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姐姐,我叫宋望星

她腳步子不變, 手卻挽上了海貝的胳膊,盯着那個越來越近的人影,輕聲道:“別回頭, 後面有人跟蹤我們。”

海貝頓時緊張起來,連步子都邁成同手同腳了, 偏偏這種時候, 她還強自安慰謝如琢:“姑娘別慌, 有我在呢。”

可惜兩人都是手無寸鐵的姑娘家,除了逃跑大法,別的也黔驢技窮。

這時候就越發體現出海貝的優點了, 她幾乎是單手拖着她在巷子裏飛奔,直到家門在望才稍稍松手,再回頭一看,後頭的人早沒影了。

“姑娘,你是不是看錯了?”

謝如琢深深的喘了幾口氣,看那空無一人的巷口,她倒也寧願相信自己看錯了。

這天夜裏,謝如琢難得失眠了,身體很疲憊, 腦子卻又異常清醒,不斷的想着今日茶館裏的見聞。

茶館她們是第一次去, 全程聽書也沒與人發生過沖突,來永州時間尚短, 也從未得罪過什麽人, 那到底是誰盯上了她們。

謝如琢翻了個身,雙手枕在臉頰下面,床對面的妝臺是上好的梨花木, 木頭上的花紋雕得繁複又精致,她想了又想,難道是因為與賀清思有關?

今天茶館裏的孫老頭兒就只講了賀三公子,除非在場的人裏面,有人知道她與賀清思的關系,才會過分關注她。

吳縣令的人嗎?不對,他管着她了,也沒有理由了,更何況他們現在根本不知道她在哪裏。

想來想去,謝如琢都不知道問題出在哪裏,她索性不想了。

有一個現象倒是讓她挺好奇的,不是說準遠将軍是謀逆的反賊嗎,怎麽感覺百姓對賀家,似乎沒有像朝廷那樣排斥,話裏話外都還是以準遠大将軍、賀三公子相稱,甚至好像還挺…推崇的?

這賀家到底是個什麽妖魔鬼怪。

她起身,走到妝臺前,将放在最裏面的盒子拿出來,裏面的玉佩在黑夜裏瑩瑩生光,上面的賀字還是一如既往的清晰,可與別的玉佩相比,除了玉質更好之外,也并沒有其他的玄機啊。

謝如琢又把玉佩放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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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貝連續幾日在暗處觀察都沒發現疑似跟蹤她們的人,如此這般幾日過後,謝如琢也慢慢把這件事情丢了開去,開始着手開店事宜了。

永州城東住的官員多、商賈多,也最繁華,城西偏一些,書院學堂多,城南多為中産富戶,這裏米糧布行、衣裳首飾之類的鋪子為永州翹楚,城北就是個大型外交場地,所有入城者一律從北入,是以客棧酒肆最多。

經過多方篩選,她瞧中了城南中安街上的一處鋪子,這家掌櫃是對上了年紀的夫婦,年老還鄉養老,各種手續房契齊全,也好交涉。鋪子原本是個布行,上下兩層,面積不小也很幹淨,省了很多事情。

夫婦兩個要價五百兩,謝如琢覺得這個價格還算公道,約了個日子一起去州府衙門按了手印。

這家店離葫蘆巷就只隔了一條街,是謝如琢最滿意的地方。

接下來就是緊鑼密鼓的裝修,謝如琢早早畫好了圖,雇來的工人照着圖來問題都不大,一切都在慢慢步入正軌。

中間出了一個小插曲,店裏因為裝修,堆了許多買回來的東西,因為謝如琢對品質要求比較高,這些東西都不便宜,海貝幾乎每天都去店裏一眼不錯的盯着。

即使如此,某天夜裏還是遭了賊。被偷的是謝如琢在古玩市場淘回來的一只花瓶。

工頭兒拍着胸脯說自己手底下的人的絕對幹淨,為此還險些跟海貝吵了起來,兩人正理論的不可開交之際,忽然有人上門自首。

那人眼角一片烏青,行走間腿角也不甚利索,說話的時候也有一股畏縮之意,把東西放下就跑了,放的時候生怕把花瓶磕着碰着,又回頭看了下。

海貝十分感動永州的治安:“姑娘你看,連小賊都這麽乖覺。”

謝如琢也覺得這事兒挺有意思,看來外面對這永州知府的評價還是挺公正的。

海貝為自己冤枉了好人感到慚愧,但是盯人起來也沒見心軟,工頭也是個自尊心極強的,不愛搭理她,只顧悶頭趕工。

九月中的時候終于完工。

這日,海貝正在店裏清掃,餘光裏見門口有人探頭,現在店裏的招牌還沒挂起來,根本就沒開業。

她放下掃帚過去,只見外頭站着一個身量同她差不多高的少年,長得白白淨淨的,穿着一身舊舊的靛藍色衣裳,背着一個癟癟的包袱,笑嘻嘻的問她:“姐姐,你們這裏要人嗎?”

海貝被他問得一愣:“要什麽人?”

“當然是跑腿的啊,這裏不是要開店嗎?”

少年外向的很,直接上前一步,踏進了店門,好奇的四處張望。

海貝這才反應過來這少年是要來幫工的,見他一點都不認生的想往裏頭去,慌忙擡起掃帚攔他:“你怎麽這麽自來熟呢,出來出來,我家姑娘在樓上,不能随便進去。”

少年兩手拱起作懇求狀:“那請姐姐您行行好給個機會嘛,我很勤快的,又聽話又懂事兒。”

海貝有些招架不住這少年的殷勤,只好把掃帚往地上一放,對少年道:“我去問問姑娘要不要雇人,你在這裏等着,不準亂動這裏的東西。”

店裏的木梯是旋轉式的,海貝噔噔噔跑上去,到二樓的時候還不放心的探身往下看了一眼,誰知那少年也正巧瞧着她,碰見她的視線,十分爽朗的露齒一笑。

謝如琢聽到了樓下的動靜,見海貝上來,停下了手裏的動作,問道:“發生什麽事了?”

“姑娘,樓下有個少年路過,見咱們這店新裝修好,問咱們這兒雇不雇人。”

謝如琢沒說話,只斜她一眼:“你覺得可以就先留着吧。”

海貝嘿嘿一笑:“姑娘真懂我。”

謝如琢頗為無奈的搖搖頭:“這少年能讓你巴巴的跑我面前來說,肯定是有過人之處,否則你早把人一掃帚打出去了。”

再說了這事兒也不是第一次遇到了,自打這店盤下來起,就陸陸續續有人來問過,只不過當時八字還沒一撇,一律都叫謝如琢給回絕了。

“反正過陣子也是要雇人的,這個節骨眼兒上遇到,跟咱們也挺有緣分,留下就留下吧。”

等謝如琢真正見到這少年的時候,就明白海貝為什麽會喜歡她了。

這少年看起來頂多只有十一二歲,生得一幅唇紅齒白的好相貌,見人就帶笑,渾身上下都透出一股機靈勁兒。

最重要的是,他一笑,嘴角就出現兩個小梨窩,又乖又可愛,更難得的是,這笑容爽朗沒有雜質。

可惜年紀太小了,謝如琢心裏喜歡的很,但是得克制住辣手催花的沖動。

“你叫什麽名兒?”

少年在謝如琢出現的時候,就一直盯着她,待确定她确實跟畫裏的人一模一樣之後,才展顏一笑:“姐姐,我叫宋望星。”

這個笑容!這聲姐姐!若不是顧慮着自己掌櫃的身份不能丢,謝如琢都想脆脆的答應一聲了。

“宋望星,名字起得不錯。你年紀這般小,看着也不像貧苦人家的孩子,你父母怎麽就舍得讓你出來給人差遣?”

宋望星道:“姐姐你忘記了,我們見過的。您之前是不是去過一家茶館,給那家茶館的說書先生孫老頭打賞過一錠銀子吶。”

是有這麽一回事兒,謝如琢看着他的臉努力的回想了一下,忽然道:“你是那個收賞銀的小僮?”

宋望星兩手拿掌一拍,誇道:“姐姐好記性。”

謝如琢道:“茶館兒的活計算是輕省的,又有賞錢可以拿,你怎麽不在那裏繼續做?”

宋望星拍了拍癟癟的包袱,嘆氣道:“我可是有大志向的人!”

這張嫩嫩的臉,配上這幅少年老成作派,謝如琢沒忍住,“撲哧”一聲笑了出來,對海貝道:“給他在後頭收拾個房間出來吧,看看有什麽要買的,一并帶他去買了。”

宋望星年紀雖小,卻言行一致,什麽重活累活都搶着做,謝如琢雖然高興,但是卻不忍心這般苛待,往往都是三人一起做。

宋望星卻覺得自己沒有展示的機會,有天把她二人帶到足足可以容納三個人的水缸前,對謝如琢道:“姐姐,我給您看個東西。”

謝如琢對他很有耐心,笑問:“要看什麽?”

宋望星兩腿一分,紮了個結結實實的馬步,接着兩手張開圍在這個缸上面,深吸一口氣就把這缸給抱了起來。

謝如琢:!!!

這是什麽怪力美少年,謝如琢大吃一驚,反應過來之後,趕緊招呼海貝:“快快快,趕緊幫着把這個缸放下。”

宋望星臉蛋紅紅,掩藏不住的驕傲:“姐姐,我很厲害的。”

謝如琢點頭如搗蒜:“厲害厲害,你最厲害。”她拉着他轉了兩圈,關心道:“怎麽樣,沒受傷吧?”

這一看才發現,宋望星和她一樣高,但是他一臉稚氣,手長腳也長,且手掌長得寬大,上面還有不少磨出來的繭子,可見以前也是吃了苦的。

自這以後,店裏的重活都被宋望星十分愉悅的承包了。

繁忙的準備工作一切就緒,終于來到了九月底。

九月三十號這天,謝如琢在店裏呆到很晚,她在後廚試了幾個新菜品,預備明天免費送的。

海貝和宋望星在試吃。

海貝倒還好,跟着謝如琢這麽久,嘗過百千珍馐,早已鍛煉出了一副淡定的性子,宋望星就不得了了,他年紀小,對美食還不擅長掩飾情緒,嘗了謝如琢的菜之後,整個人都散發着愉悅的光彩,激動的臉頰通紅。

謝如琢撐着下巴看他狼吞虎咽十分開心,這小孩兒一激動就喜歡臉紅,真的好可愛啊。

海貝見不得他這幅沒吃過好東西的樣子,轉開臉問謝如琢:“姑娘,為什麽要定要明天開張啊。”

其實早些天都準備好了。

謝如琢又給宋望星添了些菜,回道:“當然因為明天是個好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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