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寡婦之戰

“端什麽端？八百年沒喝過粥還是怎麽的？”顧大娘面上無光的坐回床上，背過身子扭過頭，不耐煩的沖着顧清山擺擺手，“清山你自己的媳婦你自己管着點，別丢人丢到外面去了。”

“娘，您這是不餓還是不想在屋裏吃？要不我先給您盛一碗擱在一邊，等您餓了再吃？”好半天等來這麽幾句話，米小樂的臉色亦變得難看起來。這要是放在米家，還真沒人敢一大早的給她臉色看。臨到顧家，她也不是說要一定拿喬端架子，可也禁不住顧大娘變本加厲的沒事找事吧？

“你當你打發叫花子呢？要不要等你喝完了再施舍一碗給我這個做婆婆的？”隔着一扇門，顧大娘的大嗓門帶着滿滿的不悅吼了出來。

“娘，小樂不是這個意思。”這般情況，就是孝順如顧清山，也看不下去了。如若說米小樂真的對他娘不敬，他自會與米小樂理論。可…偏生理不在他娘這邊，再鬧騰下去丢臉的也只會是他娘。

“什麽不是這個意思？娘瞅着她就是這個意思！還沒過門就嫌棄咱們顧家窮，進了門第二天就想着怎麽虐待婆婆…好啊，我就說嘛，米老頭那粗魯性子能養出什麽好閨女？還真以為整個村子就她米小樂一個姑娘是不是？笑死人了！”見顧清山幫着米小樂，顧大娘的脾氣頓時上來了。也不管有的沒的，粗着嗓音拍着大腿喊道。

“娘，您有事說事，別扯上我爹。我爹性子再不好，那也沒幹半點傷天害理的事。您自己摸着胸口說說，這些年我爹可曾做過半點讓人打背後戳脊梁骨的事？咱農戶人家沒讀過書不要緊，可說話辦事都得有憑有據，有理可依。像您這樣的…”後面的話，米小樂不想多說，也說不下去。她爹那人，總是叫人又愛又恨，說不出心底的滋味。

米老頭是典型的農村漢子，思想老舊封建，經常說不通理。整日口中都念叨着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養了無用。然而就是這樣一個讓米小樂百般受不了的小老頭，二話不說的拿出來兩畝農田把她嫁進了顧家。

米老頭圖的是什麽？還不就是希望顧清山這個女婿能好好待米小樂？還不就是想着顧家能多多忍讓忍讓米小樂的臭脾氣，将之前那糟心的醜事給揭過去？

在米小樂眼中完全不以為然的小事，在米老頭心中卻是必須盡快善後的大事。所以才會有兩畝田的嫁妝，所以才會有今日顧大娘的雞蛋裏挑骨頭…

“我這樣的怎麽了？我再怎樣也沒将人家寡婦剝光了衣服按在地上打，更沒往寡婦屋裏潑完洗腳水再往人頭上潑黑狗血…”被米小樂的語氣激怒，顧大娘快走幾步來到門前，隔着門不屑的嘲諷道。

回應顧大娘的，是院子角落裏一堆木柴盡數倒地的轟轟作響聲。米小樂不想跟顧大娘吵，只是心頭的火竄啊竄的，怎麽也壓不住。

林寡婦是什麽人？三十好幾的女人偏要描着細眉擦着胭脂，風騷狐媚的四處勾搭人...這事擱在以前，米小樂頂多翻個白眼，視而不見的擦身而過。可是年初的時候，林寡婦好死不死的将主意打到了米小樂的弟弟米小谷的頭上。這次便是真真正正的惹惱了米小樂，也引發了後來的種種。

米小谷今年十五歲，不若米老頭的粗魯暴躁，是個憨厚進骨子裏的老實孩子。米小樂身為長姐，最見不得的就是自己的弟弟受欺負。要是換了小弟米小奇，米小樂一頓棍子抽過去也算了事。然而事情落到米小谷身上，米小樂卻是怎麽也下不去手的。

她比誰都知道自家二弟有多實誠。要說米小谷對那林寡婦有什麽非分之想，米小樂是打死也不信的。是以當林寡婦不要臉皮的一再出現在米小谷面前行盡各種挑逗之事，米小樂氣的沖上去直接扇了林寡婦兩巴掌。

林寡婦也不是吃素的，挨了打躲進屋裏沒臉見人的事絕不可能發生在林寡婦的身上。于是林寡婦張口就罵，指着米小谷對她始亂終棄，上了她的床翻臉就不認人...還叫嚷着還找米老頭出來說理，定要米家給個交待...

老實巴交的米小谷聽着林寡婦的指鹿為馬漲紅了臉一個字也說不出來。米小樂的對戰正好稱了林寡婦的意，坐實了米家不認賬的險惡居心...那一次猝不及防的交鋒，是米小樂有生以來第一次敗北，而且是輸光了面子更掉了裏子。

接下來的幾日，米家人走到哪都遭人指指點點，少不了的背後奚落。倒不是村民們都愚昧的信了林寡婦的話，實在是村裏頭很久沒有值得一談的八卦。仿若饑餓的蜜蜂終于見着了甘甜的蜂蜜，衆人簇擁着一波又一波不間斷的向着米家開炮，無不笑話米家這次栽的厲害，憑白惹了一身騷...

這種打碎牙往肚子裏吞的事，着實讓米小樂憋屈不已。要不是她爹發話不許她再生事，她定是要與那林寡婦幹上一架的。誰能想到她的忍耐反倒助長了林寡婦的氣焰？那個死不要臉的居然将她家小谷攔在了高粱地裏，衣衫半褪的往小谷身上撲？

那一幕可把前去送飯的米小樂氣的失了理智。二話不說的沖上去将林寡婦按在地上胖揍了一頓不說，扯着那要掉不掉的衣衫就往下拽，只将林寡婦剝了個半裸也不消停。

也正是因着手忙腳亂的護着身上的衣衫不至□，林寡婦才會失了先機的任由米小樂又是揪又是掐的得了不少傷。一邊尖叫連連的叫嚷着“米小樂殺人了”，一邊拼了命的推着坐在她身上的米小樂試圖逃跑...

最終還是米小樂的娘親尹臘梅趕來勸阻才免去了事情繼續惡化下去。只不過就算不惡化，結果也沒好到哪裏去。米小樂和林寡婦之間，經此一戰徹底奠定了兩人之間無法解開的仇恨。仇人相見分外眼紅，兩個都不饒人的女人更是耗盡一切心思的互掐互罵，也不知讓村裏人看了多少熱鬧。

唯一值得慶幸的，估計就是米小樂戰勝回家後米老頭的不聞不問。這種無聲的支持，直接決定了米小樂無所畏懼的亢奮鬥志。就連睡夢中，米小樂也捂在被子裏偷笑了好幾個夜晚。

是以，待到卷土重來的林寡婦操着棍子一襲大紅布裙的站在米家門前的大樹下大罵不止的時候，米小樂轉身就從屋裏端出一盆隔了夜的洗腳水徑自走到林寡婦家門口，一腳踹開門潑了進去。

随後趕來的林寡婦罵的那叫一個難聽啊，又是哭又是嚎的詛咒欺負她死了男人的米小樂嫁不出去。見米小樂無關痛癢的不欲理睬，心下一橫當着不少人的面嘴裏不幹不淨的詛咒起了全家都不得好死。

最後一句話便是戳中了米小樂的痛腳。左右一張望，米小樂就着手中的盆子跑到不遠處的王屠夫家裏端出一盆黑狗血，朝着林寡婦的頭上就淋了上去。狗血淋頭，說的就是那時的駭人場景...

“我說米小樂，你有完沒完啊？大清早就在這吵鬧不休惹人清淨，還要不要人睡覺了？院子裏的木柴也惹着你了？發的哪門子邪風？”顧宜香的屋裏先是傳來滿是怒火的叫喊聲，随即便是掩不住的發嗲，“娘，您倒是管管您的好兒媳啊！耍威風給誰看呢？煩不煩啊？”

“顧宜香你閉嘴，老子要睡覺！一個兩個，吵死人了！”顧宜香的話音未落，顧清水的罵聲已從另一側傳來。明面上指的顧宜香，實際上，也無外乎米小樂這個始作俑者了。

“知道了知道了，就你們倆事多！”猛的推開門，顧大娘應聲而出，朝着站在院子正中間的米小樂吼道，“米小樂你還沒完沒了了是吧？不想幹活就回你自己的屋子裏帶着，老婆子服侍你這個新媳婦還不行？”

“不敢勞娘的大駕。您老人家還是回屋歇着吧！萬一您有個什麽閃失，我可是有口說不清，長一百張嘴都沒用。”憤憤的将腳下的木柴踢到一邊，米小樂踩着重重的步子進了廚房。都不吃飯她自己吃！管顧家人的死活！

“你...你...”什麽意思？當着她的面咒她是不是？哆嗦着手指着米小樂的背影，顧大娘一口氣堵在胸口，氣的肝疼，“不吃了！這種金貴兒媳婦做的早飯，老婆子吃不起！”

“娘，您這是做什麽啊？犯得着嗎？”說起林寡婦的事，雖說米小樂有失厚道，可顧清山并不覺得米小樂有做錯。對待那般不守婦道的女子，就該給她點顏色瞧瞧！看她還敢不敢随便在山間路上見着男人就攔...

只是米小樂的小性子一起，算是把他娘給得罪狠了。都說刀子嘴豆腐心，米小樂的那張嘴，都快趕上王屠夫家的殺豬刀了，真不知是好事還是壞事。繁雜思緒驟起，待到顧清山回過神來，事情已經沒了回轉的餘地。

米小樂嫁進顧家的第二日，注定是要不太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