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失之交臂的愛情

時卻強撐着四處搖晃的身子,被駱文驕半拖半抱着帶上了酒店電梯。

剛才在外面,時卻是因為腦子不清醒,才覺得是自己在做夢。可現在明明酒已經醒了大半,他還是覺得自己莫名其妙産生了什麽幻覺。

但當下無比真實的視覺和觸感分明否定了做夢的可能性。

駱文驕半彎着腰,正埋頭在時卻身上來回翻找着什麽,掏完上衣兜,又伸手探了探褲子前後的口袋,弄得時卻有點癢。

似乎并沒找到想找的東西,駱文驕擡起頭,方才道:“房卡。”

時卻聽話地自行摸了摸外套,在左前胸的位置摸到一張長方形的卡片,還沒動手去拿,就被駱文驕搶先一步拉開了外套拉鏈,從內兜裏掏出房卡來,在電梯按鈕下面的感應區滴地刷了一聲。

“幾層?”駱文驕平靜地問。

“……十一。”

電梯開始平穩地上行。時卻斜靠在電梯的一個角上,雙頰緋紅,眼神直勾勾地盯着突然出現的駱文驕。他想跟他說點什麽,但對方似乎有點生氣的态度又讓時卻不敢吱聲,只能聽之任之,随駱文驕如何處置。

兩人很快來到十一層。駱文驕一手扶住時卻的腰,一手刷開房門,同時卻一道進了屋。

房間通電後,随即有溫熱的暖風從屋頂吹進來。時卻一屁股坐到床上,有點費勁地把外套脫了下來。

駱文驕顯然也覺得熱,将身上的大衣脫到一邊後,又突然蹲下來,幫時卻去解鞋上的帶子。

這本是十分溫情的舉動,倒讓時卻覺得頗有些不自在。但當下并不是逞強的好時候,時卻瞧着地上蹲着的駱文驕高大的身影,不知怎麽,心上莫名堵了起來。

“喝多了?還認識我是誰嗎?”

讓時卻沒想到的是,這次駱文驕先開了口。他的眉眼嚴肅又認真,讓時卻憑空看出幾分責怪的意味來,和從前簡直一摸一樣。

“嗯……”時卻有些低落地點了點頭,驀地眼圈一紅,連忙把臉轉了過去,強忍住了委屈想哭的沖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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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為一個二十七歲的成年男性,喝多了還掉眼淚着實是一件丢人的事。

更何況還是在他的好朋友駱文驕面前。

當初在網上看到那張照片的時候,他是沒有哭的,今天聽見學生們讨論駱文驕時沒有,孤身去到小酒館買醉時也沒有。

可現在駱文驕突然出現,他卻忽然有點繃不住了。

這好像是他一貫難以改掉的毛病。那些沒辦法用一兩句話講明白的情緒,一直積蓄在心裏,直到某天遇到一根輕飄飄飛來的稻草,霎那間,原本已然傷痕累累的防線輕而易舉地崩塌殆盡。

駱文驕反應過來時卻眼圈紅了的時候,嚴肅的神情一下子變得無措起來。

對待時卻,駱文驕向來沒什麽絕妙的招數,此時更是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只能愣愣地待在原地,一邊試探着喊起他的名字。

“時卻。”

耷拉着腦袋的人沒反應,駱文驕稍作思考了一陣,才又極小心地按着對方的大腿,将腦袋探了過去,從下方看向他清秀的臉,嚴肅地問:“怎麽了?”

時卻瞟了他一眼,輕哼了聲,像是自嘲,“沒事,我……我就是有點不舒服。”頓了頓,又加了句,“喝酒喝的。”

駱文驕收回了腦袋,把時卻脫下的鞋子整齊擺好,低頭随口道:“那小子欺負你了?”

時卻皺着眉頭,古怪地瞧了他一眼,苦笑道:“沒,想什麽呢,偶然遇到的學弟,才認識幾個小時,你這樣子,剛剛把人家都給吓跑了。”

駱文驕似乎稍微愣了下,又是一副嚴肅又認真的樣子,冷着臉沒說話。

時卻無奈地笑了出來,轉而猶豫着問:“你……你怎麽找到這兒來了?”

駱文驕擡起頭來看了看他,從地上站起來,拿起進門時被他扔在沙發上的斜挎包,從裏面掏出一個工作證來,面無表情地道:“這個,是你同事?”

時卻一看,工作證上恰是邢銘年輕時候的樣子,點了點頭。

“我去活動現場的時候,你們已經走了。”駱文驕把工作證塞回包裏,又把包一下扔到了另一張床上,“恰好碰上收尾的學生撿到你同事落下的包,我問了社團,他們說你們住在這兒,我就找來了。”

“哦……”時卻說着,心裏不知是該大罵刑銘這家夥的粗心大意,還是該感謝他為自己和駱文驕成功創造了一次見面的機會。“那你其實跟我說一聲就行了,不用特意跑過來送。”

“不要緊。”駱文驕今天似乎出奇地健談,“反正我總歸是要來找你一趟的。”

這話反倒讓時卻有些沒想到,按照以往的慣例,駱文驕絕對是那種,除非對方和自己聯系,不然打死也不會主動,堅持和對方老死不相往來的人。這樣看來,他應該是有什麽事要說,這讓時卻心裏不由得緊張了起來。

“啊,怎麽了?”時卻一雙杏眼眨了又眨,不安分地望着駱文驕。

駱文驕眉頭又緊鎖了起來,頓了頓,方才平靜地道:“時卻,什麽時候我要找你,都要想個由頭了?”

他的臉依舊板着,眼神卻忽然暗淡了下去,像是被疾風吹滅的燭火,一瞬間喪失了炯然的光芒。

時卻從沒見過這樣的駱文驕。昔日裏的他,像是萬衆矚目的星星,而今日眼前的他,雖然眉目仍然如舊,但看向自己的眼神裏,卻多出幾分讓人看不明白的頹敗和決絕來。

時卻低了頭,再不敢看他,只有些沒底氣地道:“倒也,不用非得有什麽事……”

只這一句,時卻再也不知該說什麽。二人随後陷入了漫長的沉默之中,誰也沒再開口。

要照以往來說,每次駱文驕不吱聲的時候,時卻總會想出一大堆話題,說得對方耳根子起繭也不會停。可如今時卻即使想說什麽,也覺得喉嚨發苦,講不出半個字來。

偌大的房間裏,一個人半躺在床上,另一個人直愣愣地戳在床邊站着,誰都不講話,周圍安靜得只剩下排風扇嗡嗡的聲響。

時卻偷偷擡眼,想去觀察一下對方的表情,卻發現駱文驕也在一動不動地盯着自己。

“你……”時卻張口,想要嘗試着打破這尴尬的境地。

如果說方才駱文驕的古怪,時卻只當是他們多年未見後普通的變化,那麽他接下來的舉動,足以讓時卻覺得,此時此刻和自己同在一個房間裏的不是駱文驕,而是一個完全陌生的瘋子。

駱文驕沒說一個字,突然朝時卻的方向走了過來,一雙長腿直接跨坐在時卻腰腹的位置,将時卻整個人牢牢地固定在了自己和床板之間。

時卻上半身緊靠着床頭,并沒應付得住這樣的暧昧動作所來的巨大沖擊,一時慌亂地想要推開他。

駱文驕卻仿佛沒看見他的抵抗一般,将臉埋在他的頸間,開始猛烈地親吻着。

時卻大驚失色,連忙按住對方從自己衣擺下方探進來的雙手,如同一只受驚的小鹿一般,斷斷續續地道:“文……文驕,你這是幹嘛!”

駱文驕的親吻又往下移動了不少,方才擡起頭,在他耳邊低聲問:“為什麽推開我?”

時卻側過臉來,用發紅的眼眶和駱文驕對視了片刻,才發現他的眼睛裏也濕漉漉的。

駱文驕臉上依舊沒什麽表情,冷然道:“跟剛認識的學弟就可以,跟我就不行?”

這話讓時卻的心裏由難堪到憤怒,再到錯愕,最後幾乎是完全難以自控地大聲吼道:“駱文驕——”

駱文驕被他喊得愣住了,眼看着淚珠從時卻的眼裏奪眶而出,一下冷靜了不少。

時卻的胸腔劇烈起伏着,再也壓抑不住一直以來的委屈,眼淚像是決堤一般流了出來,一邊哽咽着罵道:“我*你大爺的……”

許多時候,或許事情本身并沒有讓人多麽難過,但只是某一刻的情緒讓情感崩潰,足以讓一個成年人嚎啕大哭。時卻并不想在駱文驕面前丢臉,可惜命運總是愛作弄人,非要讓他一次性地把臉丢盡。

“對不起……”駱文驕伸手把時卻擋住臉的胳膊拿了下來,神情裏顯然帶了些歉疚,像極了一只犯了錯後無所适從的大型貓科動物,“是我犯渾,以後不這樣了。”

時卻看着駱文驕蔫下去的樣子,并沒解多少氣,一張原本精致好看的臉如今漲得通紅,“你他媽的混蛋,老婆孩子都有了,還想着……親我。”

這話足足讓駱文驕愣了好久。

如果他剛才沒聽錯,時卻說他已經有了“老婆孩子”。這句話像是天方夜譚一樣,突兀地出現在駱文驕的腦海裏,擾亂了他所有的情緒。

駱文驕想哭,因為上天好像跟他開了一個巨大的玩笑,讓他和一個人失之交臂了五年。

同時他又有點想笑。

因為他好像終于把一件困惑已久的事弄得明白了一點兒。

但唯一可以肯定的是,這一次,他不願再把他弄丢了。

“我沒有。”駱文驕沉沉說道,口氣異常地堅定,“我沒結婚,時卻,我不騙你……”

滴滴兩聲,門鎖适時地響起。

邢銘大搖大擺地走了進來,有些懵地看着屋裏糾纏在一起的兩個男人。

“呦,這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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