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 柔嫩的臉蛋上一片通紅,……
謝如琢聽他們把大旻朝當今的皇帝一直叫“北邊那位”, 似乎對這位皇帝似乎都十分的不屑一顧。
賀清思就算了,畢竟皇帝殺了他全家,他早就跟人勢不兩立了, 但季家是京城的官宦世家,有道是食君之祿, 為君分憂, 季文舒這棵草是不是有點長錯地方了。
“雖然你同賀清思有同窗之誼, 但季家到底是人臣,你家中長輩能允許你這般诋毀為君者?”
季文舒被謝如琢這般犀利的問話狠狠的怼了一下:“謝姑娘這張嘴真是同眼睛一樣犀利,看問題總是能抓住要點。”
說罷, 同賀清思道:“你聽聽,這話像不像是為你賀三打抱不平。”
賀清思負手站着,沒理會他的胡攪蠻纏,同謝如琢解釋道:“季家是官宦世家不錯,但自打先帝生病起,季家便由季老爺子作主分了家。文舒父親這一房,只經商,不為官。”
“我同賀三是打小的交情,從小穿一條褲子長大, 謝姑娘,這下有什麽話終于可以放心同我講了吧。”
謝如琢真是哭笑不得:“我何曾說過不放心。只是原本以為可以将梁冬生繩之以法, 還永州城一個清明,現在卻發現, 源頭在于上梁不正下梁歪, 掌權者昏庸,反倒所訴無門了。”
陳松的事情,城門先松後緊, 城裏現有的百姓再加上滞留下來的流民,已經是擁擠不堪,而糧食的事情懸而未決,人的肚子一旦填不飽,做出什麽事情來都有可能。
賀清思道:“梁冬生暫且先放一放,眼前當務之急是安撫百姓。”
至于怎麽安撫,賀清思卻沒細說。
與上次來去匆匆不一樣的是,這次賀清思在永州停留了好幾天,除了最開始那天在“有匪君子”呆了一陣子外,其他時間破天荒的都住在季家。
不止如此,連同跟着他一起的那些手下,也消失了一樣,沒再出現過。
海貝對此感覺十分不踏實:“賀公子的人一走,總覺得酒樓裏都空了。|”
堂裏采風忙着四處招呼客人,聞言沒好氣的擰了她一下:“哪裏空了,還有這麽多客人呢,我一上午來來回回腿都要跑斷了,你個沒良心的也沒見遞杯水喝。”
宋望星不知道從哪裏飄了過來,湊在海貝耳邊道:“別擔心,表哥安排了人手在附近,安全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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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貝精神一震:“當真?”
宋望星點頭如搗蒜:“我什麽時候騙過人,再說了,表哥怎麽可能對姐姐不聞不問。”
好像也是。
“那最近大家都在忙什麽呢,你和姑娘也是,最近都不見人影,出去玩也不帶上我。”
宋望星神神秘秘的一笑,從身後拿出一個本子出來在她眼前晃晃:“吶,看看吧,姐姐買給你的。”
四四方方的一個小本子,上面也沒有什麽名目,但看着倒是挺厚的。
海貝将自己的手放在衣服上擦了擦,才小心接了過來,翻開一看,裏面竟然是各式各樣的花鳥蟲魚,她驚喜道:“這是用來臨摹的畫冊?”
謝如琢買這個的時候,宋望星就跟在旁邊,自然知道這是畫冊。非旦知道,還一眼就能看出來,這是學畫入門級的書。
他十分好奇:“海貝姐姐,你是要學畫畫嗎?”
海貝邊看畫冊邊點頭:“學啊。等學好了,我就畫姑娘,一天一張,把姑娘畫得漂漂亮亮的。”
宋望星想到過年時海貝将牡丹剪成菊花的年畫,撓了撓頭,十分的不看好。但又不好打擊她的積極性,只得把嘴閉得緊緊的,什麽也不說。
海貝倒是忽然想起來:“你怎麽沒跟在姑娘身邊?”
宋望星從路過的跑堂手裏抓了一把瓜子,邊嗑邊道:“姐姐去季家了,有表哥在呢,放心吧。”
此時的季家,謝如琢正在同賀清思說陳記米糧的事情。
“今日我同望星去了一趟城西,找到陳松放糧食的地方了。”她将手中抄錄的賬冊遞了過去,繼續道:“陳松那個宅子外頭瞧着不起眼,裏頭卻是大有乾坤,地底下藏了好大一個暗室,可以容納足足兩千石糧食。”
要不是提前知道,別人是萬萬想不到,一處不起眼的宅子下頭會藏有那麽多糧食。
季文舒對那個暗室倒是很感興趣:“米糧容易受潮,他費心做這麽大個地窖,防水防濕效用如何?”
這個地窖陳松絕對是花了心思的,她進去之後,不僅沒感受到潮氣,反倒十分通風,只是不知道通風口連在哪兒。
“能在梁冬生眼皮子底下搞小動作,這個陳松也是個能人,也是有幾分本事的。”
誰說不是呢,謝如琢一想到陳松的死,當真是可憐又可惜。
“那這批米,你打算怎麽處置?”賀清思放下那本賬冊,出聲道。
方才謝如琢與季文舒說了那麽些話,也沒見賀清思出聲,她還以為他并不關心呢。
想了想,她回道:“這批米怎麽囤起來的,就應該怎麽散出去,我想用正常的價格從‘有匪君子’裏出售。但是這樣做的話,糧價壓得太快,我怕各方面會起反作用。”
季文舒贊許的看了她一眼:“這話說得不錯,現在的永州如熱鍋滾油,随便起一點火星子都能燎原,而且商人無利起早,惹來別有用心之人,苦心可就白費了。”
“賀三,你向來主意多,快趕緊想個辦法啊。”
有的人天生就自帶讓人信服的氣場,謝如琢也不由自主的等着他發話。
賀清思蹙眉思忖良久,擡手招來外頭候着的人:“把祝源叫來。”
祝源就是那個看守梁冬生的大漢,他就住在季家客房,沒多會兒,就見他大步流星的往這邊來了,手裏頭拽着根繩子,繩子另一頭綁着什麽人,因着他闊步前行,後頭那人被扯的一頓一頓的。
走近了,才發現那人是梁冬生,原來文質彬彬、清秀儒雅的人,短短幾日已經狀如老叟,看着足足老了十來歲。
祝源抱拳給賀清思見禮:“公子找末将有何吩咐?”
賀清思的視線滑過梁冬生,眉頭都未皺一下,直接吩咐祝源:“天黑之前我要看到永州知府的官印,此事要隐秘去辦,切記不可聲張。”
祝源回頭看了一眼梁冬生,朗聲應道:“公子放心,末将一定完成任務。”
謝如琢站在旁邊,明顯看見梁冬生被祝源那一眼驚得瑟縮了一下,不由對眼前這個威猛漢子肅然起敬。
等祝源離去,季文舒難得正經的看向自己這位發小:“永州城一旦被你掌控,北邊那位又要寝食難安了。”
西南啃了這些年,不僅沒啃下來,勢力反倒越來越大了,先前幾次的出征不過是因為賀清思根基未穩,能除了他最好,除不了也能稍微撿一撿皇族早就掉得所剩無幾的臉面。
但是從賀清思這次解決他們的速度來看,北邊已經很難再成氣候。
現在的永州對賀清思來說,如囊中之物,但他出于某種成算,卻并不打算再去打一次皇帝的臉。
淡淡道:“永州雖重要,但距離充州還是相隔甚遠,若此時拿下,未免有些雞肋。”
是夜,祝源将官印及時送到了賀清思手中,一同送來的,還有梁冬生的幾封手書,手書上的內容自然是賀清思授意他寫下的。
夜裏,一道命令從永州府衙傳出,城門不再封閉,百姓也好、流民也罷,皆不再限制出入,一應貨物買賣歸于自由。
謝如琢得知消息的時候,剛剛從睡夢中醒來,她昨夜睡得很沉,直到日上三竿才漸漸轉醒。
外頭天光大亮,她卻不想起,海貝在外頭聽了半晌也沒見她有起床的跡象,只得自己進來了:“姑娘,大事兒。”
謝如琢趴在床上,懶懶的睜眼:“怎麽了?”
“知府大人下令開城門了,恢複之前的自由進出了,聽說現在好多人往城裏跑,呃,不過也有很多人離開。”
謝如琢不由得微微揚起身子,拔高了聲音:“知府大人?梁冬生?梁冬生他不是——”
說完,她忽然想起昨天賀清思要了永州府的官印。
海貝也摸不着頭腦:“姑娘你要不要去季家問問賀公子。”
謝如琢又躺回了床上,擺擺手:“不去,我累了,需要休息。”
海貝出去了,可謝如琢腦子卻徹底清醒了,不由得開始分析賀清思此舉的意義何在。
他應該知道,這城門一開,流民勢必會把整個永州城擠滿啊,可陳記的糧食此時動不得,永州城現在又哪來的糧食去接納這些人。
她想來想去,都猜不透他此舉意義何在,氣得在床上跺了兩下腳,難道兩人智商的差別這麽大!
心裏罵着賀清思,謝如琢腦海裏卻乍然靈光一現想到方才海貝的話,永州四通八達,有人來就必然會有人走。
如果那些人發現永州無糧,糧價又奇貴之後會怎麽辦呢?謝如琢代入自己,而後豁然開朗,還能怎麽辦,自然是離開了。
然後等永州城穩定,她就可以一步步将陳記的糧食投入到市面上,那時候的糧價就很容易穩定了,安安全全又順理成章。
想明白了賀清思的意思,謝如琢再來看這件事兒,發現從頭至尾,除了借用被控制的梁冬生的名頭之外,幾乎所有人都沒有留一點痕跡。
就像一局陷入絕境的棋,賀清思輕輕撥動了其中一顆棋子,看似随意,然而這盤棋卻悄無聲息的活了。
謝如琢盤腿坐在床上,幾乎要給賀清思鼓起掌來。
實際上她也确實這樣做了。
海貝在外頭練習畫畫,屋裏的噼裏啪啦一陣聲音傳來,她手底下的蘭花徹底變成了雜草,顧不上懊惱,跑去謝如琢房裏一看,卻發現自家姑娘雙手合十緊握胸前,柔嫩的臉蛋上一片通紅,當真是人比花嬌。
她扒在門框上小心翼翼的問:“姑、姑娘,您怎麽了?”
謝如琢也不知道自己為何突然間的發瘋,挽尊似的撥了撥淩亂的頭發,端出一個無懈可擊的笑容來:“無事發生,你忙你的,我繼續睡個回籠覺。”
說罷,翻了個身,臉頰蹭着柔軟的枕頭,稍微降了些熱意,但心裏卻突然沒由來的一陣歡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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