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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
安靜的病房內,門把上細白的手緩緩下壓,嘎巴一聲脆響,門打開,韓璃緩緩走出,病房外間休息室內,念念在連媽的懷裏睡得正酣,耳邊的茸發被汗水打濕,纖長的睫毛微微彎卷,額頭上覆着晶瑩的細汗,連媽見韓璃出來,做了個噤聲的姿勢,韓璃沒有回應,也沒有去看睡熟了的念念,徑直走出這間高級病房。
走廊沒有刺鼻的消毒水味,空氣裏透着清新舒爽,走廊裏很靜,人卻很多,有秩序的守在病房外,轉角,電梯口,因為他們要保護一位病,這位病人的家屬将整個樓層包了下來,整座醫院安插上百保镖,明裏,暗裏,為了确保他的安全,安靜。
韓璃所經之處那些黑衣保镖都會恭敬的行禮,開始的時候有些不适應,但這些天過去了,也就慢慢習慣了,每次都會對他們微笑,可今天的韓璃面色平靜,點漆一般的雙眸看着前方,沒有理會他們,從他們身邊走過,步子輕緩,節奏很慢,每一步都有清晰的回響在走廊上空,漣漪一般擴散,直至消失,平靜。
走廊的盡頭,電梯門開着,兩側的人雙手交握身前,恭敬的站着,韓璃進了電梯,站在裏面,背後的鏡子照見她筆直的背,她沒有按樓層。不知過了多久,電梯動了,降到地下一層,電梯門打開時,一個高大的人影沖了進來,那人在看清電梯裏的人是韓璃時那雙桃花眼眨了眨,漂亮的嘴唇微彎,“韓……”想了想,又改口,“嫂……子”驚詫的看見他口中的嫂子已經慢悠悠踱出電梯,好似他根本就是空氣,梁湛凱摸着自己的臉蛋兒,看着電梯門緩緩閉合中韓璃越來越模糊的背影,胸內郁卒!
韓璃走到一輛車子旁邊,司機恭敬的帶開車門。
“韓小姐,到哪裏?”
“……”車後座的韓璃沒有出聲,靜靜的望前方。
韓璃每天來往的地點固定,醫院,顧家別墅,兩點一線,所以司機就沒有再問,發動車子,很快的車子駛出地下車庫。
此時夜幕已将,華燈初上,道路上車輛來往穿梭,明亮的路燈滴滴點點串聯着貫穿着城市。
韓璃坐在車子裏,透過車窗看着璀璨絢麗的城市夜景,漆黑的眼眸中也蒙上一層華麗迷幻交錯變換着,良久,單薄的唇瓣微動,“成叔,烏衣巷。”
韓璃的聲音似乎是自語低喃,但成叔聽得分明,瞟了眼後視鏡,見韓璃依舊是臉朝着車窗,好像剛才的聲音只是他的幻覺,但成叔知道不是,自從老板出事後,韓小姐經常這樣,成叔收回目光,轉動方向盤,車子向相反的方向駛去。
烏衣巷,位于城邊,一條普通的甚至有些破舊的巷子,裏面有的商店,旅店,飯店,浴池,路邊有雜貨小攤,燒烤攤,城市底層的人們在這裏打拼生活,此時臨近八點正是夜生活開始的時候,昏黃的路燈下燒烤攤子熱鬧非凡,氤氲熱氣中吆喝聲此起彼伏,人們手中拿着罐啤,嘴嚼着烤羊肉,津津有味,和一群朋友或家人聊着一天甚至幾天內的近況,或激昂或沉郁。
在成叔不解的目光中,韓璃下車走進這一派喧嚣,身影在升騰的熱氣中忽隐忽現,成叔焦急的拿起電話,回身的一瞬,一連串的急剎車聲響起,三輛黑色奔馳停在車子周圍,下一瞬,車門打開,近十幾名黑衣保镖出現在視野裏。
為首的是沈邊,成叔松了一口氣,上前一步,指着韓璃的方向,說到:“韓小姐,在那邊。”
沈邊瞪了他一眼,揮手叫上後邊的人,一群人很有氣勢的步入喧鬧中的巷子,着實吓呆了路邊吃着燒烤的人,其中一人口中細嫩噴香的羊肉順着口水滑落嘴邊,吧嗒,掉落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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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璃循着記憶找到一家賓館,金冠,多俗氣的名字,可恰恰就是這個名字,在她十六歲的時候,改變了她的人生。
韓璃站在這家賓館外望了望由閃爍着的紅燈管組成的金冠兩個大字,垂眸,步入賓館內。
“小姐是住什麽樣規格的?”前臺小姐熱情的招呼。
見韓璃沒有動,前臺小姐抿了抿嘴,進而又道:“我們這裏有标準間,套間,單人間,雙人間。”說着向韓立身後望了望,收回目光微笑着等着韓璃答複。
四年的時間,這個旅店已經擴建成的了一定規模的賓館,客房多樣,不再是單一的雙人間,漂亮的前臺小姐取代了體态臃腫的大媽,環顧四周,大堂裏寬敞明亮,亮的人恍惚,韓璃無聲的笑了,她微垂着頭,耳邊的長發散落腮邊,掩住嘴邊的弧度。
“小姐,你是住還是……”下面的話哽在嗓子裏,吐不出開,咽不下去,漂亮的眼睛睜的圓圓的,是驚愕。
沈邊帶着衆人走進金冠賓館,一眼便看見了那個站在大理石前臺邊上的女子。
他頓住腳步,叫停身後的人,拿出手機,“喂?”
“說吧。”
“我們找到韓……”頓了頓,“找到夫人了,在烏衣巷,金冠賓館。”
梁湛凱拿着電話站在病床前,看着病床上的人,重複了一遍,“烏衣巷,金冠賓館。”
病床上的人嘆了口氣,閉上雙眼。
賓館,扯上這個字眼兒,梁湛凱由于職業的關系,自然會想歪了去,認為事情很大條,急忙道:“大哥,叫他們将大嫂請回來?”
等了好久也沒見床上人睜眼,亦沒有吩咐,剛要自作主張,床上的人虛弱的聲音響起,“那是我們第一次見面的地方。”雖然當時的他不記得什麽金冠賓館,但他記得,烏衣巷,那個混亂的,暴雨肆虐的迷蒙夜晚。
那天是七叔六十大壽,七叔,是自始至終都支持他坐上當家位子的人,一路上對他的提點幫助是他無論如何都不敢忘記的。因此那天,他為了讓七叔他老人家心底舒坦,以表誠意,赴宴時只身前往。
七叔的六十大壽是在城邊他的私人別墅辦的宴席的。
七叔的宴會裏沒有外人,都是他的家人,四個老婆,九個兒女,還有他九十三歲的母親,再有就是他了。
七叔是幾個長輩裏面功利心最小,甚至是沒有的人,他喜歡與家人朝夕相伴,樂于享受生活,對晚輩總是和顏悅色,會有意無意的提點年輕人,因此,在道上聲望很高,人們會忘記那些傳說中的血腥故事,因為他們無法把眼前的慈眉善目的老人與那個陰狠無情的殺人魔放在一起,重疊。
宴會上的家人間舉杯共飲,暖意融融,家的氣息,他認為七叔會是永遠站在他身後支持他的人,他胸中承載着滿滿的敬仰,他喝了酒,但不多,是他能控制的範圍內。
但是,最後的時候,他發覺了異常,放下酒杯,他眼看着七叔溫和的笑,還有緊黏在他身邊的七叔的女兒,這女人他沒見過,因為除了妻子,他從未在別的女人身上留心。
七叔端着酒杯,走到他身邊,六十歲的人那雙眼睛卻神采依舊,竟是坦然澄澈,他說:“阿朝,有時候,時間對了,感覺對了,一切就順其自然吧,不一定要墨守成規。”
他沒有說話,只是定定的看着七叔,想從他眼中看到陰謀,可惜,沒有。
七叔的手下将他架到一間客房,他的那個女兒緊跟在他身後,砰地一聲,房門緊關,落了鎖。
七叔的女兒脫了衣服,露出雪白的身體。
他閉上眼睛,按□內喧騰,抓起床上的被子,将七叔的女兒裹了起來,綁在床上,他并沒碰到她的身體,連一根都發都沒碰到,手法利落幹脆,後來,當他查到七叔給他下的那種藥時,他慶幸,慶幸自己手法利落,因為如果他當時碰了那女人的皮膚,那麽他以後的人生就可能是萬劫不複。
他不知道七叔的目的是什麽,但無論是什麽,都不可以,他曾答應過宮藍,一輩子守着她,心裏只放她一人,他不能違背誓言。
他逃了,從七叔家三樓逃走的,他身上帶着一種特質的韌性極好的帶子,老四研究的這種東西,就是這種時候才能派上用場,聽說還可以放毒,他沒用過那種功能。
從七叔家逃走後,司少商突然出現在他面前,原來他一直跟着他,他一直不死心,看着幾個哥哥呼風喚雨,紙醉金迷,他覺得自己的學生生涯實在無趣,他想變得和他們一樣,但是他們不允許,他是幾個兄弟裏唯一幹淨的,就像在孤兒院裏一樣,他們幾個的衣服臉上永遠帶着顏色,而他則總是幹幹淨淨,乖巧聽話,他們希望他永遠這樣下去,做一張白紙。
少商執拗的很,一直跟在他身後,後來他身上熱得不行,腿軟的厲害,少商扶着他進了烏衣巷的一家旅店,說讓他休息,他去買藥。
他五髒六腑似被岩漿滾過一般燙,身上的衣服被汗漬浸濕,他知道自己是怎麽了,大吼,告訴他,買藥是不行的,要他趕快把宮藍找來,少商還問為什麽,實在不行找個醫生吧,宮藍在家裏,到這裏來得需要一個多小時,他怕他熬不住。
醫生,七叔下的藥是随便一個醫生能解決的嗎?
他說他現在需要的是女人,不是醫生。
少商好像聽懂了,轉身走了出去,不過,幾分鐘後,他帶來一個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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