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逃婚相遇

姑蘇城內,幽深暗巷裏,少年背着仆從慢吞吞移動。

少年長得很漂亮,雙眸如貓瞳一樣圓溜,面龐白嫩,精致秀氣。他身穿寶藍純色的圓領錦衣,脖子上戴銀項圈綴着精致可愛的小銀鎖,黑色筒靴不穩地踩上水窪。

少年身上背着身材瘦小的男仆,走到閉館屋檐下,慢慢把人放去下。

仆從依舊昏迷不醒,他眼眶通紅,道:“早知道外面險惡,就不出來了。”

他不是大武國人,仔細看黝黑瞳孔含有一絲翠綠,這是典型的大召國人。

少年偷跑出來,半路遇見一個老頭子,他說:“去大武國南邊會有好事發生。”這話無厘頭,偏偏引得他這個叛逆少年好奇。

剛好他也需要躲避家人的抓捕,去大武國是個不錯的選擇。不遠萬裏來到此地,路上艱險,好幾次差點被人賣掉,現如今銀錢被偷,仆從瓊枝生病,他一個人不知道該怎麽辦。

精致少年摸上仆從的額頭,又燙又燒,他薄唇輕抿,睫毛卷翹,迷茫又慌張。

唐俞家中繼父當道,等他成年了,有意把他嫁給一個老女人,聽見這事他慌不擇路帶着瓊枝跑路。

可達到大武國後,路上遇見混子,瓊枝為了保護他,讓他先走,他一個人攔着她們。

他去報官,衙門的人都不理他,最後他只能一個人趕回去,看見瓊枝一個人躺在水泊裏,渾身發熱。

他三天沒吃東西,渾身無力,把瓊枝背到屋檐下不被淋着已是極限。

唐俞眼眶通紅,低頭看着昏迷不醒的瓊枝,瓊枝從小陪他長大,對他最好,就算把自己賣了,也不能讓他有事。

再擡頭,他看見一對輝煌氣派的馬車,比他家裏的排場還大。

他沖了上去……

天上依舊下着小雨,飄蕩着細細雨絲,女皇明呈因養病之需,來南方養病,此時坐在馬車上,暖爐裏放着銀絲碳,暗香浮動,暖烘烘的,身下是軟厚墊子,馬車內空閑大,放了一張沉香案桌,桌上全是公文。

明呈上着雪白的金枝花紋錦,下裙用金線勾勒出枝葉扶疏的梅花幹,外罩梅花緞繡月梨雲紋氅衣,內襯銀線勾邊繡得淡粉梅花。

她眉間被月姑塗上梅花妝,抹上粉嫩的唇脂,發髻簡單挽成單螺髻,耳上是朱紅色瑪瑙墜,面龐添了幾分氣勢,衣袖露出皓腕凝霜,修長節骨分明的手指輕翻手中的冊子,神色專注批改公文。

月姑在一邊研磨,突然緩馳的馬車停頓,明呈掀開轎簾往下看,對上一雙純粹透徹的黑眸,睫羽又卷又長,任由外面雨滴打在他的睫毛上,落魄可憐。

少年模樣精致,眼尾發紅,凸顯幾分昳麗,他仰頭看着她,圓溜溜的雙眼充滿委屈,像一只可愛的貓兒。

明呈冷淡地瞧着,從馬車內抽出一把油紙傘,遞給月姑,月姑明白主子的意思,下了馬車将傘遞給攔下馬車的小少年。

唐俞看着手上的漂亮的傘,迷茫地想,他還沒說,要賣給她呢?就對他這麽好的嗎?

古有賣身葬父,今有唐俞賣身治友。

“打傘。”舒緩低沉的嗓音從上方傳來。

唐俞擡起頭,看着面前漂亮的如同畫裏面的女公子,結巴道:“女公子好!那個、你缺小厮嗎?”他慌亂把傘打開,柔細的雨滴飄到傘上,為他撐起一片舒适的天地,眼睛卻不敢再看她。

見明呈一直不說話,唐俞慌了,他急忙擡頭,觸及到她的目光,又連忙低頭道:“我不貴,三兩銀子就成。”

明呈看他衣服并不像是缺錢的,見他一臉童稚無邪,倒像是一直被養在深閨,偷跑出來。

她目光往後看,思索他現在怕是急着用錢。

明呈對這種純粹無邪的人,特別有好感,嘴角弧度微起:“不用了。”

唐俞心如死灰,沒想到出師未捷身先死,他一下子就被否定了。

可是瓊枝還等着他呢,他厚着臉皮,迎着她的目光,耳垂通紅,繼續道:“要不要再考慮一下,我還是很有用的,比如?”他比如了半天,也想不起來自己有什麽擅長的,失落低頭。

上面傳來淺淺的笑聲,唐俞的臉更紅了。

他不能放棄,耳尖發燙,咬咬牙道:“我、我長得好看,可以……”暖床這個詞,他死活說不出來,羞得慌。

月姑又下來,她拿着一袋銀錢,放在少年手中,少年感受袋子裏的重量,慌亂道:“這、這個太貴重了,我不值那麽多錢。”

少年出來那麽久,也隐約懂得銀子的珍貴。

“你多少歲?像你這般年紀,應當在家中讀書。”明呈看小家夥可愛,忍不住多說了兩句。

“我十三。”唐俞乖巧回答。

他想要的,夠看病就行,可這位女公子給得着實有點多,他想還回去。

“這麽小?”明呈誠實道:“這年紀不大行。”

“什麽不大行?”唐俞仰起臉看向女公子,思維卻跑偏了,難不成女公子洞悉了他的意圖?知道他說的是暖床小厮?是暖床小厮不大行?

唐俞對上女公子清冷幹淨的鳳眸,臉頰發燙,□□,他想得可真是荒唐。

她看向下邊眼中透亮的唐俞,漂亮的眼睛專注地看着她,裏面倒映着她的身影,睫毛長長微微擡起撩撥人心,心髒微酥。

明呈看他不好意思,思及他還要照顧人,再耽誤時間怕是不妥,便和他告了別。

唐俞背上瓊枝去看病,心想,等瓊枝醒來了,一定要告訴他那位女公子有多好多好!

馬車已經走了,唐俞失落低頭,女公子真是大善人,給了銀錢又不要人。

這應該是好事的,但唐俞還是有點小失落,想到頭頂的傘,又開心笑了起來,女公子說銀錢是送給他的,可這傘并沒有,他一定要找到女公子把傘還給她。

馬車車轱辘緩緩轉動,幽香在鼻尖浮動,明呈心情好,翻動奏折的速度都快了不少,月姑在一旁看着,斟酌道:“陛下為何不把人帶入宮中?”。

明呈眉頭輕皺,不解道:“為何要帶入宮中?那名少年才十三,入宮做太監年齡不夠。”

想到那名少年身上不俗的衣飾,明呈放下手中筆,又正色道:“這少年家境富裕,怕也不舍得孩子入宮。”

跪坐在馬車裏的月姑:……

“陛下您就沒想過其他可能?”月姑知道陛下對男女之事不精通,但沒想到陛下在這方面就是個榆木疙瘩,懷揣着催促陛下孕育子嗣的想法,戰戰兢兢開口。

明呈思索,想到少年乖巧的模樣,微颦道:“那少年乖是乖,可惜是個笨的,他缺銀子,卻不知道把身上珍貴的衣服典當,思維呆滞,不知靈活變通,宮中的男官大多精明,他這樣的,怕是會将朕的宮中攪合一團亂。”

明呈想到少年入宮的場景,不由啞然失笑,手觸上茶盞,輕輕一飲。

月姑已經放棄掙紮了,原以為陛下對那少年有幾分心思,讓她能在有生之年見到太女,結果陛下的心思如此喪心病狂!

明呈喝完茶之後,倚靠在後枕上,舒服地閉眼歇息,突然在想其他可能。

總不能讓那名少年做鳳君吧?明呈這般想着,驀然笑出了聲。

作者有話要說:  女公子這個稱呼不太恰當,嗚嗚嗚嗚

男女主相差五歲,其實也不大,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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