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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明明跟着謝歡的步伐退出了陣法之外,箭矢還是不停地射來。

耳邊,除了箭雨的破風聲,似乎還有……笑聲。

不男不女似妖似邪的笑聲。

有人逆轉了陣法!

不,确切來說不是逆轉,是地面被自下而上破壞了,導致陣法錯亂逆轉!

眼看着謝歡錯入陣法的錯位之中,越來越多的箭矢朝他射去,言小樓躍到他身邊,本想幫他擋開背後空門射來的箭,只見謝歡忽地轉身,揮着手中的銀鏈毫不費力地将箭矢揮斷。

言小樓挑了挑眉,不給他英雄救美的機會啊。

箭雨不停。

謝歡瞥他一眼,突然一把抓住他的衣領,似是想帶他使輕功躍出箭陣外去,言小樓卻道:“別動!”

陣法逆轉非同小可,若按照原來的走法,保不齊會觸發其他機關。

地面顫抖得越來越厲害。

言小樓一邊擋着箭雨一邊仔細看着地面,突然道:“謝阿歡,先至天樞位,再轉開陽位,再行至天樞退至天璇位。”

說完言小樓剛要起身,只覺得衣領忽然被謝歡提住,緊接着謝歡提着他按照他的說法,足尖點地退了出去。

言小樓就這麽被他拎提着,衣領子勒得他喘不上氣來直吐舌頭。

“謝阿歡謝阿歡,就算你擔心我自己出不來那箭陣,也不用拎着我啊,勒得我好難受,你可以牽我手啊,可以摟我腰啊,可以搭我肩啊……”言小樓話沒說完,謝歡突然松手,他直接栽到地上,摔了個狗吃屎。

言小樓呸着嘴裏的土爬起來,只見他們終于退出了陣法之外,那箭雨也終于停了。

站在百步之外,他看着圍牆上的那只血竭而死的血鴉。

山北玲珑誅魔劍,江南言氏禦血鴉。

驅禦血鴉之術,是江南言氏的獨門秘術,血鴉只在言氏秘址羽棠山才有,并且在言小樓逃離江南之際全部驅逐,非他召喚不會出現,現下,卻出現在這裏。

并且,被誅魔劍的引血之術,放空了全部血液。

竟,追至雲州了嗎?

血鴉死于玲珑氏的誅魔劍氣,應當是玲珑一族追至雲州,發現了血鴉的蹤跡誅殺,這只血鴉應該是順着言小樓的氣息尋至此處,最終鮮血流盡而亡。

那麽說,玲珑家的人也在附近了。

言小樓難得安靜站了會兒,斂下眼睛不知在想什麽,須臾,他重新擡起眼睛,恢複過往的桀骜與不羁。

“謝阿歡,你這次不放我走也不行了,你看,有人要追殺我,我可是個了不得的人物!你再不放我走,小心給你們四十四號惹上麻煩。”

☆、他的懷抱

謝歡道:“我卻認為,放你走才是麻煩。”

言小樓不解,“為什麽?”

謝歡道:“你的仇人此刻定在附近,你若不出去,他們也不能斷定你就在四十四號內,自然也不敢擅闖;你若出去被他們發現了,他們保不齊會認定四十四號包庇你,或許會遷怒四十四號也不一定。”

……說的好有道理,他竟無言以對!

言小樓靜默了會兒,忽然揚着笑湊到謝歡跟前,将身子探近他,“謝阿歡,你是不是舍不得我啊?早說嘛,早說你舍不得,我便不走了,哈哈……”

果不其然,謝歡的銀鏈再度揮了過來,言小樓趁機跳至一旁的樹上,謝歡緊随其至,卻見言小樓沒有再跑,反而一把勾住謝歡的脖子,對他做了一個“噓”的動作,示意他往下看。

只聽顫抖的地面突然發出奇怪的聲音,像人又像獸的嘶吼聲,還有土塊松動的聲音,忽地,只見從地面伸出一只手來!

那手是青灰色的,仿佛已經異化的屍體。

“是伏地屍。”言小樓道,見謝歡正不悅地瞪着自己,他嘻嘻小聲道:“哎呀別生氣嘛,剛才不是來不及解釋麽,你這溫吞的性子,只有打我的時候動作最快。”

謝歡:……

言小樓繼續小聲道:“應該是我逃至此地之後,有幾只血鴉尋着我的氣味來到此處,被玲珑一族發現,而正如你所說,四十四號機關重重,他們不敢擅闖,只能從地下走。”

謝歡掙開他勾住自己脖子的手,倒是也配合地壓低了聲音,“聽說玲珑一族在玄門世家的地位僅次于天下第一世家天一閣,現任家主龍淵更有天下第一君子之稱,怎麽會養這些東西?”

言小樓道:“人嘛,誰還沒有個陰暗面,正因為有天下第一君子之稱,龍淵的假面具才比別人的厚,為了保住這天下第一的名號,有些肮髒手段他明面裏是不能幹的,就只能借伏地屍背後幹了。”

說的這句話的時候,言小樓眼中一閃而過一絲冷意。

謝歡朝他看去。

感覺到謝歡的視線,言小樓又朝他無聲哈哈一笑,“看什麽吶?”

謝歡移開視線。

言小樓一心都用在地上越來越多的伏地屍上,他們已經完全從地裏爬了出來,垮着身子,擡着腦袋四處尋找着活人的氣息。

謝歡剛把腦袋移開,言小樓一爪子伸過來了,謝歡頓時殺氣騰騰眼神射了過去,言小樓一手捂着他的口鼻,另一手捂着自己的,對他直挑眉。

伏地屍五感退化,但是嗅覺依舊靈敏,一向都是靠嗅覺尋找活人氣味。

謝歡想說他不怕,又或者他可以自己捂,但是他被言小樓捂着口鼻,什麽話也說不出,偏偏他還捂得挺緊,謝歡掰都掰不開,只能瞪着他。

言小樓接着對謝歡擠眉弄眼,言下之意是讓這些伏地屍找一會兒,找完之後回去跟玲珑家的人報備,就說沒看見自己,那樣四十四號也就暫時安全了。

謝歡接着怒目回瞪,為什麽他擠眉弄眼的自己都看懂了,而自己眼神中想表達的他都看不明白!

其實也不能怪言小樓看不明白,實在是因為謝歡無論在什麽時候,眼底都是一片冰冷波瀾不驚,鬼看得懂什麽意思啊。

伏地屍與喪屍其實很相似,都是人死之後魂魄離體,被某種特殊方式複活屍體,然後驅使動作聽命于人的。

不同的是,喪屍比伏地屍攻擊力略強些,但畢竟是屍體,四肢僵硬,所以靈活力較差;而伏地屍顧名思義可以伏地鑽土,平日裏藏匿于土地之中,四肢時而堅硬如鐵時而柔如軟骨,比喪屍靈活許多,但是攻擊力較弱。

喪屍和伏地屍雖然都是屍體,沒有自己意識,但是喪屍一般是由某種特定方式控制,比如說某首樂器、某個聲音或者某個人,所以喪屍只會聽特定命令行事;可伏地屍則是人工家養,數量龐大,雖無主觀意識,但極容易聽命于主人,各類主人。

但無論喪屍還是伏地屍,都有一個共同的特點,那就是——打不死。

這種東西可以無限複活,不怕傷不怕疼,無論被打倒多少次都會站起來,除非屍身完全粉碎成齑,否則耗到無休無止,而想把一個伏地屍或喪屍打至完全粉碎,又談何容易。

遂見,有幾個伏地屍誤入死陣,撲天蓋面的箭雨再度射來,還有幾個觸發了別的機關,各種陷阱紛紛而至,言小樓在樹上看得心驚膽戰,心道這四十四號的機關果然是不要錢的。

不過即使箭雨機關如此之多,那些伏地屍也确實被射成篩子無異,可他們半滴血也沒流過,不斷地射倒再站起。

他們掙紮了數番之後,又一直沒有嗅到活人的氣味,終于又緩緩鑽回了地面。

言小樓二人實在憋氣太久了,眼看那些伏地屍已經離開,言小樓松開謝歡,自己也松了口氣。

然而最後那只伏地屍還沒有完全離開,在嗅到言小樓和謝歡二人的氣息之後,豁然睜開眼睛,又從地面爬了出來。

趁這只還沒有驚動其他伏地屍之前,謝歡飛身而下,将那只伏地屍一腳踹翻在地,他一腳踩在伏地屍的後背上,稍稍施力,那伏地屍便動彈不得。

言小樓跟着從樹上下來,為防止這只伏地屍将剛才已經離開的那些再度召喚回來,情急之下,言小樓只能咬破自己的手指,在那伏地屍背上寫下一串符文,那伏地屍果然不動了。

“幸好就一只。”言小樓松了口氣。

謝歡收回腳看着他,言小樓納悶地看了看自己,然後納悶地看向他,“咋了?”自己怎麽了?俊得很依舊啊。

“你手臂有傷。”謝歡指了指他的手臂,被利箭擦傷了一道血痕。

言小樓愣了愣,這才反應過來,“對啊,那我幹嘛還咬破手指,直接沾着手臂的血不得了……哈哈……”

謝歡額角微動,蠢成這樣驕傲什麽呢?

言小樓道:“玲珑家不知道派來的是誰,不過他們看到伏地屍身上的箭傷,應該知道四十四號不是可以亂闖的地方,就算少回去一只,估計也只會以為出了意外。”

言小樓并沒有用言家标志性的玄術,應該不會懷疑到他身上。

“不過這屍體得妥善解決,不能留半點痕跡,否則其他伏地屍順着他的氣味找回來,還是會發現我的。”言小樓道。

“此事不難。”只見謝歡随手從樹上摘下一片樹葉,放到嘴邊輕輕吹了起來。

他随便吹了段悠揚的曲調,黑暗中,言小樓只聽到自己身後傳來嘶嘶的聲音,像是……蛇?

言小樓回頭看去,只見自己身後不知何時卧着四條言小樓手腕般粗的過山風!

言小樓瞬間傻那了。

謝歡丢下葉子,朝那四條過山風看了一眼,四條過山風了然,朝言小樓撲了過來。

言小樓吓得連忙一閃,才發現這四條蛇不是奔着自己撲來的,而是奔着地上的伏地屍撲來的。

“那個……”好半天,言小樓才艱難地開口,“這這這,這是陳年老屍啊,你的蛇吃了不會……鬧肚子嗎?”

“無妨,它們經常吃。”謝歡背起手。

言小樓:……

那他上次吃的那條,也是經常吃屍體長大的……

眼看沒一會兒,那伏地屍就只剩下一副骸骨,可這些蛇似乎連骨頭都吃,吃着吃着,有一條蛇不吃了,轉而朝言小樓看來,擡起腦袋嘶嘶地吐着信子。

這些蛇似乎連骨頭都吃,吃着吃着,有一條蛇不吃了,轉而朝言小樓看來,擡起腦袋嘶嘶地吐着信子。

言小樓一下子跳到謝歡跟前,從他胳膊底下鑽過去,躲在他的身後。

一條單打獨鬥沒問題,四條啊!都有劇毒啊!都好粗啊!

“謝歡謝歡謝歡,救命救命救命……”言小樓摟着謝歡的腰,縮在謝歡身後,雙腿直接分開夾住他的腿,整個人挂在了謝歡身上。

而謝歡在言小樓撲過來那一刻便愣住了,随即黑着臉要把他扯開,可是言小樓摟得死緊,死也不撒手,扯半天紋絲不動。

“放手!”謝歡咬牙切齒道。

“不要不要不要,救命救命救命啊謝歡,它它它幹嘛老看着我?它不是要咬咬咬我吧?”言小樓險些咬到自己的舌頭。

謝歡陰測測地回頭看他,“因為你吃了它的侍妾!”

言小樓:……

言小樓越摟越緊,整個人攀在謝歡背上,謝歡甩不掉他,只能對那蛇投去一個眼神,道:“罷了,本身我也不是很喜歡它亂來。”

過山風憂傷地耷拉下腦袋,爬回去接着啃屍體去了。

見它走了,言小樓這才松了口氣,手軟腳軟的從謝歡背上掉下來,剛要站起來,眼神瞥到謝歡腳上的青氣。

謝歡轉身欲走,言小樓攔住他,“糟了,謝阿歡,你剛才踢那個伏地屍的時候,沾上他身上的屍毒了。”

謝歡看了看自己的雙腳,不以為然。

“你不能再走了,你一運動屍毒運行得會更快。”

謝歡不予理會,繞過他準備繼續走,他剛轉身,只感覺身後言小樓又朝自己撲過來,他輕巧轉身避開,他本以為言小樓又是要撲到自己身上,誰想言小樓卻是有備而來。

趁他側身,言小樓一手抄過他的腋下,一手繞過他的腿彎,叫他整個人打橫抱了起來!

謝歡眼睛頓時瞪得老大老大的。

“哎呀不用害羞,反正我今天是走不了了,那我就大發慈悲做做好事,”言小樓朝他抛了個眉眼,“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這是我應該做的。”

然後抱着還在震驚中沒有回過神來的謝歡回了木屋。

再然後,木屋裏傳來言小樓驚天動地的叫聲——

啊——救命啊——

作者有話要說: 寵物蛇寶寶又上線了,親們別怕,還有各類奇形怪狀的寵物~

對于喪屍和伏地屍的認主,本文的設定是這樣的,簡單來說喪屍像藏獒,只聽主人一個人的,或者認識主人的某樣東西;而伏地屍像中華田園犬,只要住在這屋子裏的,都是主人,叫幹啥幹啥。

本文還會出現各種屍,不好意思,冥夫寫鬧鬼上瘾了,即使文筆生澀,但是最近真的寫鬼類小說上瘾……

☆、我喂你

次日一早,冬青又去找言小樓試藥了。

他拿着藥瓶想,最近老板怎麽了,以往制藥這種事都是弟子做的,最近怎麽老板也突然愛好制藥了,而且還都是些稀奇古怪的藥。

然而冬青到了忍冬苑,卻沒看到言小樓的人。

因為言小樓天不亮就出門了,自然又是去了竹林。

“謝阿歡,我又來啦~”言小樓嘭地一下推開門,“一晚不見,想我不想?”

只見謝歡正睡眼惺忪地坐在地上的席子上,惡狠狠陰測測地瞪着他,一副沒睡醒的樣子。

“不是吧,都什麽時候了,還不起呀,哎呀呀你看看,你那爛床咋還沒收拾呢,昨天的碗也沒收……”

謝歡似是對他已經放棄了,又似是真的很困沒睡醒,索性由着他在那說個沒完,自己打算躺下接着睡。

言小樓那廂已經掀開了食盒的蓋子,香味頓時飄了出來,他也不說話,只是把食物從食盒裏端出來放在桌上,然後自己坐在桌前,翹着二郎腿支着下巴看着謝歡。

終究,謝歡還是坐了起來,陰沉着臉走到桌前,瞪着碗裏的東西。

依照老習慣,言小樓知道自己不先主動開口,這位謝家公子能悶到天荒地老去。

他只能托着下巴看着他,做了一個請的姿勢,道:“用早膳吧。”

謝歡柔和了臉色,不過他常年陰沉着臉,這柔和與不柔和幾乎沒差。

“這是何物?”

“面啊。”言小樓道。

謝歡皺起眉,“面怎麽是一條一條的?”

“這是面條啊,你沒吃過?”言小樓瞪大眼睛問。

謝歡沉着臉不說話。

“……要不要嘗嘗?”

“好。”

……難得回答得這麽幹脆啊。

謝歡坐下端起面碗,拿起筷子想夾起一根面條,可是估計是真的頭一次吃面條,不是夾斷就是夾不起來,折騰老半天,一根面都沒吃到。

“哎喲喲不行了,我要不行了,哈哈哈……”言小樓已經捂着肚子在地上笑得直打滾,“謝歡你咋這麽好玩,哈哈哈……”

啪嗒!謝歡把筷子重重地摔在桌子上!

“好好好別氣別氣,我教你我教你~”

本來謝歡只是稍稍有些羞惱,聽他那句“我教你”,想到自己吃飯還要人教,不禁更惱了,又一掌下去,桌子裂了。

“冷靜冷靜,謝阿歡,你這一生氣就砸東西的毛病可不太好……別砸別砸,把凳子拍裂了就沒得坐了……”

好在桌子只是裂了并沒有碎,勉強還能用,言小樓忍着笑坐回來,拿過謝歡的面碗,夾起一筷子給他做示範。

謝歡倒不甚滿意,主要是他擔心這麽吃會蹭到嘴角上。

言小樓笑嘻嘻道:“要不我喂你?”

桌子上的裂紋更大了……

“好好好,你冷靜,你先把手從桌子上拿開……”

言小樓只能換個方式教他,最後教他夾起一根面在筷子上卷起來,卷成卷之後再送入口中,可算不會再蹭到嘴角上。

折騰這麽久,面已經有些坨了,謝歡倒是吃不出來,畢竟他連吃都沒吃過,言小樓卻是攔住他。

“別吃了,坨了。”

“坨?”顯然他不是很明白這個意思。

“就是不好吃了。”

謝歡看了眼面碗,道:“尚可。”

“哎呀呀,是我不好,不該給你做面的。”言小樓要把面碗收回來,謝歡卻不撒手了,他只能好言哄道:“我中午再給你送些別的吃的來。”

說完,言小樓把碗收回了食盒裏,謝歡只能不悅地瞪着他,畢竟讓他做出與人搶食的事,他是做不出來的,只能繼續惡狠狠地瞪着言小樓。

只是這眼神在言小樓眼裏沒看出來惡狠狠,倒是看出來幾分怨念……

“哎?你的屍毒怎麽還沒處理?”言小樓這才注意到,謝歡腳上的青氣仍在,甚至愈發重了,不禁啧啧搖頭,“謝家公子啊,你也太不會照顧自己了,瞧瞧瞧瞧,哎呀呀,再這麽下去你也會變成伏地屍的。”

“不會的。”

“嘴還挺硬,”言小樓靈光一閃,了然道:“你是不是不知道屍毒怎麽解啊?”

不等謝歡回答,言小樓又擺了擺手,道:“罷了罷了,來,跟我走。”

謝歡別開臉,拒絕之意明顯,就差在臉上寫上“我讨厭你”四個字了。

言小樓也習慣了,食盒也不要了,彎着腰手就朝謝歡伸過來。

如果不是要注意儀态,謝歡絕對會跳出去,然而就是因為要注意儀态,他沒法跳,只能起身避開,卻沒來得及,眼看言小樓就要又把他打橫抱起。

謝歡只能用手推住他,“你、你作甚?”

言小樓攤了攤手,“你不跟我走,我只能用這個辦法。”

“我沒事,不用你管。”謝歡推開他。

言小樓讪讪地收回手,“那好吧。”

見他起身,謝歡松了口氣,言小樓卻突然從懷裏掏出張定身符來,貼在他的後背上,謝歡頓時動彈不得。

這是言小樓昨夜見到伏地屍之後連夜畫出來的,以備不時之需。

言小樓朝他嘆了口氣,哎,活得你這麽嚴肅,有勁沒勁啊。

言小樓本來想接着打橫抱他的,後來一想這裏離忍冬苑不算近,還是背好些,于是彎腰将謝歡背在身上,起身走人。

而謝歡則在被點住穴道那一刻,臉就黑成鍋底色了,黑中還帶了點紅,總之甚是精彩。

“哎?謝阿歡謝阿歡,我可沒封你的啞穴,你怎麽不說話呀?怎麽沒罵我?”說完言小樓無奈地想抽自己個耳光,哪有上趕着找罵的。

謝歡則理也不理,陰沉着臉趴在他背上,臉越來越黑,也越來越紅……

言小樓随口哼起了小調,“哥哥你腳下要慢些走喲,可別把那背上的妹妹摔到喽~~”

謝歡:……

直到進了忍冬苑的門,謝歡終于忍無可忍道:“你百般糾纏我,究竟為何?!”

言小樓挺不好意思,“那什麽,我在讨好你啊,我不是怕你把我昨夜逃跑的事說出去麽。”

“你确定你是讨好?”

言小樓使勁點頭,“那當然,否則我放着大姑娘不去背,背你個大男人幹什麽?你可是我背的第一個男人啊!”言小樓語氣情深義重。

謝歡:……

冬青已經離開忍冬苑了,言小樓将謝歡背到床邊坐好,拿來一個盆子,裏面倒了半盆糯米,幸虧他提防着有什麽伏地屍活屍喪屍來找自己麻煩,院子裏時刻備着糯米,否則還真不夠用。

将糯米盆放到謝歡腳邊,言小樓這才揭下謝歡的定身符,随即一下子跳到房梁上。

謝歡坐在床上也不動,只是擡着頭瞪着他。

“哎呀別生氣了嘛,我也是為你好啊,屍毒很嚴重的,再不治你不是屍變就是截肢……你你、你別打我……”

謝歡瞪了他一會兒,才終于收回視線,不過還是氣得一句話都不肯說。

言小樓這才松了口氣,抱着房梁又笑嘻嘻道:“好謝歡,你別跟我生氣了嘛,快脫掉鞋襪,用糯米好好泡泡腳,我再去給你煮些糯米粥吃。”

說完,言小樓從房梁上跳下來,然後馬不停蹄地奔向院中的廚房,生怕謝歡一掌劈過來。

實際上謝歡卻一動沒動,甚至沒有離開那張床,直到廚房傳來鍋碗瓢盆的聲音,謝歡才終于動了動,緩緩脫掉了自己的鞋襪。

糯米粥熟得慢,言小樓正在廚房忙活着,似乎感覺到一股灼人的視線正在盯着自己,他納悶地擡頭朝窗戶看去,只見謝歡幽幽地別開臉去。

他剛才在看自己吧?是在看自己吧?看自己幹嘛?琢磨着用哪個招式攔住自己跳上房梁?他剛才确實是在看自己吧?

言小樓不确定地又朝窗戶看去,卻見謝歡再度幽幽地移開視線。

……他是不是又看自己了?

謝歡喜歡盆裏的糯米漸漸變為淡青色,而自己腳上的青氣逐漸褪了去,耳邊是廚房那邊鍋碗瓢盆叮叮當當的聲音,還有那個人的自言自語。

許久,廚房的聲音停了。

“嘿,謝阿歡。”

言小樓坐在窗戶上,端着托盤對他直招手。

他背光而坐,明媚的陽光打在他一身紫衣身上,格外耀眼。

謝歡不再看他,淡淡道:“你房間有門。”

言小樓不甚在意地從窗戶跳進來,将托盤放在桌上,走到他跟前仔細查看,“嗯,屍毒已經化解的差不多了,再吃幾天糯米粥應該就好了,得了不用泡了,起來吃粥吧。”

言小樓回到桌前他招手。

謝歡安靜地穿好鞋襪走到桌前,卻并沒有坐下。

言小樓納悶地看着他,只見謝歡雙手背在身後,全身都好像極不自在的樣子,眼睛時不時地朝旁邊看去。

言小樓不明所以地順着他的視線看去,什麽也沒有啊,就一個盆架和水盆。

等等。

言小樓看向他,“你該不會是想洗漱吧?”

不用謝歡回答,一看他的表情,言小樓就知道自己猜對了,也是,自己去的時候他還沒起床呢,緊接着就被自己擄來這裏了,哪有時間洗漱。

“哎呀不用這麽講究,不幹不淨吃了沒病!坐下吃吧!”言小樓拉着他就要坐下。

謝歡冷着臉避開,看到院中就有井,他轉身去拿盆。

言小樓搶在他之前拿起水盆朝外走去,一邊走一邊道:“好了好了怕了你了,你身上還有殘毒就別亂動了,我去給你打水。”

……

作者有話要說: 以前都是我的攻各種霸道占受便宜,頭一次受撩攻,越寫越嗨皮哇

我發現這篇小說招來一批吃貨讀者啊~~

☆、四十四的屬性

要說謝歡這個人吧,言小樓看來是真怪,整天活得這麽嚴肅沉悶有意思嗎?感覺就跟寺廟裏的老和尚似的,哦不,小和尚,活得如此六根清淨無欲無求。

第一次見面時,他那樣子是恨不得劈死自己吧?結果因為手髒了,居然回去洗手了!這一次飯都上桌了,居然要去洗什麽漱,啧啧,活得像自己這般肆意該多好。

言小樓坐在桌前托着下巴看着他,只是笑。

不過該說不說,動作還是很好看的,明明只是洗漱動作,做的如此溫婉雅致行雲流水。

因為謝歡是被言小樓從夢中吵起來的,不止沒洗漱,頭發也未梳理,往裏日都是随意拿發帶一系,今朝頭發稍稍有些淩亂,發帶也松了幾乎快掉下來。

于是天生骨子裏犯欠兒的言小樓又湊過去了,伸手就去解他的發帶。

感覺到言小樓的靠近,謝歡一下子閃出去,驚愕地看着他。

言小樓晃了晃手中的發帶,“怕什麽啊,我就是看你頭發亂了,想給你重新綁一下頭發……你怎麽又臉紅了?哈哈,謝阿歡不是我說你,你怎麽跟大姑娘似的,動不動就臉紅,那我又是抱你又是背你的,你還不得要我負責呀,哈哈……”

果不其然,謝歡又提掌劈過來了。

好半天,言小樓抱着房梁求饒,“我錯了我錯了,我再也不敢了,阿歡阿歡好謝歡,你大人不記小人過放過我吧,我有禮物送給你,你看!”

言小樓趴在房梁上,跟變戲法似的,不知從哪裏拿出兩枚雞蛋。

謝歡雖然被大廚蠱毒多年,但雞蛋還是見過的,這個真誘惑不了他。反正這房子不是自己的,既然他不下來,謝歡想着要不幹脆把房梁劈斷算了。

看出他的意圖,言小樓忙着大叫:“這不是雞蛋這不是雞蛋!這是茶葉蛋!”

謝歡頓住動作。

為了證明,言小樓把雞蛋往房梁上一磕,剝下一圈蛋殼,“你看!裏面是茶色的,這是茶葉蛋,不是普通的煮雞蛋!”

見謝歡收回手,言小樓松了口氣,他就知道謝歡肯定沒吃過。

他從房梁上跳下來,哄着謝歡在桌前坐好,從砂鍋裏盛出兩碗粥來,一碗給他一碗給自己,然後将那枚完好的茶葉蛋也送到他面前。

糯米粥配茶葉蛋,人生至此夫複何求啊!

“如果再配一壇雲州特産君子殇,那就更好了!”言小樓忍不住道。

謝歡無言,為什麽粥配白酒會更好……

“快吃吧快吃吧,我不招你了還不行。”說完,言小樓将那枚茶葉蛋完全剝幹淨,啊嗚咬了一口。

謝歡則拿着那枚光潔的茶葉蛋,尋找可以下手的缺口。

言小樓剛想問他怎麽不吃,只聽得門外傳來了敲門聲,原來是送東西來的小厮。小厮現在不用給言小樓送飯,但是隔三岔五總要送些菜肉糧面什麽的。

他将剩下的半枚茶葉蛋丢進粥碗裏,出了門。

“你好幾天不來了,我這的存糧都快吃完了。”言小樓道。

這宅子裏的人雖然個個冷漠得如行屍走肉,但依言小樓的性子,石頭都能讓他捂熱了,每次有人來都要纏着人家半天,導致現在雖不至于打成一片,但明顯熱絡許多。

“宅子裏最近單子多生意忙。”小厮道。

言小樓道:“單子?什麽單子?我至今還不知道你們四十四號這個所謂的商鋪,賣的究竟是什麽東西呢。”

小厮卻沒有回答,只是将菜籃子遞給他。

知道他一個小厮知道的有限,言小樓也沒有多問,而是翻着菜籃子問:“有糯米沒?”

“沒有,你沒說要糯米啊。”小厮道。

“好吧,那麻煩俊小哥你明天再跑一趟,多幫我帶些糯米來,越多越好。”

“沒問題,包我身上。”

言小樓想了想,一把勾住那小厮的脖子轉身,朝屋裏指去,“你認……”

言小樓話沒說完便是一愣。

謝歡是拿筷子把自己碗裏那半枚茶葉蛋叉走了吧?叉走之後又把那個沒剝殼的茶葉蛋丢自己碗裏了吧?他是把那半枚茶葉蛋吃了吧?

那半枚茶葉蛋……自己咬過的吧……

“幹嘛?”小厮推了推他胳膊。

言小樓回過神來,然後小聲對他咬耳朵,“你認識他嗎?”

小厮朝屋裏看了看,先是頓了頓,随即搖頭,“他非東廂之人。”

言小樓當然知道,東廂就他一個藥奴,而東廂的下人自己都見過,更不是謝歡這打扮。

小厮道:“宅裏各廂之事互不交涉,他若不是東廂之人,我是不認識的。”

謝歡已經吃完粥走了出來,面無表情地看了眼言小樓手中的菜肉糧面,出門欲走。

言小樓一擡腿踩住門框,攔住去路不讓他走。

“你要回去了?”言小樓問。

“嗯。”

“別走別走,你回去也是呆着,跟我說會話呗。”言小樓道。

謝歡看向被他勾着脖子的小厮,道:“不需要,你不悶。”

言小樓道:“不不不,我悶我悶我很悶。”

謝歡道:“我沒空。”

“沒關系沒關系,我有空我有空,”言小樓舍棄小厮要過來勾謝歡的脖子,卻比他閃了開,他哈哈笑道:“你要去哪裏,我陪你也是一樣的。”

估計是覺得太給他們東廂丢人了,小厮扶着額去揪了揪言小樓的衣服,言小樓不解地看向小厮,小厮投以一個複雜的眼神。

兩人相顧無言。

謝歡在一旁瞥起眉,看他的眼神多了不滿和嫌惡,“勾肩搭背眉來眼去,不成規矩!”

言小樓斜他一眼,“瞎說什麽呢,什麽眉來眼去啊,這是男人之間的友誼,是單純的友誼純潔的友誼!好比董賢與漢哀帝、衛靈公與彌子瑕、楚共王與安陵君!”

謝歡又看了他一會兒,突然擡起手來,言小樓連忙一下子跳到牆頭上去了。

別看這謝歡只是擡手,手上可帶着凜冽的手刀之氣,一手下來他膀子就沒了!

“你幹什麽?!”

“不是董賢與漢哀帝嗎?我幫你斷臂。”

“人家是斷袖不是斷臂!”言小樓叫道。

謝歡波瀾不驚,“臂斷了袖子也就斷了。”

言小樓:……

小厮那廂已經走了。

謝歡也走了。

言小樓一個人,在牆頭趴了許久。

剛才跳得太急,扭到腳了……

次日,冬青又來了。

言小樓難得心虛了下,擔心他是不是知道自己逃走的事,來找自己算賬。

“其實你又何必呢,”冬青道:“你本就是藥奴,試藥是無可厚非的,不試你又能怎麽辦呢?老板會改動你院外的陣法,讓你出不去門,也不會再讓小厮來給你送飯,讓你沒得吃。反正這藥肯定不是要命的毒.藥,吃了它總比活活餓死好吧。”

聽聽,聽聽,這說的是人話嗎?言小樓以為自己已經夠無恥了,沒想到這四十四號的老板更甚!

“你放心,今天的藥不是心花蕩漾散,也不是雲裏霧裏香。”冬青拿出一枚藍色的藥丸。

“不是這兩種就行。”言小樓拿過來塞進嘴裏。

冬青又道:“這藥叫痛徹心扉丹,老板說了,多哭會兒,就不會天天想着跟人勾肩搭背眉來眼去斷臂斷袖了。”

……這宅子裏有多少老板的眼線?!

他果然是針對他來懲罰他的!

這藥名為痛徹心扉丹,顧名思義,吃下之後會一直哭,不管遇到多開心的事,都會哭得跟死了親爹似的。言小樓倆眼腫得跟核桃一樣,哪怕他掰着眼皮,眼淚還是止不住地往下流。

他拿着炭筆朝牆面走去。

“你幹嘛?”冬青問。

言小樓道:“我也想去牆上寫封遺書。”

……

冬青照例坐在桌前開始記錄,只是以往他做試藥記錄,都是一直盯着言小樓看,記下他的症狀和發作時間等等,可是今天他的心思卻并沒有在言小樓身上,而是盯着手裏的那本冊子,時不時地瞥眉停頓,似是在苦惱什麽。

言小樓一邊擦着眼淚一邊湊過去看,原來這竟是一本訂單記錄冊,記錄的全是四十四號的生意訂單。言小樓看得更加認真,正好他一直很納悶,這四十四號做的究竟是什麽生意?

第一筆訂單,幫陳財主找被拐賣的兒子?

第二筆訂單,希望自己成為名滿天下的修道大家?

第三筆訂單,希望蜀中的災情得到緩解?

第四筆訂單,願她的丈夫此生只愛她一個?

……

這是生意訂單啊,還是許願池許願呢?

“這就是你們四十四號所接的訂單?”言小樓哭着問。

冬青看他,“對啊,怎麽了?做生意本就是你來我往,只要你足夠有錢或有權,你的任何願望四十四號都可以滿足。”

“所以說四十四號這個商鋪賣的不是物品,而是……願望?”言小樓驚道:“你們訂單上的這些,真的都能做到嗎?”

冬青道:“只要四十四號接單了,必然是能做到的。”

有求必應屋啊。

“可我覺得前幾條還好說,這條,這個女人希望她丈夫一生一世只愛她一個,這個你們怎麽可能做到?你們還能控制人心不成?”言小樓抹着眼淚問。

“這有何難,比如說讓那男子在最愛那女子的時候死去,此生不就只愛她一個了嗎?”怕他的眼淚滴到自己身上,冬青默默挪遠了些。

言小樓臉色微變,“你們不會是用這種方法,幫她實現願望的吧?”

冬青淡笑,“不是,只是舉例而已。”

言小樓這才松了口氣,放心哭去了。

冬青:……

☆、出宅

痛徹心扉丹的藥效是三天,肝腸寸斷的三天過去之後,言小樓終于活過來了。

從西廂出來,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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