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是吧,哥哥?”……

胡秀林在家等謝如琢等的焦灼無比,眼見着晌午都要過了,還沒見着謝如琢的身影。正要差人去附近看看,剛巧走到拐彎處碰見了謝家兩兄妹。

謝如琢手裏拿着一碗小吃攤兒上的點心一口一口的喝着,謝宜修錯在她身後一步,不遠不近的跟着。既見了胡秀林,謝如琢不待他問,便道:“先找個地方吃飯吧,坐下來說。”

胡秀林哪有不聽的,忙帶着兩人去了城裏最好的酒樓,要了一個包間,點了一大桌子的招牌菜。謝如桌餓久了,菜上來之後,顧不得說話,一陣風卷殘雲才深覺自己又活了過來,待她吃好了,才發覺左右兩人都未動筷子。

她困惑道:“你們怎麽不吃?”這“會仙居”的菜雖然不算特別驚豔,但好歹算得上中上水平了。

胡秀林眼巴巴的望着謝如琢欲言又止,謝如琢知道他等着自己告訴他結果,但她當作不知道,指着桌上幾道菜建議道:“這些味道都不錯,快嘗嘗。”胡秀林只得先歇下了心思,安心吃起飯來。

反觀另一位老兄,拿着筷子嘗了一口菜之後,就興致缺缺的收手了,雙臂抱在胸前靠在雅間的欄杆上,視線早已投向了別處。

等胡秀林吃飽喝足,謝如琢才轉回正題:“王老爺答應你和妍兒的事情了,但是嘛。”胡秀林一顆心早已澎湃不已,激動道:“但是什麽?世叔有什麽要求都可以盡管提。”

謝如琢示意他稍安勿躁,十分糾結道:“但是嘛,他希望胡公子你能在下聘的時候,作出七首含有“妍”字的詩。”

胡秀林“啊”了一聲,這個要求猶如一盆冷水,将他提親成功的喜悅澆熄了一半。

謝如琢眼神有些躲閃,其實王老爺的原話是這樣的:“既然謝姑娘天資如此過人,想必身邊的朋友也能渲染一二,不如下聘的時候,就讓胡家小子當場作出七首詩給妍兒,如此一來,皆大歡喜,老夫到時候就等着拜讀佳作了。”

她萬分後悔不該貪圖一時意氣與王老爺針鋒相對,導致王老爺在臨門一腳上又豎起一道圍欄。不過,他有張良計,謝如琢也有過牆梯。她趕忙把冷眼旁觀的謝宜修拉過來,對胡秀林道:“不過你放心,師父我已經給你找好了,區區七首詩而已,對我兄長來說,不在話下。”

她推了推謝宜修,沖他使眼色,“是吧,哥哥?”

這聲哥哥帶着點撒嬌與讨好,讓謝如琢看起來分外的嬌憨,謝宜修愣了愣,看了她好一會兒,直到把她看得眼睛快抽筋了,才淡淡點了點頭。

謝宜修是怎麽教胡秀林的,這個暫且不提,總之自那以後,原本就不怎麽敢與謝宜修單獨相處的胡秀林,見了他之後,更是添了幾分能遠則遠的敬重,讓謝如琢背地裏把不合群的謝宜修好一陣吐槽。

到了下聘之日,胡秀林竟真的對着王妍兒吟誦了七首五言律詩,惹得王妍兒連連驚呼,嬌羞不已,崇拜之情猶如天上之水,泛濫成河。

胡家與王家的親事,算是正式定了,胡家與王家為表心意,各自送來了一大筆謝禮,有銀子,還有各式布匹。值得一提的是,胡秀林送的銀子裏,單獨有一份用盒子裝着,指名道姓是送給謝宜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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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宜修對送來的東西不感興趣,倒是謝如琢一翻,發現盒子裏還有一封書信。她在謝宜修不善的目光裏忍着笑意念道:“謝公子恩師,秀林分外感念您于危難之時伸出援手,微薄束脩請恩師笑納。公子才高八鬥有如天上月,與我等雲泥之別,秀林自愧怫如,思來想去,此生唯有不再碰詩詞,才能略表我對公子的敬意。”

讀完信,謝如琢有如丈二的和尚,摸不着頭腦,“胡秀森這信寫得我怎麽沒看明白,你才高八鬥,他倒也不必“此生不再碰詩詞”啊。”

她邊說邊去看謝宜修的反應,奈何後者連一個眼神都懶怠給她,他們短暫的師生關系存續期間到底發生了什麽,注定只能成為了一樁懸案。

沒多久,胡王兩家辦喜事,分別給謝家都送了喜帖。謝如琢與妍兒關系更親近一些,因此便把謝宜修推去了胡家,自己去王家見識新嫁娘的催妝去了。

王家不愧是霧城的大戶,嫁女兒辦得盛大非常,連當地的父母官——霧城縣令都來了。

熱鬧的迎親催妝之後,謝如琢同王夫人将王妍兒送上了花轎,周圍的鞭炮聲、喜娘的說話聲、還有小孩子跑來跑去的笑鬧聲,徜徉在花海一般的紅綢裏,讓謝如琢也有了一種真真切切的喜悅之情,在這一刻,她由衷的慶祝王妍兒把握住了自己的幸福。

花轎要起轎的時候,王妍兒突然從轎子裏伸出手,準确無誤的抓住了謝如琢的手腕,她挨着窗戶,對謝如琢道:“好妹妹,妍兒能有今日,多虧了你,讓我不知該如何謝你才好。思來想去,有一樣禮物或許會合你心意。”

她還沒說是什麽禮物,喜娘已經擁了上來,“吉時已到,新娘子快坐好了,新郎官要起轎啦!”

在一片唢吶聲中,迎親的隊伍越走越遠,王家的賓客又回到了屋裏,該吃吃該喝喝。王府的管家站在門口挨個給賀喜的人回禮,等謝如琢到了近前的時候,笑道:“謝姑娘,我家老爺在茶廳等你。”

謝如琢其實不太喜歡跟王老爺這種精明的商人打交道,不知道他老奸世滑的外表下,還藏着多少個心眼兒,但這裏是王家,客随主便,更何況今天還是妍兒大喜的日子,她心裏不怎麽情願,面上還是高高興興的去了。

王老爺待她比上次要随和多了,甚至還纡尊降貴親自與她斟茶,謝如琢喝着茶,慢慢想着王老爺找她來的目的,已經做好了打太極的準備了。哪知這次胡老爺聊天聊得格外爽快,開門見山問道:“聽妍兒說,謝姑娘除了會給人算姻緣吉兇之外,還有一手出神入化的好廚藝。”

謝如琢心裏一頓,拿眼去看王老爺,想從他臉上看出些端倪來。然而王老爺到底是多年商場上錘煉出來的笑面虎,心裏所想如何,面上一分也透不出來。

他見謝如琢只顧喝茶,不講話,也不覺得冒犯,緊接着道:“謝姑娘別多想,妍兒是我的掌上明珠,她的一舉一動,我這個當父親的,自然是要過問的。今日找你來,是因為妍兒想從家裏挑一處鋪子送給你,拿不定主意你喜歡哪一處,便托我請你過來讓謝姑娘自己挑選。”

說着,王老爺從身後拿出一個盒子,他從一堆地契、房契裏面挑了幾張出來,擺在謝如琢面前,一幅居高臨下的施舍之态:“謝姑娘看中哪家,就挑哪家吧,我王家家大業大,一間鋪子還是扔得起的。”

謝如琢确實很想搬到城裏來有一處栖身之所,但她想憑自己的本事立足,而不是被王老爺以這樣一種居高臨下的施舍之态對待。她自己就是一個商人,十分了解商人身上那種充滿銅臭的劣根性,慣喜歡用兩分臭錢來标榜自己的無尚道德,但是此一時彼一時,謝如琢也不再昔日的謝如琢。

王老爺一直緊緊盯着對面的謝如琢,因此并未錯過她眼裏的抵觸與厭惡,他緩緩靠在椅背上,放松下來,姿态閑适的輕輕敲着兩邊的扶手。對付這種初出茅廬、不知天高地厚的丫頭,就得抓住那毫無價值的自尊心,狠狠的碾盡土裏,方能讓她們長點記性。

謝如琢在那些地契上逡巡良久,忽然伸手拿出其中一張拍在王老爺面前,展顏道:“既然如此,那晚輩就恭敬不如從命了,我看這個鋪子就很不錯。”

王老爺臉上的笑僵住了。

謝如琢才不管王老爺的臉色有多難看呢,她拿着那張鋪子的地契說道:“我想與王老爺談筆穩賺不賠的生意,不知王老爺有沒有興趣。”

看着與方才判若兩人的謝如琢,王老爺終于承認自己是看走了眼,小小年紀已然頗有心計,能屈能伸,将來若是從商,必然造化非同小可,只可惜是個女兒家。

商人對利的嗅覺最是敏銳,王老爺嘲道:“我竟不知這世上還有穩賺不賠的生意,謝姑娘,說大話之前可要好好打一下腹稿。”

“您還未聽我說講,怎麽就認定這世上沒有這種生意呢?”

她停了停,繼續道:“我與妍兒情同姐妹,所有的事情皆乃我自願,不需要她給我如此大的謝禮,這個我要先說明白。”

“至于鋪子,我确實有用,但不需要您白給,直接拿鋪子入股就行,因為我要通過它将我那一手出神入化的廚藝變成銀子,盈利除了抵租金之外,我再額外讓你兩成利。”

她身上那股子自信異常耀眼,讓王老爺一時啞口無言。

她不着痕跡的打量王老爺的神情,見他聽得已經入神,微不可見的點頭時,陡然間話鋒一轉:“但我希望王老爺您明白的一點兒是,這偌大的霧城,好鋪子可不都只是你王家的吶。”

謝如琢淡定自若的繼續道:“如今我與您打開天窗說亮話,可就是在把銀子往您面前捧了,至于收不收......”

她緩緩的敲着茶幾,對着額頭沁滿汗珠的王老爺輕輕道:“那就是您自己的事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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