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男朋友

駱文驕鐵青着一張臉,站在離時卻不遠的地方。

這樣重逢的畫面在時卻看來,的确和他想象中大相徑庭。駱文驕沒有驚訝,沒有歡欣鼓舞,而是有那麽一點……生氣。

時卻不知道他生氣是不是因為看到自己和另外的男生坐在一起喝奶茶,他只知道,要是自己不在第一時間哄好他,鐵定又要面對着那樣一副冰山臉孔好長時間。

“你來啦?我……”

時卻賠着笑臉,連忙拿好自己的東西,正要往駱文驕身邊走去,但還沒碰到他的一根手指頭,就被邊上突如其來的一聲喊叫吓了回去。

“教練?”旁邊有兩個高個子體育生勾肩搭背地走了過來,見到駱文驕一臉吃驚地道,“你怎麽又回來了,今天不是安排自由訓練嗎?”

時卻見狀,連忙往駱文驕身後藏了藏,手裏還攥着那束略顯枯萎的玫瑰花,很是尴尬。

只見駱文驕臭着一張臉,俨然心情不佳的樣子,朝那兩個男生冷冰冰地道:“我還不能回來了,你們好好訓練了沒有?”

男生吐了吐舌頭,面對親教練的威嚴,只得噤聲不敢再嬉皮笑臉。

旁邊那個頭發留得稍短一些的男生,眼神瞥見了躲在駱文驕身後的時卻,突然有些驚喜地道:“咦……這不是就是教學視頻裏那個,被教練捏腿喊疼的小白鼠嗎……”

時卻的臉騰地一下就紅了起來。

那次在家幫駱文驕拍的拉伸視頻,沒想到真的被他發了出去。

一說起拍視頻,時卻就難免想起那天晚上在那之後發生的事情,不禁覺得更加覺得難為情了起來。

另外的男生被時卻吸引了注意力,朝他仔細打量了一番才道:“你……你是時卻學長吧?那個配音演員,前幾天還來辦過活動的?”

短發男生聽了也插話道:“還真是,手裏還拿着粉絲送的花呢。”

“我女朋友很喜歡你,上次活動錯過了。”男生說着,伸手去掏書包,取出一個本子和一支筆來,有些懇切地道,“可以幫我簽個名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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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卻聽得有些咋舌,扭頭去看駱文驕的反應,發現他還是那種面無表情的樣子。

時機趕得還真不巧,在學校裏走到哪都會遇見能認出自己的粉絲。

“啊,可以。”時卻接過男生的筆,在本子上熟練地簽下了自己的名字。

“沒想到學長竟然和咱駱教練關系這麽好呢。”短發男生在一邊随口道。

時卻被他說得有些不好意思,偷偷看了眼駱文驕,撓了撓頭掩飾道:“呃……其實我們也不算,特別熟。”

兩個男生還沒來得及再問些什麽,就看到駱文驕的臉突然變了色。

“走了。”駱文驕一手抓住時卻的胳膊,神情很是嚴肅,一面朝他們道,“你們加緊訓練,明天我檢查。”

話音剛落,他就拽着身邊的人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時卻被駱文驕牽着胳膊,“咚咚”地從樓梯上跑下去,險些跟不上他飛快的步伐。

如果不是知道駱文驕是個有體面工作的大學老師,時卻都要以為自己是被什麽黑道的人綁架了。

正是晚飯的時間,走廊和大廳裏人來人往,時不時地有學生模樣的人擦肩而過,朝他說着“駱老師好”。

駱文驕步履不停,拉着時卻一路從二樓下到一樓,路過校隊訓練的籃球場地,身子一轉,來到了球場後面一處密不透風的死胡同。

“咣當”一聲,時卻被狠狠壓在一排廢棄的鐵皮櫃子前,腰上被櫃子上突起的鎖扣硌了一下,略有些痛。

他背後緊貼着冰涼生鏽的櫃門,手腕被駱文驕牢牢按在頭頂兩側,一時間動彈不得。

“駱文驕,你把我弄到這兒幹什……唔……”

話沒說完,駱文驕的身體就強橫地壓了過來,在時卻的唇上烙下一個兇猛掠奪的吻,發了狂一樣,用力地吮吸着。只是這樣的狀态并沒持續多久,很快身前這個躁動不安的人就恢複了理智,漸漸改成了溫柔又憐惜地,動情地去親吻時卻的唇角。

時卻從沒見過駱文驕這樣生氣又別扭的樣子,剛剛被抵在櫃子上的一瞬間,看見駱文驕像要吃人的眼神,甚至讓時卻有點害怕。

很明顯,方才杭湛奇和另外兩個體育生的出現,讓駱文驕狠狠地嫉妒了。

而那就是在乎的意思。

想到這一層,時卻又不禁覺得心裏一軟。

他嘗試着掙開駱文驕攥在手腕上的禁锢,輕輕用手臂環住了他的脖子,踮起腳,真誠又熱烈地返還着那一份愛意。

“我……很想你。”時卻圓圓的眼睛好像起了一層霧,濕漉漉地眨了眨。

他的回應好像在一瞬間點燃了對方身上的某處隐秘的引線,駱文驕稍微松了勁,呼吸愈發沉重起來。

四周的光線很暗,只有兩人的瞳孔反射着零星的光,灼灼地彼此注視。

駱文驕将頭抵住時卻的腦門,冰涼的鼻尖在他臉頰上蹭來蹭去,手上不自覺地撫上他的脖子,摩挲着他耳後光潔又柔軟的皮膚。

不遠處籃球場門口傳來一陣好幾個人的說話聲,是校隊的小夥子們拍着球來訓練路過這裏。

“駱文驕,你他娘的別老摸我耳朵!”時卻極小聲地控訴着駱文驕不負責任的流氓行為,一邊用手使勁将他向外推拒着,生怕那些學生會腦子一熱多走幾步,或是聽見什麽奇怪的動靜,來到他們所在的地方看到驚人的一幕。

駱文驕面不改色,好像附近的學生越多就越興奮一般,埋頭呼着熱氣,輕輕在時卻的脖頸間啄了一下。

時卻身子一弓,差點沒将駱文驕打回去,又害怕動靜太大,只能默默咬牙忍了下來,努力不讓自己發出聲音。

良久,那些學生們好像都已經進到了球場裏面,駱文驕終于舍得将他松開了一些。

駱文驕半摟着時卻的腰,眼神柔柔的,看着他半天沒說話。

時卻擡眼狠狠瞪了他一下,又有些憤恨地将目光移向了一邊,關切地問:“你手好了?”

駱文驕擡起手腕扭了扭,點頭道:“嗯,前天剛去把夾板卸掉,沒事了。”

見時卻一副受氣不理人的樣子,他又蹲下身子,将剛才掉到地上的玫瑰花撿了起來,捧在手裏打量了一番,挑眉道:“你不準備解釋一下,怎麽就突然把自己變到了北原?”

時卻的臉上還是紅撲撲的,明顯還沒緩過來,低着腦袋支支吾吾地道:“這不是……半個月沒見你就想着,給你個驚喜……”

“還順便和剛認識的小學弟喝了杯奶茶?”駱文驕明明已經氣消了,還一臉興師問罪地道。

時卻一臉沮喪地吐了吐舌頭,埋怨道:“誰讓你不接我電話的。”

見他這樣的委屈,駱文驕心裏柔軟得不像話,再也兇狠不起來。他所有的壞脾氣早在時卻說出“我想你了”的那一刻,就已經煙消雲散。

平素裏他的臉上是冷的,沒有任何的多餘的情感或思想,但此時由于時卻的到來,讓他的嘴角不自覺地上揚了起來。

他也很想他,只是他不會将這話直白地講出來,而是更傾向于用某些行動來表達。

“你笑了駱文驕?”時卻擡眼打量着他,在發現他臉上那抹不尋常的柔和之後,不禁雀躍着撲了過來,“你是不是笑了!說,我來了你是不是特別開心!別裝了。”

眼看自己來這麽一趟總算達到了目的,讓時卻一下子興奮了起來。

駱文驕仍然雲淡風輕地開玩笑道:“我開心什麽?跟你又不怎麽熟。”

時卻眼神一瞪,狠狠錘了下他的胸口。

不解風情又陰陽怪氣破壞氣氛之首,非駱文驕這個冷臉王莫屬。

“跟我走。”駱文驕伸手揪住時卻脖子上的圍巾,拉着他從牆後面走了出來。

時卻笑着問:“去哪?你家嗎?”

駱文驕回過頭來,有些無奈地道:“急什麽,晚上有的是時間,先和我去個地方。”

時卻臉上又一紅,自己顯然不是駱文驕說得那個猴急的意思,又不知道再反駁些什麽,只能默默閉了嘴,跟在他身後面。

臨走出體育場之前,駱文驕還特意繞到樓下的教師休息室,從椅背上拿了件長款的羽絨服,将時卻裹了個嚴嚴實實。

外面天色已經全部黑了下來,街邊星星點點的燈光,照亮着校園裏蜿蜒橫折的路。

兩個人從南門穿了出去,來到學校背後的那條窄街。

“駱叔現在還在原來那裏嗎?我有好久沒見到他了。”時卻望着街對面熟悉的樓宇,口氣有些悵惘地道。

駱文驕搖搖頭,“不在了,我表弟前年成了家,二叔把浴場賣掉,給他湊了個首付,回老家養老去了。”

時卻略顯可惜地道:“好吧,要是松林浴場還在,我還真想再回去看看。”

駱文驕沉默着往前走,也不知心裏頭在想着什麽。

兩人一口氣走過了好幾個路口,時卻已經有點走不動,可身邊的人看起來神采奕奕,絲毫沒有停下來的意思。

“我們到底要去哪?”時卻東張西望,有些疑惑地問。

駱文驕半天沒回話,直到又來到一個路口轉了個彎,才指了指前面一家燈火通明的店鋪,淡然道:“就這兒。”

時卻定睛一看,才有些驚訝地發現,這裏是一家手工銀飾作坊。

“來這裏幹嘛……哎……”他嘴裏的疑惑還沒說完,就被駱文驕不由分說地拉了進去。

店裏的裝潢明快簡潔,木質的櫥櫃很上檔次,散發出一種古樸的松香味。

門後的櫃臺前坐着一個穿着圍裙的男人,看起來和他們年紀相仿。男人腰上挂了一圈錘子扳手之類的工具,正埋頭打磨着手裏的物件,見有人進來,扭頭将護目鏡摘了下來,打招呼道:“文驕?是你啊。”

他又朝跟在駱文驕身後的時卻打量了一陣,腼腆地笑了笑,說了聲:“嗨。”

時卻隐約覺得這張臉自己是曾經見過的。

“嗨,我們……是不是之前在哪認識過?”時卻一時間想不太起來,只能有些不好意思地道。

男人似乎比他要內向許多,自我介紹道:“我是阿玉,很久以前在極夜,我們一起打過球。”

時卻恍然大悟,這才想起之前總和駱文驕去辛硯開的那家俱樂部,有那麽幾個常在的球員,其中就有一個被大夥叫做阿玉的年輕人。

歲月的打磨雖然讓他看起來比那時成熟了不少,但他骨子裏那種友善又內斂的性格卻沒變。

阿玉輕笑着,将手套摘了下來,朝駱文驕問道:“你是來拿東西的?”

駱文驕點頭,有些不經意地看了時卻幾眼,“嗯,正好有空,順道過來。”

阿玉也不再多說什麽,走到最裏面齊人高的架子邊尋摸了一會兒,拿出個木質的小匣子來,遞給駱文驕。

“這是什麽?”時卻在一邊看着,有些好奇地問。

“出去跟你說。”駱文驕一手拽住時卻的胳膊,扭頭向阿玉道了個別,擡腳走出了工藝坊。

眼看已經又走了老長的一段路,時卻盯着駱文驕手裏的木盒子一直看,終于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心,拉着他停了下來,問道:“到底是什麽東西,你就別賣關子了。”

大街上車來車往,各種燈光交錯,生動旖旎。

駱文驕苦笑着嘆了口氣,向四周看了一圈,倒也不再在意環境是否恰當,直接将盒子在時卻面前打開了。

時卻本以為是什麽阿玉手工做的工藝品,類似于擺件、裝飾品一類的,哪知木匣打開的瞬間,裏面躺着的卻是兩枚銀質素色的戒指。

一只稍大,一只略小。

上面密布着許多細小的錘紋,是用手作的尖錘一下下敲打而成的。

如果仔細觀察,還會發現戒指的裏圈上刻着不同的字母,大號是“Que”,小號則是“Wenjiao”。那刻法并不流暢,偶爾會有多餘的突出或凹陷,證明着刻字人的手藝并不娴熟,但時卻倒不覺得影響了整體的美觀。

“阿玉教了我挺久。”駱文驕垂眸,将大號戒指拿出來自己戴上,伸出手打量了一陣,“前兩天剛做好,他讓我放在這裏,好讓他有空打磨一下。”

時卻聽得有點發愣,只傻乎乎地瞧着他手上那枚戒指。

駱文驕一邊說着,又将另一只取了出來,也不問時卻要不要,直接了當地戴在了他的手上,“這只給你。”

銀色的素圈戴在左手無名指上,略有些涼,尺寸是完完全全吻合的。

時卻一下有點沒反應過來,又驚又笑地道:“這是你……你做的?”

“你可得想好。”駱文驕擡眸,眼裏映着四周五彩斑斓的光,神色柔和地道,“你戴上它,就不能再送給別人花了。”

時卻噗嗤一聲笑了出來,攥起拳頭輕飄飄地在駱文驕肩頭打了一下。

“不帶你這麽玩的,我還沒說要,你都給我戴上了算怎麽回事?我還要好好考慮一下呢。”

“那我不管。”駱文驕又變回那種冷靜又傲慢的神情,将時卻戴着戒指的手牢牢攥緊,将他整個人拉進了懷裏。

“做我男朋友。”駱文驕下巴支在時卻肩膀上,目光一下變得迷離。

時卻聽着駱文驕在耳畔猶如小動物撒嬌一般的呢喃,嘴角再也抑制不住上揚的弧度。他伸出一根手指,在駱文驕腦門上推了一下,趕緊往前跑開幾步,洋洋得意地道:“那我考慮考慮吧。快走啦,大街上丢死人了。”

駱文驕一臉的不滿,很快又追了上來,緊緊抓着他不放。

“周末,跟我回家吧。”駱文驕看着遠處星星點點的燈火,忽然沉聲道。

“回家?”時卻扭頭問,“我們現在不就是要回家嗎?”

駱文驕側着身子看他,眼神忽然變得有些複雜,“不是學校教職工宿舍的這個家,是我的另一個家。”

時卻愣了一下,聽他繼續說下去。

“是我媽媽也在的那個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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