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總裁辦公室裏, 一身深色西服的男人陰沉着一張臉。猛然起身，雙手倏地一下拍在了面前的辦公桌上。

“什麽？！兩個月？”穆烨怒不可遏，吼道，“她顧笙是怎麽想的？居然敢請兩個月的假, 也太把自己當回事兒了！”

辦公室的氣壓一度低得可怕。

陸靖一身米白色職業套裙, 站在距離辦公桌一米開外的位置, 像只鹌鹑一樣低垂着腦袋。由着老板大發雷霆, 大氣都不敢喘一下。

“我問你, 你這個經紀人到底是怎麽當得？”穆烨氣竭，指着陸靖的鼻子大罵道, “我當初是一再強調，不能因為個人私事晚進組, 拍戲進度上要卡死，一定要如期殺青！”

“合同上白底黑字寫得這麽清楚！她顧笙是文盲嘛！”男人猩紅着雙目，忽自揚了音調。

“顧笙她說……她願意賠付違約金。”陸靖怯生生地接過話，不敢去正視老板的眼睛。

“怎麽？就她有錢是吧？！富二代了不起啊！就這麽不把我這個老板放在眼裏！”穆烨用力扯了扯脖子上的領帶, 手背上根根青筋直冒, 眼裏沉滿了陰翳之色。

“好, 很好, 讓她給我賠錢！”

說罷, 男人大手一揮, 将面前這一摞堆積如山的文件全部推到了地上。随着“嘩啦”一聲, 文件四處散落開來，洋洋灑灑散得到處都是。

男人活脫脫像一頭困獸, 大聲怒吼道：“換人！”

“給我立馬換人！”

“……”陸靖默默承受着老板的雷霆大怒, 是一個字也不敢多說。

在聽到老板說要換人的時候，陸靖大腦“嗡”的一聲。理智在下一秒回籠, 想臨時換演員可不是老板一人說了算。

橫店某片場，導演休息室裏。

張牟接過助理給自己買的不加糖美式，蹙眉喝了一口，濃厚的苦味瞬間在味蕾蔓延開來，反問道：“換人？！是穆總的意思？”

“對啊。”助理點頭，也不是很理解。

張牟不說話了，垂眸又喝了一口用來提神的咖啡，心裏默默盤算着。

助理自言自語的聲音在邊上響起，随風飄進了張牟的耳朵裏。

“也不知道為什麽，穆總這麽着急，再怎麽說顧老師也是咱們公司的藝人，是自己人。兩個月的時間雖然是有點長，可這樣的情況也不是沒有過，怎麽就等不起了呢？誰家裏還沒點兒急事。”

“張導，您怎麽看？”絮絮叨叨地說了一通後，助理将目光再次落回了導演的臉上。

“我怎麽看？當然是用眼睛看。”張牟難得還有心情開玩笑，因為他有把握，想換人可沒這麽容易。

他張牟可是這部劇的導演。

女主角就是一部劇的眼睛，倘若這雙眼睛失了光彩，整部劇就會變得暗淡無光，哪怕披上再華麗的袍子也沒用。

所以，張牟一定要守住這部劇的眼睛，不惜一切代價。

收工後，張牟主動找到了秦副導演，想看看他對換演員這事是怎麽一個看法。

秦震是個話很少的人，平日裏只顧埋頭工作，在片場很少聽到秦震說話。當然，如果讓秦震發表意見的話，他說的話就沒有廢話。

秦震認真想了想，足足一分鐘後，這才開了口：“我不想換演員。”

“這戲已經拍了一個月了，女主角的戲份也拍了三分之一，如果臨時換人，進度上不一定就能趕在十月底殺青。”

“我只是一個副導演，我在乎的是整部劇呈現出的效果本身，其他的我一概不考慮。最重要的是，我不覺得有人可以代替顧笙出演女一號。”

“哈哈，秦老弟，我果然沒看錯你！”張牟大笑出聲，重重拍了拍秦震的肩膀，“走，晚上老哥我請客，咱哥倆撸串去。”

“好哇。”秦震點頭，爽快地應下。

……

如顧笙所料，經紀人下午來了一趟醫院。

陸靖一身職業裝，懷裏抱着一大束香水百合，名義上是來探望蘇南和，實際上是想和顧笙再好好談談。

顧笙不想她和經紀人的談話被蘇南和聽到，從而加重了蘇南和的心理負擔，于是把助理留在了病房，她和經紀人一起去到了醫院對面的咖啡館談事。

咖啡館二樓，包廂裏很是安靜，只能聽到小勺子不時輕觸咖啡杯發出的清脆聲響。

顧笙安靜地坐在椅子上，臉色不太好，肉眼可見的憔悴了不少。

“笙笙，你真的想好了嗎？需不需要再考慮考慮？”陸靖停下攪拌咖啡的動作，擡眼認真地看着桌子對面的顧笙。

內心期待着有一絲回旋的餘地。

“……”顧笙捏着小銀勺的手忽自頓住，緩緩擡眸，對上經紀人那期許的目光。

“陸媽，你不是第一天帶我，你可是帶了我五年。我是什麽樣的性子你不是不清楚，這個世上，除了我親媽，就屬陸媽您最了解我。”

“哈哈，也是。”陸靖微偏着腦袋，突然就輕笑出聲，“我這不，試圖再力挽狂瀾一下。”

“陸媽，剛才你也看到了，南和她現在是個什麽情況。她本來一直身體都不好，如果腿再……”顧笙有些說不下去了，眼圈紅紅的，“最壞的打算我也有想過，一個角色我丢得起。”

“南和她明天還要做手術，你覺得這個時候我能離開嘛。我沒有不想要這個角色，相反，我很想要這個角色。可是，相較于一個角色的得失，我更在乎的是南和的身體。”

無所謂在經紀人面前說這些掏心窩子的話，因為顧笙心裏清楚，陸靖對自己是真好。

說罷，顧笙端起面前的咖啡，聞着撲鼻而來的咖啡豆香氣讓顧笙覺得有些想吐，胃裏一陣翻湧。

“嘔～”這一口咖啡還沒有喝下去，顧笙就突然幹嘔了一聲。連忙放下手中的咖啡，用手掩住了口鼻。

“笙笙，你這是怎麽了？”陸靖蹙眉，一臉關心地看着顧笙，“是哪裏不舒服嗎？”

“沒，沒什麽。”顧笙一手輕摁着胸口，一手沖着經紀人擺了擺手，“就是覺得這家的咖啡味道有點奇怪。”

“不知道是用的什麽豆子。”

“味道很怪嗎？”聞言，陸靖端起咖啡放在鼻尖用力嗅了嗅，“我聞着倒是挺香的，沒覺得哪裏奇怪。”

說罷，陸靖喝了一口咖啡。聳聳肩，由衷地誇獎一句。

“味道很不錯！”

顧笙淺淺擰眉，再次端起咖啡聞了一下。依舊覺得這咖啡的味道有些奇怪，立馬又放下了。

顧笙平時喝咖啡都是去會員制的高級咖啡廳，也是第一次來這種小咖啡館。看來，還是不能随便在外面喝咖啡。

對咖啡豆的選擇也太不嚴謹了。

桌子對面，陸靖慢悠悠地品着咖啡，确實是嘗不出這咖啡有哪裏不好的地方。

生活中，陸靖的神經一向大條，看着顧笙這一臉厭棄的模樣，想着不過是千金小姐的胃口太過刁鑽，不似她這樣的大老粗。

就像豌豆公主一樣，只有真正的公主睡在鋪了十幾張床墊的情況下，還是會被一粒小小的豌豆隔得睡不好覺，那般身嬌肉貴。

論出生，顧笙也确實算公主。

***

醫院裏，蘇南和借口将顧笙的助理給打發走了。

“我突然有些想吃橘子。”蘇南和一身藍白條紋的病號服靠在床頭，随便找了個借口，試圖将小助理支開。

“那好！我這就去給您買。”祝可星清脆地應了一聲，立馬從椅子上起身。

蘇南和安靜地倚着病床床頭，面無表情地看着祝可星的背影，直至對方的身影最後徹底消失在了病房。

女人輕垂下兩扇密實的長睫，拿起放在枕頭邊上的手機，徑直翻出通話記錄，回撥了一通未接來電過去。

果然，電話一回撥過去，迎接自己的便是一通無休止的責罵。

“我說你還真的就敢用！你知不知道如果稍微一個劑量沒把握好，你的腿就廢了，搞不好要截肢的！你到底有沒有腦子啊你！”

“蘇南和啊蘇南和，我算是看明白了，你對自己真夠狠的！你是不是不折騰死你自己，你不罷休是吧。”

“……”蘇南和好看的眉輕輕擰着，一聲不吭地聽着電話那頭的人咆哮。

“蘇南和，我明确地告訴你，這是我最後一次幫你！”電話那頭的女人撂下一句狠話，不等蘇南和多說一個字，“啪”的一聲就挂斷了電話。

蘇南和安靜地握着手機，良久，緩緩擡起眼簾。一個不經意間，女人注意到了牆上挂着的日歷。

日歷上明晃晃地寫着：9月2號

垂眸，女人解鎖手機後打開了浏覽器，在搜索欄裏輸入一行文字：預産期計算器。

跳入眼簾的是一個日歷表，需要填寫日期，日期的問題是：末次月經的第一天。

蘇南和并沒有關閉網頁，縮小窗口後轉而打開了微信界面。找到與顧笙的對話框，在聊天記錄中輸入了“大姨媽”三個字。

随之，聊天記錄中出現和“大姨媽”有關的一條聊天記錄。

顧笙：【我來大姨媽了，肚子好痛（大哭的表情）】

蘇南和目光一凝，特意注意了一下聊天內容的時間：7月9日。

退出微信，再次打開了預産期計算器的頁面。白皙手指輕觸着字母拼音，将日期填寫了進去，然後點擊一旁的“确定計算”按鈕。

頁面下方跳轉，出現了精确到每一天的孕期表，從懷孕第一天起一直到預産期。按照孕期算法，7月9日也就是末次月經的第一天為懷孕的第一天。

蘇南和找到相應的日期9月2日，也就是今天，剛好在孕二月的最後一天，懷孕56天（孕八周）。

女人指尖動了動，将該頁面收藏在了手機收藏夾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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