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天雷
第三十四章天雷
枝頭新折的梅花, 沾着一抔白雪,甫一進門便融成瑩亮的水珠,行走間掉到枝子上。
房中燃着地龍, 門窗緊閉,紫檀雕花落地寬屏上繡着四季百花圖, 淡淡的熏香自床頭矮幾上徐徐升起, 挨着的拔步床中,皆是新換的被褥, 綢被上面繡着金絲銀線,滾成吉祥如意的暗紋。
入目先是看見烏黑濃密的發絲, 陷進枕中蒼白無血的小臉,那睫毛在光線的籠罩下,如同蝴蝶的翅膀, 脆弱而又纖長,微啓的唇瓣沾着藥汁的黑澀,柔美的頸項消失在藕色綢面下。
“哥哥, 給我!”
似是無意識的呼喚, 床畔那人猛地擡起頭來,握着細白小手的手指倏地攥緊, 月寧的眉蹙成尖兒,裴淮俯身上前, 擡起胳膊将她額前的濕發抿到後面, 呼吸與她纏繞一起, 他啞着嗓音, 低低出聲。
“你叫誰?”
月寧難受地哼了聲,唇角溢出不适的呻/吟。
裴淮卻不罷休,掰着她的小臉面容陰冷地湊上去, 仿佛非要逼問出答案:“你夢見誰了?”
“你們在夢裏作甚?”
夢裏的人轉眼即逝,月寧站在偌大的庭院中,桂花的香氣若有似無,仿佛哪裏有人在喚她名字,她陡然轉了一圈,什麽都看不到,天地都在跟着旋轉,那聲音不絕如縷的灌入耳中。
“囡囡,過來喝魚羹。”
“乖囡囡,這個字念孫,孫....”
“我們囡囡比哥哥乖多了,等明日上元節,母親和爹爹帶囡囡去逛燈會,坐船游湖,那麽大的鳌山燈海,讓爹爹馱着囡囡看。”
“哥哥也去。”
“好。”
“哥哥給你買糖葫蘆,都給你吃,嘿嘿...”
稚嫩的童聲像是回旋在耳畔,久久不能斷絕,月寧焦急地東張西望,可除去盤桓缭繞的說話聲,她什麽都看不到。
支開的半月窗牖忽然咔噠一聲合上,她跑過去,伸手用力拍打,與此同時,所有聲音消失不見,敞開的門猶如被莫名的力量牽引着合上,盛開的簇簇桂花瞬間枯敗掉落,翠意叢生的枝葉眨眼焦黃一片,高牆聳立的庭院中,放眼望去,仿若化為凄清冷寂的存在。
月寧張着嘴,想發出聲音,可喉嚨好像啞了,她用盡全部力氣,把手括在唇邊,除去溫熱的空氣,沒有半點回響。
睡夢中的月寧,神色愈發焦灼,呼吸綿密急促地似要喘不過氣來,兩只壓在被衾中的手忽然伸到半空,胡亂攀夠着什麽。
裴淮攥着她的腕子,掌腹貼住她搖晃的腦袋,輕拍了兩下,想要趕緊将她喚醒。
月寧尖叫一聲,繼而緩緩掀起眼簾。
失神的瞳孔,像是夢到極其駭人的場景。
渾身冒了層細細的汗珠,身上穿的寝衣跟着涼了下來。
胸口不斷起伏的呼吸如同噩夢的回響,她怔愣着,眼前忽然湊過一張臉來。
月寧驚了瞬。
上面人雙目泛紅,發髻松散中帶着淩亂,不知有幾日沒有刮須,下颌烏青堅硬,薄唇緊緊抿着,幽黑的瞳底閃出幾分光亮,他眨了下眼,月寧臉上濕噠噠的。
“做夢了?”
聲音嘶啞的像是被刀割過聲帶。
月寧沒出聲,似乎還未從夢境中剝離出來,她扭頭,望見被他擒住的手腕,掙了下,抽回衾被中。
“夢見什麽了?”裴淮勾了勾唇,嘴角染上微笑,那笑容太過牽強,以至于沒讓月寧生出松懈,反而湧上幾分戒備排斥。
裴淮的拇指貼在她耳邊,撚着耳垂輕輕揉了下,又道:“你一直在喚我的名字。”
月寧瞪圓眼睛,藏在被中的手狠狠掐着掌心。
不是夢,她的确醒過來了。
“你是不是聽錯了?”
她嗓音亦沒好到哪裏,幹巴巴地一說話就疼。
裴淮又扯了扯嘴角,從案上倒了盞溫水,捧到月寧面前:“不會,你叫了幾十遍,每每想問你喚我作甚,你都不肯回答。
你究竟夢到什麽了?”
循循善誘,不疾不徐。
月寧遲疑地看着他,眩暈感不期而至,她合上眼皮,雙手扶住小腹,已經平坦沒有隆起的弧度,孩子呢?
她想問,卻沒問出口。
與她何幹?
決不能問,可她又想知道孩子是死是活,身子如何。
她閉着眼,細長的指尖漸漸曲起又松開,腦中空白一片。
“別急,慢慢想。”裴淮望着她,用湯匙盛了勺水喂到她唇邊,柔聲道:“潤潤嗓子。”
月寧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她撐着被褥,勉力坐起來,身體直立的時候,險些栽倒,還是暈的厲害,頭重腳輕的感覺。
“我自己來。”
裴淮沒給她杯盞,往後撤了下:“月中別碰涼的。”
“水不是還冒着熱氣?”月寧渴的厲害。
“杯沿是涼的,不成。”
月寧:.......
被他喂了三湯匙後,月寧忍不住問:“雪禾呢,你讓她來吧。”
裴淮吹了吹滾燙的新茶,緩聲道:“她跟着奶母去照顧孩子了,怎麽,我做的哪裏不趁你心了?”
越是體貼溫和的語氣,越讓月寧覺得詭異酥/麻。
像是刻意僞裝出來的讨好,讓人說不出的難受。
“你答應我的事情,可還作數?”月寧不願與他虛與委蛇,直接戳破營造的和諧。
果然,裴淮神色微微一凜,繼而又慢條斯理擡起眼眸,淡聲道:“自然作數的。”
月寧暗暗籲了口氣。
忽聽裴淮補了句:“可你好歹也要坐完月子,生完孩子你足足昏睡了兩天兩夜,水米未進,若伺候不好,恐要留下病根。”
她如今住的地方是青松堂正院,裴淮的房間。
月寧逡巡一番,不自在的垂下睫毛,既然他沒有推诿,那就沒甚好擔心的,只是青松堂正屋,不是她該待的地方。
之前昏厥生産,身不由己,可恢複了意識,便不能再鸠占鵲巢。
她輕咬下唇,與他商量:“過會兒我挪去偏房住,你替我謝過大娘子。”
“不必。”裴淮擱下杯盞,眉眼冷卻下來。
“她前日搬去了靜心堂,房間與青松堂差不多,且有丫鬟小厮伺候着,你也不用擔心旁人,養好身子,待會兒我把孩子抱來給你瞧瞧。”
孩子生下後小臉紫绀,嘴唇都是青紫色的,剛出生哭的細弱蚊蠅,那一瞬間裴淮的心都被攥住,呼吸不能,直到孩子被打的啼哭起來,雖然依舊微弱,可大夫說,好好調理着,不會有性命之憂。
裴淮認真檢查過孩子的四肢,五官,确認沒有殘缺後,才虛脫似的坐在椅上。
活着就好。
大夫只道他有心疾,往後得悉心料理,他說了好些日常需要注意的事項,裴淮都一一記下,又囑咐找來的奶母丫鬟跟着聽仔細了。
這心疾不輕,足以讓孩子一生帶着弱症。
月寧瞥開眼,回避他過分熱烈的注視:“別抱進來,我不想看他。”
裴淮的眼倏地轉沉,他捏着拳頭,擠出一絲笑容:“是個男孩,眉眼像你,鼻梁像我,他.....”
月寧躺下身去,腿間陰影發疼,她咬着牙,伸手扯過衾被蓋住自己,一并蓋到耳上。
裴淮站在床前,見她背轉過身,不想聽孩子的事情,心裏頭慢慢浮起一抹凄涼感。
他頓了頓,提步上前,将下人送進來的暖手爐換了之前的,塞到月寧腳邊,膝蓋邊,又塞到她懷裏一只。
暖手爐的水晃出聲響,在寂靜的房中顯得異常明顯。
“睡吧,過會兒我喂你吃稀粥,我去看看孩子,他應當醒了。”
年後侯府唯一的喜事,便是這個孩子的降臨。
未免長公主傷心過度,裴淮特意讓奶母抱着孩子宿在離永春園不遠的小院中,又怕人手不足,讓阿滿抽調過去四個小厮,六個丫鬟,暗衛更是不在少數。
裴淮過去時,孩子正好吃完奶。
長公主側着身子,托腮凝望酣睡的孩子。
小小的人,兩只手合起來不過她半個手掌大小,五官長得很是精致,糅合了裴淮和月寧的優點,這麽小便能看出長大後如何俊俏。
看着他的時候,很難會生出讨厭。
軟軟糯糯的,連聲音都跟蜜團一般。
長公主伸出手,輕輕觸碰他的腮頰,孩子癟了癟嘴,恬淡閉合着眼睛,嘴裏發出極輕的呢喃聲。
“如你願了。”長公主沒回頭,語氣卻是不善。
裴淮繞過她,坐在對面看着孩子。
“母親難道不喜歡他?”裴淮把手指放到孩子的掌中,勾了勾,輕笑:“你瞧他,等明年就會叫祖母了,是不是?”
長公主睨了眼,輕輕拍着桌案問:“你家大娘子也是個賢惠的,連夜主動搬去靜心堂,此事若傳出去,你待讓侯府顏面擱哪?”
“下人嘴都嚴,不敢胡亂編排。”裴淮沒擡頭,繼續盯着孩子看。
“往後呢,你是打算跟月寧堂而皇之地住在正屋,讓大娘子獨守靜心堂?”
裴淮思忖片刻,點頭道:“未嘗不可。”
“你簡直...簡直令我匪夷所思!”
怕吵到孩子,長公主壓低了嗓子,氣的渾身發抖。
“母親看完了嗎,若看完了,我抱過去給他母親瞧瞧。”
“一個通房,算什麽母親,不準去!”長公主上前攔住孩子,阻着裴淮的動作,“你若是不想讓他被人恥笑,便聽我的,等出了月子,把孩子記在大娘子名下,往後他會有好前程。”
顧宜春進門時,長公主與裴淮冷面對峙。
許是不願在她面前難堪,裴淮徑直出了門,折返回青松堂。
月寧從未覺得自己如此虛弱過,月中的幾十天裏,她幾乎除了吃就是睡,多半時間都躺在床上,傍晚時候她照了鏡子,發現面頰有了紅暈,不似先前時候白的毫無血色。
吃完蛋羹,裴淮進來。
他怕過給她涼氣,特意在門口等了半晌,搓熱手掌後才走近屋裏。
月寧想起來日子,又見他心情尚好,便認真與他商量:“想來明兒是個好天氣,我也坐完了月子,勞你給我戶籍路引,也是我該走的時候了。”
裴淮掃了眼她的唇,輕聲問:“去哪?”
月寧僵了下,耐着性子解釋:“離開侯府,往後至于去哪,尚未決定。”
裴淮乜着她通紅的小臉,明亮如水的眸子,食指叩在案上,神态自若道:“不急,待你決意去哪後,告訴我,我着人将你送過去。”
“你!”月寧登時覺出被騙,氣的肩膀顫顫抖動,她咬咬牙,低聲道:“你是想出爾反爾?”
“算不上。”裴淮疊起雙腿,緩緩蕩在案下。
“別忘了你發的毒誓,若你違背,便會天....”
“天打雷劈,不得好死。”裴淮接過話來,輕佻地說完,又勾起狹長的眼眸,仔細回味着這番話,淡淡笑道:“那就降下一道雷,劈死我吧。”
.......
青松堂的戒備比之從前更加嚴苛,為防月寧私下離開,裴淮特意調來十幾個身手了得的暗衛,白日黑夜都有人輪番看守。
大理寺開春後日漸忙碌,這夜裴淮沒有回府,為着新案件忙的焦頭爛額。
長公主帶着李嬷嬷和雪禾來到青松堂,不多時,便将李嬷嬷和雪禾都遣了出去,獨自留在屋中與月寧訓話。
守衛的人生怕中途有誤,便時不時掀開瓦片窺視,長公主與月寧坐在屏風後,一人垂着腦袋,一人居高臨下,說的無非是讓她知曉身份,莫要觊觎不該觊觎的位置。
反複只是這些意思,卻被長公主換了好些話術來說。
約莫過了一個時辰,長公主才離開。
後半夜,正是人容易犯困的時候,換崗的暗衛還沒來,便聽見屋裏隐約傳出噼啪的響聲。
繼而,他們嗅到了猛火油的氣味。
待人翻身跳下屋檐往房裏看時,才發覺門窗早已從裏面鎖死,房中火勢已不可遏制的速度轟然燒了起來。
青松堂的銅缸不知何時幹涸,下人竟也記不得添水,暗衛急的團團轉,偏丫鬟小厮不知怎的全都不見了蹤跡。
待他們從旁院弄來水滅火,屋裏早就燒的漫過房梁,。
正在大理寺辦公的裴淮,擡眼望見天際竄出通紅的火光,心中咯噔一下。
捏着的筆咔嚓斷成兩截。
那方向,正是淮南侯府。
他從後院騎上快馬,沿路狠抽馬鞭,急奔而去,下馬時聽見院裏傳來搬水救火的動靜,他踉跄了下,膝蓋碰到臺階,腳步虛浮的爬起來,又被門檻絆倒,他神色倉皇,一路不知是怎麽跑到青松堂的。
他只看見漫天的火光熾熱而又決絕。
他瘋了一樣,想推開阻攔他前行的小厮,可他們扒着他的手腳,拼死不肯松手,他漲紅了眼睛,發狠地甩開。
旋即,沖着火堆沖了過去。
“二郎,你看看孩子!”
長公主自身後叫住他,小跑着把孩子塞到他懷裏,孩子啼哭起來,本來白皙的小臉很快變得青紫,是心疾的症狀。
“傳大夫,去宮裏把陸奉禦喚來,快!”
長公主來不及多想,吩咐了下人趕緊去。
裴淮愣愣地看着懷裏的小人,又擡頭看着竄天的火苗,忽然笑了笑,像是自言自語一般:“我們去陪她,好不好?”
還未提步沖過去,只覺後頸被人猛地一棍擊下,緊接着李嬷嬷從他手裏接過孩子,兩個小厮架住裴淮的胳膊。
“把他擡去靜心堂,捆起來。”
此時幽靜的江面上,有艘客船自北向南緩緩行駛。
臨窗的艙內,月寧支着腮頰,透紅的臉上閃着迷惑卻又欣喜的光芒,她推開窗牖,嗅到空氣裏花的香氣,比院中的花都要香。
含着自由,希望。
走廊上有人輕微咳嗽,聽聲音是個男子。
她睡不着,怕一閉眼又是一場夢。
長公主将戶籍路引給了自己,又用雪禾在房中拖延了時間,去歲年底早就找好的死屍成了火後她死去的憑證。
一切都合乎情理。
她把手臂搭在窗沿,任憑微風吹起柔軟的發絲,三月倒春寒,空氣裏是冷冷的濕意,她卻不覺得寒。
船身忽然晃了下,像是碰到了什麽東西。
隔壁有人猛地驚醒,接着便聽到窸窣的腳步聲,還有人倉皇的議論聲。
“這是遇上水匪了嗎?”
“殺人不眨眼的可別叫你說中了!”
“趕緊把銀子藏好,貴重東西也藏好,哎,快快,會凫水嗎?”
....
月寧心裏涼了半截。
什麽命,向來安生的官道,怎麽就能碰到水匪。
衆人抱着行囊跑出船艙,果然沒多時便聽到水匪登船的動靜。
月寧心急之下,把裝有戶籍路引的荷包趕忙塞到胸口,又把銀錢用包袱收着,随着人群一同被擠到了甲板上。
來人有七八個,個個身形彪悍,虎背熊腰,為首的瞎了只眼,嘴裏罵罵咧咧叫他們快點蹲下,手裏的砍刀沾着血,上面有豁口。
月寧心驚膽戰地躲在人群中,一擡眼,對上一雙冷靜且在審視自己的眼睛。
不過片刻,月寧被人推了把,跪倒在地。
那人挪到自己跟前,伸手攙她一把,定着眸眼輕聲問道:“姑娘是一個人?”
月寧覺得他有些眼熟,卻想不起在哪見過,她抱着包袱,既不點頭,也不搖頭。
水匪忽然一把攥住她胳膊,從人群中提了出來。
月寧身量輕,水匪幾乎不費力氣便拖拽着人拉到面前,幾人嘴裏吐出不堪入耳的污穢話語,臊的月寧羞憤地掐他。
獨眼那個不以為意,哈哈笑着想去親她。
“住手!”方才與她蹲在一起的男子站起來。
微風吹拂着他的袍子,這時月寧才注意到,原來他長得如此颀長端正。
他走上前去,在幾個水匪的注視下,從腰間掏出一塊牌子,除去獨眼那個,旁人都未看清他拿的是何物。
只知獨眼登時倒吸了口氣,随即對他的态度很是客氣。
男子指着他身邊的月寧,朗聲道:“她與我是一起的,勞您松松手。”
水匪嘶了聲,男子又從荷包中取出一張銀票,不卑不亢的放到水匪手中,附耳與他低語了幾句,接着,水匪手果然松開。
月寧趕忙跑開,抱着包袱躲在如今最安全的地方。
此男子的身後。
水匪盤查包袱珍寶的時候,有幾個行商的男子忽然一窩蜂起來,沒命的朝船欄跑去,他們自顧不暇,撞了好幾個人都不回頭。
月寧眼看着對面來勢洶洶,避都無處可避之時,男子拽了她胳膊一把,後腰撞到船欄,兩人撲通相繼掉了下去。
月寧嗆水的時候,都有點想哭了。
她命裏犯水。
若是能僥幸活着,必要去寺裏求個平安符,去去水汽。
天陰沉着,客船順流直下,在經過水匪的洗劫後,大部分人都安然無恙。
畢竟破財消災,除去那幾個亡命的行商客,如今都歇下了。
男子換了身幹淨的白袍,回過身來看着床上眸眼緊閉的女子。
他探手,又默默縮回來。
似乎做了很久的心理鬥争,末了,微微蹙起眉心,閉起眼睛,将女子翻了個兒,面朝下趴着。
她身量纖纖,小腰只手可握,翻碰的時候仿佛觸到冰涼的美玉,男子有些心跳如雷。
他默默吸了口氣,随後伸出拇指和食指,捏住女子衣裳下擺,慢慢往上掀起。
白玉無瑕,後腰往上的正中間,赫然有枚花瓣形狀的紅痕。
男子盯着看了半晌,又揉了揉眼睛,确認無虞後。
他松手,給人整理好衣裳,又依着原樣翻過身來,扯過衾被覆在她身上。
起身,他走到長廊盡頭的窗牖前,靜靜站在風口中,帶着潮氣的冷風撲面吹來,将那白袍鼓動着,勾出挺拔如玉的身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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