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山賊第二

譚景明很崩潰的時候,謝愚突然身子一歪,直往水裏栽去。

譚景明廢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拖住他,慢慢放到一旁的平地上。

謝愚閉着眼皺着眉,“髒。”

譚景明只能滾到溪水前将臉和手洗白白,再滾回來,在他緊閉的眼前晃了晃,“幹淨的很呢。”

謝愚的眉頭皺的更緊了,“煩。”

譚景明捂臉:“……喂,要求不要這麽高啊!信不信我把你丢在這兒啊!”

謝愚将眼睛睜開一條縫,正好的陽光将他蒼白的臉色映得更加虛弱,配上那張男女莫辨陰柔至極的臉,竟顯得有些病态的美。

譚景明撓了撓泛紅的臉,撇開視線,“開玩笑的啦,你要是死了,我還找誰施展宏圖去啊。”

謝愚又合上眸子,指了指自己胸前。

譚景明一愣,“王、王爺……這不太好吧。”

謝愚臉色黑了黑,“裏面有藥。”

譚景明幹笑着摸出了小小的瓷白藥罐,晃了晃。

謝愚道:“脫衣服。”

譚景明又是一愣,“王、王爺……這也挺不好的吧。”

謝愚臉色又黑了幾分,“脫我的。”

譚景明捂臉,“這、這、這……更不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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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愚臉色黑透了,一字一句咬道,“我受傷了,要上藥!”

譚景明眨了眨眼,“這藥是治外傷的?我還以為是解毒的。”

謝愚沉默了半晌:“你走吧,我現在去死舒服些。”

在各種烏龍與誤解下,譚景明終于成功地給謝愚上完了藥,毒素持續時間不久,譚景明磨叽上藥完之後,謝愚已經能勉強扶着東西站起來了。

可現在有一個問題。

謝愚身上的布料因為血水都黏在了傷口,為了清理不得不撕破,所以現在他那身華貴的衣袍到處漏風,可以說是衣不蔽體了。

“算了,”謝愚靠坐在樹幹上,“我已經發了信號給下屬,再等等罷。”

譚景明點點頭,抱着膝蓋坐在了另一邊。

“你那是什麽?”謝愚瞥了眼她身旁的包袱,“一直帶着的?”

譚景明尴尬地撓頭:“呃……衣服……”

謝愚:“你的?”

譚景明繼續尴尬:“是……鄭桑的。”

謝愚挑眉,“那不早說?”

譚景明呵呵尬笑,“我覺得鄭大人沒您魁梧呢。”

謝愚抿了抿唇,嘴角有些上揚,“拿來。”

譚景明抱着包袱,“您,确定?”

“快點。”

譚景明遞過包袱,“那您要有心理準備。”

于是,意料之中的看見謝愚難得一見的呆滞表情。

然後,謝愚火速将衣裳揉成一團塞回了包袱,然後扔了回去,假裝什麽都沒發生過。

沉默是今晚的夕陽,尴尬是包袱的女裝。

半晌,謝愚突然道:“有這個嗜好應該挺辛苦的吧。”

譚景明:“……”

過了一會兒,謝愚又道,“粉色和嫩黃,哪個更好一點。”

譚景明捂臉,“緋紅比較襯膚色。”

謝愚點點頭,“有道理,改日生辰就送他一套緋紅的。”

譚景明:“……”

夕陽逐漸落下山頭,樹林的一切歸于沉寂。

仲夏的夜風吹來,有些涼意,譚景明裹緊了身上的衣袍,看了看一旁亂做一團的包袱。

“王爺,”譚景明輕聲道,“還是披一件起來吧,夜風涼,會感冒的。”

沒有應答。

“王爺?”

黑暗中傳來一聲咳嗽。

譚景明趕緊挪了過去,道了聲失禮,便探了探他額上的溫度,“王爺,您燒了。”

謝愚捏着眉心,“是中毒的副作用。”

譚景明抿了抿唇,拿出包袱裏的衣裳抖開,一件粉紗的輕薄短上襦,一條緋紅長裙。

謝愚皺眉,帶着鼻音道,“我不穿。”

譚景明哄他,“會凍傻的。”

謝愚愣了愣,似乎燒傻了真的在思考這話的真實性。

譚景明也不管他傻乎乎的模樣,幹脆三下五除以二給套上,按這都給燒糊塗的熱度,這麽耗下去一夜真能給燒出問題。

至于秋後算賬?算了吧能活到秋後算賬再說。

而且這樣傻乎乎,軟綿綿的王爺,此生難得啊!

夜深,實在不适合走山路再回去,否則再給像她白日一樣摔了,就真能給燒傻了。譚景明思來想去,還是得先找個避風的角落。

謝愚一身的傷,還極度不配合,天知道譚景明費了多大的勁兒才給他弄到馬背上。

剛大功告成要長舒一口氣,譚景明牽着缰繩要往前走,卻聽見身後馬兒一陣啼鳴,回頭一看。

謝愚他娘的又自己翻下來了!!

譚景明快哭了,“王爺,您上去成麽?我背不動您啊!”

謝愚面無表情地走近,身子一歪,十分熟練地靠在她身上。

譚景明:“!!”

謝愚在她頭頂蹭了蹭,帶着濃濃鼻音,“走。”

譚景明覺得自己的腦袋頂在冒煙。

謝愚見她不動,扯了扯她的袖口,“走嘛。”

沃日!

賣萌犯規啊!

還他媽是反差萌啊!!

譚景明被那撒嬌的語調給烘熟了,走得一腳深一腳淺,雲裏霧裏,身後那匹大白馬打着響鼻甩着尾巴,不緊不慢地跟着。

謝愚摟着她的腰,整個人都靠在上面,“你太矮了,我感覺我好累啊。”

我還沒嫌累呢!一百多斤的成年男人啊!!

譚景明嘆了口氣,“我矮,我矮,那您能自己走麽?”

謝愚摟緊了,“不要嘛。”

譚景明捂着心口,“您能好好講話麽,不然我感覺您恢複意識之後會殺了我。”

謝愚咯咯笑了起來,“怎麽會呢,阿愚一直都是這樣講話的呀。”

“阿愚?你乳名?”

謝愚想了想,“娘不是一直這麽叫我?”

譚景明想一頭撞死,合着人燒糊塗了把她當娘了。

“娘,”謝愚玩着她的發梢,“阿愚前天去堆沙子玩啦,還把阿桑給埋進去了。”

譚景明默默心疼一下鄭桑。

“娘,”他又道,“阿愚昨天不乖,去吃鼻涕蟲了,鹹鹹的。”

譚景明捂臉,心中吶喊:別說了……給我留條活路好不好?

“娘,”他吸了吸鼻子,“阿愚好像又吃到鼻涕蟲了。”

譚景明想拿一把刀,磕死在上面。

“娘,你怎麽不理我啊,”他的聲音帶了哭腔,“我明明今天帶來的是娘最喜歡的桂花糕啊,還把娘和爹的牌位靠的很近很近……”

譚景明整個人一僵。

“娘……”

媽,你在那邊別念着我了。

我一個人會疊被子,會知道餓了吃飯,會知道冷了添衣裳。

別操心了……

譚景明合上濕潤的眸子,繞過他背上的傷口,輕輕回擁住了他。

濃濃夜色中,謝愚的眼眸登時清明了起來。

但卻沒有推開那只回擁的手。

夜風拂過,帶來一陣炙烤的香味。

謝愚突然腳步一頓,猛地推開譚景明,躬起背止不住地咳嗽起來。

明明是個男人,為什麽病弱的時候咳嗽起來竟然有一丢丢林黛玉的嬌柔影子???

作為一個徹頭徹尾的純種妹子,譚景明蹲在地上,認真地從一個男人身上學習着女子力。

謝愚緩過神,剛順了口氣便瞥見譚景明眼裏的精光,登時一愣。

“你幹嘛?”

“诶,你好了?”譚景明道。

謝愚不自在地咳了兩聲。

譚景明站起身,“因為怕你冷,所以給你套了件衣服,還挺合身的。”

謝愚低頭看了看自己,頓時黑下了臉。

譚景明環顧着四周,佯裝什麽都沒看見。

“啊對,剛剛好像聞到一股烤肉的香氣,”她摸了摸自己癟癟的肚子,“從中午開始就沒吃過東西,真餓。”

話音剛落,喧鬧的人聲便從不遠處傳了過來,似乎還有火把在漸漸靠近。

“呀!”譚景明一凜,“不會是白天的刺客追過來了?”

“不會,”謝愚道,“那群人腳步沒有這麽重。”

現在這種情況下,逃命不現實,四處都漆黑一片,可能還有野獸出沒,就他們倆,要逃出林子扒層皮都算輕的。

譚景明點點頭,撸起袖子,從地上撿了根樹枝,“別看我這樣,其實我的勁兒還是挺大的。”

“所以?”

譚景明眨着眼睛,“護駕有功有賞麽?”

謝愚:“……你行麽?”

譚景明擋在他身前,“別小看人。”

說話的當口,星星點點的火把就沿着崎岖的山路到了二人的跟前,少說也得有個百來號人,為首的是一個肥頭大臉的油膩男子,身後小弟個個手持武器,痞裏痞氣地站在那兒。

譚景明火速地蹿到了謝愚身後:“王爺,我一個小姑娘對付這些男人,是不是有點不太合适?”

謝愚:“……”

“我說的沒錯吧?”那大臉指着謝愚,跟一旁的蝦兵蟹将道,“遠遠老子就聽見了咳嗽,這麽弱不禁風,一定是美人。”

……

!!!

沃日你他媽瞎麽?!都快一米九的美人你吃得消?!!!

譚景明僵硬地對上謝愚快殺人的目光,沒有骨氣地縮了縮腦袋。

“美人是美……”小兵摸了摸腦袋,“就是好像有點高啊?”

譚景明暗暗點頭,這才是正常人。

“你他娘的懂什麽!”大臉戳了戳小兵的腦門,“高才腿長呢!”

沃日……這個審美是不是太超前了一點???

“喲,還帶附贈的呢?”大臉看到了謝愚身後探頭探腦的譚景明,摸着下巴猥瑣地笑了,“毛沒長全的小丫頭,哎,聊勝于無,算了算了。”

附、附贈……

譚景明還沒來得及黑下臉,就感覺身旁刮來一股透徹心扉的寒意,趕緊死死拉住,朝他擠擠眼。

看看情況先!這麽多人咱打不過啊!

謝愚垂下眼睑,狠狠瞪着她。

譚景明抹了把臉,迅速調整了表情,擠出了兩滴淚花。

“這位大哥,”譚景明帶着鼻音道,“我和阿姐被人打劫了,身上半分錢財也沒,能不能行行好,放過我們二人?”

大臉色眯眯地笑着,“小妹妹,你可知道老子是誰?”

譚景明裝作我傻我呆我很好騙的模樣,乖巧地搖搖頭,“可大哥如此英明帥氣,定不會跟那些打劫我們的歹人一般!”

大臉愣了愣,剛剛被糊一臉的小兵又道,“當家,咱好像打劫了不少啊!”

“滾!”

譚景明看着那可憐的小兵被一腳踢飛,可惜了,要不是架空朝代,咱國足得有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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