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罂粟劫(三)
罂粟劫03
在某人的刻意折騰之下,神農的山谷養傷之旅簡直可以說是坎坷無比,在不能動的時候吃的東西不是太鹹就是太辣,要不就太油膩,都是傷者不适宜吃的,但是在嬰粟一個植物妖怪特別怕火的情況下……神農覺得東西能做熟都已經算是不錯了,實在不能奢求更多了。
當然,神農才不會說,每次看到嬰粟眨着一雙清澈的眼睛看着他,那眸子裏滿滿都是他的倒影的時候,心中總是不自覺的發軟,哪怕嬰粟遞上來的食物總是黑漆漆,他還為此拉過兩次肚子,仍然甘之如饴。
而在神農傷好一些,能夠行動之後,他就主動接過了廚師的職務,只是在某個小搗蛋鬼的幫倒忙之下,那食物味道總是另類的很,讓神農頗為哭笑不得。
特別是知道神農總是用赭鞭試毒之後,嬰粟每次都自己先吃一口再将食物扔進石鍋內,讓神農每每看到心中都會升起一股暖意,心中更為不舍。
他不得不承認,即使山谷中沒有幹淨的衣物、沒有舒适的房舍、沒有美味的食物、沒有聽話的仆從,但是這确确實實是他這輩子自出生起最輕松也最快活的日子了,在這裏只需要安心養傷,有個單純可愛的小開心果,每日不用殚心竭慮的挂念着人族,這樣的生活讓他不自覺得沉迷其中,只覺得時間過得實在是太快,快的他還來不及回味,就已經匆匆結束了。
看着嬰粟那純然快樂的眸子,知曉這幾個月嬰粟對自己的依賴,神農實在是不知道該如何同這個單純的小妖怪說,他要離開了,并且不會再回來。
嬰粟拿起一根野山蘑,将蘑菇根咬下去,确定唾液浸潤後,又将蘑菇帽扔進煮沸的湯鍋。
神農見到這一幕,心中柔軟的一角再次被撞了一下。
他不過是說了一次喜歡吃蘑菇帽,嬰粟便記住了,并且每次吃蘑菇都将蘑菇根莖咬下,只放入蘑菇帽,這樣純然不加掩飾的好,神農只覺得恨不得将嬰粟變成一株小草随身攜帶,永遠也不分離。
這是他自出生起唯一一個不帶有任何目的的對他好的人,他不知道他的身份,不知道他的前途,不知道他的理想與抱負,只是對他這個人好,不帶有任何的雜質。
神農覺得更加難以開口了。
嬰粟轉過頭,看着神農欲言又止的神情,明知故問道,“神農你怎麽啦?是不是我的廚藝又提高了,蘑菇湯的香味把你迷倒了?”
神農失笑,“是啊,你的廚藝是越來越好了,如果你不是趁我不注意在湯裏又放了兩勺鹽的話。”
嬰粟的臉刷的一下紅了,對着神農冷哼一聲,随即轉過頭将地上的一把野菜咔哧咔哧都咬掉,只把草根扔進了沸水裏,“我以為你沒放嘛。”
神農滿含笑意的看着某個賭氣的少年,即使是生氣,也不過是向湯裏扔他不喜歡吃的草根而已,這樣可愛的人,讓人怎麽不喜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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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農忽然愣了一下,他剛剛想了什麽?喜歡?難道……他竟是喜歡這個少年的嗎?
嬰粟仿佛沒看到神農的愣神,只是碎碎念明天要吃烤魚,這次一定要少放紅綠菜(辣椒),太嗆了,還有後山他喜歡的那朵花馬上就要開了,他要帶神農去看,秋天的時候還有甜果,神農一定喜歡吃……
嬰粟的話語裏全部都是神農、神農、神農,感覺到嬰粟的語氣裏不自覺的依賴,神農的心中更加柔軟。
一飯吃罷,神農自覺地去收拾碗筷,洗過之後就在嬰粟的督促下去散步,看着嬰粟的小管家婆模樣,神農心中嘆了口氣,就這樣吧,無論如何,也要将嬰粟帶出谷。
即使這樣很自私,嬰粟在山谷之中永遠無憂無慮,可以安心的做一個純白的少年,外面的世界危機四伏,神農不知道這會給嬰粟帶來怎樣的變化,但是即使如此,他也舍不得離開這個可愛的植物小妖怪。
所以第二天一早,感受着自己酸麻的手臂,看到嬰粟再次流着口水窩在自己的臂彎裏的時候,神農笑了笑。
他們一起烤了魚之後,神農終于躊躇中開了口。
“嬰粟,”神農的目光中充滿了不舍,“我的傷勢已經完全好了,我……應該離開了。”
嬰粟撥弄火堆的木棍瞬間掉落,他呆呆的回頭看着神農,“你說什麽?”
“我說……”話語開口第一次之後第二次就變得容易多了,“我應該離開了。”
嬰粟急了,“離開?去哪?在山谷裏不好麽?”
神農低垂着頭,“我在谷外有不得不去做的事情。”
嬰粟的眼淚啪嗒啪嗒往下掉,他帶着哭腔說道,“神農你別走,我再也不做弄你,在你的湯裏多放鹽了,你別走啊。”
神農瞬間哭笑不得,感情在他湯裏放鹽放多了是這個小混蛋故意的,他還每每看到他無辜的臉就以為這小混蛋當真是廚藝差勁透了,只是這哭笑不得的情緒當擡眼看到嬰粟的眼淚時就瞬間變成了慌張。
他幾乎是手足無措的抹着嬰粟的眼淚,将人帶入懷中安撫,那眼淚停留在指腹,神農将之放入口中,卻是……甜的。
連眼淚都舍不得傷害別人麽?神農嘆了口氣,細心地安撫懷裏的笨蛋。
“不想我走的話就跟我一起吧,好不好?”
“跟你一起?”
“嗯,跟我一起走吧,你不想看看這谷外的天空嗎?蠻荒大地上有着無數的種族和植物,有的給你帶來機遇,有的給你帶來危險,而且谷外還有許許多多的我的族人,我保證,他們都會喜歡你的。”
“真的嗎?”
“真的。”
“可是我的本體在這裏呀。”
神農細細嗅着嬰粟發間的香氣,“那我們一起帶走吧,好不好?”
“好。”
神農看着手中那如同少年一般的豔麗多姿的紅色花朵,小心的與少年一同攀上懸崖,他們的目光同時看向背後的深谷,将這個給了他們愉快回憶的地方深深的埋藏在心裏。
神農帶着嬰粟繼續他的旅途,而他以為是純潔少年的嬰粟卻嗅着神農身上傳來的與他如出一撤的味道淡淡的笑了。
只是這一個神農怎麽夠?當初吃掉他的子孫的何止神農一個?他要報複的,可從來不止是這一個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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