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罂粟劫(四)

罂粟劫04

嬰粟和神農如同子粟的記憶一般相愛了。

就算嬰粟不過是個妖怪,更是個男子,神農還是一頭紮入了愛河,從此弱水三千,神農卻只愛嬰粟一個。

他們在天山上采摘雪蓮,在戈壁上觀察荒蕪的野草,與山禽野獸為伍,也同秋水長天一色,短短幾個月時間,從夏至秋,他們卻仿佛剛剛過了幾天而已。

幸福的日子總是快的不可思議,神農擦拭着嬰粟額頭的汗水,他這幾天總是不太對勁。

“還是很累嗎?”神農擔憂的問道。

“沒事呀。”嬰粟笑嘻嘻的道,只是蒼白的臉色卻讓他的話沒有絲毫的可信度。

神農抿着唇,神色更加擔憂,只是嬰粟的倔強卻讓他束手無策,只好将嬰粟背到背上,嬰粟不過是個小妖怪,還是植物,分量輕得很,神農感受着這幾乎沒有的分量,心裏卻劃過一絲苦澀。

雖然那分量微小的很,神農還是感覺……嬰粟輕了一點。

深吸口氣,将擔心壓到心底,也許……他應該采取一些強制手段了,不能由着嬰粟的性子來。

但是神農還來不及采取強制手段,不過短短半天,嬰粟卻陷入了昏迷之中,看着嬰粟蒼白的臉色,和越發透明的肌膚,神農心頭的驚慌幾乎滿溢出來,“嬰粟!嬰粟!”

但是嬰粟卻絲毫無覺,依然昏迷着,嘴角還露着笑容,仿佛正在熟睡一般。

神農急的幾乎白了頭發,但是嬰粟此時昏迷不醒,他只能不斷地叫着他,給他吃一些療傷用的丹藥,卻是收效甚微。

神農想到他們在天山采摘的雪蓮,雪蓮清心寧神,不知道能不能将嬰粟喚醒,但是此時也只能死馬當活馬醫了,神農拿出藥簍,當看到雪蓮已經枯萎的時候,不禁嘆了口氣。

即使他的保存方法再得當,植物離開了它賴以生存的土壤、水分和陽光的時候,還是不可避免的走向了死亡。

神農正感嘆着想要将雪蓮花瓣放入嬰粟的口中時,腦子裏卻突然電光火石的閃過了什麽,植物?土壤?陽光?水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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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了,嬰粟不就是一株植物嗎?

神農焦急的拿出嬰粟的本體植株,此時紅色的花瓣早已經謝了,只留下孤零零的一瓣花瓣,葉子蔫蔫的有些可憐,根系更是蜷縮了起來,神農看着蒼白的嬰粟,和他手中的植株,終于知道嬰粟為什麽這麽疲憊了。

是了,即使是一個妖怪,也是一株植物,怎麽能夠長時間的離開土壤呢?

神農懊惱的捶着自己的腦袋,他居然連這些都不知道,險些害死了嬰粟,只要一想到嬰粟有可能就這樣悄無聲息的死去,神農的心裏就止不住的恐懼。

他沒辦法想象這個世界沒有了嬰粟他會如何,有些愛情,只此一次,便足以刻骨銘心,他想他此生再也找不到第二個嬰粟了。

還好……神農擁抱着正在昏迷中的人,還好,他還有機會,他的嬰粟會一直同他在一起。

既然找到了病因,神農自然不會再耽誤時間,此時他們正在密林回返至人族的路上,這裏并不安全,還是回到人族再将嬰粟種下去,不知道嬰粟習不習慣人族的土壤。

只是現下,神農還需要用赭鞭将嬰粟的本體好好維護一下,好能支撐更長的時間。

在心愛的人安危的鞭策之下,神農不過用了短短十天就回到了人族的部落,而在回到人族部落的第一件事,便是喚醒嬰粟,當知道要栽種本體的時候,嬰粟只來得及說一句“水邊”,就再度昏迷過去。

好在部落旁邊有一條河,那是部落賴以生存的支流,部落中的人用水都是從這裏打來的,神農将嬰粟種到了河邊,看着蔫蔫的葉子重新舒展,挺立的花苞盈盈綻放,終于放下心來。

還好,嬰粟沒事。

而果然,不過短短半天,嬰粟的臉色再次恢複了紅潤,從昏迷中醒來。

“神農。”嬰粟的神智還有些昏沉,看到神農不自覺的撒着嬌。

神農寵溺的看着嬰粟,将他抱在懷裏,走出門外。

嬰粟看到外面的景象,一些人族女子在晾制肉幹,還有男人們在田地勞作,大一些的孩子來回跑跳,雞鴨的叫聲喧鬧不已,整個部落中一片欣欣向榮。

嬰粟似是從未見過這樣的景象,縮在神農的懷裏,“這是哪裏?”

而他埋進胸膛的面孔上,卻是一片猙獰,他永遠也忘不了,他的孩子們被那些人族一口口煮熟吃掉的場景,每想起一次,便痛徹心扉。

“這就是我的部落,人族的部落,沒關系,別怕,以後你也是我們的一員。”

神農安撫的拍到,嬰粟心裏卻是一聲冷哼,是啊,也是他們的一員,被他們吃到了肚子裏,當然是他們的一部分了。

嬰粟感覺到自己失控的情緒,他知道,這是因為子粟的心情在作祟,但是那種痛徹心扉的感覺卻是實實在在的,他勉強扯出笑臉,看着遠方。

“怎麽了?又難受了嗎?”神農看到嬰粟臉色不好,急忙問道。

嬰粟點點頭,兩個人又回到了屋子裏。

嬰粟決定盡快完成他的計劃,田裏的野菜和神農找回來的那些植物馬上就要成熟收獲了,錯過這一次,就還要再等一年,他等不了了,也不想再等,所有的仇人近在眼前,他又有什麽好等的呢?

嬰粟笑着,将自己的根系紮入灌溉農田的水渠之中,看着根系分泌出來的液體與水流融合在一起,進入農田,然後被作物一點點吸收,嬰粟的心情越來越好。

報仇的希望近在眼前,他怎麽會不高興?

而不過短短一個月,終于到了秋天的末尾,人們已經将田裏的作物都收割上來,只是今年的作物有些奇怪,像是白菘,紋路上總是帶着淡淡的幾不可查的紅色,衆人百思不得其解。

然而當發現帶有紅色紋路的菜特別好吃的時候,人們只當這是上天給予他們的恩賜,卻不知道,這并不是所謂的恩賜,而是一個心懷怨恨者的複仇。

冬去春來,一整個冬天過去了,那些秋天采摘下來的作物都已經被吃掉幾乎沒有剩餘了,神農只覺得今年的冬天特別短暫,也許,是因為有了嬰粟吧。

神農決定在今年春祭的時候告之諸天,他要與嬰粟締結婚姻。

嬰粟聞言淡淡笑了,而就在第二天一早,神農就驀地發現,嬰粟不見了。

同時不見的,還有那株栽種在河邊的他的本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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