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罂粟劫(二)
罂粟劫02
嬰粟無從知道自己究竟是為何從五谷之一的粟米變成了如今的罂粟,也許是因為名字?又或許是因為子粟的怨氣?更或是穿越所帶來的物種變異?
但是此時此刻,他是嬰粟,也是罂粟,這是不争的事實。
而既然穿越了,嬰粟也就在深谷中安心的住了下來,除了寂寞些,他發現這深谷裏也不錯,他不需要為了生計奔波,這裏雖然只有他一只妖,但是有很多草木,和這些單純的小生靈們交流也別有一番趣味。
嬰粟不知道過了多久,久到他險些忘記了自己穿越到了一本書中,成為了其中的主角,直到有一天,深谷中傳來一陣響動,嬰粟趕到峭壁的旁邊時,卻發現那裏正躺着一個滿身浴血的人類。
嬰粟死死的盯着那個人影,身體中那些不屬于自己的陌生情緒左沖右突,他的眼睛在瞬間變得通紅,恨不得生啖對方的血肉,也難以消解自己的心頭之恨。
——正是神農!
然而正當他伸出利爪,掐住神農的脖子,想要将其掐死的時候,一道黃色的光芒卻突兀的籠罩在神農的身上,将嬰粟重重的彈開。
“咳!”嬰粟吐出一口血,感受着自己肺腑受到的傷勢,看着遠處黃色光芒隐沒的神農,心中的恨意越來越深。
為什麽?他明明重生了,卻不能殺死這個人?
他死死咬着自己的下唇,再次向神農沖去,這一次卻沒有黃色光芒護佑,嬰粟一喜,然而當他再次意圖殺死神農的時候,那道光芒卻再次出現将他彈開,力道比之上次更重。
嬰粟壓下喉中的血腥氣,咳了兩聲,看着不遠處的神農,心中的理智在受挫兩次後終于回歸,嬰粟知道,他是無論如何也殺不死神農的了。
是了,神農可是人皇,據說出生時便是神龍環繞,加冕人皇時更是天道降下功德,他不過一個小妖,縱使僥幸重生,又如何能傷的了這人族之皇。
嬰粟低低的笑了起來,笑聲牽動了肺腑的傷勢,讓他又咳了幾聲,頰邊染上兩抹緋紅,更顯得這張少年的面孔豔麗無雙。
明明是同一張臉,只是換了一個靈魂、換了一件衣服、換了一身氣質,便如同天壤之別。
嬰粟閉上眼睛,再次睜開時,瞳孔已經恢複了墨黑的顏色,雖然沒辦法現在殺死神農,但是誰說如果報複一個人就非要将其殺死?死了有死了的痛快,不死也有不死的解氣,要知道,他現在可是罂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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嬰粟再次爬起來,強忍着傷勢将神農拖入自己的洞府之中,現在,就等神農醒來了。
嬰粟低低笑着。
神農醒來的時候還恍若隔夢,他明明記得,自己在采摘一株藥草的時候不幸滾落山崖,山崖之下深不可測,他以為他這一次死定了,然而眼睛睜開,看到的卻是灰黑的岩頂。
這是哪裏?
神農疑惑的想着,然而還不等他想出個結果,一個少年便拿着幾株草走了進來,看到神農醒了,十分高興的笑道,“你醒啦!”
而在那紅衣少年展開笑顏的一瞬間,神農只覺得整個山洞都熠熠生輝,他從未想到,這世間竟有這般豔絕天下之人,讓你想到了那滿山的桃花,桃之夭夭,灼灼其華,但是比之桃花,又多了一絲炫目與極豔,讓你忍不住想要接近,更想要擁有。
神農足足愣了半刻鐘,直到嬰粟走到近前,才狼狽的扭頭,掩飾自己剛才的窘狀。
嬰粟像是沒看到神農的失态一般,依然笑吟吟的道,“你醒了,該上藥了。”
“上藥?”神農此時才想起自己的狀況,但是剛剛想要動一下,卻發現自己全身上下都在叫嚣着疼痛,神農簡單的檢查了一下,就發現自己斷了至少兩根肋骨,左臂斷折,腿也斷了一條,腦袋上也有傷,實在是不能更凄慘了。
只是……神農看着嬰粟手中沒見過的藥草,心裏提起一絲警惕,雖然被人所救,轉眼間就防備對方并不太好,但是神農還是生性謹慎的問道,“你有看到我的鞭子嗎?就是一條紅色的,大概手臂長度。”
神農比劃着,嬰粟的眉頭微不可查的皺了一下,随後悄然散開,大名鼎鼎的赭鞭他當然知道,若不是這條鞭子只認神農一個,他老早就收為己用了,不過現在……還是神農的信任最重要。
嬰粟笑着從山洞的角落裏将一條火紅的鞭子拿出來,“是這條嗎?”
“就是這條。”神農驚喜的接過,心中的警惕也散了些許,雖然荒郊野外,出現這樣一個少年着實奇怪得很。
“那開始上藥?”
嬰粟說着拿起藥草走過來,神農笑着攔下,“在下從未見過這幾種藥草,可否給我看一下?”
嬰粟無可無不可的将藥草遞過去,這藥草上又沒有鬼,神農能發現異常才是咄咄怪事。
果然,這幾種藥草都是消炎止血化瘀止痛的良藥,更有加速傷口愈合的,神農看着這幾種藥草驚喜異常,如果這幾種藥草引進人族,那麽以後人族打獵時受傷也能好得快幾分,特別是那種消炎的藥草,更是珍貴異常。
神農這下疑心盡去,将藥草遞給嬰粟,帶着幾分不好意思的說道,“拜托你了。”
畢竟他現在傷着,想要自己動手也做不到。
嬰粟暗笑一聲,将幾株藥草納入口中咀嚼着,唾液充分的将這幾種藥草浸潤,屬于嬰粟的汁液流入藥草之中,給藥草帶來幾分奇異的變化,等到嬰粟将藥草取出的時候,那些藥草的渣已經帶上了幾許紅色。
“怎麽紅了?”
嬰粟沒有擡頭,“紅花雖然是綠色的,但是它的汁液卻是紅色,所以取名叫紅花。”
說着從旁邊拿出一株遞給神農,神農再次羞慚,為自己心中謹慎冤枉少年而羞愧。
嬰粟将藥草的渣敷在傷口上,果然,因為罂粟本身的鎮痛作用,神農身上的黃色光芒沒有絲毫動靜,嬰粟心中一定,快速的将神農全身的傷勢都敷上藥草。
而神農也在疼痛之餘套着嬰粟的話,“你叫什麽名字?這裏是哪裏?”
嬰粟想着前世子粟的樣子,學着他的語氣,“我叫嬰粟,這裏是我的家啊,我一直都在這裏。”
神農震驚,“你一直在這裏?你一個人如何生活?”
“就是自己活啊。”嬰粟十分單純無辜的道,“一個人就不能活嗎?”
神農郁悶,再問什麽嬰粟仍然一問三不知,他心裏暗自猶疑,如果不是這個少年真的如同一張白紙,那就是這個人心機之深世所罕見。
“你叫什麽名字啊?”過了一會,嬰粟問道。
“我?”神農猶豫了下,還是實話道,“我叫神農。”
“神農?真是個奇怪的名字。”
聽到嬰粟的嘀咕,神農暗自發笑。
時光就在兩個人唠嗑中度過了,就像所有久未見人的人一般,最開始是幾乎自閉的不說話,而如果一打開話匣子,那就是滔滔不絕,饒是神農自認善于交際,但是面對某個話唠還是甘拜下風。
直到咕嚕一聲響動,才将嬰粟的話題中斷。
“什麽聲音?”嬰粟四處看着。
神農尴尬不已,然而還不等他說話,又是咕嚕一聲響聲,嬰粟将目光轉向神農的肚子,帶着幾分好奇道,“你的肚子在響。”
“嗯,”神農摸摸鼻子,“我餓了。”
“你餓了?”嬰粟愣神,“餓是什麽?”
神農也是愣神,随即才反應過來解釋道,“就是需要吃東西了。”
“吃東西?”
“嗯,我們行走走動的時候都需要消耗體力,所以需要吃東西補充。”
“哦,這樣啊。”嬰粟恍然大悟,然後就将神農搬出去到了太陽下,還引渡來山溪之水,将神農澆了個透心涼。
神農一驚,“你做什麽?”
嬰粟十分無辜的道,“你不是餓了嗎?我在給你澆水還有曬太陽啊。”
神農簡直無語,然而心中卻隐隐約約有了一個想法,“你餓了的時候就是澆水還有曬太陽嗎?”
“是啊,”嬰粟點頭點的幹脆,“偶爾還要吃些土,不過你沒有根,我就不把你埋啦,還是多澆些水等根生出來再給你土吃。”
神農抹了一把臉,得,他算是知道問題出在哪了,感情這根本就不是個人,是個妖怪,說不得還是個植物類的妖怪,這要陽光要水還要土,說不是植物他都不信。
嘆了口氣,神農十分無語的将某個看似豔麗實則單純的少年拉過來,細細的與他講了一遍人類所能吃的東西,然後在少年看稀奇以及嘀咕着人類真奇怪的反應中,無奈的再次嘆口氣。
看來他的山谷之行要豐富多彩了。
只是看着少年的背影裏,卻沒有一絲一毫的不耐與怨怼,而是染上了一絲連自己也不知道的親近與縱容。
而此時的他還不知道,就在嬰粟轉身的那一瞬間,無辜的面孔上已經染上仇恨的猙獰,而他的深谷之行何止是豐富多彩,簡直可以說蔓延了他的餘生,讓他無時無刻不再想着這個少年,将深谷中的每一個場景都細細咀嚼,然後恨着怨着不甘着咽下去,苦澀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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