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不正經

許清慕跟着紀教練坐着魔毯電梯,來到了初級場的最高點。

然後,她和之前每次一樣,只是站在這兒就已經開始慫了。

許清慕慫得一動不動,臉上是故作輕松的觀望欣賞坐魔毯電梯上來的人和游客滑下去的游玩風景的表情。

紀燕北講了基本要領後,也不催她,只陪着罰站似的負手站在她身邊。

過了好一會兒,許清慕想到他說的“包教包會”,回頭問他:“學長,你不催我嗎?”

紀燕北戴上了護目鏡,許清慕看不見他眼睛,只看見他嘴一張一合。

而後她聽見紀燕北像在私塾給人講課的老先生似的,以不疾不徐的腔調說:“欲速,則不達。”

許清慕:“……”

有孔子那味了。

她接着想到了“欲速則不達,驟進祗取亡”那句,當下這情況确實是,驟進就是死。

現在的情況,她比較喜歡道家老子那種的自然無為,啥都不幹正正好。

欲速則不達,慢慢來,穩穩來,急于求成是不好。

許清慕琢磨了好一會兒紀燕北的這句話,關心問:“那老師,您開始計時計費了嗎?”

紀燕北看了眼表:“過去十分鐘了。”

許清慕:“……”

就是說開始計時計費了,這錢也是有點好賺,許清慕想,難怪他不着急。

許清慕在這裏荒廢時間與金錢時,蔣涵涵高興地溜達了過來,看許清慕像是一直沒滑下去過的樣子,蔣涵涵笑說:“我中級場都玩好幾個來回了,您老還觀望呢?”

許清慕背着手,文绉绉的:“人生路上,不能忘了沿途風景嘛,欣賞欣賞,看看。”

蔣涵涵笑得不行。

笑了好一會兒,蔣涵涵突然想起來說:“對了,慕慕,我剛才忘說了,我有個事兒,你得幫我一下。我昨天中午吃米線的時候看見那誰了!”

蔣涵涵說到這裏,紀燕北聽出她們有話要聊,便對許清慕點了下頭,往後退開了些。

蔣涵涵餘光掃見教練往後走開了些,扭頭對教練比贊說:“教練您真有眼力見兒,你等一下我啊,我和你學員說兩句話,馬上就完事。”

紀燕北淡淡地對蔣涵涵點了下頭。

蔣涵涵扭頭繼續和許清慕說:“那誰,确實可不正經了,一直在笑着調戲坐他對面的朋友!!不過他那個朋友……”

許清慕聽得雲裏霧裏的,不知道蔣涵涵在說誰,迷茫地看着蔣涵涵。

而且她好像也沒跟蔣涵涵說過誰不正經啊。

但是,如果她說過誰不正經的話。

那肯定是她小叔了,只有她小叔最不正經。

蔣涵涵越說越興奮:“……也是一個好帥好帥的大帥哥啊我靠!還是個好酷的大花臂男!賊是我的菜!我昨晚做夢還夢見他了!激動死我了!你幫我問問那誰,他那個朋友花臂男名字叫啥,他多大了,家住哪裏,還有他是哪個學校的呗?”

許清慕終于将她的迷茫問出口:“涵寶,你說誰啊?”

紀燕北沒聽到她們倆的聊天內容,但恰好這時,紀燕北看到有三四個說話不看路的人往許清慕身邊走過去,他以防許清慕被那幾個人給誤撞下去,向許清慕走過來。

正巧蔣涵涵這時擡高音量回答許清慕說:“紀硯北啊,他是叫紀硯北吧?不是你和我說紀硯北面上和私下裏不像一個人,看着可不正經了嗎?”

許清慕:“……”

被說不正經的紀燕北:“……?”

許清慕剛聽到這仨字的時候,就想打斷蔣涵涵,但沒能在語速超快的蔣涵涵的話中插進嘴。

之後就在蔣涵涵加了速的話中慢慢放棄和躺平了。

許清慕覺得自己尴尬就行了,不用讓蔣涵涵陪着她一起尴尬,就答應說“好的好的”,讓蔣涵涵去玩。

蔣涵涵沒看到許清慕旁邊戴護目鏡的教練的臉,笑着跟許清慕揮揮手走了。

蔣涵涵走後,許清慕也沒看紀燕北,有點走神。

她在想,蔣涵涵讓她幫忙問紀燕北關于花臂男的信息,這怎麽問?

紀燕北能告訴她嗎?

怎麽就變成,她有求于紀燕北了?

許清慕正想着,蔣涵涵又回來了。

蔣涵涵回來是來跟許清慕身邊的教練打招呼的:“對了教練,你教完她,能給我指導指導怎麽滑單板嗎?我滑的一直都是雙板,想學學單板。”

紀燕北婉拒了:“不好意思,排滿了。”

蔣涵涵:“……”

蔣涵涵遺憾地走了。

又覺得這聲音好像有一點點耳熟,但沒想起來。

蔣涵涵這回是真走了,沒再回來。

許清慕思路被他們倆的對話帶跑偏了,發出疑問:“學長,你剛才不是還閑着嗎?怎麽就排滿了?”

紀燕北随意看着雪場:“有預定,而且我的證是雙板的。”

許清慕:“哦。”

雙板的,那确實沒辦法了。

蔣涵涵走後,許清慕才開始逐漸的回想起蔣涵涵說的那句“可不正經了”,漸漸擡不起頭。

這幾個字确實是出自她口,但也主要是因為,之前她跟蔣涵涵打電話的時候,她有些個人情緒,她當時情緒表達的有點快,就一時沒剎住車。

她當時不僅說了讨厭紀燕北,還說了她在地下室看見情侶接吻的事,由這件事推出她認為紀燕北好像不太正經的結論,還罵了紀燕北比她小叔還缺德。

蔣涵涵當時乍一聽許清慕由看到別人親嘴推出紀燕北不正經的結論,只覺得條件結論不成立且沒有道理嘛。

但許清慕能言善辯,胡扯了一堆,東扯西扯,扯了很多話,最後成功繞暈了蔣涵涵的腦袋和邏輯,讓蔣涵涵也感覺到紀燕北不太正經了。

所以确實是,她在紀燕北背後說過他壞話。

但也真的是她當時胡說八道的情緒有點沒剎住車,夫妻倆吵架還有收不住嘴的時候呢是吧。

不知道紀燕北會不會跟她算賬。

許清慕又想,紀燕北這樣勤工儉學,這樣不容易,她還在背後這樣說他壞話,她真的太壞了。

她這個人,怎麽可以這樣壞。

認識到了錯誤,許清慕決定,她得跟紀燕北鄭重道歉。

可許清慕剛要道歉,還沒說出來的時候,忽然有個帶牌的女教練徑直來到紀燕北面前說:“北哥你來玩就來玩,幹嘛搶走我老公的教練……”

“牌子”倆字,孟夢還沒說出來,紀燕北出聲打斷了她:“孟夢,這是我妹妹,清慕。清慕,這位是我同學,可以叫她小孟姐。”

孟夢眼睛瞬間變亮!

她聽步飛說過,最近北哥有個好漂亮的妹妹,不是親妹妹,是那種妹妹的妹妹,北哥護得跟什麽似的。

孟夢見狀往紀燕北身邊的小姑娘身上瞧,她剛才遠遠瞧見小姑娘的裝備裝扮時就覺得好可愛,這時她走到小姑娘面前,明明沒看到她臉長什麽樣,只看到了好看的下巴和馬尾辮,就忍不住說:“哇!妹妹好可愛呀!”

而許清慕在聽到姐姐這個聲音和看到姐姐的長相後,她就覺得一股子熱血橫沖直撞地上湧到臉頰。

這不是,不是臺球廳那個和男朋友接吻的女生嗎?

當時那麽,那麽激烈。

讓她沒少做亂七八糟的夢。

許清慕趕緊鎮定下來,只當作之前沒有見過這位姐姐,紅着臉擡頭乖巧說:“小夢姐姐好。”

“喲,聲音也好甜呀!”

孟夢大大咧咧的,聽小姑娘聲音也這麽好聽,不顧紀燕北在旁邊,她擡手就撥開了許清慕的護目鏡,又是一笑:“小妹妹長得也很漂亮呀!”

許清慕不好意思地低下了頭。

孟夢立即回頭看紀燕北,投過去一個“北哥你是怎麽找到這麽漂亮的一個妹妹”的眼神。

紀燕北斜睨了孟夢一眼,淡淡扔回去一個“請閉嘴”的眼神。

孟夢:“……”

這時,許清慕就在不好意思的害羞中,忽然開始咳嗽起來。

她沒感冒,就是偶爾冬天遇冷有點咳嗽。

許清慕咳嗽得不重,也就咳嗽了兩三聲。

紀燕北不禁皺眉,從兜裏拿出一個帶包裝袋嶄新的滑雪面罩遞給孟夢:“你幫她戴上吧。”

許清慕确實忘帶面罩了,一邊想着教練準備得挺充分啊,兜裏還給學員準備新面罩。

一邊又想,紀燕北沒有親自動手給她戴,不知道是出自于紳士,還是單純出于想和她保持距離。

孟夢接了面罩随手放兜裏,先幫許清慕摘了頭盔,讓許清慕捧着頭盔。

許清慕的長發紮成了兩個麻花辮,發頂被摩擦得有些起靜電,小絨毛被雪風吹得飄來飄去。

許清慕感覺頭頂的風有那麽一秒變大,臉上又沒感覺有風吹過,随口問:“姐姐,你吹我了嗎?”

孟夢笑:“吹了一下,沒忍住,好可愛,像蒲公英。”

許清慕有點不好意思。

紀燕北低頭淺笑。

孟夢拿出面罩打開包裝,打開後愣了一下,粉色的,上面有好看的櫻花圖案。

這不是去年她去日本玩的時候,正在國內考滑雪國職證的紀燕北讓她給帶的嗎?

她回頭瞅了紀燕北一眼,有點不确定:“北哥?”

他讓她帶的時候,他好像說過是要送他未來女朋友的啊?

紀燕北雙手插兜,剛剛還低頭淺笑,這會兒擡頭時笑已散,在旁邊挑眉問:“怎麽了?”

孟夢:“?”

所以不是步飛嘴賤,是紀燕北确實目的不純啊?

紀燕北這也太不是人了,他竟然真的在對一個小高中生下手?

而且紀燕北這是從去年冬天,就已經在着手準備了???

太不是人了,太不是人了。

孟夢粗枝大葉的,也能感覺到此時紀燕北對她不太滿,感到了紀燕北在趕她走的情緒。

她幫小姑娘戴好面罩和頭盔後,唯恐受到不公平待遇,趕緊逃也似的跟小姑娘說了拜拜。

走時,她擦過紀燕北肩膀,很小聲地說:“北哥,你的腿還……”

“等一下。”

紀燕北沒聽見她說話般的叫住她,拿出二維碼收款牌還給她,正面是孟夢男朋友的臉和名字,反面是收款碼。

他若無其事從容地說了一句:“很好用,謝謝。”

孟夢:“……”

紀燕北有滑雪國職證,但他沒有樂陽市這個滑雪場的教練收款碼牌子。

這牌子,是他剛從她男朋友那裏搶來的。

這也就不是古代,這要擱古代,紀燕北肯定是喜歡搶劫的大土匪。

孟夢走後,許清慕完全把要道歉的事給忘了。

她被孟夢給打岔打得腦子裏忍不住又想起她在球廳和夢裏關于接吻的事。

許清慕站在高高的雪場出發處,一動沒動。

又過很久,許清慕才回過神來,看她約的一小時的時間也快到了,紀教練一會兒該去教別人了,她應該往下滑了。

再看下面的人正好不多,她應該撞不到誰,終于回頭對紀燕北說:“教練,我準備滑了。”

始終沒有催過她只陪她罰站似的紀燕北,仿佛是站久站累了,也或者是終于可以做教練了,先是伸了個懶腰。

而後他輕輕舒了口氣,才邁着大長腿悠閑地走到許清慕面前,彎腰看她。

大概是護目鏡實在影響目光的交流,紀燕北擡起了骨節分明的手,撥開了自己的護目鏡,也撥開了許清慕的護目鏡。

許清慕以為紀教練要再講一遍注意事項,格外認真地看着他,滿臉乖學生等待聽老師講課的樣子。

紀燕北卻輕輕拍了拍她的頭盔,很輕很輕笑了聲:“說說,我怎麽不正經了?”

許清慕:“……?”

紀燕北語氣裏好像沒有要找她算賬的意思。

也沒有陰陽怪氣的勁兒,莫名還挺溫柔,很短的一句話還說得拐出了彎彎,尾音彎彎轉轉地挑着,“了”字漸漸消失在上揚的調子裏,竟然還很好聽。

許清慕也不知道怎麽得體地處理這個事,于是她慢慢低下了頭。

“嗯?”紀燕北又撥下了她面罩:“說說,什麽叫做,我不正經?”

許清慕:“……”

“這,是個誤會。”

許清慕斟酌着說,可又實在找不到合适的邏輯解釋,低着頭輕聲道歉說:“學長,對不起,我不該那麽說你。”

紀燕北有點嚴肅:“清慕,造謠不好。”

許清慕好孩子似的重複:“是,造謠不好。學長,我以後再也不造謠了。”

紀燕北繼續說:“記着,我還沒有過女朋友。”

許清慕:“??”

許清慕不可置信地擡起頭。

瞧着就很招桃花的紀燕北,居然還沒談過戀愛?

但她擡頭擡得太快,紀燕北還未退開,兩個人的臉仿佛被磁鐵吸住了一樣離得很近很近。

距離太近,許清慕甚至都聽到了來自風中的紀燕北的呼吸聲,感受到了紀燕北的氣息。

紀燕北卻是仍沒退開,反而更靠近她:“所以說,如果我未來的初戀女友,誤會我曾不正經。”

他輕輕莞爾,徐徐反問她:“這對我不太公平,你說是不是?”

許清慕還愣着。

空氣很涼,紀燕北的氣息很熱,熱度一直傳到了她雙頰與耳朵上,熱到她感覺到發燒發燙。

紀燕北超過了她的安全距離,許清慕莫名感受到了讓她心跳失速的緊張。

許清慕變得緊張,呼吸不禁一點點變急。

作者有話說:

步飛:北哥之前拒絕女孩子的時候說他有女朋友,他女朋友是他小青梅。

孟夢:北哥讓我給他帶櫻花面罩,說是送女朋友的。

紀燕北對許清慕:我還沒有女朋友。

慕慕:……?

就你長嘴了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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