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喜歡和愛的區別

現在,她不屑做這個傀儡了。

當天下午,路斯越就接到了路湛霖的電話,電話那頭是近乎咆哮的聲音。

“你是要造反嗎?我看你是不想要路氏了!”

路斯越沒有像上次那樣服軟,她一副破罐子破摔的語氣:“區區路氏,你想拿回去就拿回去好了,”她往路湛霖的心窩子裏戳:“最近我在想改名字這事兒,你說我是叫回以前的楚思檸呢,還是重新換一個?”

電話那頭沒有說話,但呼吸聲很重,路斯越知道,她成功地把老頭子氣得發狂了。

12月2號的晚上,顧鳶給路斯越打了通電話,路斯越正窩在陽臺。

顧鳶問她:“幹嘛呢?”

她在發呆。

可她說:“看星星啊。”外頭一顆星星也沒有。

最近,她們見面的次數不多,以前都是路斯越主動約她見面,最近的半個多月,卻是顧鳶約她,可惜約了幾次,路斯越都借口:下次再說吧。

顧鳶就着她的話:“嗯,今晚月色還不錯。”

其實,今晚也沒有月亮。

顧鳶說:“周硯不在,我去找你吧。”

周硯就在她身後的沙發上,他拿手指戳了下顧鳶的腰,顧鳶扭了下身子,朝他做了個“噓”的手勢。

路斯越呵呵:“他又把你一個人撂家裏了?”

顧鳶沒應她這句話,她把話題繞開:“你晚飯吃了嗎?如果沒吃,我買點吃的過去。”

路斯越晚上點的是外賣:“你給我買點泡椒雞爪吧,”她扭頭看了眼客廳牆上的挂鐘:“算了,別買了,又不想吃了。”她愛吃的那家泡椒雞爪離顧鳶住的地方有點遠。

顧鳶說了聲好:“那你在家等我。”

挂了電話,周硯把她摟懷裏了:“你準備把我一個人扔家裏?”他的小醋意又爬上來了。

顧鳶哄他:“不把你扔家裏,你送我過去,然後在車裏等我,好不好?”

路斯越最近心情低落這件事,周硯聽顧鳶提起過兩次,周硯捏了下她的鼻子,“你說你這個說客有用嗎?”

“可能沒什麽用,”顧鳶知道路斯越的倔脾氣,也知道路斯越這次是感情上了頭:“可沒用也要勸啊。”

其實顧鳶不是一個很會勸人的人,她把周硯拉起來,往衣帽間去:“但願這一趟能讓她醍醐灌頂吧。”

周硯笑:“哪有幾句話就能讓人醍醐灌頂的。”能讓人醍醐灌頂的都是一段經歷。

五十分鐘後,顧鳶拎着繞道去買的泡椒雞爪摁了樓下的門鈴。

路斯越給她解了鎖。

電梯門打開,路斯越穿着一身墨綠色的綢質睡衣,抱着手臂站在那兒,顧鳶把手裏的袋子給她。

她吞咽了下口水:“都說了不想吃了。”

顧鳶笑笑:“那就等你想吃的時候再吃。”

兩人坐在客廳的沙發裏沉默了一會兒。

顧鳶先開口,開口就戳她的心窩子:“這麽喜歡他嗎?”

路斯越扭頭看她,看了好一會兒才反問她:“你對周硯是喜歡還是愛?”

顧鳶看着她的眼睛:“喜歡和愛并不沖突啊。”

路斯越最近在研究喜歡和愛的區別,“那你能區別出喜歡和愛嗎?”說真的,她區別不開。

大概是因為長這麽大,她從來沒有喜歡過,也沒有愛過。

就這麽一次,就栽了。

“其實我也不知道喜歡和愛的區別是什麽,因為愛本來就是一個沒有标準答案的問題,”顧鳶想了想:“對有些人來說,守護是愛,但也有人卻覺得占有是愛,但圍爐烤火的人是會感到溫暖的。”

這是顧鳶對愛的理解,可是對從小就缺愛也沒愛過人的路斯越來說,她說的好像太深奧了。

顧鳶問她:“你現在難過嗎?”

路斯越愣了一下,低頭笑了笑:“是挺難過的。”

可顧鳶說:“其實你不難過。”

路斯越擡頭看她。

“你也算不上失戀,”顧鳶想了想:“你不過就是在路邊,看到了一只很可愛的小狗,你把你手裏的火腿腸給它吃了,結果它沒跟你回家,你心疼你手裏的那根火腿腸罷了。”

路斯越皺着眉頭,反駁:“我沒有把他當成一只小狗。”雖然他一直說他是小奶狗。

“我也沒有給過他火腿腸,”她扁了扁嘴,低下頭:“如果真的給他火腿腸,他說不定就會跟我回家了呢。”

“可能你現在是有一點難過,”顧鳶換了一種安慰:“但你想想,一年以後,你還會這麽難過嗎?”

一年後……

路斯越想的不是一年後還會不會難過,她在恐懼:居然要一年。

她現在每天的情緒已經糟糕到不能再糟糕,就這麽喪的生活,還要繼續一年?

半個多小時候後,顧鳶下了樓。

樓下的單元門是透明的,顧鳶站在門裏側,看見周硯正蹲在對面的花園邊抽煙,他吞雲吐霧的模樣慵慵懶懶的。

顧鳶很少見到他抽煙,又或者說周硯幾乎沒在她面前抽過煙。

顧鳶擰開單元門。

周硯站起身,把燃了一小半的煙撚在了旁邊垃圾桶的沙盤裏,他從口袋裏掏出一盒薄荷糖,扔了一顆到嘴裏。

顧鳶走到他面前,把他身上的外套拉緊:“冷不冷?”

“不冷,”他牽着她的手,走到車的副駕駛,給她開了車門:“勸得怎麽樣?”

“好像沒用,”顧鳶嘆氣:“她這次陷得挺深的。”

周硯給她安全帶系上,繞過車頭,坐到車裏。

他把車子發動着:“那麽大的人了,讓她自己悟去。”

顧鳶沒說話,她還能怎麽辦,只能等她自己想通。

12月14號,周六,這一天是路斯越父母的忌日。

她的父母是在同一天走的。

早上七點,顧鳶的電話打來,路斯越已經起床了,她最近早睡早起。

顧鳶在電話那頭說:“斯越,我等下陪你一起。”

每年這一天,顧鳶都會陪路斯越去墓地跪拜她的父母。

可今天,路斯越說:“不用了,我想自己去。”

顧鳶就沒堅持,只叮囑了一句:“今天天氣預報有雨,你出門帶把傘。”

路斯越說了句“知道了。”

挂了電話,顧鳶才擰開卧室的門,最近周硯不忙,周末會休一天。

他還沒醒,可顧鳶剛上床,他就醒了,只是沒睜眼:“幹嘛去了?”她下床的時候他知道。

顧鳶鑽進被窩裏,周硯的身體在冬天像個火爐,顧鳶往火爐懷裏鑽:“今天是斯越爸媽的忌日。”

周硯不知道路斯越父母忌日是具體哪一天,但他知道每一年,顧鳶都會陪路斯越去墓地,她能重新回床上,周硯就知道了:“她今天不讓你陪着了?”

“嗯,”顧鳶說:“估計是想跟父母說點心裏話吧。”

周硯笑了笑,把懷裏的人摟緊一點。

“周硯,”顧鳶在他懷裏擡起頭:“我今天想出去一趟。”

周硯這才睜開眼,低頭看她:“今天我休息,你要去哪?”

顧鳶知道自己有點多管閑事了,但路斯越是她最好的朋友,是比家人還要親的人:“我想去找那個男孩子。”

周硯一語中的:“龔煦?”他記性很好,一般他經手的嫌疑人,他都會記住名字。

顧鳶點頭。

周硯這就有點不懂了:“你去找他做什麽?”

“斯越那麽喜歡他。”

周硯皺眉:“所以呢?”

顧鳶想了想:“既然路斯越這邊解不開這個結,那只能從他那邊下手了。”

周硯微微拉開與她的距離,看她的眼睛:“你這是情感專家當上瘾了?”

顧鳶笑着啄他的下巴:“你要不要跟我一起?”

“我不去,”但是他說:“我在車裏等你。”

路斯越沒有帶傘,到墓地沒多久,天就落了雨。

上天都在悲憐兩塊墓碑上的人。

一身黑衣的路斯越坐在兩塊墓碑中間的地上,蒙蒙細雨把她的頭發打濕。

路斯越看着墓碑上年輕女人的照片,苦笑:“難道喜歡一個窮人也會遺傳嗎?”

她自問自答:“不然我怎麽會喜歡上他呢?”她今天沒化妝,蒙蒙細雨帶着霧氣,把她的臉揉成了不堪一擊的模樣:“當初,你也反抗過吧?”

父母的愛情,她不是很了解,除了道聽途說幾句,餘下她所知道的都是讓人查的,可能查到的東西也不過幾句就概括了他們的一聲。

唯一讓路斯越肯定的是,兩個墓碑上的人很相愛。

不然怎麽會給她起名叫楚思檸呢。

路斯越又扭頭看向另一個墓碑:“當初是你先愛上她的還是她先愛上你的?”

墓碑上的人不說話,只微笑着。

路斯越低頭,揪了根地上綠油油的果嶺草:“先動情的人是不是就輸了……”

她嘆氣:“我輸了,”她說着說着就哭了,哭聲很低,過了會,她吸了吸鼻子:“以前有個電視劇,裏面有句臺詞,是男主強吻女主的,親了人家說了句‘我還是輸了,輸得一敗塗地’,”她仰頭看着灰藍色的天:“我連親都沒親到,就輸得一敗塗地了。”

她臉上都是雨水,她胡亂地抹掉:“其實,你們比我好多了,”她又撇嘴了:“起碼還造了一個我出來。”

她呢,別說強吻了,就連人家的手,她都沒拉過。

輸得一敗塗地,徹徹底底。

路斯越從早上八點坐到了傍晚五點。

她身上被雨淋濕的衣服也被她焐得差不多幹了。

路斯越出了墓地,開車回了家。

一輛綠色的出租車一路尾随到柏景雅築的門口,龔煦下車給顧鳶打了個電話。

因為顧鳶在柏景雅築也有一套房子,所以她就給物業打了個電話,沒一會兒,門口警衛室探出一個頭,對站崗的保安招了下手,保安過去。

“讓門口的那個帥小夥進去吧,讓他登記下身份證。”

就這樣,龔煦進了小區。

路斯越沒有進車庫,她把車停在樓下,她不想回家,就坐在花園裏的長椅上。

将近六點的天,小區裏的路燈全都亮了,孤獨的影子斜落在地上,一動不動。

龔煦站在不遠處一株未開放的臘梅前,看了她很久。

顧鳶問他:“你喜歡她嗎?”

他沉默了很久,點頭。

顧鳶問他:“那你喜歡她什麽?”

這個問題,龔煦也自己問過自己,喜歡她什麽?

喜歡她漂亮的臉?

喜歡上她姣好的身材?

還是喜歡她說話時閃閃發光的樣子?

這些,他都喜歡。

可是,他還喜歡看着很酷很酷背後的那個有點‘白癡’的她。

顧鳶說:“她沒有你看到的那麽耀眼,她這一路走來,一直都有枷鎖束縛着她。”

于是,他才知道,原來她無父無母,被一個冷漠又強勢的老頭帶大。

她不會愛人,也很缺愛。

她看似冷漠,只是柔軟全藏在心底。

顧鳶說:“但一般人都看不到她柔軟又可愛的一面,但她真的是一個值得被愛的女孩子。”

顧鳶還說:“作為她一個二十年的老友,我能深深地感受到她花在你的身上的熱情。”

他站在離她不到十米的遠處,透過顧鳶的話,像是看見了她藏在靈魂深處的孤獨。

龔煦輕輕走過去,看着她離自己越來越近,直到他坐在她旁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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