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他的最強領域
一場秋雨一場寒。
翌日,蒙蒙細雨淅淅瀝瀝了一天。
傍晚,龔煦跟着楚一鳴去了他打碟的酒吧——藍鼎會KTV。
一樓酒吧人很多,氣氛很熱,龔煦沒穿外套,身上是一件白色衛衣,裏面就穿了一件白T。
楚一鳴指着舞臺左面的方向:“我平時就是在那兒打碟。”
龔煦是第一次來酒吧這種地方,他平時下了課就忙着打工掙錢,哪裏會有閑工夫和閑錢來這種地方消遣。
楚一鳴拍了拍他的肩:“你在這等我一會兒,我去找經理。”
龔煦拉住他:“要是不行,我再想別的辦法,”他知道楚一鳴的狗脾氣:“你別和人家杠上。”
“我知道。”
楚一鳴去找經理支工資去了,龔煦就在吧臺邊等。
一個穿着性感低月胸裙的女人在龔煦旁邊的轉椅上落了座,眼神時不時地在龔煦的臉上放肆流轉。
刺鼻的香水味讓龔煦往旁邊挪了兩步。
他生了一張幹淨秀氣的臉,又愛穿白色,一身大學生的裝扮,與這個燈紅酒綠的世界有些格格不入。
女人晃着手裏的紅酒杯,用很勾人的聲兒問他:“帥哥,要不要一起喝一杯?”
龔煦只搖了搖頭,然後扭頭看向剛剛楚一鳴去的方向。
一樓走廊最裏面的休息室,王經理在喝茶葉水,他擰眉擡眼:“支多少?”
楚一鳴是個初生牛犢不怕虎的主:“四萬。”
王經理把喝進嘴裏的茶葉吐進了杯子裏,笑道:“你一個月工資多少來着?”
楚一鳴看他還把到嘴的茶葉吐回去,覺得惡心,他咳了一聲:“八千。”
王經理覺得好笑:“你這是要提前預支小半年的工資啊?”他上下打量着楚一鳴:“怎麽,缺錢花啊?”他給他指了條道:“去二樓的包廂啊,那一個月可是上無止境啊。”
楚一鳴知道他的意思:“行,經理既然不同意,那我就去對面的藍鷗借吧。”藍鷗也是一家KTV,和藍鼎會對着幹,去年直接把原名『歐上KTV』改成了『藍鷗KTV』,這關系,明擺着了。
王經理睨他一眼:“什麽意思?你在我這吃飯,還跑藍鷗喝湯?”
楚一鳴拿着勁兒:“以後就不在您這吃飯了。”
“喲呵,你——”
休息室的門猛地從外面推開,王經理的話被打斷,他朝門口吼道:“你他媽不會敲門啊!”
推門的人很慌張:“經理,4樓的監控視頻突然全都黑屏了。”
王經理從椅子上站起來,莫名地結巴了:“那、那你去找二樓的張經理啊!”他為什麽會結巴,因為顧總的男朋友說過,監控視頻很重要,具體為什麽重要,他也不知道。
“張經理說來找你。”
王經理:“……”嗎的,平時一天到晚對着電腦吃雞,敢情除了吃雞,屁都不會了。
王經理丢下楚一鳴,跟着剛剛的男人出了門,往四樓去。
楚一鳴眸子一轉,也跟着跑了出去。
龔煦正在吧臺邊等得着急,楚一鳴急匆匆跑過來,拽着他的胳膊就往回跑。
楚一鳴不知他葫蘆裏賣什麽藥,一邊被他拽着跑,一邊問:“你帶我去哪?”
楚一鳴扯着嗓子:“帶你去掙錢!”
四樓是辦公區域,電梯需要員工刷卡或者按入指紋才會往上升,楚一鳴幹脆拉着他去走樓梯。兩人剛出安全通道大門,就被兩個保全攔住了。
楚一鳴解釋:“不是說監控壞了嗎,我這個朋友可是電腦高手!”
兩個保全像人肉牆似的堵在他們面前打量着他們,其中一個人對着耳麥小聲說了句什麽,半分鐘後,保全朝他們歪了下腦袋:“你們跟我來。”
監控室在走廊的最西面,裏面一共14臺電腦,此時除了房間裏的燈是亮着的,所有的電腦屏幕上全部是黑色的背景,一只墨綠色的蜥蜴在爬。
看得楚一鳴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龔煦一眼就認出來:“是lizard病毒。”
王經理和張經理走過來,都在打量龔煦,王經理問楚一鳴:“這是你朋友?”
“那是,”楚一鳴老自豪了:“我們家龔煦可是代表我們學校參加過ACM拿了獎的!”
王經理不懂什麽是ACM,只想知道:“剛剛你朋友說這是什麽玩意,能解決嗎?”
龔煦問:“主機在哪?”
王經理指着最邊口一臺:“那。”
龔煦剛要擡腳,胳膊被楚一鳴拉住了,他問王經理:“王經理,咱可得先把價格談好咯。”
王經理還以為他說的是支工資的那茬:“你剛剛說的預支,行,我同意了,回頭就給你批掉。”
“不不不,”楚一鳴撇嘴,豎着食指在王經理面前晃了晃:“剛剛預支工資的事,就當我沒說,”他指着那十幾臺多臺電腦:“你知道從外面請人來,得多少錢嗎?”
王經理搖頭。
楚一鳴也不知道,但他伸出了五個手指頭。
龔煦看了楚一鳴一眼,覺得他要五萬塊貴了,雖說lizard病毒挺難解的,但是對他來說估計也就20分鐘的事兒。
王經理腦門充血:“50萬?你們怎麽不去搶?”
楚一鳴和龔煦對視一眼,龔煦就要開口,身子被楚一鳴往身後一攬:“都是老熟人了,外面是這個價,我是咱藍鼎的員工,怎麽說也會給你打個折啊!”
王經理拿眼尾睨他:“打幾折?”
楚一鳴咂了咂嘴:“五折的話就是25,不好聽……”他裝作一副吃虧了的模樣:“就20吧。”
王經理拿眼神問旁邊的張經理,張經理立馬移開眼神。
王經理在心裏罵了句狗娘養的。
他拿出手機:“這事我做不了主。”他得請示顧總。
誰知,顧總的電話沒人接,王經理琢磨了一下,又給路總打了個電話。
電話嘟了好一會兒,才被接通。
路斯越正睡覺呢,美夢被吵醒,就很煩:“放!”她留了面子了,不然就說有屁快放了。
王經理小心翼翼地請示:“路總,四樓的監控中了病毒,所有的電腦都黑屏了,我這邊剛找了個專——”
“這事都要問我,那要你們這些經理是幹嘛吃的?”
“路——”
“嘟嘟嘟……”
王經理看着被挂斷的手機屏幕,呵呵道:“修吧修吧,不就20萬嗎,我們路總有的是錢。”上次,他老婆來找他,看見了路斯越手提的包包,說那個包估計要40萬。
一個包就要40萬,嗎的,他一條命估計都沒那個包值錢。
龔煦花了16分鐘把lizard病毒給解了,14臺電腦恢複正常。
王經理去財務室了,龔煦和楚一鳴在財務室門口等。
約莫五分鐘的功夫,王經理出來,指着龔煦:“你,進來簽個字。”
龔煦進去,簽了字又出來,對楚一鳴說:“我總覺得這樣不好。”有一種敲詐人的感覺。
楚一鳴剛要開口,王經理出來了,手裏拿着張支票出來,遞給龔煦。
龔煦正猶豫着,支票被楚一鳴接到手裏:“謝謝王經理了啊!”
王經理哼唧一聲,轉身往電梯口走。
此時已經是晚上,下了一天的雨停了。晚風吹着路邊的樹,落葉窸窸窣窣地響。
兩人站在街口處,楚一鳴把支票塞到龔煦手裏:“明天去把錢取了,趕緊給還上。”
龔煦看着支票上的大寫金額,低着聲兒說了句:“謝謝。”
楚一鳴大大咧咧的:“都是兄弟,別跟我說那兩個字!”
楚一鳴的家庭條件,龔煦也知道,今晚要是沒有楚一鳴的幫忙,他也解不了這個急:“這錢,咱倆一人一半。”
楚一鳴唏噓一聲:“你自己留着吧,我要是缺錢了跟你說。”他打了個頓:“就是不知道,這錢能解你幾次急。”
龔煦看了眼周圍,走近他一步:“一鳴。”
楚一鳴見他吞吞吐吐的,不由得問:“怎麽了?還有其他的事兒?”
龔煦沉默了十幾秒了功夫,開口,臉上是自慚形穢:“他在吸毒。”
“吸——”楚一鳴捂住了自己的嘴,看了眼剛剛過去的一個男人,湊近龔煦,壓低了聲兒:“吸毒?”
龔煦點了點頭。
楚一鳴眼睛瞪得大大的:“你聽誰說的?你看見了?”
“是昨天,”龔煦哽咽:“昨天打我的那兩個人說的。”
楚一鳴舔了舔唇,原地轉了兩圈才定住腳:“那這錢,你不能給。”
龔煦擡眼看他。
“還了就真的沒完沒了了。”楚一鳴抓了把頭發:“你勸勸他,讓他去給戒了”
龔煦昨晚也這麽想過,可是——
“他怎麽可能聽我的勸。”
“那就舉報!”楚一鳴表情很認真:“把他送進去,強制地給戒了!”
龔煦躊躇了一會兒的功夫,臉上很糾結:“我想想吧。”那個人畢竟是他法律上的父親,兒子舉報父親,說到底,他還是有點不忍心。
楚一鳴把手臂搭他肩上:“當斷不斷,必受其亂,斷而不斷,必有後患。”他拍了拍他的肩:“這麽做,也是為他好,你好好想想。”說完,他看了眼時間:“我得回去上班了。”
龔煦點了點頭:“你去吧。”
楚一鳴背過身,走兩步,回頭:“龔煦。”
龔煦轉身。
楚一鳴手握成拳,砸在自己的胸口:“兄弟在這呢!”
龔煦眼眶一熱,抿着唇,重重地點頭。
夜半,風刮得很兇。
龔煦站在寝室陽臺,仰頭看着沉沉夜幕,他睡不着,滿腦子都是這些年那個人帶給他的灰暗過去。
他已經忘記了他少年時的樣子,但他記得很多個課間,周圍同學的喧嚣猶如一陣陣放肆招搖的風,那是他從來都不曾擁有過的。
龔煦沒有見過自己的母親,只知道自己的母親是父親花錢從別人手裏買來的,在他剛出生沒多久,母親就扔下襁褓裏的他跑掉了。
他自小跟着奶奶長大,奶奶身體不好,在他高三那年生病去世。他升級優異,高分考進了這座城市的大學,學了他最感興趣的專業——計算機。
龔煦對計算機編程的興趣得益于他初中的班主任劉老師的愛人,劉老師愛人是大學計算機教授,龔煦因為長相乖巧,成績又好,很得劉老師的喜歡,所以劉老師經常在周末的時候讓龔煦去她家吃飯,而劉老師的愛人也因此給他當了好些年的免費計算機老師。
誰知,就在去年年初,那個從來都對他不管不顧的父親來到了這座城市,他出現在龔煦面前說的第一句話就是:“拿一萬塊錢給我用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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