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番外」愛,下落不明
我叫房知栀,知是知道的知,栀是栀子花的栀。
聽外婆說,給我取這個名字是因為,在我出生的前一天,院子裏的栀子花剛好開得極盛,香氣撲鼻,純白無瑕。
這樣一個美麗的名字,在我人生的前十六年都很讨人喜歡。
直到後來我遇見了一個名叫辛硯的家夥,他在第一次聽到我名字的時候就笑了出來,拍着桌子說,怪不得你像一只總愛吱吱叫的小老鼠。
這不識相的混蛋後來成了我的丈夫。
當然這些都是後話了。
講起和他的故事,就不得不提到一個人。
我是在高一的下半學期知道駱文驕的。在那之前,我家一直住在另一所稍微靠南的城市,那裏的氣候不像北原這樣幹冷,四季潮濕,每年的夏初都有滿院的栀子花。
高一下學期轉學到這兒,我的新家在一處商圈後的窄巷裏。
周圍的鄰居和同齡人皆是陌生,許多人的交往圈子已然固定,想要融入進去并不是件容易的事,但好在我足夠開朗外向。
起初注意到文驕,是第一天去到學校的時候。他是個很難讓人注意不到的人,瘦高的個子,絕對出衆的外表,還有那種獨一無二的冷淡性格,讓他在一幫還沒發育好的青春期幼稚少年裏格外顯眼。
他的班級就在整個環形回廊的正對面,那天最後一節課老師壓堂的時候,我轉頭看向窗外,剛好看到他從教室後門第一個走出來。
黑色羽絨服,寬松的校服褲子,立體的側臉。
雖然說起來有些丢臉,但我至今仍然在懷疑,在那段叛逆的青春期,我有可能對他産生過某些短暫的暗戀情愫。這種感覺很難去形容,我想大概每個處于那個階段的少女,都會對身邊校草級別的男孩子,有着想要去關注和了解的特別沖動。
與其将這種沖動定義為暗戀,我倒認為,不如說成是一種帶着羞怯的崇拜。
忍不住去觀察他所有的一言一行,四處八卦關于他的故事,而後開心地覺得,自己好像離偶像又近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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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像那時候全學校的絕大部分女生都是這樣的。
下課無聊的時候,我偶爾會和班上幾個相同愛好的女孩子一起談起他。談他今天又幹了什麽,在食堂吃了什麽樣的飯,穿了什麽樣的衣服。
從她們那裏,我了解了許多關于他的事。
比如他是體育生,項目是跳高,比如他每天下午在上完正課後會先一步離開,去到操場訓練,比如雖然他平時訓練很忙,但學習依舊是中上游……
他好像沒什麽朋友,除了每天有其他體育生和他簡單打招呼之外,他總是形單影只地一個人出現,一個人騎着單車離開,不會主動和人說話,臉上也不會有太大的表情。有時他在路上碰到女孩子遞來的禮物,也只是淡淡地搖頭拒絕,随後若無其事地走開。
有時候我會想,如果我是他,一定會開心地感謝那些女孩的告白,然後把那些精致的巧克力吃個精光。
只可惜他一直是個極其冷漠的人。
這種情況持續到高二的時候,變得更加明顯。
起因是他那年受了一次嚴重的腿傷。我記得他有好幾天沒來上課,再出現時,變得和任何人都不說話。
聽朋友說,他有一陣子不能再訓練。
那年是我人生第一次喜歡上體育課,即使那個有張閻王臉的老師熱衷于叫我們跑圈,但剛好,那個學期我們班的體育課被安排在每周二下午的最後一節,操場上還有田徑隊的學生陪伴着我們。
別人在訓練的時候,他就安靜地在一邊做着簡單的活動,偶爾會和老師們打打籃球。
那種寂寞感無法描述,只是遠遠看着,就讓人覺得心疼和難過。
就是在那年冬天,寒假的時候,我在我家附近看見了他。
我穿着厚重的羽絨服,邁着闌珊的腳步踩着雪走回家的時候,他騎着單車,飛快地和我打了個照面,從我身邊擦肩而過。
我知道他并不認識我,但心裏仍然小小地激動了一番。
他好像又消瘦憔悴了許多,整個人很不開心的樣子,将車子停在了我家小區斜對面的一家俱樂部門前。
極夜俱樂部,如果不是因為他,我從來都沒怎麽注意過,每天都要經過的馬路邊還有這麽一家店。
令人驚喜的是,從那之後,他幾乎每天都會準時出現在那裏。
背着巨大的挎包,車筐裏裝着籃球,心情似乎也在一天比一天好起來。
我曾出于好奇和關注,在某天和朋友偷偷進到過極夜俱樂部裏面。具體的情形已經忘了,但我記得那是我第一次碰見辛硯。
他是俱樂部的老板,那時也就二十四五歲。那天他穿着運動速幹衣和拖鞋,将球踩在腳下,正倚在窗口抽煙,見到我說的第一句話是:“呦,小丫頭,我這不開自習室。”
我和朋友飛一樣地逃走了。
高二下學期,我聽人說起,駱文驕的訓練項目從跳高改成了籃球。
女生們都很高興,不僅因為他似乎成功地走出了陰霾,還因為籃球打起來比跳高更有看頭。從那之後,他的受歡迎程度更進了一步。
後來還發生了一件事,一度讓我很是惱火。
高三那年我們換了教學樓,他們班改到了我們隔壁。本是該要好好沖刺的階段,他卻在這個時候交了女朋友。
而那個女生剛好是和我一個班的死對頭。
我起初想不通這到底是因為什麽,只覺得傻眼和憤怒。每天在食堂和放學的時候看到他們兩個人走在一起,心裏都會湧上一股無名的火氣。
那時候大概許多人都是和我一樣的心情,後來我聽朋友說起,是那個女生為了追上駱文驕,花了好大的心思和他田徑隊的隊友搞好關系,再纏了他一個月,才最終說服了這座冰山,和她相處着試試看。
其實日常在學校裏也能觀察得出來。
每到下課的時間點,從來都是那個女生趕着去隔壁班找他,而他一次也沒有出現在我們班的後門外。兩個人走在一起時,總是女生在說在鬧,他只是默默聽着,仿佛從來都只有他孤單一人。
有時候想想,其實這樣好像也算不上是戀愛。
事實證明我的這種感覺是對的。某天放學後,我在回家的路上看見了他們。那個女生側身坐在他自行車座後面,兩個人一前一後來到了極夜俱樂部。
大抵是一時的沖動和好奇,我心一橫,很快也偷偷一起跟了進去。
辛硯果真是我的克星,我前腳剛邁進去,後腳就被他逮了個正着。沒等他說話,我就裝作強硬的姿态大喊,憑什麽剛才那女的能進我就不行。
這招竟然管用。
第二次嘗試進極夜,最終以辛硯這家夥的暫時性妥協作為結果。
我喜出望外地想往更裏面的場館裏走,還沒走到,就聽見裏面女生的小聲抽噎。
她說,駱文驕,我感覺不出來你喜歡我,我太累了,要不還是算了吧。
我吓了一大跳,連忙拽着身後的辛硯一起躲在了門後面。
怎麽會這樣呢。
我本以為文驕只是慢熱,只要那個女生堅持得夠久,多少能取得些建設性的進展。
聽女生說出了這樣的話,他也只是平淡地回了句,可以,然後轉身像個沒事人似的接着打球。
女生哭着跑走了,之後再沒在他身邊出現過。
我心裏多少有點難過。
在這之前我肯定覺得自己會好好地幸災樂禍一番,慶祝我們心愛的駱神終于認清了我的死對頭的真面目,決定要和她分道揚镳。可看着他在那默默打球的背影,我突然又高興不起來了。
他好像又變回了形單影只的一個人。
不,應該說,他自始至終都是一個人。
辛硯見我一臉悲痛欲絕的樣子,難得好心地揉了揉我的腦袋,對我說,難過什麽勁,來,哥請你吃冰棒。
他塞給我一支價值五毛錢的小布丁,明明冰櫃裏有一塊錢的燕麥雪糕卻舍不得拿出來,看來我沒想錯,他果真是個摳門的人。
後來因為高三的生活實在忙碌,我沒再去過極夜。
偷偷關注了文驕三年,他從不知道我。他也從來都是獨來獨往,除了辛硯,沒見過他還有什麽能說得上話的朋友。
這種情況一直持續到了大二那年。
幸運的是,我和他上了北原的同一所大學。他進入了學校的籃球校隊,名氣和受歡迎程度更勝從前。我成為了學校的啦啦隊員,專門為他加油打氣。
和他真正成為朋友,還要多虧了另一個重要的人。
我說的這位其實是我一個直系學弟的好哥們,名字叫時卻,長得白淨又好看,性格也十分開朗讨喜,和人說話的時候,時常會羞怯臉紅。
我和他不算特別相熟,前後只說過那麽幾次話。
我們第一次認識那天,也是駱文驕第一次主動和我說話。
我那時剛剛成為啦啦隊長,終于鼓起勇氣要向他要一張心儀已久的簽名,本來他并沒理會,誰知後來他卻在我和時卻說笑的時候突然走過來,主動幫我簽了一張。
那一次我高興了好久。
大學時學校要求住宿,只有節假日和周末的時候,我才會回家,偶爾路過極夜俱樂部,也會偷跑進去看一看。
當然大半部分情況下都會被辛硯這家夥無情地轟出來。
我有時甚至懷疑,他是不是在我身上安了信號發射器,只要我一溜進去,他總能以最快的速度把我逮到,叉着腰和我理論一番。
後來日子久了,他似乎終于覺得累,不再趕我出去。
我在俱樂部裏賴着不走時,偶爾也能和駱文驕聊上幾句。他的話不多,多數情況只是在我和辛硯鬥嘴時幫我一把,順便拿來兩瓶解渴的礦泉水。
他一向是這樣冷淡的,直到那個叫時卻的學弟出現,我和辛硯才都覺得,他寡言少語的性子似乎變得鮮活了一些。
大抵對他來說,時卻是個不一樣的存在。
這結論是有理有據的。
比如他們幾個放假來極夜打球時,他總要和時卻一隊,即使人家打得并沒那麽好,他也會流露出那種第一無二的歡喜神色——照辛硯的話說,這孩子學會了放松和高興。
再比如大三那年的全國籃球聯賽前,他某天打完球後突然叫住了我,問我能不能把空出來的名額給時卻,在我答應後,他的臉上像是一種從未有過的期許。
又比如他因為平白無故打了個耳洞,被辛硯和教練罵了很久,後來傷口因為流汗和籃球對抗總是發炎,不得不求助身邊唯一打過耳洞的我。剛開始他只說是腦子一熱随便打的,後來我聽另外的學弟說,他是為了幫時卻完成一個無聊的任務。
這樣的例子多得怎麽樣也數不過來。不得不承認,大學的那段時間,是我見過他最開心的日子。
雖然當時我并沒意識到,但很久我才後知後覺地明白,或許那時候他已經表達出了他的心意,只是我們都沒發現罷了。
畢業後,我做了一家新聞媒體的記者。
那段日子文驕過得并不順利,辛硯說,新舊的傷病和家裏的瑣事,讓他放棄了成為一名職業運動員的夢想。
我有些悵然,但看到他最終回到學校當了老師,我又覺得這樣安安穩穩地過下去,遠離傷病,似乎也沒什麽不好。
剛回北原的那兩年,他的狀态一直不怎麽樣。
我和辛硯那時都以為他只是因為沒和職業俱樂部簽約而沮喪,為他操了不少心。他從沒向我們提起過原因,只是整日安靜地過着重複的生活,時而突然失去聯絡,讓辛硯着急得一直打電話也找不到人。
有一次假期,他甚至消失了好幾天,再發來報平安的消息時,人已經到了另一個城市明海。
辛硯大罵他跑到那麽遠的地方是不是腦子抽風,他只回了句,聽說那裏的海岸邊有座小山坡,每到這個時節就開滿了虞美人花,他想去看看。
可惜我們那時并不明白他的意思。
畢業兩年後,父母因為工作的調動,又決定搬回我家之前所在的城市。辛硯受聘做了一家職業籃球隊的副教練,将俱樂部暫時托付給熟人照料。
我和辛硯的孩子出生後,文驕幫了我們不少的忙。先是幫我們搬家,然後又在我和辛硯都忙得團團轉的時候,悉心地照看小阿之,好讓他不會缺少大人的關愛。
他們倒是相處得很好。
許多時候我和辛硯都沒空去幼兒園接小阿之,文驕會先将他接回學校玩耍。我下班後去接他回家時,經常能看到他們兩個在操場上玩得很是開心。
只是小阿之常跟着文驕,竟然也成了和他一樣冷靜淡漠的性格,多少讓辛硯覺得有些無奈。
按他的話講,駱文驕,你再這麽不愛說話,會把我兒子帶得和你一樣娶不到老婆的。
我覺得很是好笑。
事實上辛硯也很操心他兄弟的終身大事,總讓我如果有合适的朋友,想着介紹給文驕認識一下。
可我總感覺那是不管用的。我仍然記得之前在我和辛硯的訂婚宴上,我們只請了幾個相熟的朋友,文驕也來了,他和辛硯喝了些酒,兩個人不知怎麽就聊到了這回事。
文驕眼圈忽然就紅了,他說,硯哥,我真羨慕你。
我一下覺得,這時候的他好像又回到了那天在極夜一個人打球的樣子,身邊的人來了又走,也不知是否牽動過他的心一時半刻,還未說清,就已然消失在了茫茫人海裏,下落不明。
他像是從來不具備愛人的能力一般,從沒見過把誰真的放在心上。
我覺得實在可惜,所以後來曾嘗試過介紹一些人和他認識。
這些姑娘大多數和我們年紀相仿,見到他的第一面都很興奮,十分感謝我能給她們機會認識這麽帥氣的男人。可之後的結果又大都相似,她們都會抱怨他的禮貌冷淡,甚至連做朋友的機會都沒有。
只有一個女生,她是我同事的妹妹,年紀還小,是個做漫畫的畫家。我問起她時,她竟然說雖然還沒到可以交往的那一步,但他們聊得還算不錯。我驚喜于這不同尋常的進展,連忙問她都和他聊了些什麽。
她答,他們剛好都很喜歡聽廣播劇,他也剛好對她參與制作的動漫配音很感興趣。
我突然就明白了這是怎麽一回事。
他們讨論了很久的那部廣播劇我也聽過,裏面為男主角配音的CV,剛好是近些年來很受大家喜歡的配音演員,時卻。
那天晚上我又打開了那部劇,花了睡前的一點時間重溫了故事。
裏面有句話我一直印象深刻——
不怕黑的人,心裏藏着曾經錯過的月亮。
我想,文驕大概在我們不知道的時間,已經弄丢了屬于自己的月亮。
于是那次之後,我沒有再介紹別人給他。
日子就這樣飛速地過去,直到某一天,我從外地出差回來,去文驕那裏接小阿之回家的時候,我看見了他身邊的另一個男生。
清瘦,白淨,笑得燦爛。
他們兩個人站在一起,簡直比上學的時候一點都沒變。
我足足愣了老長的時間,直到小阿之跑過來搖晃着我的手臂,向我介紹道,媽媽,這是時卻叔叔。
我差點就哭了出來,看着他們喜出望外,驚覺老天還算殘存着那麽一絲的善念。
那天文驕對我說,他明年或許要離開北原,搬去明海。
我笑了。
他已經錯過了許多年海邊山坡上虞美人盛放的花期,往後的日子,月亮會陪他一同去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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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