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空氣般的存在

“你說那個小雜種自殺了?”陸邦國陰沉着臉, 坐在沙發上生氣。

宋慧淡然地笑:“老公, 好歹也是你兒子, 怎麽這麽說安然,不是說已經搶救過來了。”

“真是會添亂, 養他這麽大,讓他為家族做點事怎麽還委屈他了?!”陸邦國恨鐵不成鋼,連連嘆氣,“一點魄力都沒有, 怎麽幹大事?”

宋慧給陸軒使了個眼色,後者急忙湊上去抱着他爸的胳膊撒嬌道:“爸,你怎麽能這麽說哥哥,不是都說傅先生兇暴殘忍, 說不定是哥哥被欺負了呢。”

“他能受什麽欺負,傅先生能看上他是他的福分,他就是不知道感恩,在咱們家是,在其他人家裏也是!”陸邦國氣的話都說不出來了,“你大度,給他吃給他穿,他一天到晚擺一張死人臉也不知道給誰看, 還以為大家都欠他的呢!”

“好了好了, 到底還是你兒子, 你要不要去看看他?”宋慧笑着低了一倍冰水在自家老公面前, 就連陸軒也嘟着嘴給陸安然求情, “爸,還是去看看哥哥吧,哥哥還挺可憐的!”

“可憐什麽,他可憐,那我們呢!被無端端連累的我們可憐不可憐!”陸邦國還是生氣,但到底舍不得沖着自己寶貝兒子吼,一仰脖猛地将冰水一飲而盡,臉上滿是惱怒的神色,“真會給我們惹事,早知道當初剛生下來就應該掐死他!”

“那……”

“看什麽看,現在去了豈不是更惹得傅先生生氣,還是過兩天,看看這件事能壓下來嗎,要是壓不下來,這兒子不要也罷!”陸邦國臉色難看,私心裏他還想着在傅先生玩膩了之後給這個兒子一些補償的,沒想到他竟然這麽不知好歹,自殺也就算了,還連累自己,連累他的老婆,早就該死了!

幸好……陸邦國看着甜美的妻子和溫軟的寶貝兒子,臉色變好看了些、

那個雜種,生來就是賤種的命,享不了福。

戴着耳機聽着陸家監聽器傳來的錄音,再看看面前半窩在沙發上看雜志的陸安然,傅海此刻臉上一點表情都沒有,就像是冰雕一樣刻板。他深吸一口氣,不敢去想安安在那個家裏過的到底是怎樣的一種日子。

他竟然,竟然還雪上加霜,懷疑安安和陸家勾結,明明安安從來都不會提要求,明明安安先前一直在抗拒自己,明明安安已經數次提醒過自己,可自己竟然還是懷疑他。

安安自殺的時候,肯定很痛吧。

不只是身體痛,更痛的還是心理上的傷害。

安安,到底是抱着怎樣的心情才狠下心來劃拉那麽深的一個傷口,甚至……傅海只要一想到醫生說的以為內傷到了神經,所以這輩子病人都不可能像正常人一樣使用右手,就覺得嚴重心如刀絞。

這兩天,傅海躺在床上,整宿整宿睡不着覺,他不敢吵醒身邊的人,就只是在黑暗中瞪着一雙眼睛,腦子裏反反複複回想着這段時間發生的事情,尤其是安安答應他交往的那段,他何德何能還能再有一次機會,只是……

他應該更正式點的,時間地點也應該更浪漫一些,而不是在安安大病初愈之後的病房,不過這些雖然很重要,但更重要的還是安安這個人!

他喜歡安安,是真的喜歡他!他們已經開始交往了,安安早晚會徹徹底底,全身心變成他的人的!

陸安然窩在沙發的角落,雙腳踩在沙發邊沿上,五根圓滾滾白皙飽滿的腳趾緊緊抓着布藝沙發的表面,他随便一擡頭,對上傅海一雙歉疚的眼眸,順着他的視線看着向攤開在自己腿上的雜志,愣怔一瞬福靈心至,視線落在他半耷拉着的右手上。

他的右手不是完全廢了,只是不能提重物,一瓶農夫山泉以上的重量可能就會有些手抖,不算很是影響日常生活,起碼筷子還是能使的,就是有點虛,好像力氣怎麽都充不滿似的。

好在,他跟着傅海,以後也不會需要提重物了。

傅海……應該不舍得自己做苦力吧,所以,他完全不在乎右手的事。

只不過對方……陸安然皺了皺眉,左右将雜志放在一邊,慢慢坐起來。在他起身的瞬間,傅海就已經瞬移到他身邊了:“怎麽了,要喝水?還是要上廁所?”

“沒。”陸安然擡手握住他的手,順着原位又坐了下去,“就是想看看你幹嘛,不工作看我是想破産嗎。”他晃了晃自己的右手,“我以後可幹不了活,都由着你來養了,你可千萬抗住事。”

眼看着傅海的臉色沉了下來,陸安然臉面在他胸口前蹭了蹭,嘻嘻笑:“傅海,你忘了它吧,我錯了,我做錯了,讓這件事徹底過去吧。”

傅海眼睛紅紅的,他摟緊了陸安然,在心裏發誓他一定要好好愛這個人,以後即便是這個人自己,都不能傷害他分毫,以前欠了他的,包括自己,都要千百倍地償還回來!

安安在他懷裏的感覺,真好!

“為什麽一定要出來吃?”除了窩在家裏睡覺,陸安然對任何事都表現地懶洋洋的,若不是他好吃好喝好生活,傅海甚至都以為他又對生活失去興趣了。

“總窩在家裏,會生病的。”雖然他也很不喜歡自家寶貝被別人看去了,但只要是人,就不能跟社會脫節,他不能太自私,“你看,七夕快到了,餐廳裝點得還挺好看。”

本來想包場的,可一想到寶貝也需要人氣,傅海就要了個偏僻的位子,可以在避開耳目的同時觀察別人。

“你看,那邊是求婚吧。”傅海觀察着他的臉色,判斷着安安對求婚的态度。

只可惜,陸安然着實沒什麽興趣,就只是回頭瞄了一眼:“嗯,女孩長得還挺好看的。”

傅海:“……”就只注意到這個了嗎,他緩緩眯起眼,“男的就沒什麽創意了,在蛋糕裏吃出來戒指,還有玫瑰花,一點哦度不用心!”

“對呀,一不小心極致吃下肚就糟糕了,你想吃什麽,給我來個兒童套餐吧,突然想吃漢堡了,也不知道有沒有。”陸安然懶洋洋地晃了晃杯子,抿了一口冰檸檬水,被凍得一個激靈。

傅海:“……”在食物裏藏戒指,PASS!

說話間,陸安然回頭又瞄了那男女兩人一眼,女方含着眼淚,捂着嘴巴震驚地看着半跪在地上的男士,在周圍人的起哄下,女方很快就答應了男方的要求,兩人幸福地用擁吻在一起。

陸安然自己都沒覺察到他語氣裏的酸味:“肯定是事先說好的,誰要是在我不知情的情況下把我推到大衆面前,趕鴨子上架我就要讓他知道煮熟的鴨子也是會飛的!”

傅海:“……”後脊背涼嗖嗖的,只覺得這話別有深意。

他讪讪笑了笑,皺着眉頭:“小兩口之前可能是已經在商量結婚的事宜了,男方想補一個浪漫的儀式罷了。”他瞬間有一個沖動,想問他們的關系是不是也只差一個浪漫的儀式了,可又覺得提前劇透不太好,一時之間張了張嘴但沒說話。

“是嗎。”陸安然瞄了他一眼,淡定地又喝了一杯水,“不過祝福的人還是挺多的。”餐廳裏到處都是叫好的聲音。

傅海眼尖地發現陸安然眼底的豔羨,睜大了眼睛:“我們也會得到很多人的祝福的。”誰敢不祝福,就死。

陸安然轉動了一下眼睛,看着傅海誠懇的眼睛,點了點頭,笑着說道:“好啊,要是很多人祝福的話,我就嫁給你!”

傅海雙眼一亮,激動地差點站起來:“真的嗎?”

“當然!”

傅海考慮是不是應該在最高塔上寫上求婚留言,然後在紙媒,和自媒體上都要發表感言,讓全國,不,全天下的人都知道安安是他的,是他一個人的!

“漢堡就算了吧,想吃鵝肝嗎,濃湯要不要?”傅海翻着菜單,皺眉只覺得所有的菜色都不适合他,還不如自己做,可是這畢竟是個特別的日子,總不能天天在家開啓老夫老妻模式。

“不,我就想吃漢堡。”陸安然本來沒有那麽執着的,可被他一說自己口水都要掉下來了,一點點想吃都變成了很想吃。

傅海拿他沒有辦法,無奈地跟一邊記菜單的服務員說道:“那就要一個漢堡,食材用我送的,不要太辣,不要蝦堡,其他的廚師自由發揮吧。”

服務員早就知道這桌的客人非同凡響,即便聽到漢堡這類快餐食物,也不敢小瞧他們,雖然說的話有些聽不懂,但還是嚴謹的一五一十地記錄下來,報給大廚。

“喝的呢,白葡萄酒吧,酒精度數稍微低點。”安安不喜歡喝酒,不過其他果汁什麽的還不如在家喝。

傅海翻了翻菜單,沒發現什麽能入口的,索性菜單一合:“随便吃點吧,回去我給你做。”反正出來就是吃個氣氛,看看人家情侶都是怎麽相處的。

陸安然點到想吃的漢堡,就一切随便傅海發揮了,他搖搖頭又點點頭,最後索性說了句随便。

在等飯的過程中,傅海起身幫他整了整衣襟,坐回去的時候還在他鼻尖刮了刮:“小壞蛋,就知道為難我,今天出來就為了吃一頓漢堡嗎?”

陸安然恃寵而驕地看他,傅海果然就是拿他沒有辦法。傅海嘆口氣,漢堡就漢堡吧,就算他想在西餐店吃番茄炒雞蛋,怕是自己還要讓大師傅去學學賽螃蟹炒西紅柿怎麽做。

誰讓這個人是他的死穴呢,傅海心甘情願被他拿捏。

短時間內,傅海又站了起來,俯身壓低了聲音對陸安然說道:“你斜後方有一桌,其中穿寶藍色西裝的那個男人,你認識嗎?”從剛才開始就一直盯着他的安安看,如果不是避忌着他是安安的朋友,他早就把人趕出去了。

陸安然轉過身,抻着脖子看了兩眼,忽然冷冷地笑了:“可不是認識嗎,化成灰都認識。”

“……”看出來安安很不喜歡這個人,早知道就不特地指出來了,傅海一陣後悔,可惜世界上沒有後悔藥,只好立刻補救道,“要不要我把人趕出去?”

“不用了。”許是傅海在身邊的緣故,見到陸軒的壓抑感就像是被戳了口的氣球,全部宣洩出去了,他搖搖頭,“我同父異母的弟弟,可能在懷疑我怎麽沒死,沒死日子過的還不錯,竟然有錢到這裏來消費。”

“安安,不要亂說!”玻璃杯猛地磕在桌上,檸檬水全撒在了傅海的手上,他胸口重重起伏,生氣安安動不動就把死挂在嘴上,就好像随時都有可能……傅海不敢想。

“好了好了,不說了,省的生氣!”陸安然是不是很想提到那個家裏的人,直截了當結束了這個話題,不過他最後又看了陸軒一眼,嘴賤地又說了一句,“反正我已經成年了,淨身出戶脫離那個家庭了,難不成他們還要搶我男朋友不成?”

陸安然看着傅海的臉色不太好,呵呵笑出聲音:“你想的也太好了些,我弟弟那可是盛世小白蓮,才做不出賣屁股這種事呢!”

傅海的臉已經不是用黑色就能簡單能形容了,他不能說安安,就只能壓制着脾氣低聲吼道:“小白蓮,是小白臉吧!”

陸安然很應景地回頭望了一眼,發現陸軒的視線依舊膠着在自己身上,但他注意力完全被那張白皙的巴掌大的臉吸引住了,還別說,陸軒從小嬌養着長大,唇紅齒白的模樣還真有點像是小白臉。

啧,說不定,賣陸軒比賣自己,價值更高些。

“你确定這個就是你那個一棍子打不出一個——P的哥哥?”白溪見陸軒神色有異,順着他的視線竟然看見一個意想不到的人,陰陽怪氣地調笑道,

陸安然,可是他們之間的名人!他一直都是陸軒的反面,用來襯托陸軒優秀的存在。

陸軒和陸安然,簡直就是雲泥之別。

就像現在,餐廳一大半人的視線都在長相柔美,舉止端莊的陸軒身上,而那個陸安然,就只能縮在角落裏,跟土狗一樣舔舐自己不知從哪兒弄出來的傷口。

“是吧。”陸軒也不太确定,那裏有些隐蔽,他的視線受阻,而且聽說陸安然那個賤種試圖自殺,雖然臨時被搶救下來但按照傅海殘虐的性子,是絕對不會讓惹事的他好過的。

他怎麽可能回恢複的如此又快又好,還有錢進這高檔的餐廳。畢竟要不是今天日子特殊,又有朋友過生日,這一餐六位數飯錢的餐廳,他也是不可能毫無障礙跨進來的。

還有,他面前的那個男人……是誰!

陸軒抻了抻脖子,視線落在傅海身上,臉頰莫名地紅了紅。這個男人長得還真是不錯,氣質也好,舉手投足間都滲透着濃郁的氣勢,那是天生帶着的一種霸氣,即便只是簡單的襯衫搭配着黑色長褲,但他坐在那兒就像是高高在上的君王,其他人都是他的子民!

饒是兩人距離如此之遠,陸軒也由衷生出了想要跪伏的欲望。

那肯定不是陸安然,陸安然不會認識這麽優秀的男人的。

可……

陸安然玩着手機,感覺後脊背一陣涼意,他轉頭就發現陸軒的視線不住地流連在傅海的身上,緩緩眯起眼睛。

他看看傅海,再看看陸軒,最後又看看傅海。

想到之前自己立下的Flag,總覺得這件事不太對勁!

陸安然越想越覺得有病,他狠狠瞪了一眼正在偷笑的傅海,眼見着對方立刻正襟危坐,但唇角還是壓制不住的弧度,沒好氣道:“怎麽,你很開心?”

傅海皺眉,趕忙讨好地握着他放在桌上的右手,攥進手心裏,嬉皮笑臉道:“怎麽,怎麽會,我就是覺得被蒼蠅盯上了,需要一個蒼蠅拍,請問夫人願不願意出資?”

“滾!”話雖這麽說,但陸安然還是很不爽這種自己東西被觊觎的感覺,尤其是對方是陸軒,他原本不錯的心情全被破壞了,手機啪的摔在桌子上,回頭狠狠瞪了陸軒一眼。

陸軒:“!”瞳孔猛地驟縮,雙手撐着桌子,差點站起來!

是陸安然!竟然是那個賤種!陸安然!!

一時之間心頭複雜,百般滋味聚集,陸軒惶惶然地沒控制好刀叉,劃出一道尖銳的聲響,引來餐廳絕大部分人的目光。

雖然衆人都只是好奇,可這眼神卻像是火種一樣落在陸軒的身上,頃刻間熊熊燃燒,燒得他坐立難安。

陸軒縮了縮脖子,緊接着咬牙切齒,該死的陸安然!遇到他就沒好事!

不過!他究竟是什麽時候出院的,又是為什麽出現在這裏,還有……

陸軒的眼眸微微暗沉,思索着他對面的男人是誰,和他會是什麽關系!

看來陸安然在他們家看不見的地方,發生了很多他們真不知道的事情,他一定要,一一弄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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