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真假公主(十八)
“燕向南被困容城。”
“城中探子回報,眼下城中的糧草最多只夠他們再撐七日,七日之後,慶國軍隊會正面強攻,屆時微臣帶着禦林軍偷襲燕家軍後方,必然殺他們一個措手不及!”
“收編燕家軍之事,皇上只需再等上七天。”
禦林軍統衛信心滿滿。
眼看着大事将成,統衛連喝幾杯,發出啧的一聲滿足的喟嘆。
只要這次能搬倒燕向南,浩瀚的燕家軍收歸皇室,但皇帝身邊并無得力的武将,那時就是他上位的最好時機。
果不其然,皇帝滿意的眯了眯眼,笑道:“待愛卿凱旋歸來,朕定重重有賞絕不虧待!”
“諾!”統領喝的滿面紅光,揶揄道,“可笑那燕向南,至今還以為陛下帥着禦林軍是來援馳。”
皇帝挑了挑眉:“等愛卿将燕将軍捉回來,朕定然讓他死個明白。”
“哈哈,皇上仁慈!”統領朗聲大笑。
君臣融融。
七日後。
慶國軍隊大舉攻城,素來骁勇善戰的燕家軍節節敗退。
消息傳來之時,皇帝正左擁右抱好不快活,聞言也只是淡淡的命人繼續盯着情報,面色并無半分意外。
原因無它,他早就知道城中糧草已盡,受傷的士兵也沒有得到妥善治療。
更重要的是,既然篤定燕家軍永無翻身的可能,他便裝也懶得裝了。
又是一番風流快活。
恍然回神已是暮色四合,徹底攻下容城的消息竟然還未來。
皇帝終于抛下懷中的溫香軟玉,纡尊降貴的走出了行軍帳篷。
可待他清帳篷之外的景象之時,立時吓的面無血色,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不知何時,帳篷之外巡邏的衛兵全部身死,屍體橫七豎八的躺着,皆是一箭斃命。
僅僅一個帳篷之隔,他竟對此一無所知!
究竟是何人,竟能做的如此神不知鬼不覺!
驀地想起什麽,皇帝爬了起來,開始高喊統衛的名字。
可數千人的營地,此刻卻像一座死城一般,無人應答。
寂靜的仿佛能清晰的聽到自己吞咽口水的聲音。
燕向南察覺了?還是慶國背叛了他?
不論哪種,再不逃走就是死路一條。
對!逃,快逃!
顧不上明黃的袍子上滿是污泥,皇帝連滾帶爬的想要逃離。
但很快他就絕望了,因為馬廄中的戰馬都被毒死。
長久耽于享樂的身體,讓他還沒跑出營地便氣喘籲籲,沒有戰馬,他想要離開便要獨自翻越兩座大山,這絕不可能。
他頹然的坐倒在地,口中喃喃:“這是夢,這一切都是夢!”
可是這個夢綿延無期,一直都未曾醒來。
似是欣賞夠了醜态,隐藏在黑暗中的人走了出來。
皇帝的雙眼幾欲脫眶而出,他猛烈的搖着頭:“不可能,容城已經被攻破,你已經死了!”
“好歹君臣一場,陛下就這麽希望臣死嗎?”燕向南攥緊手中的□□咬牙道。
他這表情落在皇帝眼中就猶如地獄走來的修羅一般。
“朕不是這個意思,朕帶着禦林軍來,就是想助将軍一臂之力。”
燕向南冷笑一聲,一個跨步靠近皇帝,手中的□□毫不猶豫的刺了下去。
“啊!”
皇帝死死抱住頭兩眼一翻,徹底暈了過去。
明黃色的袍子下面沁出一灘水跡,散發出陣陣騷味。
□□插在他的耳邊,入土三分,嗡鳴不斷。
容城一戰,慶國世子雁南遲和啓國鎮國大将軍燕向南同時停戰,之後進行了為期七日的和談,其中內容不為世人所知。
但世人能看到的是,雁南遲穩定了慶國國內局勢,他一回到慶國,老皇帝便退位讓賢,雁南遲終于坐上慶國國主之位。
雁南遲在位期間,接連吞并了周邊三個國家,其中實力比啓國強盛的不知凡幾,但慶國軍隊卻從未跨過啓國邊界線一步。
當然這些都是後話。
當日的情況只有雁南遲和燕向南知道。
燕向南佯裝受襲,在皇帝的禦林軍進發之時,繞到後方再将禦林軍一舉殲滅。
願意投降的士兵的都被收編,不願意的格殺勿論。
讓燕向南哭笑不得的是,禦林軍的統衛是第一個投降的。
禦林軍全軍覆沒的第二日,容城城門之上懸了一張紙。
這張紙便是啓國當今天子和慶國王爺之間的書信,信中天子承諾割讓兩個城池只為鞏固皇位,還揚言慶國官兵可以随意處置城中百姓。
一片嘩然。
第三日,城牆之上又多了一張紙,是當今天子的罪己诏。
诏書之中皇帝事無巨細的陳述了自己所犯的錯誤。
身為天子卻并不關心黎民蒼生失了仁心,到身為丈夫苛待妻子失了良心,再到身為父親視子女為物事失了愛心。
他再也沒有顏面面對啓國百姓,主動将皇位禪讓給燕向南大将軍。
消息一出,也不是沒有人懷疑過,這是燕向南逼宮的結果。
但這麽說的人,要麽自個補充一句,那又如何,關鍵時候還是燕将軍保護我們。
要麽就等着被追着罵。
大多數百姓求的不過是安安穩穩過日子,他們的安危受到威脅之時,是燕将軍挺身而出,救了他們,保護了他們的小家,那就不許有人說燕将軍的壞話。
就是這麽簡單。
皇帝退位的消息很快傳到了雲江城。
左相為首的人反抗最為激烈,但這一切也都在常錦的預料之中。
她早早便在這些人身上下了蠱蟲,所以在他們起事之前便帶着燕向南留給她的人将一切都扼殺在了搖籃之中。
朝堂之上漸漸平穩下來。
而後宮之中,燕寒煙這麽多年來,也有着自己的勢力。
消息傳來的那天,太後便在接連遭受洛以藍和這個消息的打擊下,受不住生生吐了口血。
暈過去又被救醒。
只是這一次,她寧願她永遠的睡了過去。
因為等她醒來的時候,她已不再是啓國的太後,她的寝宮被移到了別院,只有一個眼生的下人陪在身邊,就連常嬷嬷都消失不見。
外面這些風雲詭谲洛以藍通通不知。
一日一日的接近臨盆,肚子越來越大,但孩子的爹卻遲遲未歸。
這個孩子仿佛在吸收她的生氣一般,讓她整個人都瘦了一大圈。
這個季節,雲江城進入雨季,成天的雨水滴答,一切都變得黏膩膩的,散發着潮濕的氣味。
洛以藍撫摸着隆起的肚子,木然的眼神愣愣的看着窗外。
突然,門外一閃而過一個粉色的身影。
這是洛以藍被拘着之後,唯一被允許留在她身邊的人——負責照顧她飲食起居的丫鬟。
洛以藍毫無生氣的眼珠子騰挪到丫鬟身上。
丫鬟早就習慣了洛以藍這模樣,但她心軟,往常看到這樣的洛以藍總是忍不住要寬慰一二,今日卻不同。
丫鬟一臉驚恐的沖進了門,真見着洛以藍了,卻又攪着手指開不了口。
洛以藍自嘲一笑,難不成現在還能有什麽更壞的消息不成?
“說吧,怎麽了?”洛以藍滿不在乎的問。
丫鬟吞吐道:“他、他回來了。”
洛以藍蹭的坐起,緊繃了數月的神經忽然就松了下來,眼淚不知不覺就掉了下來。
“皇上回來了?”
丫鬟眼神閃躲。
回來是回來了,但他可不是皇上了。
這事兒上面那位主子一直不讓她說,所以洛以藍至今未知。
丫鬟想到上面那位主子說要給洛以藍一個驚喜的時候,那似笑非笑的神情,便情不自禁的哆嗦了一下。
洛以藍失了耐心,也不管丫鬟在糾結些什麽,自己沖出去迎接皇上。
她已經等了太久。
丫鬟連忙跟上,畢竟上面那位主子給她的最大的任務就是要好好照顧洛以藍,不能讓她有任何閃失。
洛以藍熱淚盈眶的沖到了屋外,卻驚訝的發現,屋外守着的那些官兵居然一個未退。
她心中隐隐升起一絲不祥,但那點兒執着還是促使她往屋外走去。
出門之時,并沒有人攔着她。
于是那點不祥的預感又被壓了下去。
皇上回來了,這些人再也不敢為難她了!
她很快就能讓這些人對她跪地求饒!
腳步越來越快。
洛以藍終于看到了那個朝思暮想的背影。
“皇上。”
這一聲百轉千回訴盡衷腸。
被她喚着的人背影一頓,緩緩轉了過來。
沒有想象之中重逢的喜悅之情,沒有深情相擁,沒有承諾她的皇後之位。
被她喚作皇上的男人,發絲淩亂,雙目赤紅。
仔細看的話,手上和腳上都帶着厚重的鐐铐。
比她更像個犯人。
洛以藍愣住了,突如其來的轉變讓她連前進一步的勇氣都沒有了。
耳邊轟鳴作響,她似乎看到了皇上在色厲內荏的對她咆哮着什麽,但她都聽不明晰。
洛以藍驚慌失措的捂上耳朵,耳邊充斥着的是那個晚上常錦笑着對她說的話。
“皇上能不能回來還不一定呢,又或許回來了再也不是皇帝了。”
當時的她是怎麽回答的?
洛以藍不記得了,大約就是“你等死吧”之類的言辭。
洛以藍失了魂一般頹然的坐在地上,雙手捂住臉,嚎啕大哭。
她終究還是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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