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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聲嗚咽從她喉嚨口溢出去,書湘驚醒一般,身下的酸疼弄得她不舒服極了,她告訴他自己要睡覺了,明兒還要早起給公婆敬茶。書湘是憂心忡忡的怕自己表現不好,她是才來這裏,若是明兒起不來可就遭了,可不能頭一天就給人留下話柄。

“我同你說話你聽見不曾…?”書湘仰頭看床帳外,不知何時龍鳳喜燭都燃盡了,透過月亮的清輝隐約可以瞧見幾縷飄渺的細煙緩緩上升。

“明兒還要敬茶,敬完茶還要去祠堂裏祭拜,這會子不知是什麽時候了,我瞧着天都快亮了,你——”

赫梓言不耐煩聽書湘叽裏咕嚕,他擡起她的臉纏綿地親吻,将書湘那些話悉數吞入腹中,與此同時捏着她的腰在被子裏動了起來,書湘還是會有痛的感覺,只不過這痛裏又夾雜了一絲歡|愉,她迷惘地仰着臉,粉面上微微含了一點春意,被動地随着赫梓言載浮載沉。

她忽然想起了那本春宮畫,怪羞人的,若不是看過那個她這時候指不定一點心理準備也沒有,還以為赫梓言要把她怎麽樣呢。

書湘的接受力還是很強的,既然這些親密事都是夫妻間不可避免的,而且赫梓言好像很喜歡這樣,她就不能鬧別扭,想到此,書湘尋到他的唇親了親,一手摸索着停在他的腰上,她不知道自己要怎麽做,只是學着他那樣在他身上摸來摸去,書湘像偷腥的貓兒,自己也覺得滿足。

赫梓言的呼吸聲愈加粗重了,他驀然按住她的手,她吓了一跳,聽見他嗓音暗啞地道:“書湘在做什麽,今晚真不想睡了?”

“——就許你摸我不許我摸你麽?”

她小心翼翼的理直氣壯叫他很是無奈,他怕她身子受不住,盡管還是很想要,到底慢慢放松了退出去。

靜了一會子,書湘睡意漸濃,她嘴裏嗡哝着什麽鑽進他懷裏,整個人藤蔓一樣纏在他身上。過去書湘睡覺總是要抱着什麽的,她又習慣性側着身子睡,正好赫梓言身上暖暖的有令她安心的味道,她心裏鼓漲漲的,仿佛倚着他就擁有了全世界,感覺……好幸福。

書湘在這個家裏如今只認得赫梓言一個,連她自己都不知道,她心底深處是極為依賴他的。

床帳動了動,赫梓言擡了擡手,他把書湘的頭發捋了捋拖到枕頭外,低下頭卻看不清她的臉,只能感覺到她淺淺的鼻息呼在自己胸前,癢癢的。

看着陰影裏的書湘,他寵溺地扯了扯嘴角,她睡得倒快,手腳抱着他竟把他禁锢住了,他想換個姿勢也不能。原還打算喚丫頭備水兩人把身子沖洗一下,如此一來卻不成了。

他攬住她,下巴抵在她額頭上,此際并沒有任何愛|欲。閉上眼睛,感受到的只有無盡的滿足和快樂,為了這一天,他在邊關吃多少苦都值得。

赫梓言以為書湘睡着了,其實并沒有,過不多時她把頭從被子裏鑽出來,她才一動他就睜開眼睛。行軍打仗的人養成了警覺的習慣,一點風吹草動都逃不過他的耳朵,黑暗裏他眸子豹子似的一瞬間閃過銳利的光,直到聽到書湘的聲音才柔和下來。

“怎麽了?”

他把她放在自己臂彎裏,書湘略有些躊躇,把手放在赫梓言臉上撫了撫,低柔的嗓音在沉靜的夜裏響起來,“你那兩個丫頭,你和她們有沒有……”她臉上燒起來,聲音益發低不可聞,“有沒有像我們這樣?”

赫梓言聞言一怔,不曉得書湘怎麽突然想到這裏來的,嘬唇回道:“她們是母親送的,這個…你也懂的,世家子弟到了年紀總要給下邊丫頭開臉,唔,練練身手,也免得日後娶了媳婦什麽也不會。”其實不然,男人這上頭都是無師自通的,他覺得自己算一個。

“喔。”書湘有點不高興,他和她們有了肌膚之親,還是在她之前,想來這兩個丫頭是赫夫人放進他房裏的了,用途書湘是知道的,寧書漢十來歲那幾年房裏也是有丫頭給開了臉的,天長日久有了感情,比新夫人在大哥哥眼裏都重,日後免不了要升做姨娘。

書湘想到這裏,心裏酸不溜丢,她背過身去不說話,卻又不想叫他察覺到自己不開心,很快又轉回來。

他心知肚明,捧起她的臉暗暗地笑,沒想到這還是個醋壇子。

想歸想,他卻舍不得書湘不高興,捏了捏她的小鼻子道:“竟想到哪裏去了,我自打那年把女扮男裝的寧書湘裝進心裏,哪兒還有閑情逸致同房裏小丫頭們兜搭的,今兒才是頭一遭……”

像他這樣在世家子弟裏純屬異類,他自己也懷疑過自己,然而那一年他一顆心偏生粘在了她身上,別的女人怎麽也瞧不進眼裏了。

這樣的覺悟是在他見過原先定下親事的楊家姑娘後才有的,楊素心是名動京師的美人兒,他也承認她生得好看,甚至初見時微微一窒。

只是當接觸到雨幕裏寧書湘濕漉漉的眼波時,他發覺自己瞬間就淪陷了。

果然,別人再好也不是她。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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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四回

書湘聽見他說自己是頭一回,也不知道信了沒有,她把臉往赫梓言肩窩裏靠,并不知道他此刻所思所想,不能怪書湘想得多,人在初來乍到的環境裏總是缺乏安全感,她又在來時被大太太那一套言論教育弄得對男人信心大減。

大太太評判男人是基于大老爺的基礎上,從一個正室夫人的角度出發,她認為大老爺不愛自己他就是不專情,就是花心,就是靠不住。他喜歡赫氏是他的事,但是他娶了自己卻不曾以誠相待,還在外頭另置了外室。

那時倘或不是大太太把書湘扮作哥兒的事情就要瞞不住了,她自己先有了一個大錯處,以她的性子是決計不會把外室接進來的,何況還有個需要認祖歸宗的兒子天天戳在眼窩子裏。

大太太把自己對男人的心得在書湘備嫁期間孜孜不倦地告訴她了,大老爺置外室,家裏的其餘姨娘,這些都是書湘自己親歷的,雖說大太太的話有偏激的地方,書湘卻也知道這個社會對男人的寬容。

稍微有點家底的男子在娶了妻子後都會弄上一兩個姿容美豔的妾室放在家裏,再龌龊的便流連花叢,赫梓言是侯府世子爺,是年紀輕輕的将軍,也是未來的侯爺。

他是這樣的身份,比那些富人或小小官吏更為尊貴,那些人都能夠三妻四妾,更何況他呢?

赫梓言那兩個如花似玉的大丫頭的臉在書湘腦海裏嬌媚地笑起來,她愈加抱緊他一條胳膊。來之前她還想着若那兩個丫頭并沒有爬床的心思便不處置她們,現下裏設身處地考慮一番卻沒有那麽寬宏大量了,書湘被自己的小氣量弄得不知道怎麽辦才好,整個兒窩在他懷裏,“唉”的一聲嘆了一口氣。

“怎的嘆氣?”赫梓言不明所以,以為是自己解釋的不夠清楚,微帶薄繭的手徐徐地撫着她的背,并不知道書湘還有什麽可擔憂的,“你我是夫妻了,拜了天地,喝了合卺酒,本該無話不談,書湘說,是不是這個理兒?”

書湘覺得自己這麽早就說這些似乎不大好,過去在他跟前倒是有什麽就說什麽,只是如今成親了反倒有了顧慮,她患得患失,害怕說出自己的心裏話後引起他的反感,或遭到他的拒絕。閨閣女子那些書籍書湘都看過,然而盡管如此,她卻不能像裏頭那些女子那樣無私知進退。

卧榻之側豈容他人酣睡。

真正喜歡一個人怎麽能容忍分享呢?

書湘骨碌一下爬起來一點,她的手按在他胸膛上磨蹭了一會兒,黑暗裏兩人挨得極近。

她翹着食指戳了戳他的臉,小聲地道:“禦都,哪一日我若是說了你不喜歡聽的話,做了你不喜歡的事,你會不會……從此就不理睬我了?”好比大老爺很久都沒有理睬大太太一樣,即便夫妻多年,一朝有了嫌隙兩人之間無端便隔了汪洋大海一般,即使身體能靠近,心卻走遠了。

赫梓言驚異于書湘會有這樣的想法,寧家的事他多少都掃聽過,書湘的成長經歷相較其他女孩兒而言委實是與衆不同的,他憶起她昔日在學裏每日裏繃着一張生人勿進的小臉,活脫脫一個書呆子,其實是缺乏安全感罷,害怕哪一日被她的父親發現她和母親的秘密,薛氏無子,璟國公在外卻有個庶子,話說起來,寧家倒真有些不堪。

“此話怎講,突然說這樣的話吓唬我,書湘是要做對不住我的事了麽?”

她搖頭,頭發一下下蹭到他的下巴,“不知道是不是對不住。你要是願意,那就算不得對不住——”她認真地說。

他聞着她身上的膩幽幽的香氣,眸子裏醉醉的,修長的手指罩住她瘦削的肩膀,嗓音壓得又低又柔,“書湘還不明白麽。倘若是你希望的,我都願意,你想怎樣都好,成不成?”

“你慣會油嘴滑舌說好聽的,我要是說出來可要吓死你的……!”

書湘打算一鼓作氣了,她本不喜歡隐瞞,她受夠了隐藏自己的真實想法,就像當初扮成哥兒一樣,如果不能一生一世假扮下去,那便是欺騙,于她自己于爹爹都是傷害,此刻赫梓言就在跟前,在她觸手可及的位置,新婚燕爾,不趁濃情蜜意的時候告訴他自己的真實想法還要等到什麽時候呢?

“唔,你說,”他在她額頭“啵”地親了一口,語氣輕快地道:“書湘說什麽就是什麽。”

她在心裏罵他笨蛋,舔了舔唇帶着撒嬌的口吻道:“禦都,你會和別人一樣納妾麽?”他嘴唇動了動,她立時掩住了,自顧自道:“你別開口,只管聽我說。我知道是我自私了,按說爺們兒家都是三妻四妾,可是我們不同啊,我們是婚前就相識的,你喜歡我我也喜歡你,我覺得我們中間就不應該再有旁的小三小四出現了。”

她換了個聲口,可憐巴巴地道:“我娘說我腦子裏沒那根弦,姑爺要是有了別的女人,我是要被那些女人給活活氣死的……如果我不在了你也會想我的是不是,所以你聽我的,我們就一生一世一雙人,這多好呀,成不成…?”她說完緊張得都屏息了,切切在黯淡的光線裏凝住他。

赫梓言眉角挑了挑,說句心裏話,他才還以為書湘是要說什麽,心都微微吊起來了,卻沒想到她只是在憂心這個。

她還是不懂他。心裏裝下一個人怎麽還能瞧上別人?連看一眼都是不屑的,更何況是那些只能作為妾室通房的庸脂俗粉。

他有了她,萬人也進不了眼。私心裏,赫梓言其實是害怕書湘受委屈,她是剔透得冒傻氣的性兒,內宅那些瑣碎腌臜想來并不是她能處理的。

萬一他真有了一兩個姨娘通房,他恐怕她連怎麽對付人家都不知道。她只會在心裏生他的氣,喜歡要面子,屆時還不見得會說出來,長此以往便要同自己貌合神離了。雖說現今男子都不限于僅一個妻子的,不過卻也不是沒有妾室便活不下去。

在赫梓言眼裏,他的書湘永遠都是當年那個坐在課室裏低頭認真看書的小少年。他不會讓她疲于應對別的女人,因此妾室通房之流他早就想好了,今生他都不打算沾染。

書湘聽不見赫梓言的回複,一顆心沉沉地往下墜,卻不死心地搖撼着他,“不說話是怎麽個意思?你要是不同意便不同意罷了。明兒我就替你張羅,你告訴我你喜歡哪樣式的,長得高的還是矮的,臉皮白的還是黑一點兒?你說,只要你說的出我就給你找出來,再沒有比我賢惠的了。”

這話一聽就是賭氣,書湘暗想赫梓言要是應承下來她就把他從床上踢下去,當然這可能只是想想。

他卻噗地笑出聲音來,兩手捏住她的臉,這動作那麽孩子氣,說出口的話卻纏綿缱绻,“你這呆子……我不需要通房,也不要妾室,我呢,只喜歡書湘這樣的。你是我的星星,我的月亮,我醒着夢着的唯一,你要天上的星星我騰雲駕霧也給你摘下來——”

書湘聽得臉都紅了,他這樣赤|裸|裸的情話叫她害羞卻受用,只是話不着調,“我卻不知你還能騰雲駕霧的,你就會揀好聽的說,我不理你了。”

她拂開他捏在自己臉頰上的手,一翻身背過去,嘴角的笑弧卻越擴越大,赫梓言在她耳邊呵氣,薄薄的嘴唇落在她脖子上親吻,含糊着道:“真的不會納妾,這樣書湘還不滿意麽。”

她被他弄得受不住,捂住脖子推開他,他卻笑起來翻身過去撓她癢癢,書湘咯咯咯地笑,兩人在被子裏滾過來滾過去,笑鬧聲一直傳到了外間守夜的蔓紋耳裏。

蔓紋推了推今兒一同睡在外間榻上的茗渠,本以為裏間姑娘和姑爺第一回後要叫伺候沐浴的,她們硬是熬着不睡覺等着,哪想後頭裏邊沒動靜了,卻遲遲沒有聲音傳出來,她們總不能自己進去問罷,迷迷糊糊就睡着了。

這會子蔓紋猛地聽見她們姑娘的聲音,心裏感嘆了一會兒,不是弄到現在罷?姑爺可真不知道疼人……

茗渠早就醒了,她把蔓紋拉下來躺着,幾個丫頭裏茗渠就和蔓紋脾氣相投,她輕聲和蔓紋嘀咕,“姑爺其實可喜歡咱們姑娘了,裏頭沒動靜才有古怪呢,你瞧好了,咱們這一夜也別想好睡,姑娘要早起到太太那裏敬茶去,你別睡死了,回頭時辰差不多了我先叫小丫頭們燒水去。咱們是初來乍到,橫豎這幾日忙一點,姑娘在太太跟前能不落錯處總是好的。”

天微亮的時候,不待茗渠她們幾個大丫頭提醒,裏頭就起了。赫梓言穿着中衣站在床前,他在睡意朦胧卻強打着精神的書湘臉上揉了揉,“起來啦。”

書湘借着稀薄的天光觑他,埋怨着嗔道:“都是你,害得我身上酸不溜丢的。”她把手臂撩起來,上頭遍布着青青紫紫的痕跡,不說手臂了,連她自己瞧不見的脖子上都滿是昨夜裏赫梓言親吻留下的印子。

書湘只覺得羞也要羞死了,她把頭埋進被子裏,聲音嗡嗡地傳出來,“這下是真沒法子見人了,叫別人瞧見了多不好……”

他“唔”了聲撫着她的頭發安撫她,“好好好,我以後一定輕點兒。”

第八十五回

大早上沐浴完,茗渠伺候書湘穿衣服的時候瞧見姑娘身上青青紫紫的痕跡,她忽然就想到了曾經有一回在皇宮裏的時候,她們姑娘脖子上……

書湘被茗渠看的不自在,飛快地套上大紅色十樣錦妝花褙子走出去,早膳都擺好了,赫梓言畢竟是男人,穿衣梳洗都比書湘要快,他拿着箸兒悠悠坐在紅木雕葡萄紋圓桌旁等書湘。

兩人氣色都很好,書湘才走過去廳裏就有兩個人走出來。

碧荷和紫丹手別在腰上整齊地福了福身,殷勤為少奶奶将椅子拉開,一個給書湘布菜,一個給赫梓言布菜,倒把書湘幾個丫頭硬生生擠在了後頭。

蔓紋瞪着眼睛往前蹿了蹿,被後頭立着的茗渠拉住了,碧荷和紫丹想出頭便出頭去。不比她們是寧府裏帶來的人,畢竟在侯府毫無根基,茗渠是內宅“百曉生”,她昨兒便告訴另外三個這碧荷和紫丹的來歷底細,這兩個大丫頭當初能在雲雲的丫頭裏叫赫夫人挑選在自己兒子身邊伺候,自然是有兩把刷子的,又有赫夫人在背後撐腰,強龍和地頭蛇到底是有差別的。

蔓紋只好不作聲,那邊碧荷拿着箸兒夾了水晶蒸餃放在書湘面前的碟子裏,“少奶奶您嘗嘗,這是奴婢自己做的,我們爺喜歡吃這個,我還是跟大廚房裏學了許久才能有這手藝呢!”

書湘不動聲色地看了赫梓言一眼,他側了側頭,注意到她瞧過來的目光,一只即将入口的水晶蒸餃悄然放了下去,咳了聲沒有說話。

紫丹見爺沒有吃碧荷的蒸餃心情大好,她往赫梓言碗裏放芝麻卷,笑着道:“爺嘗嘗這個,您一直愛吃的——”

這個是紫丹親手做的,大丫頭會做幾樣菜品不稀奇,為讨主子喜歡什麽不會。赫梓言也确實是歡喜吃的,應該說這一整張桌子上擺着的全是他愛吃的,他運動了一晚上體力委實消耗得厲害,此時倒真餓了,不由盯着芝麻卷看了一會兒。

書湘沒有去吃碧荷放在自己碗裏的水晶蒸餃,她反正是不會做這些的,大太太那時候叫她學她也沒有用心。書湘不由感到後悔,她抿了抿唇,當初母親就說詩詞歌賦是讨不了男人歡心的,只是她沒有在意。

看到這兩個丫頭用赫梓言喜歡吃的東西在他跟前晃悠她就泛酸。他們相處了十來年,主仆情深,自己若不許他吃反倒顯得小家子氣。

“你的手藝不錯啊,好吃。”書湘咬了一口餃子,沒怎麽嚼就咽下去了,面上倒是和顏悅色的。碧荷聽了喜上眉梢,看了紫丹一眼,笑着在盤子裏又夾了一只水晶蒸餃給他們爺。

赫梓言頭一回發現吃早飯也成了這麽困難的事情,他實在在意書湘的想法,便推了推碗到底是沒有動筷子。但是肚子裏餓得慌。

書湘蹙了蹙眉,正巧這時慈平和麝珠進來。

慈平手裏端着一盤蛋酥卷,這是早起在院裏的小廚房做的,是她們姑娘特意吩咐的。

蛋酥卷硬是被放在那一盤盤糕點中間,書湘夾起一塊,猶豫了一瞬,這才舉着遞在赫梓言眼前,她眨了眨眼睛道:“早上不吃東西怎麽成?你嘗嘗這個,慈平做的蛋酥卷,可好吃了。”

碧荷紫丹如何不懂這位新少奶奶的意圖,可笑的是,原來她竟連他們爺不吃雞蛋也不曉得麽?只要同雞蛋沾上丁點兒關系爺從來都不會碰,更何況是這一盤蛋酥卷。

“……不吃麽?”書湘一手提溜着自己的袖子,一手就那麽将蛋酥卷舉着,眼巴巴地看着他。

赫梓言咽了咽口水,周圍這麽多人瞧着,若是私下裏他不吃倒也罷了,這會兒不吃書湘便折了面子,若叫底下人錯以為他不重視她便不好,只是這蛋酥卷實在是——

真要命!

他不情願地把嘴巴張開一點兒,書湘眼睛一亮,見縫插針似的迅速塞了進去,她笑呵呵地嘆了一口氣,心滿意足地道:“吓壞我了,還當作你不喜歡吃呢。”

赫梓言搖了搖頭,艱難地咀嚼幾口,吞咽下去。

等着看笑話的碧荷紫丹早驚得不知道說什麽,書湘歡喜起來,夾了水晶蒸餃放進自己嘴裏,細嚼之下發現真的是很美味,怪道赫梓言喜歡吃了,男人的胃她是抓不住了,可也不能叫別人抓住。她尋思着,略擡眼朝碧荷道:“你是叫碧荷,對麽?”

碧荷低着頭應是,書湘把她大力誇贊了一番,仿佛碧荷的水準已經夠得上皇宮裏的禦廚了,然後道:“這麽的,你這樣好的手藝在咱們屋裏委實大材小用了些。既是母親房裏出來的,那我回頭便問過母親,看看是不是可以把你調到大廚房去——”

書湘話沒說完碧荷噗通就跪下了,她們這樣在爺們兒跟前的大丫頭都是最有體面的,別人怎樣她不曉得,可她自打太太将自己賞給了三爺,自此一心便把自己視作是三爺的人,求的是一朝開了臉能在這府裏有一席之地,不必再配給下頭的小厮。

人一旦想得到的多了,心理落差也會越來越大。

碧荷心道如今這位新少奶奶倒真不加掩飾,哪有第一天就把夫君身邊的人往外頭遣的,妒心這樣重!她就不在乎別人的看法麽?!

碧荷心裏不服氣,面上卻淚水漣漣,本就是一張清水佳人面,哭起來益發的楚楚可憐風情十足,她對着書湘哭了幾句便轉頭對着赫梓言跪拜下去,“求爺可憐可憐奴婢,碧荷伺候您這麽久,從沒有犯過什麽大錯處,少奶奶如今要将奴婢趕出去奴婢實在不能依從,便是到了太太跟前也沒有這個理兒的,您可憐可憐我——”

氣氛莫名緊張起來,茗渠幾個面面相觑,擔憂地望向姑娘。

書湘咬着唇,她起初只是想警示她們一番,老話說“新官上任三把火”,火再烈,她自問自己是不會在這種時候去找婆婆說要把她送給兒子的丫頭弄到大廚房去的,這不是缺心眼兒麽。只是碧荷的反應未免太大了,倒像是成心要将事情鬧大似的。

碧荷的眼淚叫她心煩,在寧家書湘從沒有遇到過這樣的情況,她哪怕後來做了嫡女,姐姐妹妹幾個也不會在書湘跟前耍心眼子。在這侯府卻不同,沒有人會讓着她,刀鋒總在不經意間流露出來,她卻還不知所以然。

赫梓言眉頭緊鎖着,碧荷淚眼朦胧裏瞧不真切,心裏卻知道他們爺是重感情的人,誠然爺喜歡這位新少奶奶,可她朝夕相處伺候了這麽多年,總不會一點感情也沒有的,曾經爺也差一點就要了她的,可惜每一回都差那麽一點點。

碧荷總記着過去那些道不明的暧昧,她哭得恻然,我見猶憐,邊上紫丹的不屑幾乎擺到臉上去了,卻實在好奇他們爺的反應。她這是坐山觀虎鬥,若爺向着碧荷,那她自此也不必在新少奶奶跟前夾着尾巴小心做人了,不需要。

書湘被碧荷哭得心裏亂起來,往赫梓言身邊靠過去。

“禦都……”她輕輕喚了他一聲,也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麽,低頭看着手指頭出神。

她沒法兒和一個丫頭比誰哭得好看,不值當,但卻擔心赫梓言向着他的丫頭,她後悔了,早知道便不說要把碧荷送去大廚房那樣的話了,是自己小心眼,管束太多,她怕他生自己的氣。

他的指尖有規律地一下下敲在圓桌上,發出輕微的“篤篤”聲,碧荷抽泣着,到最後顯然哭不動了,沒了聲音,只是不住擦着眼淚。

衆人心裏都沒底。

“怎的不哭了?”赫梓言略略傾身,長指高高挑起她的下巴,漆黑的眼眸裏沒有一絲溫度,冷聲道:“少奶奶是主子,你是下人,叫你去大廚房你該感恩戴德才是。莫非是對那裏不滿意麽?”他思量着,須臾恍然地道:“确實…我倒忘了,你也到了該配人的年紀。”

他最後的話幾乎叫她絕望,碧荷抽了口冷氣,跪着的身子不住哆嗦起來,“爺……”

赫梓言起身在書湘肩頭輕柔地撫了撫,轉頭時目光卻變得冷冽,“起來罷,往後用膳你和紫丹都不必在裏頭伺候了。”

碧荷顫顫巍巍地站起來,紫丹望着他們爺溫和的側影出神,服侍了這麽些年,還從沒有見過爺有這樣溫雅柔情的時候。

紫丹原還想着碧荷落馬了自己便趁勢收網撈魚,如今看來是不成了,識時務者為俊傑,趁着還沒被爺随意指給什麽小厮,她該自己找個退路。

做姨娘雖好,從此便錦衣玉食了,只是到底是給人做小,一輩子仰人鼻息,倒不如嫁個平常人,粗茶淡飯也罷,至少是個正頭娘子。

紫丹是想明白了,碧荷卻鑽了牛角尖,她走出門外回首朝裏頭一看,見他們爺握着少奶奶的手,輕聲軟語不知在她耳邊說什麽,竟引得那寧書湘掩唇微微笑起來。果然巧笑嫣然,不過也就是比她們有造化會投胎罷了。

她所求的不多,并不敢觊觎少奶奶的位置,只是想在爺身邊有一席之地,這樣也不成麽?

碧荷恨恨地往前走了幾步,擡袖在臉上抹了抹,轉頭出了院子。紫丹追出去窺望,見她快步向太太那裏去了,身影掩映在重重花枝樹影裏,頃刻間就沒了蹤影。

作者有話要說:今天更新的早了些瞳,晚安~~廠c3、、~?

第八十六回

卻說碧荷、紫丹出去之後,盡管赫梓言拿話兒逗書湘,她表面雖笑着,瞧着卻還是有點悶悶不樂的模樣。

春末的日子裏空氣中仍舊攜帶着陣陣沁人的花香,随着風游蕩着飛進屋子裏,滿桌子糕點幾乎沒怎麽動,赫梓言叫丫頭們進來收拾,轉身瞧着盯着桌上水晶蒸餃怔愣出神的書湘。

他點點她的鼻子,攜着書湘往大太太的院子裏走,今兒早起主要是為讓書湘向公公婆婆敬茶去的。

赫梓言側頭瞧着書湘,她走在他身畔,個子齊到他下巴的位置,眉眼微微低着,眼睫長長的,随着她眨眼而輕輕地顫動。她間或也會好奇似的看看他們侯府的花園房舍,然而目光裏流露出的心不在焉卻不能叫他忽視。

因是行走在外邊,侯府規矩大,赫梓言不好太過靠近書湘,他是有心好牽着她一道走的,卻不能夠,身後丫鬟婆子跟了一串,兩人的私密空間也有限,他握着拳放在唇邊假意咳嗽一聲,成功引起了身旁神游的書湘的注意。

“怎麽不高興?”赫梓言不着痕跡離得書湘近了些兒,壓着聲音道:“倘若是為一會兒敬茶而緊張大可不必,父親母親都是和善的人,怎麽會為難我懂事乖巧的小媳婦。”

他是成心用輕快的語調同她說話,書湘又不傻,赫梓言的父親不就是當朝國丈麽,他是那麽厲害的人物,和善這樣的詞語用在赫欽身上真的合适麽?這個且不說,便是赫夫人,她如今的婆婆,若是沒有大太太好赫夫人之間那點龌龊書湘或許真能把婆婆往和善上聯想……

書湘與赫梓言定下親事之前大太太沒少在外含沙射影地同赫夫人作對,她是嘴皮子快又無所畏懼的性子,橫豎也不怕得罪赫夫人,那時哪裏會想到有朝一日自己的女兒會嫁進他們侯府去,實在是世事難料!

書湘思度着,從她婆婆想到碧荷與紫丹,只覺得頭頂攏了一層烏雲,那烏雲偏生只随着她一人。成親之前她就猶猶豫豫的,這會兒才成親第一日呢,經了今早碧荷的事書湘更是心裏憋屈,要是在自己家裏她早把那碧荷趕出去了,在這兒反倒束手束腳,做一件事還得想想後果,還得顧慮着碧荷原先到底是婆婆房裏有臉面的丫頭,說到底,她如今竟連一個丫頭也發落不得了。

最叫她不高興的還不是這個,那碧荷,她的廚藝實在是好,她自己都覺得她做的東西好吃,尤其是赫梓言分明也是喜歡的,這個叫書湘尤其的沮喪,可她也知道以自己的身份去嫉妒一個丫頭實在不應該,卻還是忍不住。

書湘哀怨地瞟了赫梓言一眼,他被她軟乎乎的小眼神弄得心都化了,果然放在心尖尖上的人做什麽都是可人愛的,赫梓言也顧不得身後那一幫子下人了,他低頭在書湘水潤的唇瓣上輕輕一啄,見她瞠大了一雙大眼睛愣愣瞧着自己,他痞裏痞氣笑着,小虎牙微微一露,頗有種偷香竊玉的歡喜。

身後那一票子人當即有種石化的沖動,這還是那個自打從邊關回京來便一直不茍言笑的世子爺麽?光天化日當着這麽多雙眼睛,爺竟堂而皇之地同少奶奶親近麽——

府裏衆人私下裏都傳言當初是三爺他自個兒要求娶這位國公府的寧姑娘回來的,這麽一看果真是真的了,瞧少奶奶的家世,還有這身段兒這面皮,怪道能将他們三爺迷得五迷三道的連規矩也不顧了,這要是太太曉得了還得了啊!主子不注意是他們的事,她們做下人的也只好把頭埋得更低,裝作沒瞧見了。

又走了一會兒,一行人繞過水榭,赫梓言長袖一展,眉眼平和,忽而光風霁月地攬過了書湘的肩膀。書湘掙了掙,心虛地左右窺望,然而他們這副親昵的模樣早便落進底下人眼裏。

“你做什麽?旁人都瞧着呢,沒規矩……”書湘仰臉看他,嘴上說着那樣的話,心裏卻悄然漾起一絲甜。

望着她漂亮而幹淨的眸子,赫梓言的面色逐漸正經起來,他微呼一口氣,柔着音色望着她道:“從今往後什麽也不要擔心,你我夫妻一體,我不允許任何人尋你的晦氣。同樣,書湘也要高高興興的,你什麽也不要想,只要知道我在你身邊便足夠了,成麽?”

他的話穿透了空氣,比這暖陽更叫人惬意安然,直直照進書湘心底深處。初來乍到的迷惘不安和無措凡此種種,仿佛因他的話頃刻間都煙消雲散了。

書湘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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