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跳舞第六

鄭桑又默默捧起茶,搖了搖頭,心道:小姑娘野心不小,竟敢與虎謀皮。

謝愚面上淡淡,“借你百兩銀子,若是做得好,府邸完工之後再給你二百兩,但若是做的不好……”他彎下陰柔的眸子,卻無端生出幾分寒意,“不僅你,你的家人,都得提頭來見。”

“……是。”

媽媽呀!任憑責罰只是客氣客氣的套路話啊!

譚景明心底罵死了這不平等條約,但她現在無力反抗,只得默默應下,指甲嵌入了手心的肉裏,掐破了皮,疼得她一個激靈。

小狐貍只聽到百兩這個數字,長長松了口氣。

絕對夠還債啦!主人終于不用扒我的皮了!

譚景明嫌棄地瞥它一眼,眼神道:瞧你這慫樣!

小狐貍吐了吐舌頭,眼神道:當然不及大人您英明神武了!

謝愚看着譚景明在桌下眉來眼去,眯起了眼,“你在做什麽?”

譚景明分分鐘把狐貍提到桌面上,面上堆滿了笑,“王爺,要狐貍皮麽?”

謝愚陰柔的眸子在它面上逡巡片刻,“這毛像假的,可這狐貍卻是真的。”

真他媽有人能看出來3D建模的毛不是真毛啊?明明超級仿真的好嗎!

譚景明幹笑兩聲,“這豈不是少見?現在便宜賣,十兩銀子就成!”

謝愚看着狐貍,似乎真的在思考這筆生意。

小狐貍吓得吱呀亂叫,奮力從譚景明手中掙脫,踩進桌上的小雞炖蘑菇裏,慌不擇路地四處逃竄,逃了沒兩步,就被一只修長的手提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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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狐貍僵硬地轉過頭,對着謝愚那張颠倒衆生、男女莫辨的臉,兩眼一翻昏了過去。

謝愚轉頭看着鄭桑:“我長得這麽醜?”

鄭桑噗地一聲将茶水噴了出來,趕緊拿袖子遮着嘴,瘋狂搖頭。

譚景明看着謝愚華貴衣裳那個油膩的腳印,又看了看翻了一桌的雞塊和油汁,只想跟智障系統一起昏過去。

“王爺,畜生不懂事兒,”她谄媚地笑道,“不然您将它扒皮剁了?”

謝愚看着滿桌的狼藉,淡淡道,“打翻的菜、弄髒的衣裳,從你那百兩裏頭扣。”

譚景明:“……”

拉掉了零頭,最後譚景明拿着九十三兩銀子,站在醉仙樓的門口,目送謝愚華麗的馬車離開。

一件外袍竟然要五兩銀子!

一盆小雞炖蘑菇要二兩銀子!

這他媽怎麽不去搶呢!

鄭桑看着譚景明微微泛紅的眼眶,感覺自己和王爺兩個大男人在為難一個小姑娘,臉皮不及謝愚半分厚度的他心中有些歉疚。

“鄭大人,”譚景明揉了揉進沙的眼,朝他作揖道,“今後草民便要靠鄭大人多多提點了。”

鄭桑更愧疚了,不自在地擺了擺手,“姑娘謙虛了。”

“鄭大人,草民有一個不情之請……”譚景明眨了眨眼,發現沙子摳不出來,嗆得眼睛通紅,眼淚止不住地淌下,趕緊道歉背過身去抹幹淨。

鄭桑看着哭得傷心的譚景明,感覺自己被愧疚感壓成了餅。

“譚姑娘莫要傷心了,”他斟酌着詞句,“王爺他……”也就是性格惡劣了一些,喜歡欺負人了一些,殺人多了一些……

鄭桑頓了頓,發現腦中沒半句好話。

譚景明見狀,趕緊捂着臉,裝模作樣地吸了吸鼻子,“鄭大人有所不知,草民的父親時常醉酒深夜歸家,鬧得我娘和弟弟都睡不安寧……”

她調整好了表情,拿一雙飽含熱淚的杏目瞧他,“不知鄭大人手頭可有閑置的田地和房屋,草民想買來安置母親與弟弟,好讓我們一家人過些清淨日子。”

說到最後,淚十分巧妙地從眸中滑落,看得鄭桑連連答應,生怕一個搖頭她哭個不停。

譚景明在心底給自己默默比了個V字。

耶!計劃通!

鄭桑手中還真有一套閑置的舊宅,是他祖父母過世前住的,不大,家什有些破舊,但還能勉強用,帶一片小院子,能種些菜,養些雞。

譚景明花了七十兩銀子低價買下了宅子,又回去跟家人解釋自己在給王爺做工,這些銀子是借來的,過陣子得換上。

剩下的三十兩不到的銀子,先花了十兩給家人都做了幾套過冬的衣裳,剩下的去朝農戶買了些母雞和雞仔,開春下了蛋就能去換錢了。

打點好了一切,譚景明做主,先一聲不吭地帶着一家搬出了那個漏風破爛的屋子,然後趁着晌午人少的時候,跑到酒館裏把譚湧欠的債都還上。

這次查賬的是一個書生,似乎是從外雇來的,而空曠的正堂裏坐着一個穿金戴銀的中年男人,似乎腦門上就寫着有錢倆字。

“姐,”譚隐曜因不放心一同跟來,他指了指那個男人,“那是酒肆的老板,姓王。”

他狐疑地接過譚景明遞來的銀子,數了又數,才悻悻地将正好數目的銀子收下,冷哼一聲,“一個小妮子哪來這麽多錢,指不定去做什麽見不得人的勾當。”

譚隐曜一把将她姐拉到身後,狠狠瞪着那個男人,“你懂什麽!再怎麽着我姐也不會嫁給你這種人做填房!”

譚景明拽了拽他的袖子搖了搖頭,她不想生事,她腦子裏還盤着修建王府的事兒,要在這兒把事情鬧大了,牽扯上譚湧就麻煩了。

要知道她現在重任在身,一不小心是要掉腦袋的,因而每日下午都得去商事廳報道,一刻也怠慢不得。

老板看她這樣,以為是被自己說中心虛了,一張肥臉笑得滿是褶皺,放開嗓門就吆喝起來,“老譚啊!管管你家姑娘啊!都去做雞了!”

盤在譚景明脖頸上睡午覺的小狐貍一驚,從她肩頭掉到了地上。

譚隐曜氣得要一拳揮過去,被譚景明死死拉住,“曜兒!先動手你說不清楚!”

說話間,一個滿身酒氣的醉漢便從二樓搖搖晃晃地翻了下來,看着老板手裏白花花的銀兩,轉身一把扯開擋在前頭的譚隐曜,一腳就踹向譚景明的心口。

譚景明猛地飛出去,砸在酒肆的門框上,将木頭砸壞了。

還沒回過神的時候,那陣酒氣便飄到了鼻尖下,她猛地往旁一閃,迅猛的巴掌偏了偏,卻還是落在了她的右臉上。

“姐!”譚隐曜猛地沖過來,一把撞開了醉酒的譚湧。

譚湧搖搖晃晃地站在酒肆門前,指着譚景明就破口大罵道,“我生你養你!你卻跑去給別人做雞?!”

酒肆開在一個熱鬧的街上,人來人往,紛紛往這裏看去,有些甚至還點着譚景明指指畫畫起來。

“有錢就非得從這種地方來?”譚隐曜急紅了眼,忙過來扶起她,大吼道,“看什麽看!我姐這錢是正經掙來的!”

“掙?”譚湧冷哼一聲,“就這幾天,她哪來這麽多銀子?當□□還要立牌坊?”

譚隐曜怒道,“你當誰都跟你一樣,除了喝酒什麽都不會做?我姐在給王爺做工!這些銀子是借來的!”

這麽一吼,圍觀的人便更多了,紛紛揚揚地議論開來。

“王爺?笑話!”譚湧嗤了一聲,“王爺是何等人物,能看得上這個賤人?還是賤人想方設法爬上了王爺的床?”

媽的解釋不清……譚景明扯了扯譚隐曜的衣袖,決定放棄跟酒鬼理論。

“姐!”譚隐曜急得快哭出來,一雙眼跟兔兒一般紅。

譚景明摸了摸自己火辣辣作痛的臉,問道,“腫了沒?”

譚隐曜幹跺腳,“姐!你不解釋解釋!”

譚湧冷笑一聲,“解釋?我說的每句都中,她解釋個屁!”

譚景明捂着臉看他,“爹,你是不是現在後悔生我這個女兒了?給你丢臉了?”

譚隐曜一怔,急得直拉她的衣袖,“姐,你怎麽順着他的話……”

譚湧哈哈大笑着打斷了他,“後悔!後悔死了!”

“行,”譚景明點點頭,從懷中摸了張紙,“那不如咱們一刀兩斷,從此大路朝天各走一邊,如何?”

她揚了揚手中的紙,“這是斷絕書,你要同意了就簽這個。”

譚湧一愣,瞪着一雙混沌的眼珠,指着她叱責,“不孝啊!不孝啊!”

“那不簽了,”譚景明收起紙,“我娘被你打瞎了眼,給我銀子,我要請郎中。”

譚隐曜看着随口胡謅的阿姐,默默地往後縮了兩步。

張氏被打後的确是落下了眼睛不好的毛病,但也不到瞎了的地步。

圍觀的群衆議論紛紛,都在指責譚湧的不是,打瞎了老婆的眼還在外頭花天酒地。

“我簽,我簽!”譚湧兩大步沖過來,拽着譚景明的肩膀,“紙呢?”

譚景明讓譚隐曜問酒館的老板借來了筆,估摸着這酒鬼不會寫字,就在他的拇指塗黑讓他畫了個押。

譚景明滿意地将紙上的墨跡吹幹,折好揣進懷裏,朝着圍觀的群衆高聲道,“諸位可都見着了,今個兒我們一家跟我爹斷了聯系,從今往後,我爹再欠債不還,随你們打罵,可別再來找我們家要銀子了!”

譚湧一愣,聽到這話才後知後覺地回過味來,轉頭看,譚景明已經拉着譚隐曜,身後跟着那小小的狐貍,擠着人群離開了。

他懊惱地拍着自己的大腿,要是這麽斷了關系,那些欠了債的商戶能把他的腿打斷啊!思及此,他便不管不顧地沖開人群追了上去。

譚景明十分愉悅。

這些日子她早就請懂規矩的文人給她寫了一份正兒八經的休書,正愁着怎麽哄譚湧畫押,卻沒想到進行地如此順利。

譚隐曜也跟着樂呵,總算甩掉了一個拖油瓶,這能不開心?

可姐弟倆沒走幾步遠,身後便傳來一陣喧嘩之聲。

他們回過頭去,只見那形容狼狽、披頭散發、滿身酒氣的譚湧沖了過來,發紅的眼睛死死盯着譚景明。

譚景明想要往後退幾步,男人卻扯着她的頭發将她扔到了地上。

嗷嗷嗷!媽的揪頭發超疼啊!

譚景明還沒從頭皮的劇痛中回過神,就見男人失控地撲了上來,伸手撕開了她胸前的衣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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