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再作老婆要跑了
“你。”他今天沒穿警服,就只對她有興趣。
周硯抱着她去了卧室,門沒關,裏頭咯咯的笑聲往外跑。
“好癢呀。”她很怕癢,周硯知道她敏感的每一處,顧鳶笑的眼尾濕潤在床上滾來滾去,然後滾到了他的懷裏。
他看她的眼神裏有勾子,顧鳶的笑聲漸止,兩人的視線撞在一起。
顧鳶緩緩擡起手,食指的指尖落在他的眉骨處:“周硯。”
“嗯?”
“你知道我看到你的第一眼在想什麽嗎?”
“想什麽?”
“在想——”她的手剛要落下來,就被周硯接住,他接住她的手,放在唇邊,輕輕地吻。
“在想這個人怎麽長得這麽好看呢?”她在撒謊。
她見到周硯的第一面,沒有看到他的全臉,周硯的口鼻被濕毛巾捂住,當時的顧鳶滿臉都是灰,很落魄,像個落魄的千金小姐。
而他像神明。
神明把口鼻處的濕毛巾塞到她手裏的瞬間就背過身去,他背身擡着她的另只手臂,把她馱上了後背。
那塊濕毛巾有淡淡的氣味在上面,她不知道那是不是全是他的。
她被背到倉庫外的空地上,救她的神明看都沒看她一眼,就對旁邊的同伴說:“聯系她的家人。”
他走了,不過眨眼的功夫,就跑遠了。
她不知道他去哪了。
那個他一身迷彩的同伴問她:“你父母的電話多少?”
她擡着髒污污的小臉,問:“剛剛那個人叫什麽名字?”
“周硯。”
她在心裏一遍遍默念他的名字:“周硯,周硯,周硯……”
周硯咬住了她的一根手指:“在想什麽?”
她在走神。
她說:“在想我們的第一次見面。”
周硯記憶裏他們的第一次見面,是在藍鼎會。
他扮作客人,虎視眈眈地盯着他跟了很久的嫌疑犯。
顧鳶坐在靠牆的卡座裏,眼睛一直定在和她隔了三四個卡座,他的臉上。
路斯越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你看什麽呢?”
她眼神沒有移開,她說:“在看我喜歡的男人。”
路斯越順着她的目光搜尋:“那個穿卡其色夾克的男人?”
她點頭,嘴角彎起:“好看嗎?”
路斯越撇嘴評價:“還行吧。”
她說:“他穿警服更好看。”
周硯像是感覺到了被人注視的目光,他一雙內雙的眼睛一掀一移。
顧鳶忙別開了眼。
那雙半頹半野的眼神盯了她看了有四五秒的時間。
“當時的你穿了一件白色的粗線毛衣。”
顧鳶記不起來了,但她能記住他的:“你穿了一件卡其色的翻領夾克。”
周硯從來沒有問過她:“當時為什麽看我?”
她笑:“因為你好看啊!”
周硯咬了下她的指尖:“只是因為我好看?”他的确長了一副好看的皮囊。
她沒有說話,彎彎的一雙眉眼裏映出了江南春水般的溫柔,她仰頭含住他的唇吻。
輕啄的吻逐漸變得濃烈。
今天外頭的天陰陰沉沉的,這廂放肆快活,那廂凄凄落落。
路斯越看着辦公桌上的電話,她在猶豫要不要打給他,她已經猶豫了很久。
好像她不主動找他的話,他們就是兩個世界的陌生人。
明明三天前,這對陌生人還穿了情侶裝,還一起吃火鍋,還一起看電影,還一起吃路邊攤。
路斯越很會安慰自己:他一定是學業繁重,學習好的人哪那麽多的時間放在這些情情愛愛上!
中午,路斯越讓秘書給她叫了一份壽司,平時那麽喜歡吃三文魚的她,今天卻越吃越不對味。
她扔了手裏的的筷子,赤腳站起來,走到落地窗前。
昨天開始,這天就開始陰了,陰噠噠了一天,卻一滴雨點也沒落下來。
她惆惆悵悵地連嘆了三口氣。
有什麽好端架子的,喜歡就去追啊!
人家顧鳶那麽有錢有勢,不也照樣女追男嗎?
話是這麽說,可龔煦都下午放學了,手機依舊一個短信一個電話都沒收到。
楚一鳴來找他去打球,龔煦甜品店的工作丢了,晚上也沒工可打了,他擡頭看了看天:“好像要下雨了。”
“那不打球,咱倆去吃火鍋去。”
因為楚一鳴打碟的工資還挺高的,所以經常請龔煦,龔煦也不好意思老讓他花錢,“周末吧,周末我請你。”
楚一鳴問:“那你現在幹嘛去?”
龔煦說:“回寝室,上午王教授開了一個課題,我回去要研究算法。”
行吧,兄弟要上進,他還能怎樣:“那咱倆去食堂吃點炒面得了。”
陰沉的天依舊憋着一股勁,密密的濃雲将五點的天籠罩得昏暗。
路斯越坐在上次和龔煦一起吃火鍋的那張桌子前,一份紅油鍋底,五盤毛肚,沒了。
她單手托着腮,在想剛剛網上看到的一句話:他如果喜歡你,一定會找你,如果不找你,就是不喜歡你,既然他不喜歡你,你又何必找他。
說的好像挺有道理的,可路斯越覺得那是說別人,她手裏的筷子一下一下地戳着盤底,她在自言自語:“他要上課,要學習,要考試,他沒有空餘的時間找我啊!”
龔煦的确是沒什麽空餘的時間找她,但他卻有空閑的時間想她,大腦已經不随他支配了,下午高數的課上,他聽着前面老師在前面嘚嘚嘚,他的手在本子上刷刷刷。
他也是下課鈴打響的時候才發現,他竟然寫了滿滿一頁的‘路斯越’。
他現在整個人的狀态是:想跟她聯系,又不敢和她聯系,想糾纏她,又想放棄她,想慢慢退出她的世界,又害怕真的失去她……
明明一切都還沒開始,他就開始患得患失了。
龔煦看了眼桌上的鬧鐘,已經快七點了,她已經三天沒有跟她聯系了。
所以,她對他的新鮮感過了嗎?
所以,她并沒有喜歡他是嗎?
所以,他是在自作多情是嗎?
突然的一聲雷響,打亂了龔煦的思緒。
冬雷不常有,暗沉沉的天從昨天就突然降溫了,龔煦在加絨衛衣裏多穿了一件短袖,他起身,去把被風吹開的陽臺門給關上,還沒走到門口,桌上的手機響了。
他潛意識裏就覺得那是路斯越打來的電話,他一個大步跨回來。
真的是路斯越。
他用手撫住心口,清了清嗓子。
“喂。”
電話那頭,聲音冷冰冰的:“你到底想怎麽樣?”
龔煦一頭霧水,沒懂她的意思:“什麽、什麽想怎麽樣?”
路斯越問:“和我一個奔三的女人搞暧昧,好玩嗎?”
龔煦:“……”
又是一聲悶雷。
龔煦扭頭看向陽臺,下雨了,他問:“你在哪?”
路斯越沉默了好幾秒:“在你們學校門口。”
龔煦幾乎是箭步沖出了寝室,他聲音又低又沉:“等我。”
這次,換路斯越懵了。
剛剛電話裏的聲音好低好沉啊,一點都不像他平時的聲音。
路斯越還想說什麽,電話就被挂斷了。
風像狼嚎一般,豆大的雨點稀稀疏疏地落下,路斯越抱着手臂站在學校門口的伸縮門門口。
人群中總能一眼就看見他,他沒有打傘來,用跑的,很多學生都是打着傘往回走,只有他,淋着雨往門口來。
從他寝室到門口,有很遠的一段距離,他氣喘籲籲地跑在她面前,一開口,聲音都斷了:“我、我沒有。”他沒有覺得好玩,他也沒有資本和她玩,他只是一個窮學生。
豆大的雨點落在他們的身上。
路斯越的眼睫被雨點砸得顫了一下,她問:“沒有什麽?”
他沉默了一下,沒有開口,拽着她的胳膊,站在了門衛室很窄的檐下。
他站在外面,把她護在裏面,雨點落在他的肩上,他的後背,他低頭看着她的臉。
路斯越仰頭和他對視,她目光很熱,盛着滾燙在裏面,她很直接:“要不要跟我回家?”
龔煦雙睫微顫,他沉默了片刻,然後低低的一句:“我配不上你。”他垂在身側的兩手攥成了拳,這一刻,張牙舞爪的自卑掩蓋掉了他對她所有的異樣情愫。
他退縮了。
路斯越眉心蹙着,反問回去:“你的意思是,我該找一個和我一樣有錢的?”
他的想法的确是這樣,她的确是該找一個跟她身份相匹配的,她有顏有錢,想找什麽樣的沒有。
可他呢?除了臉好看一點,什麽都沒有。
路斯越呵笑一聲,原本滾滾燙燙的目光一點一點涼下去。
“打擾了。”她的肩擦過他的手臂,她和他一樣,半個身子站在雨裏,她扭頭看他低垂的側臉,聲音很涼:“我是有錢,但這并不代表我喜歡錢。”話落,她帶着滿心的失落,走進雨裏。
龔煦站在原地,沒有轉身,沒有回頭,過了很久很久,直到身上的衣服全部被雨水淋濕,他才轉過身來。
她走了,被他氣走了,以後,她再也不會來找他了吧?
再也不會了吧……
暴雨下了一夜,氣溫随着那場暴雨的降落而驟減。
路斯越回到了她過去的日子,按時上班,按時下班,點外賣,看鬼片。
唯一不同的是她嘴角的笑沒有了。
那夜暴雨過後的第二天,蔣秘書因為一杯蜂蜜水被路斯越罵了個狗血淋頭,財務總監因為發票開晚了一個小時被扣了滿勤,市場部和運營部的兩個經理在會上因為沒做好總結而被路斯越當衆難堪。
整棟樓都知道路總近日心情不佳,但是沒人知道為什麽。
龔煦自那天以後再也沒有出過學校,周五的晚上,王經理給他發了個短信,說他以後不用去藍鼎會了。
他們的世界像是徹底被隔離開。
他在世界的這一頭,她在世界的那一頭。
月末的一個周四下午,路斯越本着她那張看什麽都不順眼的萬惡臉在簽文件,蔣秘書敲了敲門,他站在門口,不敢進去:“路總。”
路斯越沒有擡頭:“說。”
“一位莫先生來找您。”
路斯越哼笑:“攆滾!”
蔣秘書:“……”
路斯越刷刷兩筆落下:“他不滾,就你滾。”
蔣秘書:“……”
“莫太太——”莫從淵就站在門口,大概是因為他身上自帶的貴氣以及他那一張燙金的名片,樓下的前臺就給他放行了。
路斯越擡眼,冷冰冰的目光掃過去,但沒有落在莫從淵的臉上,她在對門口僵站着的蔣秘書開口:“今天樓下的兩個前臺明天不用來了,”話落,她又補充一句:“哦,現在就可以收拾收拾回家了!”
蔣秘書趕緊彎腰:“是,路總。”
莫從淵沒理會,走進去,還沒走到路斯越的辦公桌前。
“我讓你進來了嗎?”她全身上下擺出的是一副拒人于千萬裏的姿态,她靠向椅背,扔了手中的鋼筆,“出去。”
“怎麽了這是?”莫從淵沒有因為她的話而丢了他的氣度與涵養:“誰惹莫太太生氣了?”
誰惹莫太太生氣了?
全世界的人都在惹她生氣。
路斯越可沒他一身僞裝的皮囊,“聽不懂人話?”
你聽聽,她當對方是路邊的小貓小狗呢,一點面子都不給。
莫從淵倒一點都不生氣,他嘴角噙一抹似有若無的笑:“怎麽生起氣來都這麽迷人?”
路斯越不和他嬉皮笑臉,她眼神鋒利得像刀子:“我最後再說一遍,我,路斯越不會嫁給你。”
之前,她是因為龔煦的存在而不妥協這場商業聯姻。
如今,她是因為逆反心理而依舊拒絕。
都說了,全世界的人都在惹她不高興,這當中,自然也包含了在家裏坐鎮的老頭子。
莫從淵面色如常:“這話,你上次已經說過了,”他雙手撐在她的辦公桌上,又丢了一抹喜怒不明的笑給她:“換個說辭也許更有說服力。”
路斯越雖是個暴脾氣,但她很早就入商場,看多了爾虞我詐,她當然瞧得出對面的男人眉眼裏藏着的那股浸淫商場的精明與虛僞。
路斯越盯着他的臉,從老板椅上站起來:“你要娶的不過是路氏,跟我——”她今天沒赤腳,腳上是一雙12厘米的高筒長靴,她越過辦公桌,與他并肩:“沒什麽關系。”
莫從淵的身高不如龔煦,路斯越穿着高跟鞋177的個子,幾乎與他差不多高。
莫從淵臉上的笑意收了:“什麽意思?”
路斯越呵笑:“有問題請找路氏集團最有話語權的人,我啊,”她一臉嘲弄:“不過是一個傀儡罷了。”
現在,她不屑做這個傀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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