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丞相第二

軍營裏來來往往，人多眼雜，但唯獨太子與太子妃所在的軍帳鮮少有人經過，因此周圍冷冷清清，盡管陳立軒聲音不大，卻重重地砸在了在場所有人的心間。

謝雲九的臉上有短暫的空白，卻很快被冷漠蓋了下去。

“陳公子，你尊稱我一句太子妃，那請你拿出一些應有的禮數。”

“代入感這麽強啊？”陳立軒冷笑道，“占了這身子幾年，你還真覺得你是太子妃了？我沒記錯的話，皇上指婚是在你來這個世界之前的事兒吧？”

謝雲九眯起了眼，掃了眼他身旁滿臉迷茫的鄭桑，“就在這裏說這些，不太好吧？”

“無妨，”陳立軒笑笑，“我本來就不打算瞞着他，不像太子妃您，連對戀人說出真相的勇氣都沒，是害怕太子殿下不喜歡您了嗎？”

謝雲九咬緊了牙，“你……”

“哦對，我都忘了，太子殿下喜歡的，本來就是那個原主吧？”

謝雲九冷笑一聲，擡手給了他一個巴掌。

陳立軒不躲不避，就直接讓那個巴掌落在臉上，霎時便腫了半邊臉。

鄭桑驚得一身冷汗，拽了拽陳立軒的衣袖，卻被對方掙脫開來，“小芝麻，有些事兒我不吐不快。”

“這裏可沒有現代那麽嚴明的刑法，”謝雲九冷哼一聲，“你不怕我報複，連累你身旁這位？”

“我怕啊，”陳立軒一笑，“但前提得是你有權有勢。”

謝雲九面色一變，“你什麽意思？”

“謝雲九，你比我和阿明在那個世界早死了僅僅一年，換句話說，你也不過是在一年前來到這個世界的，但謝愚收義妹是在十年前，知道有穿越也是在十年前。”

“住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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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怕了？”陳立軒挑眉，“無論太子喜歡的，還是王府翁主，都是在你之前的那個宿主。”

“我殺了你們，我殺了你們就沒人知道了。”謝雲九從袖口掏出一把小刀，猙獰着臉抖抖索索要往他脖頸上劃去。

“阿軒！”鄭桑扯了他一把。

“沒事兒，”陳立軒攤手，“你回頭瞧瞧，再動手也不遲。”

“放屁！誰他娘的要信……”

“本宮看，不必了。”

謝雲九一愣，僵硬地轉過頭，看着杏黃色的袍子從她身旁擦身而過。

李章閣來找譚景明的時候，一排丫鬟齊齊站在院裏，面面相觑。

“她人呢？”

“回公子的話，譚姑娘在那兒……”大丫鬟戰戰兢兢地指了指一排矮木中勉強能辨別的人影。

“在搞什麽？”李章閣皺起了眉，“下午便要入宮了，怎麽還不梳洗？”

“姑娘她、她不讓……”

李章閣掃了衆人一眼，“教習嬷嬷呢？不是讓嬷嬷好好管教管教禮儀，怎麽……”

話還沒說完，一個中年婦女低着頭，慢慢從人群中走出，遞上了十幾根被折斷的鞭子。

李章閣：“……”

“李章閣，你來的正好。”譚景明從矮木中站起身向這邊走來，用髒兮兮的手抹了抹臉，成了十足的大花臉。

“姑娘，奴婢教過您不要直呼其名……”教習嬷嬷小聲提醒道。

“那行，小李，你來的正好。”譚景明從善如流。

嬷嬷：“……”

丫鬟：“……”

李章閣：“……什麽事。”

“你們這兒地下沒裝水管？”

李章閣臉黑了黑，揮退了下人，“你在想什麽？這都早八百年了！”

“你在想什麽，東周就有地下水管道了，”譚景明翻了個白眼，“京城水質太糟糕了，如果能将外城的淡水引過來，不是能大大提高生活品質？”

李章閣皺眉看着她，“什麽時候了，你還有功夫想這個？下午面聖，趕緊去換衣服。”

“要我不換呢？”

“譚景明，本質上你還是個人質，”李章閣冷下臉，“別忘了，譚隐曜還在我手裏。”

譚景明嘿嘿一笑，“我開玩笑呢，別老虎着臉了，會變老的。”

李章閣臉色逐漸變得微妙，看着她臉上明媚的笑容，仿佛前一陣那個深受打擊一病便卧床不起的人不是她一般。

李章閣的背影漸漸消失在院中的時候，譚景明嘴角的笑容逐漸淡了下去。

小狐貍從袖口鑽了出來，跳到地上，擡起頭不解道，“大人，這個時候你還管京城的排水作甚？”

“真成了親就遲了，得先拖着。”譚景明摸了摸它的腦袋，明明是笑着，眼中卻淌下了一行淚。

都要活着啊。

好好的。

如她所料，當朝聖上對譚景明這一提議十分感興趣，聽聞她曾開通了從遙城往浔陽的水路，便命令她将城中地下水管的圖紙畫出來，李氏父子愣是沒落上說半句話，悻悻而歸。

回路的馬車上，李右相拉過李章閣，“一月後太後壽宴，我會再提此事，這些日子你給我瞧緊了她，莫要再橫生事端！”

李章閣慢慢點了點頭。

李右相嘆了口氣，“父親知道，你不喜歡那姑娘，但情勢所迫，表面功夫須得做一做，你又到了娶妻的年齡，大不了将□□扳倒之後，休了再娶個你喜歡的。”

李章閣一愣，“休了？那她怎麽辦？”

李右相在他腦門上彈了個爆栗，“你管她！咱家将賭注都押在三皇子身上了，若要失算，便是萬劫不複！”

李章閣捂着腦門，沉默不語。

“不過皇上想必是同意這門親事的，”李右相又道，“只要你娶了譚景明，就不愁謝愚不動怒，到時候再煽風點火，哼，逼宮也不是不可能。”

兩輛馬車一前一後，擠開熙熙攘攘的人道慢慢往前走着，護衛騎着高頭大馬在前頭開路，因而誰都沒注意到，馬車中間，一抹白色的毛球竄了過去。

譚景明撩開簾子，讓小狐貍鑽了進來，嗚哩哇啦地講了方才在前頭聽到的。

“原來如此，”譚景明捏着下巴想道，“果真拖着是上策。”

“可是他們說在下月太後的壽辰上……”

“根據我看這麽多年電視劇的套路，讨好太後總是沒錯的，”譚景明轉頭道，“你說，介紹鬥地主給太後會不會管用？”

小狐貍：“……那還不如三國殺呢。”

“算了算了，這個不能皮，是掉腦袋的大事兒啊，”譚景明躺在馬車裏，滾了兩圈，“一個月，糧草要是到了，太子那邊也應該打得差不多了。”

小狐貍撓着腦袋，“那怎麽辦？”

譚景明提起它的後脖子，“你看看，你長得多喜慶，送你過去當壽禮準沒錯。”

小狐貍大驚失色，“這都多久了，大人您還要将我賣了？”

譚景明勾起了唇角，将它摟進懷裏，嘆了口氣，“要能再回去一次就好了。”

話音剛落，馬車突然猛地一停，譚景明毫無防備，在車裏打了幾個滾，狠狠撞上了木欄，懷中的小狐貍也脫了手，咕嚕嚕地滾到了馬車外。

“六六六！”譚景明捂着腦袋，立刻跟着蹿了出去。

馬車險險停在一個五六歲大的小姑娘面前，馬蹄子在地上不停地刨着，吓得那小姑娘當即紅了眼眶。

“快滾！”馬夫揚了揚鞭子，“擋什麽路！”

小姑娘一聽，吓得更厲害，索性哇哇大哭起來。

這是在喧鬧的集市中，小姑娘一嚷嚷立刻引得周圍行人紛紛駐足注目，霎時把這一圈圍的水洩不通。

“怎麽回事！”李右相從馬車裏負手走了下來，瞥了眼跌坐地上的那個灰頭土臉的布衣姑娘。

“大人，這小娘們礙事！”馬夫趕緊撇清責任。

“礙事不會拖走麽？”李右相冷冷道，“非得本相下來親自指揮？”

“是是是！”下人趕緊應道，兩個壯漢便撸着袖子沖了上去。

“等等，等等！”一個十來歲的姑娘擠着人群，急得滿臉通紅，“別動我妹妹！”

“快走快走。”李右相不耐煩地揮揮手，讓那個大些的姑娘将哭得喘不上氣的小姑娘抱走了，跺了跺腳，“真晦氣，什麽事兒……”

“爹！不好了！”李章閣擠開人群朝這邊跑來，“譚景明跑了！”

譚景明的初衷只是想把小狐貍拉回來，這系統忒蠢，京城這麽大，要真丢了可真怕找不回來。

可等她拽住小狐貍的時候，轉頭一瞧，馬車被圍的水洩不通，便正好趁亂溜進了一條無人小巷。

“大人，這麽溜了，你弟弟怎麽辦？”小狐貍道。

“我不溜，去哪裏搬救兵殺回來啊，”譚景明皺着眉，“他們如果聰明，應當不會對曜兒下手，因為他們需要我的配合，一旦動了曜兒，我哪裏願意配合他們。”

“可這裏是京城，咱們不熟啊，”小狐貍小聲道，“又不能溜回遙城。”

“不管，先出城。”

“大人！”

“六六六，”譚景明低聲道，“他眼睜睜看着我掉下水，得造成多大的心理陰影啊……”

“大人……”

“我想見他了。”

“大人，”小狐貍道，“我只是想說，咱沒盤纏。”

譚景明：“……有道理。”

“姐姐，你要去哪裏，我給你銀子好不好？”

譚景明回過頭，見一個灰頭土臉的小姑娘正拽着她的衣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