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 所謂緣‘糞’
亂石嶙峋,冰冷的雨點在那龐大的身軀上打出一層蒙蒙的薄霧,混雜着泥漬和污血,使得原本耀眼的金色鱗甲變得黯淡不堪。
勞布斯就像是一座小型的山岳,壓垮了周遭的植被,強勢卻又沉寂的橫亘在那裏。它的龍眸緊閉,額骨上有一道細長的血痂。而在肩胛骨上,一處毫不起眼的小傷口正源源不斷的往外溢出鮮血。
注意到下面幾乎快被浸成血黑色的泥地,肖柏狠狠倒抽了口冷氣,心中猜測這個老不死的從失蹤過後,該不是就這樣一直趴在這裏‘放血’吧!
雖然那傷口小,流血量也很少,但這麽長時間下去,不被整死才怪。難道這個勞布斯的想不開,所以要趁機自殺?!
腦海中滑過各種亂七八糟的想法,肖柏邁開步伐不自覺的朝勞布斯走去。懷裏的肥田突然緊張的發出‘吱吱’聲,似乎想提醒老大。肖柏剛接到肥田的訊息,頓時便感覺到一對迫人的視線直逼而來。他下意識擡起頭,卻見勞布斯不知何時已經張開的金色龍眸裏,倏然滑過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複雜之色。
“你怎麽沒昏過去?!”這是肖柏第一時間反應過來的問題。打了群架,受了外傷,流了這麽多的血,按理來講,陷入昏迷才是最正常的反應吧。
勞布斯狠瞪了他一眼,沙啞的嗓音有些壓抑的低沉:“過來!”
“幹嘛?”肖柏警惕的往後退了一步。
“叫你過來就過來!”惡劣的語氣明顯有些不耐煩。
肖柏上上下下打量着似乎行動不便的勞布斯,考慮着他這個時候轉身撒腿跑路的話,活着的幾率有多大……
仿佛是看穿了肖柏的意圖,勞布斯冷笑道:“你要是敢跑,信不信我就打斷你的狗腿!”不輕不重卻又恰到好處威脅的語論,瞬間就讓猶豫不決的肖柏打消了跑路的念頭。
肖柏愁眉苦臉的看着它,最終心不甘情不願的上前去。他現在當真後悔死自己一開始的好奇心了,難得有機會跑路,這會兒居然還自己把自己送到虎口上去。
“幫我把這個該死的‘竹簽’給拔了。”指着自己那流血不止的傷口位置,勞布斯又是一通命令的語氣。
不過這會兒已經由不得他了,肖柏依言将視線移到勞布斯的肩胛骨上,眉頭一擰。
聖階魔弓手在破魔破防上果然不是浪得虛名,哪怕是號稱世界上最堅固的黃金龍鱗都抵擋不住一擊之威。
可惜這箭卻射在了不該射的地方,肖柏暗暗搖頭,如果卡納梅斯是瞄準了勞布斯防禦最為薄弱的眼睛……恐怕會真得起到致命傷害的作用。
但是戰場上的變化風雲莫測,更何況魔弓手的每一箭射出去之前都需要積蓄魔力,哪裏來那麽多時間給他們臨場應變。
也許這就是所謂的有利也有弊吧,不過像卡納梅斯這等高手一般為了保險起見,都會在每一只箭矢上費盡心思。光是肖柏以往所知的手法就有在箭上面塗毒,弄血槽,設倒刺,或者刻些古怪的詛咒魔法……總之千奇百怪的方式,就是為了防止在沒有一擊致命的情況下,敵人會出現僥幸活命的可能。
想着,肖柏又湊近了幾分,仔細端詳起來。傷口的皮肉有些綻裂泛白,從裏面溢出的血基本是順着箭矢上面的凹糟出來的。除了三分之一露在外面被血浸染成紅色的尾翎外,整只箭幾乎是深深的紮進勞布斯的血肉中。
“叫你拔‘竹簽’,你亂摸什麽?!”身體被疼痛刺激的一陣輕顫,勞布斯瞪視着肖柏,真懷疑這個混蛋是不是有意報複。放着正事不做,反倒在傷口上掐來捏去。靠,真當它是死的啊!
要不是肖柏擡頭義正言辭的說了一句‘找下手的位置’,勞布斯真可能會一爪子拍飛這個虛僞的混蛋。它又不是瞎了,那麽明顯的得瑟笑容還看不出來。
“欸,這種情況已經多久了?”肖柏晃着腦袋,故作一本正經的開口。
“你廢話怎麽這麽多!”
“我這不是要了解病情麽。”
勞布斯橫了他一眼:“兩天。”
“啧,流了兩天的血都沒死,真是個怪物。”
見肖柏在那裏暗自嘀咕着,勞布斯不耐煩的罵道:“你龜兒子啊,能不能速度點!”要不是體內的麻痹感還未完全消退,而自己的大爪子又實在不好拔出這麽細小的玩意兒,否則的話,勞布斯早就自己動手豐衣足食了,哪裏還需要叫這個磨磨唧唧的混蛋來幫忙!
趁着勞布斯罵人的功夫,肖柏眼神一凜,閃電出手,直接就将那根箭連血帶肉拔了出來。
勞布斯瞬間瞠起血目,沖肖柏呲牙裂嘴:“你這個混蛋,拔得時候不會事先說一下嗎!”雖然它沒喊痛,可該死的,還是很痛啊!
沒理會炸毛的勞布斯,肖柏仔細查看着手上這根通體碧綠的箭矢,心道那個女人還真他媽的狠毒。箭體發綠顯然是泡過藥的,而且整只箭上面不僅勾着螺紋的血槽,還有一些類陰暗的詛咒魔法圈文。
這要是落在一般高手的身上,都受不了。也難怪說魔弓手幾乎是魔法師的克星,破魔破防也就罷了,這麽陰暗的一手,照魔法師的孱弱來看,就算箭沒射中死穴,三秒鐘也絕對斃命!
“喂,你身上還有沒有什麽異樣?”肖柏狐疑的看向勞布斯,按理來說,這家夥現在還能這麽‘生龍活虎’實在很不正常。
“先幫我止血。”勞布斯斜睨了他一眼。它又不是傻子,自然不會跟肖柏說自己還大半個身子麻痹着,否則的話,依照肖柏的個性,只怕早就撒丫子趁機溜了。
肖柏頗為失望的看向勞布斯那依然在汩汩出血的傷口,說道:“你是希望我拿布塞,還是拿石頭堵。”
“什麽?!”
肖柏扔了手上的箭矢,鄙夷的白了它一眼:“不拿東西塞着堵着,難道要給你包紮起來。”說着,掃了一眼勞布斯那龐大的身軀,意思很明顯‘我就算把身上衣服全脫了,撕成條子也不夠給你圍個胸罩’。
勞布斯狠狠瞪了肖柏半響,最終才從牙縫裏擠出一句:“把衣服脫了。”
聞言,肖柏吓得連忙跳起來護住自己的胸部,滿眼戒備的盯住勞布斯:“你想幹嘛?!”
“不脫衣服就給我脫褲子,總之你這個混蛋給我脫一件!”勞布斯兇神惡煞的吼道。
肖柏略微咋舌:“我說勞布斯,你該不會對我有什麽非分之想吧。”
“需要我動手嗎?!”眼神越發陰沉。
肖柏遲疑了一會兒,不太确定的說道:“……我脫內褲行嗎?”
“……”
“呵呵,開玩笑的,別這樣看着我,我會不好意思的。”
“#@¥%*&!……”
“……”
“少給我磨磨唧唧的,趕緊脫!”
“你這麽猴急幹什麽,又不是急着上床。”慢慢吞吞的将濕衣服丢到地上,肖柏一邊抱怨着,一邊抓着肥田在寒風中蕭瑟。
“啊呸,你丫的也不用鏡子照照你那德行,我就是看上男人也不會看上你!”
肖柏有點不樂意了:“那是你沒見過什麽叫真正的男人。”
勞布斯扯出一絲冷笑:“行了,脫衣服轉身站邊兒去。”
“……你該不會是想殺人滅口吧?!”
“你敢回頭,我就把你毀屍滅跡!”
整一個暴力分子!
肖柏磨牙,在心中狠狠的對這個老不死的豎起一根中指,然後拎起肥田轉回身去自怨自艾。後面漸漸傳來窸窸窣窣的響動,期間還傳來一兩聲壓抑的悶哼,肖柏惡毒的想那個老不死的該不會背着他玩自慰吧。
不知何時,天空已經蒙蒙亮,雨也停了,周圍的景象也變得明晰起來。在肖柏連續打了第十三個噴嚏之後,空氣中的元素産生了一絲機不可察的波動。
緊随着,勞布斯疲憊的聲音從背後冷飕飕的響了起來。
“過來幫我包紮傷口。”
肖柏吓了一跳,剛轉過身,一個男人倒頭就朝他壓了下來。肥田趕緊扒拉上肖柏的脖子,以防被壓到。
腳下踉跄着往後退了一步,肖柏連忙伸出雙手,吃力的扶住這個不知有多少斤重的家夥,瞪着眼睛瞅這厮一頭流金色的頭發,心中已經大概猜到了是怎麽回事。可是……
“你怎麽會突然變成這樣?!”說不吃驚是不可能的,雖然龍族能變身這種事情,肖柏早就有所耳聞。但是一般情況下,龍族是不會輕易變身的,畢竟在這些高傲的種族意識裏,其他的種族向來都是低賤的。這就好像讓一個人變成動物一樣,所以對它們而言保持自身最原始的狀态,才是一種值得驕傲的事情。
“啰嗦,先給我包紮傷口。”勞布斯用手抓住肖柏的胳膊,想要努力站穩腳步。
不得不說,勞布斯的身體很健壯,相當健壯。比肖柏高了一個個頭也就罷了,那健碩的胸膛,紋理分明的肌肉,筆直結實的大腿無一不在昭示着勞布斯天生的力量。
肖柏看着看着開始皺眉,他讨厭一個比自己更有男人味的男人,更何況這個家夥還長得這麽……英挺!
沒錯,比起藤子陰柔到極致的模樣,勞布斯幾乎陽剛到了極限。古銅色的皮膚,刀鑿出來的深刻五官,雙眉斜飛入鬓顯得霸氣又嚣張,暗金色的眸子犀利有神,再加上挺直的鷹鈎鼻和性感的唇線。
怎麽看,怎麽都不像是個正常人,怎麽看,怎麽都覺得不順眼。好吧,肖柏承認他是酸葡萄心理,但事實勝于雄辯,勞布斯的确不是人類。
努力忍住心中想拿刀把這張臉毀容的沖動,肖柏從空間戒指裏抽了一條以前裁剪衣服剩下的條子。
剛才脫的衣服現在被圍在了勞布斯的腰上,肖柏見了眉頭直皺,自己拿來當衣服穿得,擱人家身上就成褲裆了。心裏別提一個別扭,就算變身也就罷了,可你丫的一頭金龍還講什麽羞恥心。想當初他自己變身的時候,還不是赤裸裸的直接站出來了。
“你老盯着我做什麽?”被肖柏那毫不掩飾的仇恨眼神看得渾身不自在,勞布斯斂起雙眉,板着臉回瞪他。
肖柏哼了一聲,命令道:“把手擡起來。”話畢,将手裏的布條往他傷口上比劃。
勞布斯将信将疑的看着他手中拉直的條子,最後撇了撇嘴,把手搭在對方的肩膀上。肖柏拿着條子,雙手穿過勞布斯的腋下,想着如果把這條子從後面出其不意的勒在他的頸脖上會有什麽效果……
兩人的身體幾乎緊密相貼,勞布斯低頭看着肖柏一臉不情願的給自己包紮傷口,心中居然說不出的得瑟。
“肖柏,你還真是舍不得離開我。”眉眼彎彎,勞布斯笑得別有深意。
其實,早在中毒半身麻痹不遂的時候,勞布斯就已經不指望肖柏還會乖乖待在原來地方等自己回去了。依照自己對這家夥多年的了解,如果肖柏不趁着他受傷的時候跑路,那不是腦子卡殼了,就一定被震傻了。
以至于,當睜開眼睛看到對方的出現,勞布斯除了最先的驚訝外,第二個反應就是這厮跑路跑着迷路了……然後挨打正着的撞上自己。
肖柏在條子上打了個死結,擡眸瞪了他一眼,咬牙切齒道:“誰叫我們這麽有緣‘糞’!”
勞布斯一揚堅毅的下巴,滿臉趾高氣昂的神态:“那是你的榮幸。”
香蕉你個巴拉,去你媽的榮幸,老子是倒了八輩子的黴運才會攤上你這個變态!
肖柏在心中對這個欠扁的家夥再次狠狠豎起中指。
等到處理完之後,天色大亮。肖柏拍了拍勞布斯的肩膀,說自己想通了,經過那天那驚心動魄的打鬥,他深刻體會到弱肉強食的世界不好混,所以他決定要去尋回自己的遺産。
聽着肖柏在哪裏胡扯了半天,勞布斯安靜的點頭。現在這個老窩也基本被毀得差不多了,再想找個隐蔽的落腳點也不是那麽容易的事情,如果還在這裏繼續傻呆着,天知道那些貪婪的人類還會不會又來一次偷襲。
想罷,勞布斯回頭戀戀不舍的看了一眼這個蝸居了這麽長時間的老地方,心中對那些可惡的人類尤為痛恨。
這個時候,肖柏适當的挑撥一番,立即便讓勞布斯将憎惡的矛頭指向了光明教廷,誓言要把那可惡的教廷給連窩端了。肖柏在旁邊摸了摸下巴,一副孺子可教的欣慰表情。
如果不是龍脊法杖的關系,肖柏覺得把勞布斯拿來當槍把子對付教廷實在是上上之選,可惜人家的腦子也不是傻的,更何況龍族表面上雖然鄙視人類,但對于人類自成一體的世界還是諱莫如深。
畢竟強龍壓不過地頭蛇,人數少還好說,人數一多,勞布斯就算再怎麽痛恨人類也要有所收斂。這點從以前,勞布斯就已經非常清楚,所以在它從被逐出龍谷之後,特地選了查科厄裏斯這個偏遠山脈當落腳點。偶爾到荒漠中興風作浪,卻依然能安然無恙的原因之一。
荒漠中的商隊人數較少,實力較弱,對付起來很容易。可要是勞布斯明目張膽的闖進人類世界去對付光明教廷,勢必會引起一些不必要的連鎖反應。
兩人說着說着便開始上路,不過勞布斯似乎很不習慣人類的身軀,一路走着就沒少抱怨。肖柏聽得耳朵都快成繭,心中的嫉恨情緒也跟着節節攀升。
對此時的肖柏而言,這個老不死的分明是飽漢不知餓漢饑,要是他自己能變出那麽一身性感完美的結實肌肉,非不得将其揍趴下去,然後狠狠的踩上幾腳鄙視一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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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