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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1 22:20

WXID123456: 12月的第一天,不是個幸運的日子。

下午,趁着其他兩個人都不在宿舍,我和B躺在床上小憩。暖氣太熱,我只穿着一條平角內褲縮在B的懷裏。

他壓在我身上,親我的嘴唇和脖子,因為太用力,身上有些暧昧的紅點。

一切都很溫馨,直到宿舍門毫無防備地被推開。我被壓着,一時看不清進來的人是誰。難道是查寝的阿姨嗎?但她們都會敲門後再進來。

我藏在B的陰影裏,他把我塞進被窩裏,起身看向門後,停下動作。我的心也提起來,不會是C吧,他怎麽突然回宿舍了,不是有課嗎?

總不會是A吧,想到這個可能性,我的後背發涼,雙腳緊張地糾纏在一起。不會吧不會吧,長時間呆在被子裏好悶,可我又不敢鑽出來,怕撞上害怕看見的一張臉。

熟悉的聲音傳來,我不能再自欺欺人。

“XX,你怎麽在宿舍長的床上?”是A的聲音,他明顯懷疑的聲音。我聽了多少年他的聲音,從他青春期變聲的公鴨嗓,到成熟後的低沉嗓音。我騙不了自己,他已經發現不對勁,我隐藏多年的真相被他挖出來。我的手禁不住顫抖着,臉上的溫度極速退去。被子裏還是讓人氣悶,我的身體沉重,依然沒有勇氣掀開被角。

B沒有回答。

我聽見A的腳步漸近,來到我的床邊,他應該指着我的被子吧,“宿舍長在裏面嗎?你們在睡午覺?”

B嗯了一聲。

“一張床上?”

“嗯。”

“你們關系什麽時候這麽好了,還不穿衣服。”A的聲音很冷靜,似乎什麽都沒發現。好像我和B只是一對尋常好兄弟,午後一起睡覺的好兄弟。

我想起B的肩上被我咬了一口,粉紅的牙印還留在上面,他的背後還被我劃了幾道,現在還泛着紅印。完了,A肯定會看出不對勁。

“宿舍長,你怎麽不出聲?”A的聲音離我越來越近,他越平靜,我的身子顫抖得越劇烈。

B為我解釋道:“他身體不舒服,躺着休息。”

這實在是一個拙劣的借口。我任命地扯下蓋在臉上的被子,露出整張臉,望着A近在咫尺的臉,臉色發青。

他的手抓上被子邊,往下拉。我的手在背面向上拉,無聲對峙。

他的力氣比我大得多,我的反抗必然毫無意義。他猛的拉下我的遮羞布,從脖子到胸口,沒有掩飾地暴露在空氣中。

一并暴露在A眼裏的還有皮膚上的點點紅梅,他不會幼稚地認為這是蚊子咬的,就算在有暖氣的宿舍,冬天也不可能有蚊子活動。真正的原因,不言而喻。

“宿舍長,”他感到難以置信,艱難地說,“就是這種不舒服嗎?”他的目光如炬,掃視過我身上一個個暧昧的痕跡,他的眼神越來越受傷,我從沒在他臉上看過這樣的神情。

我莫名感覺到竊喜,第一次,第一次,這種眼神不是出現在我臉上,而是A這個鋼鐵直男,為我表現出這樣難過的眼神。我深知這是不道德的,但我手上的顫抖不再完全因為被發現的恐懼,而是混雜着一絲自私的喜悅。

果然,對他來說,我很重要。

悲傷的神情沒有停留太久,他猛然起身,轉向站在一旁的B,聲音有些顫,“這些都是你做的嗎?”

B沒有回避這個問題,鄭重地回答:“是我。我們在戀愛。”

以我看不清的速度,A如一只豹子,沖到B面前。他的拳頭無情落下,砸在B臉上。我趕忙彈起身子,去拉架。可起得太匆促,前額狠狠地撞上頭頂的不鏽鋼床沿,發出清脆的金屬嗡鳴聲。

險些厮打在一起的兩個人同時轉過來,B搶先一步來到床邊,擡起我的臉,擔憂地檢查我剛剛發出巨響的前額。剛被撞上,我還沒反應過來,痛感也尚未傳達到大腦,我只是懵懵地望着B。他的手指輕輕在那處按壓一下,我嗷的一聲叫疼。

B的手腕被A攥住,A語氣有點沖,質問B在做什麽。

B沒給A好臉色,掙開手腕,“腫了。”

A自覺理虧,緩緩放下手,呆站在一旁。B去抽屜裏取藥,我捂着頭,擡眼偷偷看A。午後的陽光透過窗戶散在他身上,陽光很溫暖,但他的臉色可不柔和。他緊咬着下唇,手攥成拳,壓抑怒氣,又轉為委屈、自責和不服氣。他的視線轉到我身上,我自然地扭頭躲開,裝作看別處。

恍惚間,好像回到中學時期,他在課上調皮,惹老師不開心,在走廊裏罰站。也是在讓人困倦的慵懶午後,我聽不進去老師講的知識點,撐着下巴,側着頭,懶散地望着被溫和的燈光照得透明的連廊,粉白的牆壁在光中變成一長條橘色芝士塊,香香甜甜,快要融化到藍天中。

A筆直地立在那條芝士塊裏,他的白色校服也融進柔和的光亮。他與開小差的我對視,調皮地眨了眨眼睛,倒是有股痞氣,也怪不得被老師罰站。他見臺上的老師恰巧背對着他,于是伸手指向遠方。我順着他的方向看去,是校園裏高大的一棵香樟樹,普普通通,看不出什麽名堂來。我疑惑的向他搖搖頭,他換了個手勢,張開兩手,大拇指交叉,擺動着其餘八根指頭,像只展翅的鳥兒。

我看懂他的手勢,原來是說那樹上有個鳥窩。但我視力不及他,只能在樹影明暗中,隐約看到棕色的鳥窩。

我點了點頭,又搖頭,表示看不清。誰知道,他居然撅着嘴,學鳥叫,力道沒控制好,突兀的鳥叫聲讓在寫板書的老師也轉過頭,又劈頭蓋臉地教育A一頓。

A調皮慣了,被老師說幾句也不會沮喪,繼續在連廊裏站得筆直。

因為他的鬧騰,我倒是不困了,聽着知識點,記着筆記。偶爾不經意地側過頭,看見充滿少年氣的男孩立于暖風中,以蒼翠的香樟為背景,眼睛裏映着幹淨的藍天流雲,露出單純的笑容。

怎麽舍得讓我蠢蠢的小男孩受傷呢?舍不得。我可以在陰暗的角落暗自傷神,但我的少年,該站在光明裏,清風明月與他相伴。

B拿來散淤膏,開了蓋子要給我塗上。A再次蠻橫地按住他的手,非要自己上手。

我搶過他們手上的藥膏,無奈地調和:“我自己塗。”

他們跟兩尊佛似的,一動不動地立在我面前,盯着我擦藥。我簡單上完藥,宿舍裏再一次陷入凝重的寂靜。

我手裏握着藥膏,擡頭對B說:“你先出去一下吧,我和他說幾句話。”

B擔憂地看我一眼,而後點頭出去。

A大佛終于也動了,站在我面前,擋住我面前的陽光。我還在組織語言一時沉默,A緩緩伸出手,又停在我的前額,心疼地問:“疼嗎?”

疼的,過了這麽久,大腦也該反應過來,腫脹的部位扒開皮肉,刺激神經,傳達一陣陣的疼痛。我說了句沒事,覺得身上有點冷,裹着被子和他說話也不像樣子,于是從被子裏抽出件長袖穿上。

穿在身上,我擡頭卻看見他的臉色再次轉為陰郁。

“你故意的嗎?”他低頭看着我的衣服,帶着一絲怨氣說道,“宿舍長。”

我順着他的目光才發現我穿的是B的長袖,剛剛脫衣服的時候兩個人的衣服混在一起,我也沒仔細看就穿上了。

我自然不是故意的,但聽着A的話,我心裏頓頓地疼,生出無名火來:“不是故意的,我不也穿過你的衣服嗎?”

A愣住。是啊,我也穿過他的衣服,以前在他家玩,沒帶換洗衣服時,洗完澡穿的不也是他的寬大睡衣嗎。他有什麽好為此生氣呢?

他煩躁地抓着自己的頭發,沒有察覺出這兩件事的不對頭,只能不斷否定着:“不,不一樣,是不一樣的。我和他是不一樣的。”

“有什麽不一樣呢?”既然都到這種地步,不如趁這個機會把一切都掰開了說爛了,這樣以後,也許還能有以後。

我拉着被子遮住腿,繼續說:“我和你同樣睡過一張床,不止一次。你還會緊緊摟着我,不準我跑。你捏我的耳朵,說很軟很舒服。你蹭我的腿,說好滑。你還說,如果我是女孩子就好了。”

我說完一場段話,情緒有些失控,手死死抓着被子,才不至于崩潰流淚。

明明,說的就是我和A的過去呀,過分親密的往事。

“你知道我們過去做的那些事有多暧昧嗎?你是不是都不記得了,就我一個人記得清清楚楚,每一次想起都像赤紅的鐵那麽燙着我的心。我們睡在一張床上,你非要摟着我,埋在我的頸窩,蹭我的耳朵,說我身上香。早上醒來時,我的心卻有多糾結和忐忑。你下面的那個我也有的東西,滾燙堅/挺地怼着我。你難道一點沒有察覺嗎,坦然無事地和我相處,你讓我怎麽想?”

“我們從中學到大學,一直在一起,好像是有條分不開扯不斷的線,硬拉着我們走在一起。到底為什麽呀,難道就算是很好的朋友也會形影不離嗎?你說,這條線,到底是什麽?”

扭曲好朋友間正常的身體接觸,剖析自己的過去。我好難過,只要輕輕低下頭,我的眼淚就會嘩啦啦地流下去,止不住。但我心裏又升騰起如洩憤一般的激動,我藏了那麽多年的難耐,終于在今天一口氣全部宣洩出來,脊柱骨被注入電流般酥麻。其實我沒有理由指責A和我過去的親密關系,畢竟直男對自己的朋友都沒有太明确的距離感。不過是我庸人自擾,又借着大家恰好都很混亂的時候,歪曲一下事實,傾洩我私人的情緒。

A僵硬在原地,他低頭看着地板。不知道他在想什麽。

我等着他說話,随便說些什麽,說我惡心也沒有關系。宣洩完帶來的快感閃電般消失,剛才還在興奮狀态的身體耗盡力氣,酸軟無力。還好我坐在床上,不然怕是下一秒就要倒地。我的身心疲倦,為這近十年的羁絆承受難言的壓力。現在壓在肩上的泰山突然消失,我的內心輕飄飄的,沒有方向,迷茫地在空中飄蕩。

沉默沉默,長時間的沉默。就在我以為這段對話以我的獨白就此結束時,A終于張口了。

“你···以前喜歡我嗎?”他遲疑地說道。

他還是這麽笨笨的,這麽明顯的事情,過了那麽長時間才明白我本以為,貫穿我整個青春,九年的感情,只要我當作不存在就能放下。現在才發現,這珍藏數年,發酵變酸的感情,要等到交付出去的一刻,才是真正的放下。他如今明了我的心情,我長達九年的暗戀,終于畫上一個不算圓滿的句號。

這場注定沒有結果的愛戀,一場自憐自哀的獨角戲,在展現給唯一的觀衆後,沒有分毫遺憾地落下帷幕。舞臺上獨自練習數年的演員,平和地望着帷幕,一寸寸落下,遮住偌大劇場中央,獨一個與他對視的觀衆。這場話劇唯一的目的,只有一個,将內核傳達給觀衆。觀衆是讨厭,怨恨,或者流淚,都不重要。演員的使命完成,他已沒有愧疚與不甘地奔赴另一場鮮活的話劇。

我松開緊握被褥的手,如釋重負,平靜地笑了,“以前非常喜歡過。”其中的“非常喜歡”到底為何,已失去一一道來的必要。

A的肩膀顫抖着,他寬大的手掌搭在我的肩上,和過去一樣,有力溫暖。但這次一向穩健的他顫動着,好像承受不住漫長數年的回憶。他緩緩地說,“我······”

等了好久,也沒聽到完整的句子。不知道他想說什麽,我心裏卑劣地揣測,他難道也喜歡過我嗎,現在才意識到喜歡過我嗎。我內心苦笑,這不重要,他也不需要說出來。

我的另一只手附上他的手背,卻覺得濕漉漉的。攤開一看,竟然全是苦澀的藥膏。原來是剛才情緒太激動,把手上的散瘀膏捏爆了。

在這個傷感的時刻,我居然做出如此滑稽的事情。我尴尬地收回手,抽了幾張紙巾,擦幹淨自己的手,又拿起A的手,幫他擦手背。

方才,儲存在腦子裏語重心長的話,因為這出鬧劇也不用再說。就讓一切荒唐的結束吧,荒唐的感情只有荒唐的結局。

幫他擦手時,A向後躲了躲。果然還是會有點傷人呀,我将紙巾遞給他,讓他自己處理。他卻又放回我手裏,擡着亮亮的眼睛看着我,像只讨吃食的小狗,可憐兮兮的,“你幫我擦吧。”

“以後就不能再幫我擦了。”他補充道,“我也不能再幫你擦。”

我握着紙巾,低下頭,刻意放慢速度幫他擦手。以後,我們就是真真正正的好兄弟。我的淚止不住,拼命往眼睛外面冒,但我不想流着淚給自己的好兄弟擦手,好丢臉呀。我咬緊牙關,死死克制住眼淚。

我細致地擦過他掌心的每一寸,直到淡黃色的膏藥完全消失。

藥味明顯,刺鼻苦澀,我強顏歡笑道,“還有股藥味,你等會兒去洗洗吧。”

A的手輕輕握住,我連忙把手抽走。他受傷地看着我,我在手心撕碎紙巾,手上滿是藥味。

過了片刻,他問我:“阿姨知道嗎?”

又是個頭疼的問題,我搖搖頭,“打算再等等告訴她。”

“如果以後你要和阿姨說,我會讓我媽幫你的。”他很真誠地說。

即使是現在這種情況,他仍然想着幫我,我由衷地感謝他。

坐了好久,我挪了挪身子。A眼神躲閃,猶豫地問:“你和XX在一起了嗎?”

我想起還在外面等我的B,肯定地點頭,并且補充道:“我很喜歡他,他對我也很好。”

“那···那就好。”他苦惱地抓了抓頭發,快速說了句,“如果他欺負你的話,你要和我說。”

我想到B可憐的挨了一拳,真心地笑了,“你還是和他道個歉吧,他沒有對不起我。”

他從書架上拿了本書,手用力捏着書脊,皮膚都泛白,最後看了我一眼,“好。我回來拿作業來着。快下課了,我先走了。”

我坐在床上目送着他推門離開。

過了一會兒,B才進來。他右臉腫着,看起來有點滑稽。我晃了晃紙巾裏沒有全樣的散瘀膏,非常抱歉地問他:“你還有散瘀膏嗎?”

我拿着一管新的散瘀膏,給坐在床邊的B塗藥。他臉上青了一塊,為他溫柔的臉上添了點匪氣,像個和人鬥毆失敗的小混混。我心疼地吹了吹他的傷。

“怎麽樣?”他突兀地問了一句,但我們心知肚明問的是什麽。

“都處理好了。”我笑着摸了摸他的傷口。

“嘶--”他咬了咬後牙,臉色不太好看,“他使了全力打的。”

我安撫地抱着他,給小貓順毛一樣。

他蹭了蹭我的脖子,向後仰着身子,同我對視。他的眼神溫柔,像是什麽都知道,只不過體貼的不說破。

溫柔也是種力量,我被他的柔軟包圍着,卸下剛剛硬撐着的勁,放任被憋回去的淚如斷線珍珠流下。

他輕柔地擦掉我流不盡地眼淚。我喘息着斷斷續續地說:“我們···我們還是···好兄弟。”

他一下一下地親着我的嘴唇作為回應。

一百四十八樓(瞞騙者侯):嗚嗚嗚,哭了哭了,po主的未來會好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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