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3

鬼童丸帶着葛葉朝這邊跑來的時候, 正撞上葉王這邊。

“赤鬼、青鬼。”

兩大式神被葉王召喚出來，體型龐大的鬼正好擋在了城門口，也擋在了鬼童丸他們撤退的路途上。

“三大陰陽師之一的麻倉葉王嗎……”鬼童丸停了下來, 忌憚地看着擋在前方的身影，半響後，目光逐漸轉移到葉王身後的狐生星羅身上。

狐生星羅淡定地移開目光。

幸好鬼童丸反應過來了, 沒有坑隊友, 冷哼一聲，他身後的妖怪們一齊上拖住了葉王的兩大式神。

葉王展開折扇, 沒有回頭道：“看好了菅原, 這是難得的實戰教學。”

狐生星羅：“……謝謝麻倉老師。”

鬼童丸随手把葛葉交給身後的妖怪，自己對上了葉王。

這大概是麻倉葉王第一次展現作為陰陽師的實力，和後世幾乎全靠精靈火不同，各種高超的陰陽術在他手裏層出不窮, 打得鬼童丸一時有點狼狽。

狐生星羅原本還在琢磨要怎麽把葛葉悄悄放過去，結果看兩人打鬥打得一時有點着迷。

見稽古之眼開啓，他們的每一次碰撞、妖術、陰陽術的使用在狐生星羅眼裏都是一場場無比清晰的教學, 而且這些知識根本不用擔心看不懂, 就像是印刷機一樣印在狐生星羅的腦海裏，想忘都忘不掉。

他感覺自己的陰陽術知識正在突飛猛進, 就算沒有系統也能看出加一加一的那種，甚至有點逐漸迷戀上這種看一眼就能學會的感覺。

不愧是系統出品的眼睛, 真好使。

就在一人一妖纏鬥的當頭, 負責保護葛葉的妖怪們有些着急，他們清晰地感受到葛葉身上的妖氣已經越來越衰弱了，這明顯是快要不行的象征。

“夫、夫人……這該怎麽辦……”

“咳咳，晴明, 妾身的晴明……”葛葉虛弱地咳嗽兩聲，呼吸越來越淺。

同為狐貍妖怪的狐貍子着急地看來看去，鬼童子還在和葉王纏鬥，而且看上去并沒有占據上風，其他的妖怪正在和葉王放出來的式神戰鬥，也難以分出勝負。

剩下的就只有在一旁看戲的小陰陽師。

“有了，”狐貍子腦袋靈光一閃，小聲和同伴們說，“我們去劫持那個小陰陽師吧。他看上去那麽弱，聽說人類都會保護同伴。”

“真的能行嗎？”

“我們太弱了，就算去那兩邊幫忙也起不到什麽作用，這個時候只有賭一把了。”

“說的也是。”

幾妖互相點了點頭，化作一陣風吹到狐生星羅那邊。

狐生這個時候還在沉迷觀戰，他發現了那邊小妖怪的動靜，但太弱了讓他提不起興趣來，結果下一秒這些小妖怪就跑過來似乎是想劫持他。

狐生：……怎麽說呢，從某種意義上意外地會挑人。

狐生原本下意識想躲，但想到自己摸魚了那麽久，再不放妖過去葛葉就要涼了，就沒動讓他們抓住了。

“陰陽師！你的同伴被我們抓住了！”或許是人質在手，心裏有底的小妖怪們聲音都高了不少，“如果不想你的同伴出事就快點讓我們過去！”

麻倉葉王往那邊看了一眼，抽了抽嘴角。

他看着滿臉無辜的狐生星羅：“你在幹什麽？”

狐生星羅眨了眨眼：“老師，我觀戰得太沉迷，不小心忽略了外界，被抓住了。”

他頓了頓：“沒辦法，畢竟我是個沒有實戰過的菜鳥。”

話是這麽說，但其實狐生星羅心裏也沒有多少底葉王會不會讓過去，還是無視他繼續攻擊，因為之前葉王多少對他進行過試探和懷疑，說實話狐生星羅也不知道葉王到底在想什麽，只是根據他知道的信息判斷葉王或許處于某個思想深淵的臨界點。

當然他既沒有推一把的想法，也沒有什麽救贖他人的念頭。

說實話他也不覺得能憑自己的口遁就讓人迷途知返，他又不是少年漫畫的主人公，頂多是個陰謀家罷了。

在妖怪問完話後，現場陷入了沉默。

狐生星羅有點尴尬，算了還是想想等會要怎麽救妖，反正葉王也不可能就這麽讓過去……

“你們過去吧。”

嗯……嗯？

狐生星羅詫異地看着麻倉葉王，葉王還是面上風輕雲淡，看不出在想什麽，在他讓步後，鬼童丸沒說什麽，帶着葛葉毫不猶豫地離開了此地。

劫持他的小妖怪也紛紛離開，葉王罕見地沒有趕盡殺絕，也沒有做出什麽報複行為，來到狐生星羅面前問：“沒事吧，抱歉我之前沒有顧及你這邊。”

“沒事，是我太弱了。”狐生星羅想了想，“但是放跑白狐沒關系嗎。”

“沒關系，那只白狐的傷勢很重，活不久多久了，你也感覺到了吧，”麻倉葉王淡定地道，“而且無論追不追回白狐……這次行動都失敗了。”

狐生星羅沉默地點了點頭，這個時候蘆屋和安倍終于趕到，蘆屋先是看向麻倉葉王，見後者搖了搖頭，眉頭緊鎖，最終無奈地發出一聲嘆息：“是我太小看這群妖怪了，沒有想到裏面也是存在會動腦子的妖。”

三個地點都出現了妖怪的幻影，到也說不上哪裏洩露了消息，但是皇宮地下居然被人入侵了……難道妖怪的眼線真的就在那群高官中間嗎。

那一定是最糟糕的局面了，棘手到蘆屋都沒有什麽辦法，而且很快他估計也會被牽連。

安倍晴明看了一眼蘆屋，冷笑：“看來某人的計劃失敗了，那就等着朝廷的處置吧。”

說罷，他拂袖而去，看樣子似乎是對自己被懷疑感到十分不忿。

麻倉葉王輕嘆一聲：“我會去和上面說幾句的。”

“不必，是我考慮太不周到了，”蘆屋搖了搖扇子，嘴角噙着苦笑，“只是如果我離開平安京，這裏能拜托給葉王你嗎？”

“為什麽不是安倍大人？雖然你們的意見不合，但安倍大人還是要比我強大。”麻倉葉王眼眸閃動。

蘆屋搖了搖頭，看了一眼狐生星羅，狐生讀懂眼神：“我去其他地方看看需不需要幫忙。”

狐生星羅走後，趁其他陰陽師還沒有追上來，這裏暫時只有蘆屋和麻倉葉王兩人。

“葉王，事情到這一步，我就不瞞你了，我還是懷疑安倍大人和妖怪有聯系。”

“……”

“我知道，這次計劃失敗了，但是關于白狐和禁術的事情我沒有撒謊，我們之中一定有人背叛了人類，而且除了這件事外，我還從神明那裏聽到了一則預言。”蘆屋神色凝重，随手張開了靜音的結界，“預言的內容是，再過不久，平安京會迎來一場浩劫，一場史無前例的浩劫，黑暗降臨平安京，人類和神明的聯系斷絕，第二位魑魅魍魉之主會成為統治平安京的主人。”

“你知道我在說什麽，以及我是不是在說謊，對吧。”

麻倉葉王臉色一變，皺眉：“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麽，但是我會記住。”

蘆屋道滿眉眼舒展：“那就好，抱歉，實際上我之前也調查過關于你的事，稍微了解了一下你的過去……當然我不會告訴其他人！只是我了解過後可以斷定，你就算不站在人類這邊，也不會和妖怪為伍。”

“所以才選擇告訴我嗎，”麻倉葉王看不出什麽情緒，“既然都到這個地步了，為什麽不幹脆去讓神明告訴你第二位魑魅魍魉之主到底是誰。”

蘆屋搖頭：“這才是麻煩的地方，就算是神明，也找不到任何關于這位魑魅魍魉之主的信息，無論是占蔔，還是回溯，一切手段都找不到，仿佛有更高等級的存在隐蔽了他的一切。”

麻倉葉王若有所思，嘴角帶着諷刺的輕笑：“所以他們是在害怕嗎？”

“誰都會害怕未知，”蘆屋含糊地道，“所以……你答應嗎？”

麻倉葉王看着蘆屋暗含期待的眼神，半響後撇下視線：“我去看看其他地方需不需要幫忙。”

這是暗示拒絕了。

蘆屋張了張嘴，有些無奈地道：“你真的對人類那麽失望嗎。”

麻倉葉王沒有回應蘆屋的話，朝另外一個方向離開了。

三天後，蘆屋的處罰結果下來，被流放到平安京外，終生不得回歸。

……

三天後的郊外，葛葉原本的房屋內。

葛葉的傷勢過重，即使安倍晴明動用了一切手段，取來了不知道多少珍貴藥材和人肝，依舊只把時間拖延到三天以後。

才過了三天，葛葉已經無法維持人形，變回狐貍的形态，渾身幹癟，無力地躺在安倍懷裏。

“母親大人……”安倍無聲落淚，對面的狐生星羅也握着葛葉的爪子，面上一片哀傷。

“晴明……星羅……”葛葉突然睜開了眼睛，突然變為了人形，面色也紅潤了不少。

然而這不是什麽好現象，反倒是接近人們常說的——回光返照。

“母親大人，您還有什麽願望嗎？”安倍輕聲問，葛葉身上的傷勢讓他心如刀絞，對人類的怨恨也更加地濃重。

“晴明……沒關系，我們很快還會再見面，”葛葉撫摸着安倍流淚的面孔，“就在妾身的肚子裏，下一世妾身一定會将你重新孕育出來。”

“是，母親大人。”

“還有星羅……”葛葉抓着狐生星羅的手，“你一定要好好輔佐晴明，晴明，你也一定要相信你的舅舅，你們是世界上唯一的親人了。”

安倍晴明擡頭看了一眼狐生星羅，低頭對葛葉道：“我知道了，母親，這次是舅舅救了我，我不會再懷疑舅舅。”

“放心吧，葛葉，晴明的願望會實現的。”狐生星羅輕聲道。

“你們家人同心，一定能實現……”

葛葉的聲音越來越弱，最終完全失去了生機。

狐生星羅表面上滿臉的悲傷，而安倍低低發出哀嚎，最後竟然痛哭出聲。

真讓人意外，這個男人居然也有真心的淚水嗎。

他們一直抱着葛葉到晚上，最終安倍站起身，眼裏燃燒着黑色的火焰，抱着葛葉的身體一言不發走出了屋子。

茨木、鬼童丸等妖怪都等候在外，只見安倍出來後對他們說：“我以前一直認為，人類統領白天，妖怪生活在夜晚，而我同時率領雙方，這樣世界才能迎來真正的和平，但是我太天真了，人類狡猾而卑劣，必須用強大的力量和冷酷的心性統治他們……黑暗必将壓制光明，這才是我理想中的世界。”

“舅舅，你會幫我嗎。”

“當然。”

狐生星羅看着安倍不見一絲懷疑的誠摯眼眸，慢吞吞地想。

嗯，差不多是時候收割成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