙将魏盈蘭拽到身後,略表歉意,“我家表妹說笑罷了,楚二公子千萬別當真,她就是這麽口無遮攔。”

楚堯倒是很好說話,“不礙事,楚某在桃林裏設了席,諸位随我過去坐下歇歇吧。”

随後衆人跟着楚堯,先進桃林去了。

魏盈雪走在最後,因為不願曬太陽,讓金釵在一旁撐傘,腳不願着地,便讓另一個丫環背着,折騰了好半晌,終于是慢慢悠悠的下了馬車。

等她抵到桃林中的涼亭之時,虞宛宛等人早已經在說說笑笑,飲酒賞花了。

因為不願與她們同桌,魏盈雪在一旁挑了棵桃樹,叫人單獨設下席位,矮桌、藤席,酒水和糕點,全都是自己帶過來的。

她如此格格不入,楚家姑娘楚湘兒大概還以為是自己招待不周,稍微有些不好意思,端着一壺酒上前,好聲好氣的說道:“這是我們府上新出窖的荔枝酒,郡主可要嘗嘗味道如何?”

這種季節,能喝上荔枝酒的,也都是京城裏一等一的高門貴族了。

魏盈雪手裏捏着荷花團扇,看向那壺荔枝酒的眼神明顯略帶嫌棄,卻還是含笑說道:“不必了,多謝。”

旁邊金釵随聲附和,“我們家郡主一向只吃嶺南送過來的新鮮荔枝,喝不慣什麽荔枝酒,覺得那味道澀口,楚姑娘你們留着多喝一些吧。”

“……”楚湘兒臉上笑容明顯僵硬了幾分,還是為了盡地主之誼,又說道,“郡主若是喝不慣荔枝酒,我那邊還有桃花釀……”

不等她說完,金釵便又婉拒了,“我家郡主自己帶來太後娘娘賞賜,西域進貢的蜜酒,就不必楚姑娘費心了。”

金釵說話時,還特意強調是太後娘娘賞賜的,你們這些荔枝酒,桃花釀……如何能跟人家宮裏的貢品相提并論?

“……”楚湘兒一度十分尴尬。

虞宛宛和魏盈蘭光是在旁邊看着,都感覺一口老血梗在喉嚨裏難受,這就是她們這麽多年與這位郡主合不來的原因,人家實在金貴得很,一般人伺候不來。

虞宛宛主動提議:“我看那邊桃花開得好美,楚姑娘不如帶我們四處轉轉吧?”

本來虞宛宛說這話,一是為了替楚湘兒解圍,二是為了能夠避開跟楚堯相處。

哪知,她竟是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

在魏盈蘭的撮合下,非要讓楚堯帶着虞宛宛去四處轉轉。

桃林裏,春風拂面,安靜惬意。

虞宛宛跟着楚堯,二人并排而行。

還是楚堯先開口打破了寧靜,“聽說,虞姑娘是餘姚人?”

虞宛宛如實應道:“祖籍雖是餘姚,不過自幼便被老夫人接進了京城。”

楚堯道:“餘姚山清水秀,民風樸實,倒是個好地方。”

提到這個,虞宛宛頓時來了興致,便又多打聽了一句,“楚二公子可是去過餘姚?”

楚堯點頭,“楚某任職揚州刺史,餘姚屬揚州之域,曾因公務去過一回。”

虞宛宛還打算離開京城之後就去餘姚,正好可以找楚堯打聽打聽,“宛宛一直對家鄉頗為憧憬,卻不曾有機會回去看看,不知楚二公子能否跟我說說那邊的風土民情?”

楚堯突然笑了出來,扭頭看向虞宛宛,“你若跟着我,有的是機會去看看。”

“……”虞宛宛愣住,突然不知如何繼續交談下去。

卻不知,背後山坡上,正有一抹身影,悄無聲息的,将一切盡收眼底。

▍作者有話說:

霁霁:當着我的面跟別的男人調情,想讓我吃醋?

宛宛:???別自己腦補行嗎

因為之前比較卡,稍微晚了點,抱歉,還沒改錯字(不知道有沒有,發現馬上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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