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 才不和你分果果

更新時間2012-12-30 14:44:09 字數:3076

————————開禧二年四月二十一日|晴|——————————

開禧二年四月二十一日,韓府傳來消息,那事兒成了。大宋閨中秀品拍賣大會将與解語軒的重整開業同步開始。與此同時,《新聞》對北伐及諸将的訪問全面拉開;印刷、發售等技術問題也按部就班地進行着。

這些事都是開禧二年四月十七日那天暮成雪四處奔波的結果。

這樣的結果很不錯,然而我有感覺,暮成雪胸中所藏之事還有其他。

那天我很狼狽地走屋頂路線,一身髒一身雨地到仁明殿外等暮成雪。

乍見我灰頭土臉的樣子,她一下笑出聲來:“小青小青,你叫這名字簡直不能顯示出你的特點!你應該改名叫小貓!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小花貓!”

我氣啊!一路當先,不怎麽理她。她又忙忙地扒上來道:“別生氣嘛!小貓也挺可愛不是嘛!又很貼切!……見着你家百合公主沒有啊?”

我住腳,猛地轉身。

她似乎吓了一跳:“沒見着?”

我看了看她,繼續在前走。她亦步亦趨地道:“她不是偷跑了嗎?不是你幫她跑的?”

“暮成雪你耍我的吧!肖留白到底是不是你的人?他去禦書閣做什麽?你故意讓我去弄這番動靜好引開侍衛讓他進去對不對?可是沒想到啊沒想到,我也跑進了禦書閣!你下次要做什麽之前能不能告訴我一聲啊!”

暮成雪這回真的吓了一跳。只是不知她的驚,是因為我的生氣,還是因為事情出乎她的意料。然而她很快地恢複過來,臉上露出了嬌豔無比的笑容:“我相信我們有默契。”

默契。人與人之間的默契到底有多準?我不能評估。很多事,我們總以為對方“總該”知道,“總該”明白;實際上卻往往在貌似的默契下,越走越遠。我明知這樣的道理,卻不能改變自己和她一樣,在很多時候都不願把話說到白。在我看來,有許多事無法宣之于口,還有很多事亦無需明說。

譬如說我無法去問她,她與畢再遇之間到底屬于哪一種關系。我也不會問她,她的胃口和野心,是否只有吃掉汗青盟那樣大。我問的永遠是能問的問題:“肖留白是你的人嗎?”

“不是。非要界定的話,是互相利用的關系。他和石飛白要争沒錯,但他們有相同的終極目的,就是讓廢人谷殺入中原武林。”她頓了頓,“當然,你也可以想像力再豐富點。他們在南诏,有類似國教、國師的地位。”

南诏小國,或許也想在大宋對金的北伐中謀取一些利益。這個前提下,他們一分為二,分別投資在主戰派和主和派身上,未嘗不可。

暮成雪繼續道:“他去禦書閣找的東西,恐怕和石飛白要找的東西一樣。”

那麽,本來我遇到的應該是石飛白了?肖留白從頭到腳都是個意外?

暮成雪道:“石飛白居然打不過肖留白!早知道我就投資肖留白了!”她氣憤得很,這氣憤又帶上了三分頑童氣。我知道,這個話題到此為止,她不會再透露更多。

不過她坦白這次帶我進宮确實有要利用我的緣故,這點讓我心情稍好,忽然想到一事,不覺嘴帶微笑。

暮成雪一下猜中我在想什麽:“小青同學,你別在那裏幻想我是當朝李師師了!我對皇帝陛下沒興趣!”

呃……好吧。你對人家沒興趣,說不定別人對你有興趣呢?回到解語軒後,石飛白好幾天都屁颠屁颠地跟在暮成雪身後,又是道歉又是愧疚又是解釋,惹得大家偷笑不已。

開禧二年四月二十一日發生的最大一件事,是梅沁的登門到訪。

那個女子,從來都很會打扮自己,濃妝淡抹,皆盡相宜。今次她穿枚紅輕紗,少不了袖間一朵梅;而暮成雪則是天青色水雲寬袖襦裙。她二人本就一淡一豔,今天穿的衣服卻是與其人相反地一豔一淡,偏偏全無違和感,果然美女就是美女,穿什麽都是美的。

這兩位武林中最美的女子對坐在風荷居中,初夏的風輕撫,淺綠深綠層層疊疊的荷葉擺動着,偶然傳來一兩句歌女的低吟,誰能想到這麽美好的情景,二人談的卻是江湖對決、權謀度勢的大事?

“我聽說,暮姑娘最近會有大動作?”梅沁臉有病容,在寒暄轉折了許久後終于切入正題。而今天的暮成雪也少見的有耐心,居然忍住梅沁轉了這麽久。我猜想,她是将梅沁當成一個可以匹敵的人來看待,所以才還沒發火。

暮成雪眨了眨眼:“梅二姑娘消息很靈嘛!”

“暮姑娘說笑了。你要做的不是小事,不可能瞞,你也沒有刻意瞞,不是麽?”

“瞞不住嘛,自然就不瞞了,瞞也沒用。”

所有的前期動作都在進行,而相應的造勢活動也已跟上,江湖間都知道解語軒下一步的安排,這本不是秘密。

“這本不是秘密。”暮成雪低頭喝了一口荷葉茶,笑道:“不知梅二姑娘來問我這不是秘密的事,卻是為何?”

梅沁亦端起茶杯,聞了聞茶香:“好香的茶。解語軒出産的東西,果然都是好的。”

暮成雪一笑,自傲從容:“不好的,做來何用?我的茶好天下皆知,可不到解語軒,你便喝不到,這就是解語軒的金字招牌。只此一家,別無分號。”

梅沁報之一笑:“獨家雖好,不若用這金字招牌,讓別的茶館酒肆亦加盟分銷,豈非所得更快更多?”

暮成雪輕輕放下茶杯,嘆了口氣:“非是我不肯分別人一杯羹,乃是我這招牌若多人摻和,怕是變黑了再也描不金啊。”

“暮姑娘多慮了。做生意的人,不外一個利字。有解語軒大好招牌來用,塗金還來不及,哪裏會抹黑?”

暮成雪道:“梅二姑娘深閨寂寞,不知世事與世人,向來是知人知面不知心。今日共枕眠,明天各分飛。”

梅沁臉色微變,輕聲道:“我人在深閨,卻也知世間不如意事十常八九。心愛的人棄你如敝履,實是無可奈何。雖則心中挂念如昔,又能如何?”

暮成雪盯住梅沁的臉,半晌說道:“做生意,是要講誠信的。如果一方不誠,那便無可繼續。”

“我彭蠡湖此來可是一片誠心。”梅沁堅持道,“暮姑娘應該知道,我梅沁亦不只是一個人。”是的,梅沁及彭蠡湖,身後還有很多人。

然而暮成雪輕輕搖搖頭:“既然如此,我們沒什麽可以談的。”她又把茶杯端起,微微笑道:“我呢,朋友不愁少,敵人不怕多。”說完,抿了一口茶水。

端茶,自然是送客的意思。梅沁乖巧地站起身告辭,臨行前不忘相告:“暮姑娘,生意場上無常勝之事。下回咱們再坐在一起談生意,不知會是幾時,亦不知那時情形如何了。”

暮成雪冷冷道:“等着瞧咯,老娘又不是沒見過大風大浪。”

好好送梅沁出門,待她走遠,暮成雪拉開屏風,蔥蔥玉指直奔我臉:她二人在幕前對答,我隐身在屏風之後聽。她指頭一伸過來,我忙道:“她是來試探你有沒和別人合作的可能。”見她臉色不愉,忙又道:“她是替汗青盟來問的。”

一個全新而有實力的敵人即将出現,汗青盟直到現在依然沒有做出任何表示,這有違常理。看起來與汗青盟八百竿子打不着關系的彭蠡湖梅沁來此一問,是夜保住底線的一種做法。能合作最好,合作一段,再以一貫的強勢作風以大吃小;若被拒絕,被拒絕的是彭蠡湖,汗青盟也未在後進前失了先驅的面子。

不過,夜不知道我身在解語軒,他與梅沁的同盟關系,并沒有他想像中的那樣隐秘。

說到這些。我突地心情一黯,想起了青十六姐,不,已經不是青十六姐。江湖上傳來的消息,她已經成為新任護盟者,回複本名,桑維梓。不知道她是如何向夜解釋我的去向。我在夜的眼中,就算不是死人,怕也是個廢人了吧?

“好了,又瞎想什麽呢?”暮成雪是那樣聰明的人,她及時地制止了我更飄乎的思緒。

我收回神,繼續說道:“說明汗青盟真的很看得起解語軒。當然也代表我們要防他們給我們使絆子了。”

“你覺得汗青盟會從哪裏下手?”

“汗青盟自诩公正、權威,自然會找我們的不公正與不權威處。同時渲染他們的絕對公正與權威。”

暮成雪滿意地笑了:“游戲開場,我等這一天已經很久了。”

是的。我們為了這一天,都準備了許久。

梅沁否認知曉楚樂一的消息。但她一定也不會知道,無論楚樂一在誰的手裏,過不了多久,便會被迫現身。

做生意,沒有絕對的一本萬利,更多的是互利互惠,你退一步,我退一步,再攜手共進三步。不知退,就不會有進。

而我們亦自警惕,在我們彎弓蓄勢、準備把箭射向他們的同時,他們想必也張開了一個大網,等我們自投羅網,再一并剿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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