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 他身上穿着的是與她的長……

酒樓的問題解決之後, 謝如琢又在江南游玩了一陣子,好好體會了一把煙雨江南的細膩美感之後,開始考慮返程的事情了。

江南是她的第一站, 其他的産業或多或少的都離比江南近些,她原本的打算就是從江南返回永州的時候, 再稍微繞一下路去別的産業巡視看看, 效率最高也最方便。

但是規劃了許久也沒确定下個最終路線, 有心想問問季文舒的意見,碰巧這兩天季文舒那邊也在解決一些棘手的事情,便又暫緩了幾日。

這日剛用完早飯, 季文舒身邊的小厮來找謝如琢:“公子手上的事情忙完了,不過這會兒脫不開身,被人拉去銜綠江上喝酒去了。”

“銜綠江?”

“是啊,那江上風景不錯,又是個好話說話的地兒,您要不要也去看看?”

季文舒當真是應證了那句“出外靠朋友”的話,走哪兒都能有喝茶喝酒的三兩知己,難怪他每次出來巡查都能耽擱一兩個月。

想到這兒,謝如琢對海貝和宋望星道:“我們也去看看吧。”

銜綠江水深江闊, 江面上停泊着許多舫船,這些舫船外觀十分精美, 如珍珠一般在點綴在江面上閃閃發光,十分奢華。

白日尚且如此盛景, 難以想象夜裏那些造型各異的燈籠一齊點亮的時候, 又是何等的美侖美奂。

岸邊的烏蓬小船見有客來,十分熱情的将船搖得更近了些,這些小烏蓬船是去江心最便捷的交通工具, 穿梭在各大舫船之間如游魚一樣靈活。

小厮點了離他們最近的那條,将謝如琢帶去了江心的舫船上。

季文舒正在同那一群狐朋狗友推杯換盞,氣氛正火熱,忽然聽見有人笑問:“季兄,你家小厮身邊站着的那個美人是誰啊,怎麽從沒聽你說起過,也太不夠意思了。”

他一提,桌上的衆人都看了過來,見舫船圍欄邊上,站了一位身穿天青色細紗裙的姑娘,那身衣裳清冷又秀美,與身後的湛藍江水幾乎融為一體,但是那張臉又明豔非常,兩相濃烈對比之下,讓人覺得生生在寡淡的江面上開出了一朵花來。

有人驚呼:“就是啊季兄,你也太不夠意思了,這是誰啊,快給哥兒幾個介紹介紹。”

季文舒不明所以,扭頭一看,見謝如琢好整以暇的船艙外頭,落落大方的同屋內的衆人點頭致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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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趕緊扭回頭,壓低聲音對一衆心思活泛的公子哥兒道:“這是位姑奶奶,我季文舒都惹不起的,諸位還是歇了心思吧。”

說罷,他往外走,先是瞪了一眼小厮,緊接着帶着謝哪琢走遠一點兒,才問道:“你怎麽到這兒來了?”

謝如琢似笑非笑的望了他一眼:“老早就想同你商量商量回永州的路線,奈何季公子天天不得空,那我只能來找人了。”

季文舒一窒,這才發現自己的應酬好像确實有點多,趕緊給自己找補道:“問我就對了。來得時候我就想問你了,但見你規劃得齊齊整整,不像沒出過遠門兒的,就沒多事兒。”

謝如琢不打無準備之仗,來之前對着不甚清晰的地圖規劃了好久的,自然安排得很合理。

她拿出了一張地圖出來給季文舒:“我瞧着回去時候要繞行的地方都不太好走,你熟悉一點,不如拿個主意,我也好叫他們提前準備。”

季文舒拿過她的地圖看了看,見一張刻畫粗糙的地圖上面已經标了好幾條線路了,把其他幾處買賣所在的地方都囊括進去了,不得不感嘆,謝如琢做事是相當有條理的,将每條路線的利弊都标識得清清楚楚。

若一開始,他能有這份心思,也不至于在外頭碰了那許多灰。

總而言之,規劃的挺好的,但唯一美中不足的,這些路線都是離西南地界很遠的。

這怎麽行!

季文舒還記着自己身上肩負的任務,好不容易等到今天,得想個萬全之策才行。他把地圖還給謝如琢,正要推卻,轉頭見平緩的江面上忽然被微風吹皺,漾起一層又一層的浪花來,忽然靈機一動。

“回程的話,不如坐船如何?”

他示意謝如琢去看那廣闊的江面,江水悠悠、清風徐緩,大船在江山穩穩前行,順風時的行進速度肉眼可見的加快,逆風時悠悠蕩蕩的緩慢前行。

“日日聽着曲水流觞,還有兩岸青色勝景相伴,豈不比官路在颠簸要好多了。”

謝如琢有些激動又有點遲疑:“那你可熟悉路線?我的規劃路線裏,可沒包含水路。”.

季文舒說得大義凜然:“放心好了,包在我身上。”

謝如琢高興得差點拍手,看,這就是論一個同伴靠譜的重要性。

行船三天之後,謝如琢恨不得将當時那個信心滿滿的自己一巴掌打飛!誰能想到,從不暈車的她,竟然開始暈船了!

明明從岳城過江的時候,她整個人都是無比舒适且清醒的,為什麽現在只能躺在船艙裏暈暈乎乎的抱着痰盂吐得膽汁都出來了。

季文舒見她如此難受,搖着扇子來看她,分外同情:“唉,你說說你,難得欣賞一下江岸風光,倒是合該沒有緣分了。”

謝如琢眼冒金星還能分出意識來翻白眼,沒好氣道:“早知如此,當初說什麽也不坐什麽勞什子的船。”

這暈船的症狀總不見好,連續兩天水米未盡之後,船終于到了香州碼頭,該補給的補給,該看病的看病。

香州大夫妙手回春,兩幅藥下去,謝如琢蠟黃的小臉總算是有些血色了,季文舒不免大松一口氣。

如此一來,船再次行進的時候,謝如琢發現自己似乎好多了,都能伏在小軒窗上聽外頭潺潺的水流聲了。

更驚喜的是,她似乎瘦了,原本長起來的肉在這幾日的遭罪之下,一聲不吭的沒了。照鏡子的時候,發現她的下巴都尖了,襯得兩只眼睛更大了,原本明豔逼人的大美人,生生多了種弱柳扶風的味道。

海貝給她更衣的時候,看着她那空蕩蕩的腰身,十分心疼:“好不容易養了點肉,就這麽沒了。”

謝如琢噓了一聲,示意她小聲點:“你當你家姑娘我是豬呢。”

雖然精神是好了些,但她卻犯起了懶,海貝勸她去甲板上走走吹吹風,遭到了嚴詞拒絕:“江面太闊了,一見那深不見底的水,我總覺着自己會掉下去,安全起見,還是呆在船艙裏的好。”

海貝想起在水裏同游魚一般的宋望星,再回頭看趴在床上當鹌鹑的謝如琢,暗道人比人氣死人。

“姑娘你還不知道吧,望星水性可好了,就你昏睡那幾天,他見天兒的去水裏游水,剛開始我們還擔心他,後來見他在水裏就跟一條魚一樣來去自如,就再也沒人管他了。”

謝如琢來了一絲興趣:“他水性這麽好?我們可是在銜綠江上呢。”

正說着話呢,主角就來了,他先是在船艙外頭敲了敲門,聽到謝如琢的聲音了,才小心推開了門,從門口伸出一只頭來。

船艙很矮,也不如自家的房子寬敞,這只頭擠在門縫那裏,跟卡在了上面似的,帶着一絲滑稽。

謝如琢這才猛然間發現,宋望星有了大人的樣子了。似乎自從過完年,他身量就跟竹子一樣竄得飛快,人也漸漸長開了,也知道稍稍避嫌了。

她沖他招招手:“過來坐吧。”

宋望星噠噠的走了進來,船艙地板上了相應留下了一串濕漉漉的腳印。他關懷道:“姐姐,你還有哪裏不舒服嗎?”

謝如琢搖頭:“沒有不舒服,就是有些無聊。”

作為旱鴨子的謝如琢十分驚嘆宋望星在水裏來去自由的身姿:“你竟然還會水呢,西南不都是山嗎,你這身游水的本事是怎麽學的?”

宋望星不由自主的昂起了他驕傲的小頭顱,略有一絲被誇獎後的腼腆:“表哥教我的。”

謝如琢像聽到了個大笑話,在他白潔的腦門兒上彈了一個撓瓜崩:“說謊可是要挨揍的,你表哥同我一樣是旱鴨子,哪裏來得本事教你游水。”

當日在小屋村,田叔當着她的面兒問的,還親自帶他去了海邊教他游水,能教出宋望星才見了鬼了。

宋望星吃了她一個爆栗,捂住額頭叫得十分冤枉:“是真的呀,西南雖然山多,但是水也多呀,充州就在江邊上,表哥能在水底下呆半住香呢。”

謝如琢憤怒了,賀清思這個騙子!僅有的一點優越感,如同泡泡一樣,被宋望星的話一戳,就破了。

這種被打擊到的憤怒有點上頭,以致于她都沒聽到宋望星後面說得那句話。

宋望星說:“我之前以為銜綠江就是條江,但是走了這些日子,我覺着它好像越來越眼熟了,這就是我們充州的那條南江嘛。”

等謝如琢罵了賀清思三百遍之後,情緒終于有些下頭了,恢複冷靜的她忽然覺得,這次行船的時間似乎有點久了?

她去找季文舒,十分擔心他因為醉情于山水而走錯了路,出得船艙來沒見着他人,放眼卻是兩岸連綿青山郁郁蔥蔥,碧波蕩漾的綠水清澈見底,灑滿落日餘晖的松林和夾雜在其間一兩聲清脆的猿啼。

令人心曠神怡而心生隐居之感。

算了,走錯了就走錯了,大不了再走回去。

偶然得見如此美景,謝如琢大受感動。深深後悔自己連續幾日來實在太過頹廢,以致于錯過了如此令人神往的景色。

她表示想穿上廣袖雪衫站在船頭的甲板上,吹一吹江風,體驗一把衣袂飄飄、我欲登仙的美妙。

海貝接到指示,大受感動,契而不舍的翻箱給謝如琢找出了那件湖藍色的蠶絲長描花長裙。

這湖藍色當真是極為純正,也只有謝如琢這般明豔的五官才能穿出它的秀美來,太陽光隐隐一照,那裏頭的蠶絲泛着金光似的,襯得謝如琢美得不像真人。

更重要的是,這件裙子是收腰的,謝如琢這陣子瘦了,腰身那裏顯得更加不盈一握。

“再不穿啊,就該過季了,看這顏色多襯您,怕是九天仙女下凡來也抵不上我們家姑娘一根手指頭。”

謝如琢心裏被誇得美滋滋的。

這日大船臨時停靠,海貝原本想給謝如琢梳個繁複的發髻也好與身上的衣裙相配,卻被制止:“衣裳就夠招眼了,頭發還是簡單點吧,免得看着累贅。”随後就只在腦後編了一朵蝴蝶花形的辮子,其餘的頭發任由其散在背上,烏鴉鴉的一片。

出得艙門的時候,一陣清風飄來,吹得謝如琢青絲飛揚,她還頗為得意:“你看看,這就是我想要的效果。”

然而這陣風沒完沒了,才上了甲板,連裙裾也跟着一齊飛了起來,她下意識的去壓裙角,驀然反應過來這裙子是修身的。

将将擡眼,卻聽海貝在身後倒吸了一口冷氣:“姑、姑娘,那好像是,賀、賀公子。”

謝如琢一愣,飛快往她指的方向看去,只見那從連綿不斷的青山裏延伸出來的綠江邊,在那人潮如沸的碼頭上,賀清思正含笑望着她。

他身上穿着的是與她的長裙款式一致的湖藍色外裳,俊秀挺拔的把其他人都當成了背景。

謝如琢第一反應是:哦豁,還挺像情侶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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