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真假公主(十六)
得知一切只是一個局,洛以藍并未死,所謂的跳祈願臺不過是她和狗皇帝聯合起來做的一出戲,常錦覺得既荒謬又合乎情理。
終究還是她高看了洛以藍,那麽貪生怕死的人,怎麽舍得這些浮華。
查出洛以藍的秘密是意外之喜,眼下另一個難題橫亘在常錦面前——她要如何同邝寅解釋。
得知真相對邝寅并不見得是好事,但她不願騙真心待她的朋友。
這廂常錦還在糾結,那廂燕向南倒是傳了消息過來。
自将軍府中一別,常錦自知她的言論過于驚世駭俗,對于素來将“忠”字擺在第一位的燕家人來說,更是挑戰底線。
所以常錦以為說服燕向南須得花費更多功夫。
孰知恰恰是因着燕向南是真的忠于家國之人,才會最終被常錦的一席話點醒。
燕向南有過猶豫不決,他甚至想過只要皇上不再同慶國勾結,他可以既往不咎。
真正讓燕向南下定決心的恰恰是洛以藍一事。
常錦派去調查的侍衛是将軍府上的,侍衛覺得事有蹊跷擔憂常錦的安危,于是将此事禀報給了燕向南。
燕向南得知他想再給一次機會的皇上為了私欲就連倫理綱常都不顧之時,燕向南背着身,在窗邊伫立良久。
他憶起燕寒煙只有團子大小的年紀,扒着他的腿奶乎乎的叫他爹。
他的寒煙長成了大姑娘,他卻親手将她送進了宮中,送到了皇帝的身邊。
這輩子他對得住許多人,卻唯獨對不起這個女兒。
燕向南長長的嘆了口氣,最終下定了決心。
燕向南從不是瞻前顧後之人,于是他很快就聯系上了常錦,告訴她燕家軍會配合她的一切計劃。
常錦收到了燕向南的答複,心中的一塊石頭也落了地。
第二日,常錦回了一趟将軍府,将自己的計劃毫無保留的當面同燕向南說了。
燕向南多年行軍打仗的經驗,加上燕重雲和燕重陽,幾人坐在一處商讨了一整天。
他們定下計劃:七日之後,燕向南便以邊疆有異動為由,主動帶着燕重雲和燕重陽離開雲江城。
最先覺察到不對的是燕寒煙。
常錦也知道定然瞞不過她娘,況且她也并不想欺瞞,她尋了個機會,将他們密謀的一切告訴了燕寒煙。
說到狗皇帝和洛以藍之事的時候,常錦偷偷擡眸忐忑的看着燕寒煙,生怕她難受。
燕寒煙怔愣了一瞬之後,果然面露憂傷。
常錦頓時手足無措,想要安慰,但又不知該從何安慰起。
反而燕寒煙很快整理好心情,不僅如此,看到常錦擔憂的表情,她笑笑反過來安慰常錦道:“勿需擔心娘,這天下女子有幾個對朝夕相處的身邊人一無所知嗎呢?娘只是……有些自責,如果不是娘,以藍會走到今日這一步嗎?”
“啓國這麽多百姓,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為的不過是一口營生。娘給了她榮華富貴,即便念兒回來了,娘也并沒有苛待她,是她自己不知足。”
燕寒煙點點頭,心中輕快了許多。
“你準備怎麽做?眼下只怕你要扳倒你父皇也是師出無名。”燕寒煙問道。
常錦一怔,她沒想到燕寒煙會問的這麽直白。
但反應過來之後,她坦誠的回道:“父皇既然早就與慶國王爺勾結,念兒便準備好好利用這點。”
“眼下王爺已在雁南遲的掌控之下,不日雁南遲就會回到慶國,屆時他用王爺的身份主動和父皇聯系,只需要給父皇一點餌食做引,父皇上當不過是時間問題。”
燕寒煙皺着眉久久未語。
常錦猶疑道:“可是計劃有何問題?”
燕寒煙搖頭:“計劃沒什麽疏漏,只是娘擔心你。”
常錦哭笑不得:“念兒既不上戰場又不露面,全程躲在後頭做狗頭軍師,娘勿需擔心。”
燕寒煙揉了揉常錦的臉頰,淡淡道:“娘擔心你瞞着娘同雁南遲有什麽交易,不然那雁南遲為何要這麽幫我們?他是慶國未來的君主,又有何理由要幫助我們?”
常錦暗暗心驚,她可太小瞧自己的親娘了。
只是……
常錦也有些苦惱,畢竟她如果說雁南遲的條件是要追她,好像更像胡謅的理由。
雁南遲最後一次同常錦見面,兩人之間的交易沒什麽變化。
常錦需要做的只是助雁南遲穩固在慶國的勢力,還有,給雁南遲一個追求她的機會。
常錦還是如實相告了。
“僅僅是個機會?不是非嫁不可?”燕寒煙驚訝道。
常錦點頭:“只是一個機會,再者,眼下他還未登基,女兒大計未成,我們都沒有心思考慮這兒女情長。”
燕寒煙點了點常錦的鼻子:“娘倒是生錯了,應當将你生成個男兒,浪費了你這謀略。”
常錦趴卧在燕寒煙膝頭笑眯眯道:“生男生女都一樣。”
同燕寒煙說完,常錦徹底沒了後顧之憂,便欲放心大膽的加速計劃。
只是在這之前,她還是将邝寅約了出來。
待真正見到了邝寅,邝寅對她這些日子的避而不見不僅無半分責怪之意,反而擔心她是不是遇到了什麽難處。
常錦心中一暖,愈發堅定了自己的想法。
“我并未遇到什麽難事,只是我不知要如何面對你。”
邝寅想到什麽,瞪大一雙眼,緊張的吞了口口水:“可是查到了什麽?”
常錦點頭:“确實查到了一些事情,不過你放心,你爹并未在外找填房。”
邝寅松口氣,但很快有緊張起來:“那為何不可告知?莫非我爹做了什麽大逆不道之事?”
不是你爹,是我要做大逆不道之事。
邝寅一張臉吓的煞白,常錦狠狠拍了他腦袋瓜子:“想什麽呢?!你爹并未做任何出格之事。”
他也只是聽從狗皇帝的命令。
“但我不能告訴你內情,不僅如此,我還要央你幫我保密,今日我同你說的望你不要告訴任何人,包括你娘。”
“你不想說我便不問,今日之事我不會告訴任何人,你放心吧。”
邝寅得了答案,回去的腳步都輕盈了許多。
只是他走了三步,還是扭身沖回到常錦跟前,支支吾吾的丢下一句“那你一定要保護好自己”,然後就一溜煙的跑了。
常錦看着他健步如飛然後差點摔倒的背影,覺出了幾分可愛。
雁南是在三日後回的慶國。
臨行前一晚,他依舊不請自來,半夜翻窗進了常錦的閨房。
一回生二回熟,常錦已能做到面不改色。
鑒于雁南遲雖然每次都是不走正門,但來的目的也都是有正經事要同她商量,所以常錦便理所應當的認為這次也是如此。
然而這次,雁南遲只是來同她告別,順便送了她一樣東西。
常錦捏着成色極好的玉佩,看着上頭刻的活靈活現的虎頭揶揄道:“我拿着它到慶國軍營,可以號令三軍嗎?”
雁南遲雙眼含笑:“只要我是慶國的君主,你便可以用它號令三軍。”
“當然,如果你成了慶國皇後,那我便昭告天下,三軍都給你統帥。”
常錦嗤笑一聲:“那我豈不成了禍國妖妃,還是算了吧。”
常錦自問從頭到尾同雁南遲都是等價交易,她不想被占便宜,但同樣不想占雁南遲的便宜,特別是這種帶着說不清道不明的情誼的禮物。
太重,她受不起。
雁南遲不這麽想。
他笑着丢下一句“就喜歡你欠着我”,沒能給常錦将東西退回的機會,便又敏捷的翻窗離去,身影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雁南遲離開的當日,常錦坐在房中把玩着玉佩,并沒有去送他。
因為她知道,他們會有再見的那日。
三個月後。
算着時間,雁南遲應當已經到了慶國境內。
燕向南也傳來消息,他們已經回到軍營。
皇帝那邊也有動靜。
歸皇室統伐的禦林軍在暗自集結招兵買馬,顯然皇帝接到了雁南遲僞裝成弟弟寄給他的信。
按照計劃,雁南遲會在信中定下協助皇帝鏟除燕家軍的計劃。
他會派出先頭部隊牽制燕向南的大部隊,再讓皇帝同他裏應外合,一舉收繳燕家軍。
事成之後,皇帝割讓兩個城池,作為雁南遲親弟的登基籌碼。
這邊禦林軍擴充完畢,邊疆就傳來消息,慶國來犯。
朝堂之上,皇帝大怒,揚言要帶着禦林軍禦駕親征去援馳燕家軍,無人敢阻。
一切都在按照計劃進行。
只常錦獲得了一個意外的消息。
別莊那邊的暗探來報,洛以藍近些日子身子不适,時常作嘔。
府上大夫瞧着……是懷孕了。
皇帝走後的第二日,常錦同常嬷嬷打了聲招呼。
一大早,幾人帶着護衛,一群人帶着大病初愈的太後一齊出發,洋洋灑灑去往城郊別莊。
太後許久未見常錦,依舊恨不得用眼神從她身上剮下一塊肉來。
常錦十分大度的彎了彎眉眼笑道:“祖母莫生氣,孫女這就帶您去見您最想念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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