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丞相第八
茶館,雅間。
為了方便出行,譚景明特地将臉和手腳塗黑了,所以旁人也并未說什麽。
小厮上了茶點,将屋門帶上,只剩袅袅茶汽在室內氤氲成一片。
“我和你沒有什麽可說的。”李章閣淡漠地看着案上精致的糕點。
“我來向你道別。”譚景明抿了口茶,“很快我與王爺便要離京。”
李章閣擡眼,“這麽關鍵的時候,去哪兒?”
“珊瑚洲。”她頓了頓,“換句話說,就是南海九郡。”
李章閣一愣。
“你說得對,”譚景明道,“若是謝愚手握重權,又占據着江南肥沃封地,朝廷如何能不忌憚?有謝愚在一天,袁明韶就不可能登上王位。”
“那邊現在不是倭寇占領着?”
“是,所以是去平南海,剿倭寇,”譚景明道,“那種鳥不拉屎的地方,按這年代的腳程,估計一去就回不來了,所以大概是訣別吧。”
“不出一個月,大理寺就能查到丞相府了,如果大理寺裏有謝愚的眼線,估計還能更快。”李章閣低聲道,“所以……”
“所以,你要不要跟我們一起走。”
謝愚從宮中出來的時候,天色灰沉沉的,深秋的寒風卷起一地枯枝,滿城蕭瑟。
拐角處慢慢現出一個人影。
“叔,你們何時啓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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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個月之後。”謝愚走上前,想拍拍他的肩,手擡到一半卻又放了下來。
“叔……”未來的君王咬着牙,像是極力忍耐着什麽一樣,俊朗的臉龐都顯得有些猙獰起來。
“日後天下蒼生的重擔就由你一人承受,”謝愚道,“叔不在身邊,你可點收斂着些,再不得像先前一般調皮不着調了。”
說罷,謝愚微微彎了彎唇角,慢慢朝外走去。
“叔!”
謝愚腳步一頓,轉過頭,那二十好幾的大男人涕淚縱橫,語塞哽咽不成調,傷心得像幼時拿不到糖的小崽子。
“為什麽你們一個個都要走!”他含糊地說着,一把拽住謝愚的衣袍,手指卻在微微顫抖。
“小九兒不見了,叔也不見了……你們、你們……”
“算了,就這一次。”謝愚嘆了口氣,将泣不成聲的袁明韶拉進懷裏,輕輕拍着他的背。
“還記得你從小就好勝,整日上我院裏玩,不愛念書,卻門門功課都想拿第一嗎?”
“嗯,二弟體弱不是我的對手,只有三弟每每都想壓我一頭,我自然不甘心。”袁明韶咬着牙恨恨道,“一次比試射術還輸給了他,被冷嘲熱諷了許久,想找叔來訴訴苦,還被直接擋在了門外。”
謝愚笑了,“這麽大了還記仇?叔可記得,第二次你再跟三皇子比試的時候,可是出了把風光。”
袁明韶擡起頭,眉目間有些小得意,“那當然。”
“所以啊,叔從那時就明白了,若要你成器,叔必然要離開。”
袁明韶一愣。
“龍椅上,”他頓了頓,“永遠只能坐一人。”
十一月底,皇上下令派楚王平珊瑚洲,剿滅倭寇,即日啓程離京。
同期,落水的長樂公主袁一笑終于醒來,指明落水的起因經過,皇帝震怒,謝雲九入獄,袁明韶禁足。右相一派躍躍欲試,有死灰複燃的跡象。
但右相沒蹦跶多久,大理寺便從原太子妃屋中查貨與丞相府的書信往來數十張,同時,袁明韶派人向太後遞上雲嬌嬌下毒一案的人證,禀明禦史大夫為掩護,實則是丞相府暗中動手腳。
十二月,大理寺在丞相府中搜查出剿匪沉船一案的證據,并牽扯多次暗害太子,右相忍不了刑法,逐一交代暗害三皇子、左相、太子、王爺等人的前後經過,最終下令滿門抄斬。
右相一案牽連甚廣,驚動朝野,短短半月的時間裏,該落馬的官員落馬,該斬首的官員斬首,朝野籠罩着一片惶恐的氣氛。
十二月底,右相一案的餘波還未平息,皇上便氣急攻心,一病不起,在老臣的極力勸說與推動下,将皇位傳給了唯一的候選人。
新永元年,袁明韶登基,繼續處理右相餘孽,提拔新人,霎時間,烏煙瘴氣的朝廷變得清明起來。
“原來五天一朝,這小崽子倒好,改成兩日一朝,每天天不亮就得爬起來,真是要了老命啊!”
“那是當今聖上,你說的什麽話!”鄭桑無奈地踢了踢躺在床上打滾的癞皮狗,“阿軒,起來了,該用午膳了。”
“我不要,我累。”陳立軒鑽進了軟乎乎的被子裏,“都怪你昨晚弄太晚了,我都沒怎麽合眼。”
鄭桑動作一頓,頗不好意思地撓了撓臉,伸手将人從亂糟糟的被子裏撈出來,“那也脫了衣服再睡。”
陳立軒揉着眼睛,靠在他身上惬意地打了個哈欠,剛要去見周公,卻聽見窗外噼裏啪啦一陣啄木頭的聲響,伴着那只喜鵲叽裏呱啦的尖嗓門,吓得他一個機靈。
鄭桑動作到一半,看他猛地睜開眼,氣勢洶洶地翻下床,扯開窗,一把揪過那只小不點鳥兒。
“幹嘛!”
“送信啊!”喜鵲翻着白眼,“我要死了,您輕點兒啊!”
陳立軒兇神惡煞地将信解下,然後一把扔到屋外玩泥巴的大黃狗身上。
“吃掉!”
大黃狗看着那長着漂亮的毛的小家夥,那鼻子拱了拱它。
喜鵲驚得從地上彈起來,“別吃我啊!我沒肉的!”
“可是大人說……”
“說個球球啊!!別碰我!!”
李章閣再見到麻雀的時候,宛如剛從鬼門關走了一遭,飛得彎彎扭扭,啪叽一聲便掉在了地上。
小狐貍安慰地摸了摸它的腦袋,“肯定是進那只蠢狗的胃裏玩了一圈才會這樣的。”
“哪兒都找不到你,原來在這兒。”譚景明蹲下身抱起狐貍,朝李章閣抱歉地笑了笑,“人家在這兒琢磨着設計戰船呢,你在這兒搗什麽亂!”
“沒事,”李章閣從喜鵲腳上解下信箋,“陳立軒那邊來了回信,要看看嗎?”
“嗯嗯!辛苦啦!”譚景明樂呵呵地拿過信紙,抱着小狐貍走了。
拿着信紙在屋裏轉了兩圈,譚景明小聲念叨着,“都已經新永三年了,咱們這兒也倭寇也安分不少了……诶,皇上很厲害嘛,北邊的蠻人都打敗來朝貢了……诶!我還沒看完呢!”
“風調雨順,百姓安康。”謝愚拿過信紙,一目十行地掃着,“……嗯?帶着老虎上朝?這孩子又……”
“诶诶诶,皇上今年才二十五,別苛求太多了啦,你這個又當爹又當媽的叔,”譚景明捅了捅他的腰窩,“哎,講真的,我都沒見過你這麽溫柔對我呢!總是冷着個臉,跟欠你錢一樣……”
謝愚放下信,“你是欠我錢。”
“啊?”
“剛開始,你問我借的一百兩,還了麽?”
“……你怎麽還記得?”
“已經過去了四年了,按照現在的銀價,算上利息……”謝愚不知從哪兒搗鼓來個算盤,噼裏啪啦地敲了起來,“去掉零頭,算你一千兩吧。”
“謝、愚!”
一切的一切,平穩而有序地進行着。
即使分隔兩地,該鬧騰的人,還是一樣鬧騰啊。
作者有話要說:
emmm因為這篇相當于是全文存稿的所以寫的時候也還好
但出乎我意料的……全篇人氣低迷到了一種地步,反觀隔壁完結了卻還在漲收藏的耽美,我去反省一下2333
感謝小天使看到了這裏(如果有的話),希望能給些建議~我大概知道這篇的情節有點跳脫,可能不是很吸引人(捂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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