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溫柔頻率

“這人喝多了怎麽也是個悶葫蘆?”

劉子磊呲牙咧嘴地說着話,和時卻一人扶着駱文驕一條胳膊,将他勉強架了起來。謝誠在路邊打了輛車,四人上車火速回到了酒店。

剛從電梯出來,就碰上了早早等在走廊沙發上的荊晴。

“呃,我尿急,先走了啊。”劉子磊暗自叫苦,像看見瘟神一樣,頭也不回地尿遁了。

倒也不怪他會臨陣脫逃,只因為他對荊晴這個令人捉摸不透的姑奶奶實在有些忌憚。一旦被她捉住,是他帶她男朋友上外面喝酒撩妹,他一定會吃不了兜着走。

“回來了?”荊晴坐在角落的沙發上,齊肩短發利落而神秘,手裏還拿着一支電子煙,表情看上去十分享受。“上哪兒慶功去了?”

謝誠心裏一咯噔,此時此刻顯然只有道歉才是最有用的辦法,連忙像只小貓似的粘了過去,“我錯了,今天高興,就喝了一杯,我發誓!”

好整以暇地看着面前鄭重伸出三根手指的謝誠,荊晴忍不住笑了聲,拿出手機來,像是個沒事人似的侃侃而談,“我今天沒事刷微博,竟然看見有人在全國聯賽的超話裏發帖子了,說是在一家小酒館裏偶遇了駱神,同桌的……好像還有兩個美女呢。”

謝誠的眼神一下從認真變成了驚恐,又從驚恐變成了懊悔,忙不疊地解釋道:“都是劉子磊那家夥幹的,可不關我的事!要不是我,他們現在還在酒吧裏不想回來呢……”

時卻身上架着駱文驕,整個人看得一愣一愣的。認識謝誠将近兩年,他還沒見過他這樣好欺負的樣子。

荊晴擺明了一副故意刁難的樣子,從沙發上站起來,準備要走。

“哎——”謝誠一下拉住了她,抓耳撓腮地找了個借口道,“先別走,我剛想起來,昨天咱倆逛街你買的衣服還在我包裏,走,跟我去拿……”

謝誠不由分說地将她推到了房門口,一邊瘋狂地找着房卡,一邊悄悄地回頭,朝時卻使了個顏色。

“那我……”時卻明白這是讓他先別回屋的意思,騰出手來指了指隔壁駱文驕的房間,比着口型道,“我先睡隊長那兒。”

咔噠一聲,謝誠消失在門後。

時卻嘆了口氣,轉而看向身旁路都走不直的駱文驕,輕輕拍了拍他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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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駱文驕,房卡你放哪裏了?”

駱文驕眨着眼睛,平和而認真地思考了一瞬,才說:“褲兜。”

時卻試探着往左邊褲兜摸了摸,掏出來一部手機、一包衛生紙和一張房卡。

“擡腳。”好不容易把他扶上床,時卻有些氣喘籲籲地蹲坐到地上,開始幫他脫鞋。

把鞋整齊擺在床邊,時卻擡眼,看見駱文驕還是醒的,手臂撐在身體兩側,正眨巴着眼睛一動不動地看着他。

“感覺怎麽樣?”時卻站起身來問。

駱文驕依舊用那種淡然的神态看了他一陣,半天,才輕輕搖了搖頭,将兩只手臂平舉,正經道:“外套……脫一下。”

時卻愣了下,有些無奈地接受了他的要求。

他小心翼翼地将駱文驕的外套拉鏈拉下來,先将一邊的胳膊送出去,又拽住另一邊的袖子,将整件外套脫了下來,挂在門口的衣架上。

“還有褲子……”駱文驕撐着身子,臉不紅心不跳,喃喃地說。

這下時卻有些哭笑不得。

“脫個褲子還要我幫你?”時卻叉着腰,嘴角的笑意再也繃不住。

駱文驕從容不迫地擡起腦袋,似乎絲毫沒為自己的無理請求而感到羞恥或愧疚,淡然道:“我渾身沒力氣。”

時卻無奈地從鼻子裏輕哼了聲,走過去掀開駱文驕身上薄薄的衛衣,露出褲腰處的一小塊皮膚來。他慢慢地将運動褲的綁帶解開,兩只手拽住褲腰,輕柔地往下褪着。

“躺下,擡屁股。”時卻頭也不擡地道。

駱文驕聽話地躺倒在床上照做,配合他把褲子脫了下來。

時卻慢條斯理地将駱文驕的兩條修長的腿挨個從褲子裏拔出來,順便将襪子也脫掉,眼神不自覺地往駱文驕身上偷瞄着。雖然他并不想承認,但他所有的注意力确實都被對方腿部肌肉的完美線條,以及黑色短褲下掩蓋的那處飽滿所深深吸引。

時卻慌亂背過身去,佯裝整理褲子的樣子,臉頰無聲地變成一片通紅。

身後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似乎是駱文驕自己鑽進了被子裏。

時卻長長松了口氣,把他脫下來的衣服疊好放到沙發上。

“想喝水。”駱文驕又道。

時卻站在原地呆了一會兒,只得又聽話地來到門廊處的架子上,拿了瓶沒開封的礦泉水,擰開倒進杯子裏。

“給。”時卻一手拿着杯子遞了過去。

駱文驕從被子裏坐起來,将自己舒服地靠在床頭,似是很享受時卻的服務,剛要接過水杯,卻忽然抓了個空。

時卻猛地将手抽了回來,一臉狐疑地沖着駱文驕頗為正常的臉端詳了一陣,皺着眉頭道:“你的酒是不是已經醒了?我感覺你已經不暈了。”

駱文驕一把抓住他的手臂,使着力氣去搶那杯倒好的水,“給我,我渴。”

時卻手上一用力,杯子裏的水瞬間潑灑了出來,弄得床單上、被子上、駱文驕身上到處都是。

“……”

駱文驕的臉幾乎是瞬間就黑了下來。

時卻連忙把杯子放到一邊,跑到衛生間裏拿了塊疊得方方正正的毛巾,扔到了床上。

“我是裝的。”駱文驕把被子掀開,認真地擦着床上的水漬。

時卻忽地一呆,“裝的?你沒喝多?”

駱文驕擡了下眼睛,平淡道:“我酒量一直還不錯。”

“真是裝的?”時卻張着嘴,方才明白了剛才顯然是被他戲耍了一番,不免有些啼笑皆非,詫異道,“那你剛剛還說身上沒力氣?”

駱文驕渾不在意地道:“上午比賽,下午晚上在外面待了半天,一會也沒閑着,當然累了。”

這話讓時卻一下子跳了腳,無語得簡直要将這個人狠揍一頓才能解氣。

“為啥?”時卻走到床邊,一臉不可置信地看着他,“虧得我和磊哥還費了那麽大力氣把你弄回來……”

“我要是不這樣,你跟我兩個人非得被酒吧那個女駐唱弄出去共度良宵不可……”駱文驕懶洋洋地靠在床頭上,像在說一件無關痛癢的事。

時卻抱着胳膊坐到另一張床上,輕輕“切”了一聲,“你也用不着把人家姐姐想得那麽壞吧……”

“再說要是沒有我,你現在估計還在那個酒館裏,被謝誠和劉子磊灌酒呢吧?”駱文驕扭頭,心不在焉地說。

這話确實是有些道理。

就憑謝劉兩個人對于出門撒歡的熱愛程度,不浪到筋疲力盡是不可能回來睡覺的,時卻深深知道這一點。

“好吧。”時卻脫掉鞋子躺下,有些疲倦地靠在床頭,“那就算是……你做得對吧。謝了。”

駱文驕隐約輕哼了聲,從濕漉漉的床上站了起來,走到地上平放着的行李箱裏拿了件幹淨的無袖背心,轉身将身上被水弄濕的衛衣脫了下來。

雖然在內心裏已然默念了無數次不要偷看,時卻還是忍不住貪心地緊盯着他的背影。

寬肩窄腰,四肢修長而強壯,皮膚是恰到好處的白皙,像極了時卻小時候學畫畫時,仔細描摹的每一座石膏雕像。

“拜你和隔壁那個見色忘義的謝誠所賜……”駱文驕穿好背心,走到門口拿起礦泉水瓶猛灌了兩口,沉聲道,“今天晚上我得和你擠着睡老唐的床了。”

駱文驕穿着背心和緊身四角褲,面無表情地走到時卻床邊,随手把被子上躺着的兩只不是一對的襪子扔了下去。

“讓個地兒。”駱文驕坐到床邊,拿腳踢了踢時卻的大腿,“你睡裏面。”

時卻一愣,将身子慢吞吞地翻了個圈,聽話地趴到床另一邊靠牆的位置。

“駱文驕,你有沒有T恤之類的衣服能借我穿穿?我衣服太厚了,睡覺不舒服。”時卻用胳膊支起腦袋問。

“你可以光着。”駱文驕斜眼打量了他一陣,态度似乎又恢複了之前冷漠絕情的樣子,“我不介意。”

時卻的臉紅一陣白一陣,盡量讨好地說:“我不穿衣服睡不着,現在總不能回屋裏去拿吧?”

駱文驕盯着他看了一陣,嘆了口氣,指了指那邊的行李箱,“自己去挑,袋子裏的是洗過的。”

“那我先去沖個澡。”時卻笑嘻嘻地從床上一躍而起,心情頗為愉悅地從行李箱裏拿了一件圓領衫和一條純棉的灰色長褲,哼着歌進了衛生間。

再出來時,他身上已經換好了駱文驕的衣服,松松垮垮的,明顯大了一個號。

時卻光着腳,頭上濕漉漉地挂着一條毛巾,長褲堆在腳踝一截,微微有些拖地。他一臉好奇地走到了鏡子前面,左右來回照了照,笑着說:“怎麽樣,是不是還挺合适的?”

駱文驕懶懶靠坐在床上,雙手墊在腦後,一點不感興趣地瞥了一眼,忍不住嗤笑了聲。

“笑個屁。”時卻沒好氣地爬上床,瘋狂地擦着腦袋上的水珠。

駱文驕“嗖”的一下把他手裏的毛巾奪了過來,挂在自己肩膀上,轉頭進了浴室,一邊道:“你太瘦了。”

時卻忍不住朝他後背做了個鬼臉,撲通一下栽倒在松軟的枕頭裏。

浴室裏一陣嘩啦啦的水聲,玻璃牆依舊布滿着氤氲的潮汽。時卻出神地望着天花板,明顯沒什麽睡意。

他又想起白天那個吻。

那是他百般克制,卻又情不自禁的越界之舉。在萬人的掌聲與歡呼中,在無人注意的某個時刻,貪婪地、卑劣地親上駱文驕挂滿汗水的臉頰,企圖讓他明白自己古怪的心情。

他還想起駱文驕的懷抱,與他身體相接觸的時候,那種溫熱的踏實感,一直萦繞在時卻心間,久難忘懷。

而讓他快要崩潰的是,這些感覺都讓他絕望地發現,自己已經無可避免地深陷了進去。

時卻把眼鏡摘掉,把臉埋進了枕頭裏。

不知過了多久,浴室淅瀝的水聲漸漸停了下來。吹風機的聲音響了一會兒,駱文驕從浴室走出來,咔噠一下關掉了房間的大燈。

時卻睜開眼,感受到黑暗裏滿身香氣的駱文驕爬上床,躺在了自己身旁。

“洗好了?”時卻小聲問。

駱文驕側身找了個舒服的姿勢,長出了一口氣,聲音低沉而有力,“我還以為你已經睡了。”

“沒有。”時卻眼睛适應了房間裏黑暗的環境,只有電視下面亮着幽幽的紅光,讓他勉強能看清不遠處駱文驕的樣子,“我還不困,但是今天明明也挺累的。”

駱文驕似乎輕輕嘆了口氣,“很晚了,我明天一早可是要去訓練。”

“嗯。”時卻若有所思地盯着他臉上模糊的輪廓,并不敢再打擾他睡個好覺。

四周安靜了一會兒,時卻仔細地聞着屬于自己和駱文驕身上相同的沐浴露香氣,覺得此刻舒服得不像話。

突然,從牆壁的另一側毫無征兆地傳來一陣怪異的聲響。

規律地、時快時慢地,像是床板與牆體碰撞摩擦發出來的砰砰聲。

時卻眨了眨眼,以為是自己幻聽了——但一陣不大不小的女性叫聲适時地傳進了耳朵,讓他一下子明白了剛才的聲音是如何發出來的。

他的臉飛速紅到了耳朵根。

雖然并不是有意地聽隔壁的牆角,但大晚上聽見這種讓人臉紅心跳的聲音确實過于尴尬了一些,更何況隔壁還是自己和謝誠的房間。

還沒決定下一步該怎麽辦,時卻的耳朵上忽然覆上了兩只溫熱的手。

一切不合時宜的聲音悄然消失,仿佛與世隔絕。

“幹嘛?”時卻眨巴着眼睛瞧着面前駱文驕平靜無波的臉。

對方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挑眉坦然道:“少兒不宜。”

時卻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我怎麽就少兒了?”

見時卻滿臉的不服氣,駱文驕也沒多說什麽,依舊用手捂着他的耳朵。

“又不是未成年,聽聽怎麽了?”時卻越發狂妄起來,扭頭想要躲開,“沒聲兒了吧……”

駱文驕溫熱的指腹輕輕撫過時卻耳後光潔的皮膚,将他略顯濕漉漉的頭發柔和地捋順了幾下,眸子裏閃過一瞬不易察覺的迷茫。

時卻有點發愣了。

“還說不是小孩兒。”駱文驕停頓了片刻,把手拿了下來,臉上浮現出一絲狡黠,帶着調侃的意味道,“這就害羞了?”

“誰說的?”時卻有點結巴,忙不疊地矢口否認道,“你,你才害……”

下一個瞬間,時卻就被摟進了一個混雜着香皂、洗衣粉和沐浴液氣息的溫熱懷抱裏。距離他咫尺的地方,是駱文驕強壯厚實的前胸,如果仔細聽,還能捕捉到他和自己有力的心跳聲。

撲通、撲通。

時卻動也不敢動,身體僵硬地縮在對方懷裏。

駱文驕的大手在時卻後背來回揉了幾下,似乎還覺得不夠,又用腿将時卻的一側小腿勾了過來。

“哎……”時卻像個煮熟的蝦米,渾身不自在,“癢。”

駱文驕淡然道:“害羞了就直說。”

時卻忍不住用手狠狠掐了一把駱文驕的腰,又羞又怒道:“你抱我抱得這麽緊幹什麽?”

駱文驕依舊死死摟着他,簡潔道:“這空調不怎麽頂用,冷。”

“冷個屁!”時卻小聲罵道,“冷你不會穿多點兒?”

駱文驕右手撫上他的頭頂,輕輕揉了揉,又在他耳朵垂後面打着轉兒。半天,才以一種從沒出現過的讨好姿态道:“不要,就抱一會兒。”

時卻心裏一軟。

他從沒見過駱文驕這樣的溫順。沒有冷着臉,沒有不理人,只是輕柔地、安靜地緊緊摟着他,讓他的防線一點點地潰敗。

房間裏靜悄悄的,只剩下兩個人同頻率的鼻息。

駱文驕身上的體溫好像天生比他高了那麽零點幾度,溫暖得剛剛好,讓他十分眷戀。

時卻閉上了眼睛。

如果這世上有什麽讓他獨占駱文驕的機會,大概就是現在這一刻。他和他的身體、呼吸、氣味全都很好地交彙在一起,讓人難免覺得心安。

不知過了多久,時卻昏沉睡了過去。

如果沒有早晨那一陣敲門聲,時卻大概會一直這麽舒服地睡下去。

咚咚咚——

“文驕……開下門!”

早上八點半,唐柏喬拎着大包小包的東西,準時站在房門口敲門。半天沒有回響,他才極不情願地把東西一股腦扔到了地上,從褲兜裏掏出了門卡。

房間裏的場景讓他難免有些恍惚,甚至一度懷疑是自己走錯了房間。

能這樣溫馨、親密地同床相擁而睡,在他看來一定是來到了某對同性伴侶的卧室。

“哇靠。”唐柏喬吓得下巴都差點掉了下來,“你倆怎麽睡一塊兒了?還是在我的床上。”

床上的兩個人皺着眉頭從被子裏探了出來,睡眼惺忪地揉了揉眼睛。

“早。”駱文驕冷着一張臉道。

“隊長早。”時卻有些費勁地坐了起來,“昨天另一張床不小心弄濕了,我們才睡一起的。”

唐柏喬差點暈過去,大聲喊了出來。

“床都濕了?!你們到底幹了些什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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