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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一回

話說赫寧兩家就這樣聯姻了,春日裏定親宴辦過後不久,仿佛兩家都怕夜長夢多生出什麽變故,就希望早日把婚禮辦了,于是尋欽天監擇了個吉日,趕在夏日天熱起來之前舉辦婚禮。

書湘的嫁妝大太太是打女兒才落生下來便暗下裏在籌備的,大戶人家等閑不等女兒及笄後才着手準備嫁妝的事宜,因此婚事雖挨在定親後不久,書湘嫁妝上卻一點不倉促。

女孩兒的嫁妝包含了太多東西,大到床榻小到珠寶首飾,簡直可以從年輕時候用到老,幾乎書湘嫁到夫家去吃穿都是花費自己的,并不用花費赫家一分錢,也只有這樣的女孩兒嫁到夫家去才理直氣壯,不用看人臉色。

大太太自己當年的嫁妝便是十分豐厚的,雖不是十裏紅妝也差不離了,薛家有錢是出了名的。唯一的女兒出嫁大太太可謂費盡心思,日後書湘光是田莊鋪子一年的收益就十分可觀,大老爺這事上也出了不小的銀錢,書湘的嫁妝無需動用公中一分一毫,最後寫成個嫁妝單子,一式三份。

書湘自己收着一份,婆家一份,再有就是娘家大太太這裏還有一份。成親前一日嫁妝從國公府一路擡至侯府,真可謂十裏紅妝,嫁妝隊伍從東邊街頭連到西邊街尾都沒斷,一眼看過去仿佛沒有盡頭,普通百姓不禁駐足觀看議論紛紛,年輕未嫁人的姑娘家眸中自然流露出豔羨的神采,這麽風風光光出嫁多招人羨慕!

書湘要嫁進赫家去,大太太把自己最得力的鄭媽媽随了過去,另還有幾房家仆,身契之類的物事書湘都交由蔓紋收着,此番陪過去的丫頭除了茗渠便是房裏原先的慈平、蔓紋、麝珠三個,正巧湊成了兩對,都是一起長起來的,日後用着也放心。

寧府裏到處喜氣洋洋的,書湘的韶華館被妝點成一片紅色的海洋似的,晚上她站在廊庑下仰着腦袋瞧那一盞盞紅色的燈籠,恍恍惚惚,覺得自己可能是在做夢。

她老是覺得自己在做夢,一轉眼竟就要嫁人了,到一個新的地方去生活,那裏沒有疼愛遷就自己的大老爺和大太太,雖說老太太不大喜歡她和母親,可畢竟是親人。突然要離了阖府衆人到一個陌生的地方去,書湘心裏惴惴不安起來,一個本該喜慶的待嫁新娘子,偏生苦着個臉倚着欄杆,夜風撩起裙角的輕紗,伊人纖腰削肩,竟還挺詩意的。

屋裏幾個大丫頭已經為姑娘的婚事持續忙忙碌碌大半個月了,茗渠抹了把額上的汗從正房裏踏出來,瞥見她們姑娘又在那兒庸人自擾,誠然,她也沒成過親,這麽一想好像有點理解書湘的心情了。

茗渠把披風系在姑娘脖子上,笑呵呵勸解道:“看天上雲疏月明,明兒想必是個大吉大利的好日子,欽天監選得日子果然不錯!姑娘要再臭着張臉,不知道的人還道咱們府裏出了什麽事呢,成親是大喜事兒呀,您多笑笑,最好回房咱們對着鏡子多練習練習,回頭您在未來婆婆跟前能笑出多花兒來便最好了,聽聞婆婆都很難纏吶!”

聽她這麽說,書湘摸摸自己的臉,把嘴角向上挑了挑,她也很想笑的,可是在人生的轉折口上難免迷惘,大太太又老說婆婆妯娌間那些相處之道給她聽,她頭都大了,母親自己也沒和妯娌處得多好罷?她也不讨祖母歡心罷?連爹爹都… …

書湘無望地捂臉,光是聽大太太那些真的可以麽,成親後赫梓言該不會發現和她一起生活很無趣罷…!

在這樣斷斷續續自找煩惱的思索下,書湘早早就躺到床上就寝了,一整夜裏翻來覆去的睡不踏實,第二日天還沒亮就被蔓紋幾個從被子裏挖出來,兩排丫頭跟着魚貫而入,側間裏早早備下了沐浴的香湯,書湘挂着兩抹淡淡的黑眼圈坐進浴桶裏,茗渠在邊上整理衣架上挂着的鮮紅喜服,不住啧啧贊嘆着,面露神往。

書湘突然哀叫一聲,“不成了不成了,我怎麽緊張的這麽樣了?有什麽法子沒有,你來聽聽我的心跳聲,打昨晚起它就沒消停過——”

它消停了您還有命麽?

茗渠卷起袖子蹲到浴桶邊,一頭把香噴噴的花瓣往姑娘身上堆疊,一頭道:“法子我沒有,我也沒成過親不是,不過您好歹不似那些盲婚啞嫁的姑娘呀,您認識姑爺,不是誰也沒接觸過,再不成受了委屈咱們就回娘家嘛… …”

這話不對頭,往娘家跑算什麽,出嫁了就是夫家的人,要被人家笑話的,書湘皺皺眉頭,呼了一口氣。

正巧慈平和蔓紋捧着幹浴布進來,蔓紋最快,接了一句道:“姑娘這是頭一回成親沒經驗,一回生二回熟,咱們下一回… …”話沒說完就見大夥兒都盯着自己看,她忙剎住口,知道自己說錯話了,對着空氣呸呸了兩聲,走上前同慈平一道兒給姑娘擦身子。

接着就給書湘穿新娘裙子,書湘伸展雙臂,幾個丫頭連軸轉,茗渠矮着身子給姑娘系腰帶,束出一段盈盈一握的纖腰來,蔓紋則捧着纏枝蓮紋的紅鴛鴦繡鞋叫姑娘快穿上,她們方才鬧來鬧去的說話已經耽誤了不少工夫,書湘自己也知道急,伸手臂穿鞋子比過去任何時候都配合她們。

回房的時候全福夫人已經到了,先有府裏的婆子給書湘“開臉”,她被那根細絨線絞得嘶嘶地叫疼,緊跟着全福夫人按着公式化的一套老路子給書湘梳頭,嘴裏念着“一梳梳到頭,富貴不用愁;二梳梳到頭,無病又無憂;三梳梳到頭,多子又多壽;再梳梳到尾,舉案又齊眉… …”

全福夫人給書湘盤好了頭發,後面就有丫頭拿着鳳冠戴在書湘頭上,她覺得自己的脖子是不是立時被壓得短了幾寸,成親其實真挺瑣碎麻煩的,書湘閉着眼睛任周圍人在自己臉上又塗又抹,左右腕上也套了一雙新镯子,她橫豎是什麽脾氣也沒有了,就是一早起來什麽都沒有吃,肚子裏叽裏咕嚕餓得慌。

在那塊四邊各長三尺的喜帕蓋在頭上之前,書湘看見鏡子裏塗了厚厚一層粉的自己,嘴唇更是血血紅,整張臉只有眼睛和嘴唇最鮮明。

看到這樣的自己她心情糟糕透了,懷疑赫梓言揭開蓋頭後認不認得出自己?偏生全福夫人和幾個丫頭都一個勁兒說着吉祥話,書湘強忍着嘴角抽動的**,怕臉上的粉撲簌簌掉下來,上好了妝她連飯也不能吃了,一會兒只能偷吃一點糕點墊吧墊吧五髒廟了。

大太太和二太太忙着在內院裏招待來吃喜酒的夫人們,書湘這裏不多時幾個妹妹也來了,她還當自己是哥哥呢,心裏記挂着沒出門的妹妹,端坐在那裏說自己以後出嫁了幫着相看相看,她情緒不穩定,什麽話都說出來了,鬧得三姑娘紅着臉就跑走了。

寧馥馨笑了笑,突然道:“… …二哥哥就這麽離京了,連姐姐成親都不回來,不知道太太會不會生氣?姐姐最是大度人,可別記在心上。”

寧馥雅兀自想着自己日後遠嫁的薛家的境況,倒沒注意到她們之間的對話,書湘面色微微一僵,她總覺得寧馥馨話裏有話,也怕是自己多心了,随口搪塞回去,目光沉沉地看着自己指尖。

寧馥馨潛意識裏總覺得哥哥離開和寧書湘脫不開幹系,卻想不通緣故,今日是試探她一下,如今倒沒瞧出什麽來,略略有些喪氣。

她們都走光後,書湘嘆了一口氣,不多時外頭噼裏啪啦響起鞭炮聲,想來是極為熱鬧的,她緊張的情緒很快飛回來,忙放下紅蓋頭立起身,屋外喜娘面容滿面的進來,扶着她一路走到正廳裏。

大太太嫁女兒,哭得一雙眼睛核桃兒也似,大老爺看着不像,連連給她使眼色,大太太卻不管,接過書湘敬的茶就抱着哭起來,“到婆家事事都要周到,在姑爺跟前切記要乖順,別擰巴,記住了?”說着忽的放輕了聲音,“我囑咐的沒忘記罷?姑爺房裏的幾個丫頭一個也不要留,尋着機會統統打發了,若是你婆婆的人就更不能輕忽了,沒有錯處創造錯處也把那起狐媚子打發出去… …”

這些話大太太幾個月來反複念叨,書湘都聽出了繭子,其實她是見過赫梓言那兩個丫頭的,是不是婆婆給的她不知道,不過那兩個生得倒果真十分清秀,這麽一想,臨到這個時候書湘才真正當一回事,只是萬一人家沒有攀龍附鳳的心,她也不能去害人家呀,想來只有等觀察觀察再做決定了。

雜七雜八交待過一遍,大太太又抽噎着哭起來,書湘聽母親哭自己也難過,眼淚啪嗒啪嗒流下來,大老爺看她們娘兒倆哭得稀裏嘩啦的,揉了揉眉心拉開了,自己在女兒肩上拍了拍,轉頭對大太太道:“好了好了,都別哭了,誤了吉時卻不好。”

喜娘從門邊走過來攙新娘,新娘腳沾地就不吉利了,因此上,書湘到了正廳門首上寧書漢就把她背起來往寧府大門口走,一路上鋪了紅紅厚厚的毛氈,仿佛滿世界熱鬧得嘈嘈雜雜。

國公府門首,迎親的隊伍早就到了,赫梓言身着紅色喜服騎坐在高頭白馬上,馬兒昂着脖子威風凜凜,是他昔日打仗時的坐騎,不是一般的白馬,如今馬脖子上紮了個大紅花球,周圍鞭炮聲絡繹不絕卻吓不到它,怪神氣的。

門口圍了不少看熱鬧的人,突然有人拔嗓子大喊一聲“新娘出來了!”,寧府門前的小厮就開始大把大把地往圍觀人群裏灑銅錢,迎親隊伍的鑼鼓聲就沒停過,人語喧嚣,赫梓言提了提缰繩,凝眸瞧見了書湘,雖說是蓋着蓋頭,但是看到她被寧書漢安然放進自己身後的八擡花轎裏,他心裏無端松了一口氣。

娶回了家,生生世世,她就是自己的人了。這條路走得辛苦,幸而今後沒有什麽再能将他們分開。

寧書漢也翻身坐上馬,迎親隊伍動起來,書湘不是遠嫁,寧家到赫家其實并沒有多麽遙遠的路程,因而沒什麽颠簸的罪要受。

她在花轎裏掀起蓋頭,整個喜轎都紅豔豔一片,書湘咬着下唇,偷偷摸摸把轎簾子挑開一道細縫兒,搖曳的視線裏,熟悉的背影躍入眼簾,她心口怦怦直跳,白馬上的人似有所覺,慢慢轉頭向身後的花轎看過去。

只看到轎簾動了動,倒沒什麽異樣,赫梓言撇撇嘴,轉過頭目視前方。

風輕雲淡,一縷一縷柔風拂在面龐上,他不知想到了什麽,兀自啓唇笑開來,本就是極為英俊的面容,這樣穿街過巷漾着一臉如沐春風的笑靥,眉眼彎彎像含了星子,直叫路邊瞧熱鬧的年輕小姑娘都看癡迷了。

等到了侯府大門首,轎子放下來,喜娘笑盈盈地掀開轎簾子,書湘遲疑了一下,忽的忘記了自己應該怎麽做,是要走出去還是——?

沒成過親就是這點吃虧,不熟悉流程,她正發着愣,赫梓言已翻身下馬走到轎前。

他彎下腰探了半邊身子進去,開口就道:“鬧別扭麽,我寫信怎的不回?”

冷不丁這麽一句把書湘吓得一抖,她隔着喜帕什麽也看不真切,只知道是赫梓言在眼前,便伸出手在前頭空茫茫地摸了摸,他把手放在她能夠到的地方,書湘果然摸過去,碰到他的衣角好似安下心了,卻仿佛沒聽見他前頭說了什麽,小着聲兒卻急切地問道:“完了完了,接下來要怎麽做?我全忘了… …!”

他仰着脖子一嘆,将握着的紅綢另一端放進她手裏,只說了一句“抓着”,因不便在轎子裏停留太久,所以很快就退出去了。

赫梓言在外有牽了牽紅綢,轎子裏的書湘一個激靈,趕忙走出來,那喜娘笑着來攙扶新娘子,門口禮炮聲聲,書湘一路跨火盆,終于在正堂停下來,她累得籲籲地喘氣,手上緊緊抓着紅綢,知道另一端在赫梓言手裏拽着。

作者有話要說:

居然寫不到洞房、、、、

第八十二回

喜堂早便布置好了,孩兒臂粗的龍鳳燭燃得火熱,赫欽和赫夫人坐在主座上,面上端着适宜的笑容,看着堂中一對新人。

喜娘攙扶着書湘站定,周遭霎時安靜下來,這是要拜堂了。婚禮司儀在一邊清了清嗓子,揚聲道:“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對拜——”

書湘就跟牽線木偶似的被帶引着,面上覆着大紅蓋頭,從頭至尾只能瞧見自己腳下那一塊地面。她可能是怯場,整個思維都處在神游天外的地步,只有夫妻對拜的時候醒了魂兒,想到兩人走到今日的不易,不由滿心虔誠,蓋頭裏的唇角帶了笑。

行禮已畢,喜娘攙扶着新娘子往新房中去,茗渠幾個丫頭此時都在新房裏候着,書湘在床沿坐下,聽到房裏有許多人說話的聲音,知道是侯府的女眷親友,于是再不敢渾渾噩噩的,抿了抿唇坐得筆直。

過不多時赫梓言就從外頭進來,幾個丫頭站了一排,手上捧着托盤,他将揭蓋頭用的玉如意拿在手裏,由于太久沒有見到書湘了,此時竟有些遲疑,後頭等着瞧新娘子的親友們伸着脖子催新郎官,赫梓言搖頭一笑,正了正面色,走到書湘跟前。

書湘看到赫梓言的靴子心裏一緊,須臾玉如意的半截出現在視線裏,她心裏突然打起了鼓,帶着新婦固有的羞澀,當紅蓋頭被他挑得飛出去時書湘微微仰起了臉,鳳冠霞披,良辰美景,小新娘一雙眸子燦若星河,映襯着跳動的燭火,悄悄對他揚唇輕笑。

赫梓言只覺得今日的書湘是他見過的最最好看的一日,心裏激動開來,愣在那裏只是盯住她,喜娘都喊了第二遭兒“請新人對飲合卺酒”,他卻還是立着,仿佛沒聽見似的。

書湘被赫梓言看得面色通紅,低下臉瞧着自己的袖子,那頭響起個年輕婦人的聲音,“你們瞧瞧,小叔把弟妹臉都看紅了,這日後有的是日子,要看等晚上盡可看個底細的,你們說是不是?”

她這話裏帶了打趣的口吻,書湘好奇這話是誰說的,尋着聲音看過去,那邊二奶奶熊氏注意到寧書湘的目光掃過來了,眯着眼睛沖她一笑,書湘雖不知道這位婦人是誰,卻不敢失了禮節,忙也在唇邊微微堆起個笑回應。

赫梓言走到書湘身畔坐下,有丫鬟端着合卺酒呈上,兩人便各執一杯,手臂環繞交叉着把酒水送進嘴裏。書湘把酒杯放回去,餘光裏見赫梓言笑得意味深長,她今日很奇怪,總覺得自己往日也沒有這麽羞澀的,今兒卻做什麽都磕磕巴巴,完全說是緊張似乎也不是那樣一種情緒,仿佛打從大清早起整顆心就浸泡在酒水裏,她不用飲酒心已經是醉的。

想到母親的話,書湘還有一點兒忐忑,成了親就不能惹赫梓言不高興了,她得哄着他,順着他,叫他高興,這樣他就不會像大老爺似的在外頭另置外室了罷。

具體怎麽實施書湘還沒有想好,赫梓言這會子要上外頭招呼來吃喜酒的賓客,他起身,背着人在她下巴上輕佻地一挑,看她面色一變他心裏舒坦,轉過身時變回一副一本正經的模樣,背着手就出了新房。

新郎官走後女眷們也沒有再多留,也上外頭女眷的席面上去了,書湘注意到先頭說話的那個年輕婦人是最後一個出去的,走時目光還若有似無地在自己臉上流連了一下。

人走近後,書湘見新房裏都是自己的人就放松地把歪了身子,但是沒有躺下,慈平過來給她摘鳳冠,嘴裏卻輕聲地道:“才茗渠掃聽過了,那個妝花褙子的婦人是這府裏頭的二奶奶,熊氏。”

茗渠走過來接過話茬兒,“二奶奶家裏并不顯赫,她掌家能撈的油水多,您是世子夫人,是未來的侯府當家人,她對您諸多留意是正常的。”

原來茗渠她們也注意到熊氏了,只不過書湘這會兒沒心情費腦筋尋思那些,她叫麝珠打水進來,先把臉上的粉洗幹淨再說罷。等終于把臉洗幹淨了,書湘覺得松快極了,手上镯子也摘下叫麝珠收起來,整個人就靠在床沿想心事。

沒想到沒等來赫梓言,他那兩個貼身伺候的大丫頭卻在外頭求見,書湘記得她們,可她決定給她們一個下馬威,揚了揚脖子計較了一下,吩咐慈平道:“你去打發了她們,就說少奶奶今日疲累,叫她們明兒早晨再來磕頭也是一樣的。”

慈平聽罷便出去了,外頭碧荷、紫丹滿臉上堆了笑,正待随着這位少奶奶跟前的丫頭進門去,慈平卻伸手一攔,她素來是妥當人,說話不露鋒芒,笑着道:“兩位姐姐真對不住了,我們少奶奶今兒才是頭一遭來這府裏,一路颠簸累了,你們看是不是明日再來請安?我們少奶奶是出了名的好脾性,你們晚些來無礙的,她不會責怪。”

碧荷紫丹聽了面面相觑,她們記得自己是見過這寧家姑娘一面的,只是那時候她尚是男子的身份,是作為客人到她們爺書房裏的,那時爺還打趣說要把她們送給她,如今真不知該做何感想。

碰了個軟釘子就不能硬是要進去摻和了,沒的讨了嫌就不妙了,兩個都是機靈人,同慈平姐姐妹妹的攀談幾句便離開了這處新落成的院子。

屋裏燭火蒙昧,大紅喜燭燃掉了四分之一,書湘雖然困了,卻不敢放肆,只是把腦袋抵在床柱上養精神等赫梓言回來。

朦胧中她聽見人說話的聲音,沒在意,偏了偏頭還在靠在那裏打瞌睡。赫梓言湊近看了看,在她唇瓣上輕輕一點,茗渠幾個站在後頭尋思着她們什麽時候出去比較合适,這時赫梓言說要洗個澡,去去酒氣。

幾人忙不疊出去準備,他拍了拍自己的頭,今晚喝了太多酒,腦子裏犯渾,身上醺醺的缭繞着一股子酒味兒。好在慈平很快就進來說熱湯準備好了,否則他可能就直接栽倒在床上睡過去了。

赫梓言搖搖晃晃甫一出去,茗渠“嗖”一下就蹿到床邊把她們姑娘搖醒,“您還睡呢,姑爺才進來了,這會子去沐浴,說來就來了!”

書湘揉揉眼睛,聽清她的話後驀地坐得筆筆直,整個人仿佛一根木頭樁子,茗渠撫額,她也知道洞房花燭姑娘緊張是正常,可也不能這麽着啊,就小聲道:“姑娘忘記咱們看的春宮畫了?您瞧見那畫上的女兒是這樣僵硬的嘛,根本就不是麽!”

書湘輕咳一聲,面上神色自若,耳朵卻一點一點漫成了紅色,“你少啰嗦,站着說話不腰疼!回頭你成親我送你一打春宮圖,你同你相公好好研究去,沒的在我耳邊羅唣……”

她其實嘴硬,連推四推地把茗渠弄了出去,自己一個人精神緊繃地在新房裏繞圈子,左一圈又一圈,她其實就沒把那春宮畫瞧明白過,當時又羞又新奇的,哪裏能瞧得真,不想這會兒就要用上了,這可真棘手。

房門突然響了一下,書湘猶如驚弓之鳥,赫梓言返身關了門進來,他才沐浴完,中衣穿得松松垮垮的,見書湘立在屋子中央便問道:“書湘在做什麽,是不是肚子餓了?我叫人拿東西進來——”

“不必不必,”書湘急跨一步上去扯住他的手臂,自己卻變扭起來,立馬就松開了,低頭嗫嚅着道:“倒也不是很餓,晚上就睡覺了,吃多了不運動胃裏不好克化。”

她的目光不經意在他身下那塊地方溜了幾下,面頰上騰的就紅了,心說“非禮勿視非禮勿視”,急忙扭了臉往紫檀圓桌邊走,結結巴巴着道:“我,我喝口水,你要不要,我也給你倒……”

赫梓言随口應了聲在床沿坐下,他還在想着書湘說‘吃多了不運動’這話,其實不是不運動的。他接過她倒的茶水,一手支頤瞧着她分明沒事卻裝作很忙的在那裏轉來轉去,那段纖腰束在鮮紅的喜服裏,他的新娘雖不妖嬈,卻有另外能叫男人失魂的美好。

“小書湘,我今兒吃了不少酒,你轉的我頭暈。”他在額角揉了揉,長眸微微耷拉着,透出幾分柔弱的味道。

她尴尬地停下來,小步小步地靠過去,擔憂地到:“那我幫你揉揉,喝酒傷身,雖是成親,到底也該少喝一些。”他溫聲倒是,感受到她微涼的手指按在自己太陽穴上,力道是女人的輕軟力道,不輕不重的,叫他身上逐漸酥酥麻麻的,仿佛有電流通過全身。

他牽過她的手放在唇邊親了親,目光迷離,許是太久沒這樣近的貼着她,感受到她的不同,不禁脫口而出道:“書湘今天真美,唔……像個真正的女人。”

書湘鼓了鼓嘴,怎麽說的她過去不是女人一樣,她恢複女兒身都好幾年了,但是她知道他在誇自己,書湘抿了抿唇,看着他道:“是今兒穿了喜服的緣故麽?”

他緩慢地搖頭,“不穿喜服也很美——”她聽罷喃喃了句什麽,赫梓言白皙的臉上忽的竄起一抹可疑的紅暈,急急向她解釋起來,“我不是在想象你不穿衣服的樣子,你別惱……!”

書湘咕嚕一句“臭流氓”一把推開他,羞得轉過身去,赫梓言立起來犯了急,因為太在乎,越是到這時候他越是怕唐突了她。

兩人心理各有不同,書湘見赫梓言一點動靜也沒有,以為是自己惹了他不高興,就慢慢轉過去面向床看他。他不知什麽時候站起來的,染了醉意的眸光微微熏然,她在心裏給自己打氣,反正赫梓言大抵是醉着的,茗渠說得對,她連春宮畫都看過的人了還怕什麽。

“你站着別動,我…我伺候你脫…脫衣服,千萬別動啊——”書湘說着,兩手顫顫巍巍地去解他的衣帶,赫梓言倒糊塗了一瞬,以為自己做夢呢,看她一臉緊繃如臨大敵,他閉了閉眼,起了壞心思,仿佛不勝酒力擁着她往床裏邊栽進去。

床帳晃晃悠悠地自己合上了,書湘七葷八素地撞在他鐵一樣的胸膛裏,一手撐在他肩膀上擡起身,這才發現自己跨坐在他腰上。

她咽了咽口水,在赫梓言臉上拍了拍,他眯着眼睛也不知是不是真的醉過去了,書湘信奉的是有始有終,好賴先把他剝光再說……

很快她就嘿咻嘿咻艱難地把赫梓言上身脫光了,她的視線緊張地從他肩膀落到胸口,男人不過就是長這樣麽,書湘覺得自己在畫裏都瞧見過了,沒什麽了不得的,便往下挪了挪去解他的亵褲。

她突然發現了不對勁的地方,手抽着他亵褲上的帶子,眼睛卻看着那塊凸起之處,書湘老臉一紅,手忙腳亂差點從他身上跌下去,不成了不成了,看過那麽點圖和真人實踐到底是有不同的,根本就是難為人麽!

書湘的長發垂下來落在他胸前掃來掃去,他擡眼看她,心癢難耐間見她一動不動盯住自己下邊看,身體裏猛然燒起一把火,捉住她的手慢慢放了上去。

“對不住,把把你吵醒了,你要是醉了就繼續睡……”書湘沒鬧明白,也不懂得她帶給他的沖擊和撫慰,抽出手爬過去,她主動在他嘴角親了親,然後心緒不穩地在他身側躺下來,拉過被子,這是準備睡覺了。

“書湘。”

她轉臉看他,“……唔?”

赫梓言低低一笑,眼眸漆黑無瀾,翻過身将她整個兒覆住,“書湘困不困?”

她吞吞口水,氣氛實在太過暧昧,是怎樣神經大條的人才會有睡意。秉承着一貫的老實,書湘搖了搖頭。

他好像很滿意,在她身上磨了磨,裹住她的唇瓣輕輕一吮,“巧的很,我也不困。漫漫長夜,睡覺可有什麽趣兒,你說是不是?”

書湘受了蠱惑似的,又點頭,也只是面上鎮定罷了,心跳快得要從嗓子眼裏蹦出來了。赫梓言卻慢條斯理地直起身,他伸手解她的嫁衣,一層一層地脫去,很快她就只剩下一件亵衣。

作者有話要說:

我不是在炖肉啊qaq!沒想到還是沒寫完

我跟你們說,最近聽說抓得嚴二二。。。!偏偏這幾章我,更otl

第八十三回

錦帳內光線幽暗,朦胧的燭光透進來,書湘緊緊閉着眼睛,身上僅剩的亵衣仿佛是最後的遮羞布,她不知道哪裏不對勁,扯過被子一頭鑽了進去,臉紅得不能自已。

大紅鴛鴦戲水錦被外只露出兩條光溜溜的腿兒,還有一雙瑩白如玉的小腳,他呼吸加重,從她的腳踝向上親吻,引得錦被裏書湘顫抖連連,很快赫梓言就沿着她的身子也鑽了進去,他往上一掀被子就堆到床角去了。

書湘還沒反應過來,赫梓言便靠過去吻住她的唇,他在她唇線上描摹,舌頭慢慢地撬開貝齒,書湘閉着眼睛,無意識地一手攬住他的脖子,一手搭着他的肩膀,他在她口中翻攪,捉住她的舌尖用力吸吮,發出啧啧的聲響。

書湘不自覺嘤咛一聲,憋紅了臉,他微微松開她,眼睛裏燃着花火,薄薄的嘴唇從唇角向上去親她的面頰,手卻從她小腹向上游過去,覆在她胸前的雙峰上,大手隔着亵衣緩慢地揉搓,書湘驀地睜開眼睛,長長的眼睫從他面頰掃過,這感覺像“淩遲”一樣,每一寸肌膚随着他的動作變得滾燙,呼吸裏全是他的氣息,她仿佛沉進水裏,幾乎要溺斃了。

赫梓言停了下,低着頭看書湘,她眼眸裏含了水似的迷離,汪汪的叫人瞧不真切,臉頰兩邊浮着一層粉紅色,春日枝頭上初綻的桃花一般嬌嫩,看着這樣的書湘他的眼睛更深了,一熱流向下腹湧去——

他低低地“唔”了聲,舌尖在柔滑的耳垂上一掃,引起她一陣顫栗,書湘只覺得胸口一涼,身上最後的防護輕易就被他扯開了去。

自然了,她的亵衣于他而言卻是阻礙。

赫梓言沿着書湘的脖子一路用力地吸吮,女孩嬌嫩的皮膚上很快現出一片深淺不一的吻痕,他停在她鎖骨邊沿輾轉反側地吮吻,時而重時而輕,掌心在她胸口研磨,身下的火熱已再也忍耐不住,探手向下伸進她亵褲裏,微微有一點濕潤了,他脫去她的亵褲,再除去自己的……

書湘整個人恍恍惚惚的,如同坐着舟楫在動蕩的水面上飄蕩,在她自己也沒有意識到的時候,身|下突然頂上了什麽,她哆嗦了一下,驟然間反應過來,他在下面艱難地一點一點地推入,她眉頭也越鎖越緊,從不知道會這麽痛的,仿佛整個身體都要被撕裂成兩半了…!

她痛得受不住,雙腿踢騰起來,兩只手不住地推他,赫梓言全身緊繃,低頭去親吻書湘,身下稍稍放緩了,他額上汗津津的,攫住她的唇溫柔地輕啄。

見書湘漸漸放松下來,赫梓言下|身用力一挺,書湘痛地叫出聲來,眼眶裏瞬間充盈了淚水,她小聲地嗚嗚着,手指頭在他胸前又抓又撓,只顧叫他出去。

看她疼得死心裂縫一樣赫梓言也不好受,他是疼惜她的,按捺着自己沒有進一步的動作,她啜泣着叫他出去,他一疊聲地答應着,“好好好,我出去便是,你別哭了。”

他說着傾身吻去她黃河決堤一樣綿綿不絕的淚水,身體卻一動不動的。

書湘逐漸沒有那麽疼了,她看見自己把赫梓言胸前抓紅了感到對不住他,拿手摸了摸問他痛不痛,赫梓言搖頭,撫了撫她的小臉,在她唇角輕柔地印下一吻,書湘心裏說不出是怎樣的滋味,雖說剛兒她覺得自己痛的快要死掉了,但是他的溫柔卻叫她心裏甜滋滋的。

她以為洞房就是這麽回事,縱然依舊羞澀,臉上卻有了點笑模樣,書湘才要說話,赫梓言卻從她身體裏退出一點兒,她這才想起來,哪想他加快了動作挺了挺身,書湘起先還是覺得痛,漸漸的身體裏卻延伸出一股子從未有過的滋味。

不知過了多久,床帳依舊搖曳着,兩人香汗淋漓,書湘咬着唇嗚嗚咽咽着,她的聲音青澀柔弱,叫他連骨頭也要酥了,他伏在她胸前輕輕地啃噬,身體最後動了動終于停下來,将灼熱灑在她的身體裏。

他伏在她身上粗粗地喘氣,書湘被壓得呼吸不暢,她累壞了,用力地推開他,眯着眼睛自己往錦被裏鑽。但是他嘗到了甜頭,翻過身一同鑽進被子裏。書湘蜷着腿背對着他,他只好勾住她的腰,把她整個兒圈在懷裏。

她迷蒙着睡過去,他的手卻不安分地在女孩兒身上揉搓着,手指間凝脂一般的柔軟觸感讓他克制不住地撫摸,他把臉靠在她光|裸的背上蹭了蹭,書湘睡得不沉,赫梓言的小動作輕易就能弄醒她。

還是頭一回和一個男人睡在同一張床上,以後都要這樣麽?

她想着,睡眼迷蒙地轉過身正對着赫梓言,他精神仿似格外好,小赫赫又抖擻起來,書湘閉着眼睛要把腦袋往他胸前埋,他卻掰開她的腿,在她沒有任何防備的時候又入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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