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五蠱招魂司
更新時間2012-10-29 17:54:20 字數:3577
————開禧二年三月初七|多雲|(一)————
初見尼傑客,我以為他剛剛從煤堆裏打了個滾出來:他也太黑了吧!
我不是說他穿黑衣,而是他的皮膚,渾身上下全部是黑黝黝的,發出油亮的光澤,那不是曬黑的,分明是天生的膚色。而高聳的顴骨,深陷的眼窩,更說明了他異邦人的身份。
尼傑客似乎早已習慣旁人這種一驚一乍的神情,嘿嘿一笑,一排牙齒在他黑色皮膚的映襯下,猶顯白亮:“泥者樣看窩,窩會海少嘀。(你這樣看着我,我會害臊的)”他說話帶着不知來自何地的腔調,聽起來非常費力。
我歉然一笑:“對不住,在下失禮了。”
尼傑客搔搔頭:“沒關席,窩多喜慣了。(沒關系,我都習慣了)”他站在一叢灌木中向我招招頭:“過乃看看窩嘀包貝。(過來看看我的寶貝)”
我不由走近前去,他攤開炭似的手掌,一個黑乎乎髒兮兮的東西立時失了控制向我面上撲來!我忍不住“呀”地尖叫,本能地去擋,那東西“呱”地一聲,直躍入灌木叢中去了,竟是一頭賴蛤蟆!
我這廂驚魂未定,尼傑客早已哈哈大笑起來:“願來是個骨釀家!窩這早真理害,怎莫試多不會霜啊!(原來是個姑娘家!我這招真厲害,怎麽試都不會爽啊)”
我氣極。貪着谷裏空氣好,一大清早出來走動,竟被這古靈精怪的番人戲耍。我不由怒道:“是‘屢試不爽’!真個司馬懿破八卦陣——不懂裝懂!”
“哦,是‘你是不爽’。那什麽叫‘死螞蟻破拔罐症’啊?(哦,是‘屢試不爽’,那什麽叫‘司馬懿破八卦陣’啊)”
我又是好氣又是好笑,無法發作,只好耐着性子解釋一遍。我一邊說他一邊點頭,也不知道是真的聽懂了,還是再一次地“司馬懿破八卦陣——不懂裝懂”。
聽完了,他說了一句我聽不懂的話:“瘦骨狗!”
“瘦骨狗?你!你罵我是狗?你才是小狗呢!”
“啊呀不是不是!”尼傑客發了急,只是皮膚實在太黑,臉漲得再紅也看不出來,“者是窩們那裏的話,就是多好嘀骨釀的意思。(這是我們那裏的話,就是多好的姑娘的意思)”
他的語氣誠懇,我仍有些将信将疑:“瘦骨狗?好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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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椰絲椰絲!”
“椰絲?”
“久死‘沒錯’的意思。(就是‘沒錯’的意思)”
我還沒有徹底反應過來,忽然路的盡頭搖搖擺擺走出一個妖冶婦人,華麗的鵝黃衫裙罩不住曼妙身姿,金黃緞子抹胸半遮半隐透出誘人韻味,她臉上化着濃妝,遠遠地便能聞見一股脂粉香氣。
我還沒忘了自己“盛餘然”的身份,跟尼傑客使了個眼色。尼傑客笑道:“拿是窩們谷裏的第一黴人,鞋黴人。(那是我們谷裏的第一美人,蠍美人)”
那婦人早接過話頭:“你個死蛤蟆!閉上你那淨說怪話的臭嘴!”水腰一扭,向我貼了過來,香氣襲人:“喲,這是好好那妞兒帶來的妙人兒吧?”
我哪見過這陣仗,還好尼傑客橫插一腳,攔住了那婦人軟綿綿的身子:“黴人,泥稀飯嘀是泥人,久不要喝窩們男人慘禍了!(美人,你喜歡的是女人,就不要和我們男人摻和了)”
那婦人杏眼倒瞪:“老娘喜歡男人還是女人,你媽的管得着麽?閃開,我正要和這位兄弟親熱親熱!”說話間,一只瘦如枯木的手已向我伸過來。那手上刺着一只蠍子,兩只蠍鉗正占了她食指拇指,蠍身卻在手背上屈着,蠍尾倒豎,正是蓄勢待發的姿勢。
此時這只蠍子張了蠍鉗,似要鉗住我的手掌,我不敢輕敵,順着她來的方向微讓,避過蠍鉗直攻,拂手點她合谷穴,待她回防的當口收手抱拳:“早聞蠍美人豔冠群芳,今日一見,原來傳聞都是假的。”一邊說,一邊暗道慚愧,這廢人谷隐逸江湖幾乎無人知曉,我去哪裏“早聞”她“豔冠群芳”,但又想但凡女子,沒有不愛人誇的,便是無恥一番,想也無妨。
蠍美人被我這招守勢擋得極不過瘾,待要再攻,聽我這麽一說,不覺問道:“怎麽說傳聞都是假的?”
“這個……以不才之見,美人比傳聞中所說的美多了,什麽豔冠群芳,這個詞怎麽能形容美人的美,你簡直是國色天香,沉魚落雁,閉月羞花,一笑傾城,二笑傾谷,三笑……”
“啊呀,沒有啦沒有啦,我姿色是有一點的。以前有人說我和李師師長得很像。李師師我是不敢比啦,嚴蕊的話,我自認還是比得上的。”
嚴蕊是本朝名妓,幾年前,因朱熹誣其與太守唐仲友有私情而下獄,雖受嚴刑挎打卻寧死不屈,朱熹的後任岳霖有感于她的氣節,放了她。出獄時,她口占一首《蔔算子》曰:“不是愛風塵,似被前緣誤。花落花開自有時,總賴東君主。去也終須去,住也如何住!若得山花插滿頭,莫問奴歸處。”此事、此詞皆甚廣,就連尼傑客也聽過,連聲說道:“介個窩知,介個窩知!是黴女,還是有借氣的女子。(這個我知,這個我知。是美女,還是有節氣的女子)”
他贊的是嚴蕊,蠍美人卻當是贊她,不由臉露嬌羞:“啊,真是的,雖然說平時誇我的人很多,可是你這麽當面誇,我們又這麽熟了,真是……”
尼傑客忍不住快笑出聲,忙假裝咳嗽掩飾。蠍美人猶自美美的:“死番子,你平時要多說幾句人話,我也不會和你……”
尼傑客忽然止住笑容,小聲呼道:“敢死的來了。快走,快走。”
我不解其意,蠍美人則與尼傑客交換了一下眼神,兩人前後騰身,幾個起落已躍在數叢花後,蠍美人遠遠道:“招魂司的人要來了。鬼神之事難信其無,你快快閃避,惹着他們不是好玩的。”
寂寂花叢,剎時只餘我一人。适才的嘻笑嗔罵,似乎從未存在。他們所說的“招魂司”是什麽呢?他們又為何要聞之而走?
忽聞得幽幽鈴響,絲絲縷縷,飄飄蕩蕩,不知從何而來。我想起蠍美人的警告,隐身花叢之中。
随着鈴音漸進,聲響之中多了一個很有節奏的“砰、砰”聲。我好奇地透過花與花的間隙,屏氣偷看:谷中道路赫然多了一隊黑黑的東西!
再定睛一看,頓時七竅走了五竅:那搖搖晃晃地走來的,竟然是一行屍體!
這些屍體用草繩連成一串,皆披着寬大的黑色屍布,沒有衣袖,看上去很臃腫,頭戴高筒氈帽,額上壓着的符咒直垂到臉上,上身僵直,一步步有節奏地往前跳動,那“砰砰”之聲便是他們的腳步聲。
在這些披着黑色屍布的屍體前,是個形如枯槁、面色蠟黃的道人。他一手搖着攝魂鈴,一手提着破舊燈籠,鈴聲铛铛直響,燈籠卻是滅的,在風裏輕輕晃動,端的是詭異無比。
我目瞪口呆,任這行屍體從眼前過去。那道人沿路灑的符咒落到我頭發上,我只能忍住恐懼動也不動;只覺額頭的汗一滴滴冒出,沿臉頰滑到下巴。
好容易屍體走遠,我才回過神來:原來尼傑克說的“敢死”,乃是“趕屍”的意思,遇上了便是觸黴頭,難怪他們要溜之大吉。
正思量間,一個人影又極快地從斜路上一閃而過。我頓起狐疑:這背影竟如此熟悉,似在哪裏見過!!
我對自己認人的本事向有自信,也顧不得那人影到底真是“人”影,還是招魂司帶來的“鬼”影,追蹤而去。
不料的是這人輕松也甚為了得,七拐八彎,分花拂柳,不久便尋不見蹤跡。而我跟随着他,漸漸到了谷中深處。
我不覺躊躇了:前方隔着一汪小小溪流,濃密青草從水裏長到陸上,就在這密草之中,有一座石屋。
前進,是未知的福禍;轉身,我可以不費吹灰之力地找回來路。
但終究,還是好奇心再次取勝。
越近石屋,越是聞得一股蟲豸的腥冷氣味。我小心翼翼走上前,發覺那石屋并未上鎖,便就着大開的門口一張。這一張,又是一驚,心髒也險險要跳了出來:
門裏十分簡陋,不過桌椅床而已,可就在正中地上,分明是一具屍體!
那具屍體不是別人,正是昨日引我們到廢人谷的蛇郎君!
我見過的死人也不少,但蛇郎君的死狀仍讓我魂飛天外:他的臉,就像是被人以雙手扭絞,完全變形;嘴巴張得很大,幾乎能裝下一個拳頭——如果不是他還穿着昨日的衣裳,我幾乎難以認出這就是沉默神秘的蛇郎君!
這還不算,他的左胸血肉模糊,卻又空空如也,竟是被人一爪之下,抓去了心髒!
我在極度的恐懼中轉身狂奔。這個廢人谷是什麽地方,為什麽有怪人,有鬼魂,有死人!我不能再多停留,我要離開,離開,離開!
慌亂之中,我與一人撞個滿懷。一掠中,看到的是個俊美男子的臉。這臉實在比美女還要美,足以讓人一瞥驚豔。但他出現得太不湊巧,我只急着回居所,哪顧得上他到底是美在何處,也管不着他是谷中人,還是和我一樣是谷外客,匆匆一揖,落荒而逃。
居所之中,陸聽寒卻不在。他去哪了?在這個時候我真想馬上就看到他,可是他去哪了呢?在床沿坐下,我稍稍運氣調息,将心情平複。然後開始回想今早出門後遇到的這一連串怪人怪事:蛇蠍蛤蟆,五毒見其三,還有兩毒不知是什麽人……招魂司真的能駕馭屍體麽……龍相如是不是他們驅鬼所殺……這谷主是什麽樣的人……蛇郎君……蛇郎君血未幹透必是剛遭毒手……那人影是誰……
亂七八糟的東西充滿我腦袋,我已經無法靜心分析這突如其來的一切,也不知混亂了多久,谷中忽然響起一陣急促的鐘聲!
铛铛,铛铛铛,铛铛,铛铛铛……兩短三長的鐘聲似極了之前我所遇見的趕屍人的攝魂鈴。我剛想出門看個究竟,好好已急匆匆而來,面色驚慌,如臨大敵:“快随我去三味齋,主人鳴鐘相召!”
“陸聽寒怎麽辦?他不知……”
“陸公子已先行去了,我們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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