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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8 22:20

WXID123456: 雖說上次和A坦白自己的性取向後,我們都想讓關系回到原先的狀态。但我們間的氛圍還是無法避免的微妙。

我們減少了不必要的肢體接觸,他不會再揉我的頭,我們也不會勾肩搭背一起走,總是保持着恰當的距離。

但是,直到我和AB一起上的統計學時,我又哭笑不得。我和B上一節課的教室在學校西邊,而這節課又在學校的南門。兩棟樓隔得很遠,所以我們倆第二節課很難提前到教室占位置。而A統計學前沒有其他課,一般都是他先到,幫我們兩人占位置。

這次我和B匆匆忙忙跑到教室,看到A已經坐在教室裏,左右兩邊各一個空位。我示意A換到靠牆的位置,但他并不願意,非要我坐在最裏面。B只能坐在A左手邊的位置。我和B就這樣被A分開了。

我本來還覺得有些莫名其妙,但從餘光看到A略顯得逞的開心樣,突然又明白了。他就是不想我和B坐在一起。

除了這節統計學,我們三個沒有一起上的課,都是兩兩組隊上課。

小孩,A真的像個小孩子,用這種拙劣的手法,短暫地分開我和B。可發現他的小心思後,我也沒有生他的氣。課後和B提起這件事,他無奈地笑了:“他應該擔心我欺負你吧。”

過了幾天,A偷偷問我,是不是D也知道我的性取向。我給了肯定的答複,這不是D有意洩露的。我在那次坦白後告訴D沒必要再幫我隐藏,A已經知道了。D并不清楚我對A過往的感情,這事我永遠也不會告訴她。D為我感到開心,因為她知道A是我最好的朋友,而性取向一直是我刻意隐瞞而不告訴他的唯一一件事。

A委屈巴巴地問我,為什麽他是最後一個知道的人。

我見他眼睛裏沒有一絲慚愧的神情,就明了他根本不記得那次足球場上他和隊員們說的話。我自然有點難受,心裏漲漲的,發酸發苦。A完全沒有意識到,那句挫傷我的信心,紮在我心裏的一根刺。我想怨他,可轉念一想也沒什麽理由,這些都是作為單戀方注定要獨自承受的。

于是我沒有提醒A這件他早已忘卻的事情,轉而問他,“你對同性戀怎麽想的呢?”

他沉默了一會兒,用小學課上回答老師問題時一樣認真的神情,“我之前沒有考慮過這種存在,沒有細想過除了男女之間,原來同性之間也能産生······”他頓了頓,接上去,“愛情,也能産生愛情。”

他眼神裏流露出一絲愧疚,鄭重地說:“我們那次對話後,我才意識到,被我忽視的感情,并不會因為我的無視而不存在,他們依舊頑強地生長着。”

他這樣的解釋聽起來怪怪的,但我當時并沒有細想。

“沒有對錯之分,他們應該得到同樣的尊重。”

“謝謝你能這麽想。”我回答道,我最好的朋友能給予我尊重,已經足夠了。因為和A坦白,我開始設想未來出櫃的事情。記得有人說過,出櫃不是一勞永逸,你需要一次次、反反複複和其他人重申,“是的,我是gay”。你将一次次的、不知疲倦地看見其他人缤紛的表情,厭惡惡心、難以理解、無法置信、同情惋惜······你會在一次次出櫃中,窺探到人類最豐富多彩的反應。

在接收到衆多不同的反應後,你會在不經意間被外界改變。你鼓起勇氣,同周圍人出櫃,你以為自己是個勇敢的人,你的勇氣可嘉。可對方的眼神或者語言總是能夠化為鋒利的刀劍,也許是無意,但必然無情地刺向勇氣化為的盾牌。

一次次的折磨,盾牌還能那麽堅固嗎?

所以你選擇收起盾牌,将自己僞裝得如“正常人”一般,這樣利劍不再刺向你。你自己也變成利劍,刺向與你過去相似的人。等到對方的盾牌也收起來後,你會安慰自己,并慶幸,你看,大家都一樣的。

或者他足夠堅韌,盾牌愈戳愈堅。你又會惱羞成怒,憑什麽,他和我們不一樣,他就該和我們一樣戴着面具,虛僞地活着。

你驕傲地成為一個透明的施暴者。

短短片刻,我的腦裏已經輪番播放不同的結局。但這些不用告訴A,他不需要承受這些。我也不希望他對我感同身受。他能給我最基本又最重要的尊重就好。

那天晚上,我和AD所在的小組在教學樓裏讨論pre的事情,到八九點才結束。學校的傳統是讨論完男生一定要送女生回寝室樓,于是我們一行人在冷風中走去女生宿舍。中間經過操場,籃球場上還亮着燈。因為将近期末,大家都忙着複習,沒什麽人在場上,空蕩蕩又孤寂。籃球場背後是足球場,上面沒有電燈,漆黑一片。

突然想起A以前也經常在上面踢球,我常常跑完步在一旁拉伸,等着滿身是汗的他。

只是往事罷了。

在宿舍樓下,其他女生都上去了。AD和其他分別的情侶一樣,在臺階上親昵地聊天。我也沒有必要繼續待着,擺擺手先走了。

走到女生宿舍地下超市的入口,在路燈下看見熟悉的B。他裹着及膝的黑色羽絨服,頭上戴着羊絨帽子,手裏抱着個紙袋子,安靜地看過往人群。到了夜間,地下超市裏男生會多些,因為要送女朋友回宿舍。他們親密無間地說笑,結束又一個平淡卻快樂的日子。

B在人群中發現停下腳步的我,他搖搖手,向我走來。

“你怎麽在這?”我意外地問他,他今天晚上沒有讨論,按理說應該呆在宿舍,而不是冷飕飕的室外。

“我來這買糖炒栗子,”他舉起手上的袋子,是樓下超市的栗子。他将袋子放到我手上,“暖暖手。”

他拍拍我的肩膀,帶我向前走。“我去的時候店裏的栗子都涼透了,讓老板娘幫我加熱好,現在還是熱乎乎的。”

“要我幫你剝殼嗎?我看這些栗子開口挺大,剝起來應該不費勁。”他從我懷裏拿出枚板栗。

“不用,我自己來。”我和他走在路上,兩旁是早就掉光葉子的銀杏樹,只剩下孤零零的枝幹。

我剝了顆板栗,溫熱不燙手。我喂給B吃,他嚼了兩口,“味道還行,挺甜的。”

“你自己吃吧,等你的時候我吃過幾顆,現在不餓。”他摟着我,指了指袋子。

還說自己想吃板栗,明明是來等我的。我沒有戳穿他,繼續剝着栗子。

“你今天怎麽話這麽少呀,宿舍長。”他歪過頭,看着我的眼睛,關切地問,“讨論太累了嗎?”

我微笑着搖搖頭,“小組作業分配的任務不重,但今天精神的确不好。”

“沒睡好嗎?”他取出顆栗子,咔嚓剝開。

“還行。在想其他事情。”

他把栗子塞我嘴裏,“想什麽呢?”

栗子很甜,放久了口感軟糯,不是以前吃的那種脆脆的質感。綿密的栗子填滿我整個口腔,等全部咽下去後,我問B:“你跟其他人出櫃過嗎?”這是白天和A聊完天後,我一直在想的問題。

“啊······你在意這件事呀,”B繼續剝板栗,輕描淡寫地說,“前陣子我和我爸媽說了,在和你談戀愛。”

“張嘴。”他又把金黃的板栗塞進我嘴裏。

我心中滿滿的不可思議,就這?就這樣輕易地出櫃了?跟說“我今天吃了黃焖雞米飯”一樣日常的嗎?(?o?;;我囫囵吞棗地咽下去,險些被嗆到,急切地追問:“他們知道我是男的嗎?”我指向自己。

“知道啊,他們纏着我問了好多你的事情,還想和你見面。”他低下頭,修長的手尖被板栗的糖漬染得黑漆漆的,“我讓他們別急,這樣會吓到你。”他擡頭對我輕輕笑,自己也吃了顆栗子。

“啊不是,他們沒打你訓斥你之類的嗎?”我的大腦已經有點更不上節奏,全憑本能在對話。

B不懂我為什麽會如此詫異,他碰了碰口袋,又問我:“你帶餐巾紙了嗎?手有點粘。”

我盯着他的眼睛,迅速抽出兩張紙遞給他,催着他快點回答。

“是男是女有什麽區別嗎?為什麽要訓斥我?”他慢條斯理地擦着手,“他們高興還來不及。”

我的三觀在幾分鐘內碎了一地。

“怎麽眼睛瞪得那麽大?”B調侃我,把我的手抽過去,幫着擦去糖漬,“他們一直擔心我會孤老終身,現在知道我有對象了,自然很開心。”

“我······”我停頓了老半天,卻說不出話來。

B拉着我的手,低聲抱怨一聲:“幹紙巾擦不幹淨呀,又沒帶濕紙巾。”

他牽着我,走在背風口,轉過頭問我,“你很在意嗎?關于出櫃的事情。”

我低下頭,沮喪地回答道:“是的。”很在意,在意到一想到這事情胃都會收縮,腸子都要絞在一起。我知道自己應該勇敢,但我還是很怕,怕無法預料的後果,怕父母好友異樣的眼神。

他将我摟進懷裏,“對我來說,這些并不重要,無足挂齒。所以才一直沒跟你說我爸媽已經知道。想再等等,帶你去見他們。”

“他們是很溫柔開明的父母,也很願意見見你。想看看誰居然能收了自己的這個糟心兒子。”他最後像是自說自話,苦笑着,“我給他們帶來不少麻煩,挺對不住他們的。”

“所以你不要怕,好嗎?”我們的視線交彙在一起,我感到他無限地包容我,接受我的軟弱。

“嗯。”B明明是個溫柔又優秀的男人,為什麽還說自己讓人糟心呢。我又想到在慢慢成長的路上,我也氣過父母很多很多次,早就數不清有多少次,就跟不記得自己寫了多少作業一樣。也許B也和我一樣吧,也要經過磕磕絆絆才出落成一個成熟穩重的男人。

“因為自身性格,我并不在意跟大多數人不一樣。我一直覺得自己與衆不同、格格不入,如今再多一個方面也無所謂。”雖然有道理,但他這話聽起來還是有些中二。

“你的害怕,我說不上感同身受,但也可以猜測出一點兩點。”他眨了一下右眼,“我的情緒推測能力還是不錯的。”

“你擔心周圍人無法接受,因而冷落你嗎?”

我點頭,雖說人不該為別人的評價而活,但必然會受到他們看法的影響。我做不到屏蔽外界的負面看法。

“你可以列舉你覺得重要的人嗎?重要的定義由你自己決定。”

我思索了一下,活了二十年,認識不少人。但能夠稱得上重要的人一個巴掌都能數出來。

“我爸媽、A還有你。”

“你看,只有四個人而已。其他人沒有那麽重要,不過是過客罷了。你過得好壞、他們生活如何,都是屬于個人的故事,頂多作為飯後談資。”他用手掌摸了一下紙袋,在外面待得太久,溫度不算高,“咱們快點回去,晚上太冷了。”

我們倆向着男生宿舍走,他繼續道:“這四個人裏,我和A都知道你的性取向。告訴所有人的目标不已經達成一半了嗎?”

既然要走這條艱難的路,就更應該分清輕重緩急。原先我總覺得這路邊立着身懷絕技的假想敵,圍攻幾次我就再起不能。現在反應過來,他們的攻擊力與我投入的重視程度成正比。如果我在意他們,那他們的力量将數倍膨脹,再狠狠打在我身上。

把這些漆黑的影子剔去,那就只有最重要的幾個人。而我和父母,有着血緣上的羁絆,我們終歸有足夠的時間接受彼此。從小到大,他們在我的成長路上深知我的不完美,卻依舊扶持着我繼續向前。我沒有理由畏懼他們。

他們将陪伴我在這條路上越走越遠,我從來不是踽踽獨行。

路上的人稀少,他們疾步走向各自的宿舍。有那麽多人和我同處一個校園,但對大多數人而言,我們的關系僅僅局限于“大學校友”。我們有自己的路,向着屬于自我的方向前進。

圖書館閉館的音樂響起,是百用不厭的《回家》,舒緩的薩克斯在空中流動。

我停下腳步,抱住還在往前走的B。家一直是充滿歸屬感的一個詞,我有我的歸屬。

我埋在他冰涼的羽絨服裏,“謝謝你。”

他拍打着我的背,用他一貫溫柔的腔調,“好了,快走吧。我腳冷,你不冷嘛。”

我抱着還沒吃完的板栗,和他小步跑到宿舍。

到宿舍樓下,他湊到我耳邊,壞笑道:“今天要不要和我睡呀?”

我捶了他一下,瞪着他,“不行,大家在宿舍。”

B攤手,“那好吧,快上樓。這風太大了。”說完推着我進門。

半夜,我一直沒睡着。心中懸着的石頭落下,我的精神反而更加興奮,四肢輕松,似乎我一用力就能飄起來。我的大腦飛速運轉着,無數記憶争先恐後地撲上來。

小時候玩樂高積木,拼不出來死活不肯吃飯,結果被爸媽訓了一頓,拽着上桌吃完飯。初三高三時,媽媽起得比我還早,只為了給我做早餐。其實我自己可以做早餐,牛奶面包雞蛋堅果,簡單便捷。但媽媽做的更豐盛,她會煎三文魚或者牛排,或者煮下提前包好的馄饨。她做的馄饨很好吃,比外面的餡料更新鮮豐富,荠菜、雞蛋、蝦仁、豬肉,一切最鮮最嫩的食材都被潔白的馄饨皮包裹其中。

再往後是大一剛開學,媽媽和A的媽媽一起陪我和A來報道。四個人在什麽都沒有的全新宿舍裏,她們幫我們收拾行李,教我們分門別類,如何打掃衛生。A的媽媽還囑托我幫着照顧A,他在家總是不愛整理書桌。哈,他的書桌依然有點亂,但比以前好很多。

帝都第一次下雪,我拍了操場的雪給媽媽。我們家鄉很少下雪,那冰涼晶瑩的小雪花在我們看來是很奇妙稀罕的玩意兒。媽媽那個時候還含蓄地問我:“聽說初雪适合告白,你有沒有想要表白的人呀。”那個時候是有的,但我不敢和她坦白,只能糊弄過去。然後和A一起打雪仗,堆雪人。

好想和媽媽說,我現在有喜歡的人。雖然不是大一初雪時喜歡的人,但現在我很喜歡他,他也喜歡我。我期待和他一起度過大三的初雪,我們會去打雪仗、堆雪人、去看碎碎玉瓊方的故宮。我來帝都快三年了,一直沒有去看過雪後故宮。今年故宮六百年,我們一定會去瞧瞧被白雪覆蓋的紅磚碧瓦。

媽媽一定會喜歡B的吧,他長得好看、身材高大,待人接物得體溫柔。媽媽一定會喜歡他的。我有信心,我們的未來會很好。

我亮起手機屏幕,甚至想要現在就告訴媽媽。但不行,還不是時候。

屏幕暗下,我的眼前飄着閃動的光點,如夢似幻。屋裏有輕微的鼾聲,在男生宿舍裏也算是安靜。但我的身子不安穩,心跳得好快,腦子轉得飛速,血流裏像充了電一般,令我擔心會不會吵醒熟睡的舍友。

我想要分享我全身的雀躍。

于是我輕手輕腳地爬上B的床,撐在他身上,在漆黑中觀察他的睡顏。黑不隆的,根本看不清,但就是想看。我摸索着,找到他的嘴唇,輕輕吻上去。

我掀起被子的一角,小心挪進被子裏,不發出多餘的聲音。他的被窩真暖和,我不由得靠近他寬闊的肩,額頭抵着他的後背,吸着他身上洗衣液的味道。

他突然動了一下,翻過身,将我一把摟進懷裏,腿也霸道地挂在我腿上。他蹭了蹭我的頭發,嘟囔着:“宿舍長。”

我以為他醒了,擡頭看他。但他調整完姿勢後,沒有其他反應。呼吸綿長,一看就在睡夢中。

我環着他的腰,小聲答應。

我的身體累了,松弛下來,貼着溫暖的肉/體。大腦也放緩轉速,漸漸放空,睡着了。

一百五十樓(瞞騙者侯):勇敢的po主,我好愛你。

一百五十一樓(HTWE):死谏者誅不會吃樓上的醋嘛?(我也愛po主,加油(つД`)ノ

一百五十二樓(你傷害了word還Excel而過):人類的偉大是勇氣的偉大,人類的贊歌是勇氣的贊歌。

一百五十三樓(三四五六炸雞腿):捕捉一位jo廚(興奮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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