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 幽州秘辛 那姑娘突然就不見了

那人卻像早有預料一般,直接蹲下身子躲過這一拳,抱着頭嗷嗷求饒:“表哥表哥,是我呀,我跟燕子開個玩笑,你動真格的?”

邊野提拳正要再打,聽到這熟悉的聲音,便頓住了揚起的拳頭。“萬淩雲,你搞什麽鬼?”

萬淩雲見表哥認出自己,這才敢站起身子,甩了甩被他攥得發麻的手腕,小聲嘟囔道:“你這麽粗魯,哪個姑娘肯嫁你?我遠遠瞧見了你和燕子,就過來跟你們打個招呼,誰曾想差點被你揍成豬頭。”

邊野挑眉:“那還不是你欠揍?”

“行行行,我欠揍行了吧。我請燕子用膳,不請你,你在一邊看着。”萬淩雲得意揚揚得搖頭晃腦,看向旁邊的阿竹,正要伸手去抓她胳膊,卻突然愣住了。“你……你不是燕子啊,可我剛才明明看見表哥旁邊是燕子呀,難道是我眼花了?這位姑娘,實在不好意思,在下剛剛冒犯了,把你誤認做表妹,失禮失禮!”

邊燕和曹英見後面的人沒跟上,便折返回來。剛好看到萬淩雲手握折扇,深施一禮。謙謙公子,溫潤如玉。

邊燕毫不客氣地擡手拍了一下萬淩雲頭頂:“表哥,何必行此大禮?”

萬淩雲一擡頭,就看到了表妹趁機占便宜的一臉壞笑。謙謙公子的好風度馬上碎了一地,直起腰來,一把扯住邊燕的手腕,拖着她就往裏走:“你這小丫頭片子。占我便宜。還不是因為你,讓我認錯了人,差點被你哥揍成豬頭。”

邊燕哈哈大笑,拉住發愣的曹英,被萬淩雲拖着來到臨窗的一張桌子旁坐下。

“小二過來,”萬淩雲豪氣地一招手,瞧瞧表妹和曹英,又看看跟過來的其他二人,拍着胸脯道:“今天本公子請客,把你家的拿手菜只管上。”:

“好勒!客官稍等,馬上就來。”店小二高聲唱喏,用手上的白棉巾象征性地擦了擦桌子,轉身就去廚房。

邊燕咂咂嘴:“表哥,就算你家是咱們安郡的大戶,也不能這麽顯擺吧。菜都不點,讓人家随便上,萬一你帶的銀子不夠了怎麽辦?”

萬淩雲刷地一下打開折扇,悠哉悠哉地搖了起來:“你放心,我在涿郡讀書已有三載。幾個像樣的飯館都是認得我的,就算不帶銀子,他們也得好好的招待咱。你們倆就別跟我客氣了,反正我也快要離開這兒去幽州念書了,今日能碰上就是咱們大家的緣分。”

邊野詫異道:“你在這兒讀的好好的,幹嘛要去幽州?”

“大哥,你不知道。咱們這附近方圓數百裏,要說最好的教書先生,便是幽州的曹公。只可惜呀,十幾年以前他老人家就去世了。于是就數着涿郡的吳夫子最厲害,不過最近幽州新來了一位刺史大人,聽說他極有學問,是當年曹公的親授弟子。如今他重開官學、延請名師,我們學堂裏的這些書生都想去幽州讀書呢。”

曹英雙眸一亮:“你說當年曹公是最好的教書先生,是虛谷書院的曹公嗎?”

“對對對,就是他老人家。你這姑娘倒有幾分見識,比我大哥強呀。”但凡有機會挖苦邊野,萬淩雲絕不會錯過。

曹英雙眸一暗:“他是我祖父,只可惜我出生的那年他去世了,後來我們家就搬回鄉下老家,不在幽州了。”

萬淩雲瞠目結舌,怔怔地瞧着曹英,直到店小二端着托盤過來上菜,擋住他的視線,才突然一拍大腿。“沒想到你們趙北村卧虎藏龍呀,曹公的孫女竟是在趙北村長大的。我從小數次去姑姑家,竟不知道有曹公的後人在,若知道我便拜令尊為師了。”

曹英苦笑:“我爹自回鄉之後就務農養家,并未教書。不知祖父臨終前叮囑了他什麽,不讓他做教書先生了。”

剛上桌的四道菜色香味俱全,邊燕忍不住拿起筷子,卻見他們依舊在談論曹公。萬淩雲皺着眉頭說道:“我有一個同窗的父親,也曾是曹公的弟子。聽說當年曹公突然病重去世,與他女兒有關。原本她女兒就住在書院裏的,貌似天仙,性情溫柔,時常幫師兄弟們做鴿子湯。曹公去世的那一年,那姑娘突然就不見了,以後再也沒有人見過她。”

阿竹吃驚地瞪大了雙眼,一雙黑曜石一般的眸子一顫一顫的。“你說什麽?外翁去世是因為我娘?”

萬淩雲一愣,再次打量這位剛剛被自己認錯的姑娘。

“你是?”

邊野趕忙拿起筷子招呼大家吃飯:“菜都上桌了,大家趕緊吃吧,這些陳年舊事不必再提了。淩雲,你道聽途說一些不着邊際的事情,不要到處亂講,不知是真是假呢。”

邊燕對教書先生的事情不感興趣,早就對桌上的幾個好菜垂涎欲滴,得了大哥的令,便開心地吃了起來。

萬淩雲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好像說錯了話,也抄起筷子埋頭吃菜,不敢再多說半個字。

曹英的眉頭并未舒展,不過見大家風卷殘雲般吃了起來,便忽然想起自己已經很餓了。于是埋頭開始吃飯,不再去想爺爺和姑姑的事情。

唯有阿竹怔怔地瞧着萬淩雲,有心想再打聽些事,卻又不知如何開口。

邊野默默嘆了口氣,用幹淨的勺子幫阿竹舀了一勺紅燒肉,又舀了一個當地名吃驢打滾。

萬淩雲埋頭苦吃,能默默感覺到頭頂有一道眸光,可他不敢擡頭,生怕再說了不該說的話。

阿竹見人家實在不想說,也就沒再追問,畢竟自己家的事情,從外人嘴裏說出來,總歸是不大好,倒不如回去直接問舅舅。

到底是涿郡有名的館子,飯菜的口味還是不錯的。衆人吃得心滿意足,邊野率先下樓,從後院牽來自己的馬車。萬淩雲到櫃臺結賬時,才發現邊野已經結過了,只能讪讪的帶着三個姑娘走出門口。

“表哥,說好了這頓我請的,怎麽你偷偷把帳結了?”

邊野面色平靜:“我們知道你家是大財主,尤其最近這幾年,舅父的生意越做越好,也在縣城買了大宅子。不過我是當大哥的,這次都是我帶來的人,理當由我安排。下次去縣城若碰上你,你想不請客都不成。”

萬淩雲呵呵一笑,刷地一下把扇子打開。輕搖折扇,扇動鬓角垂下的兩绺飄逸長發。“好,一言為定,改日各位到了咱們縣城,定要讓萬某略盡地主之誼。”

雙方道別,各自去忙自己的事情。邊野問清了阿竹是哪個城門,就想帶大家先去答謝那算命先生。不過剛走了幾步,就看到一個賣胭脂水粉和首飾的鋪子。于是臨時改變計劃,三個姑娘進了鋪子,邊野在門口看着馬車。

以前,邊野對這些姑娘家的東西都不感興趣。今日在外面等了一會兒,覺得無聊,就把馬拴在門口柱子上,溜溜噠噠地走了進去。

曹英和邊燕各拿着一只絹花發簪,正在熱切地跟掌櫃讨價還價。阿竹卻默默的站在牆角,眼光定定的瞧着櫃臺裏。

邊野沒有多想,好奇阿竹看什麽看得這麽出神,便徑直走了過去。順着她的目光一瞧,發現櫃臺裏擺着一只玉簪,雕成竹節的形狀,簪頭的裝飾并非普通的花朵,而是一簇玉雕的竹葉。

曹英和邊燕付了錢也湊了過來,“阿竹,我幫你買了一只粉色的。你瞧,跟你的衣裳好配,跟你這水靈的小臉兒也正合适。”

曹英對自己的眼光頗為得意,把手上那根粉色的絹花發簪插到了阿竹發髻裏。邊燕見大哥和阿竹的目光都齊刷刷的看着某樣東西,就也瞧了過去,好奇問道:“這綠色的是什麽東西呀?長得好奇怪,葉子有點像柳葉卻又感覺不是。”

邊野一笑,擡手輕輕拍了一下妹妹頭頂:“傻丫頭,要不說你得多出來走走看看呢。這應該是竹葉,南方比較多,北方不常見,我曾經在一個大戶人家見過幾棵竹子,很漂亮的,應該就是阿竹姑娘名字裏的這個字吧。”

阿竹轉過頭來看向邊野,目光有幾分驚詫與贊嘆:“我從江南一路走來,到了江北就很少見到竹子了,沒想到邊大哥竟認得此物。沒錯,這就是南方的竹子,在我的家鄉漫山遍野都是這個,很好活的,所以才給我取名叫阿竹呀。”

曹英有點疑惑:“可是你的全名叫做夏文竹,文竹應該是另一種樹吧,我小時候見過家裏有一顆特別漂亮的文竹,用紫砂盆種着的盆景,可惜後來死掉了。”

阿竹篤定不移:“不會是那個文竹的,我知道,見我娘畫過。可是我的家鄉并沒有文竹,漫山遍野都是又高又綠的竹子,阿娘并未跟我說過名字的由來,可我一直覺得就是因為山上漂亮的竹子才給我取的這個名字。文這個字是因為阿娘喜歡讀書寫字,許是希望我文雅秀氣吧。”

曹英點點頭:“也有道理,許是這樣吧。掌櫃的,這個竹子的發簪多少錢?我要買給我家阿竹,嘿嘿。”

掌櫃的剛開了張,心情不錯,笑嘻嘻的跟了過來。“幾位姑娘好眼光,這根玉簪成色極好。通透水潤,雕工也精致。是南方客商運來的貨,不過是因為咱們北方人見過竹子的少,不識貨,才沒有賣出去。這個往常要三兩銀子的,既然幾位姑娘識貨就便宜點,二兩銀子吧。”

曹英一驚:“啊?這麽貴呀,我們這絹花發簪不才五文錢一個嗎?”

“小姑娘,您說笑了,這絹花發簪是用木頭和布做的,成本就沒多少錢。這只竹子發簪是玉石雕的,哪能一樣呢?”

阿竹一把拉住曹英就往外走:“咱們不買那個,根本用不着。玉的太嬌氣,掉地上就摔碎了,咱不要。”

邊燕也跟着她倆走了出去,只留下原地不動的邊野。他拿起發簪在手心裏摩挲,望了一眼阿竹出門的背影。

掌櫃的趕忙搭腔:“小夥子,瞧你長得這麽精神,跟那天仙似的姑娘是一對兒吧?你買了這發簪送給她,我保證,她肯定高興。”

邊野尴尬的笑笑,把玉簪放回原處:“你多想了,我與她并無任何關系,不過是同村的,順路搭個車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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