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 得寸進尺是吧?

查爾斯大師甚至沒來得及在茨哈堡歇個腳,就收到了沈雲棠的消息。

他眼睛瞪得像銅鈴,本來在海邊跷着二郎腿優哉游哉吹風,這下手裏拿着的果汁是一口都喝不動了。

年僅七十多的查爾斯大師世界觀受到了有生以來最強大的沖擊。

他需要接受兩個事。

一,他信任的後輩謝雲庭是個變态大反派,他操控了整個世界,甚至改變了一些人的命運。

二,去世的知己卓玫活了。

她、她活了。

查爾斯十分茫然。

他所生活的這個世界,為什麽還有這麽魔幻的一面。

難道這就是神秘的東方力量?

直到被連推帶搡地送回中國,他還是沒能良好接受。

還是剛離開不久的霍宅,還是那個沈雲棠,可可可她身邊坐的這個是……

查爾斯吓得一屁股坐在了李管家早就準備好的椅子上。

所有人花了好幾天來适應卓玫回來了這件事。

卓玫是在醫院出現的。

她聯系上沈雲棠出現在霍家時,他們都還沒做好準備,冷不丁就看到一個中年版沈雲棠出現在眼前,吓得差點沒心髒停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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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門的是霍聿言,他剛一擡頭,就看見一個眼熟的阿姨站在門口,看見他,笑了一笑。

“是小霍吧?”卓玫女士和善地道,“我是你丈母娘。”

霍聿言傻了。

雖然離開了這個世界那麽多年,但回來以後,卓玫女士依舊适應得很好。

她和沈雲棠的确很像,尤其是在生活挑剔這方面。

于是,不到三天,霍聿言回家時就總能看見他太太、他親媽、他丈母娘三個人湊在一起交流興趣,熱火朝天,連麻将局也能組得起來了,三拖一個霍溪淮,他的聰明蛋弟弟焦頭爛額,一下幫這個贏牌,一下又幫那個算賬。

他甚至還能聽到他們旁若無人的交流聲。

“我女婿會做飯嗎?”

“就他那水平只會攤個蛋,還不如他爹。”

“他手藝就那樣吧,估計霍溪淮學比他學得快。”

“也是,不能指望他。”

霍聿言:“……”

人還在這兒呢就這麽看不起他,等他不在家裏了還得怎麽議論?

……估計也差不到哪兒去。

她們仨沒一個把他放在眼裏的,根本不加收斂。

本來霍聿言還試圖在這個剛認識的丈母娘面前讨得好印象,以後好有個人為自己說話,但不過短短三天,他丈母娘已經完全被唐女士帶偏了。

算了。

連親媽都不心疼他,哪能指望別人的媽心疼他。

認命吧霍聿言!

他爸這幾天是忙活得腳不沾地了,做完上頓琢磨下頓,紀良都只能在一邊看着卷起圍裙擦擦手,欲言又止,不知道該怎麽阻止這個搶了自己工作的老先生。

他爺爺又在和蒙圈的查爾斯下棋,這次開始指導他戰術了,各有各的忙忙碌碌,就他,就他一個人在公司勤勤懇懇,下班回來卻落入無事可做沒人搭理的局面。

霍聿言慘成多餘人。

吃飯的時候,他都氣得多吃了兩碗,還夾了一筷子沈雲棠面前的五花肉。

沈雲棠都擡起眼睛看了看他。

夜裏他越想越氣,抱着被子翻了好幾圈都睡不着,腿壓在被子上又翻了回來,看着那面空蕩蕩的牆壁。

霍聿言頓了頓,心頭一個咯噔。

他膽子肥了。

他吃了熊心豹子膽了。

……他,他居然想跑去沈雲棠那邊睡。

……

好像有點不合理。

但那又怎麽了!他受了這麽大的委屈,還不能對沈小姐提點得寸進尺的要求嗎!

他可是被沈之哲那個老狗比篡改過還自己覺醒了!

怎麽能不誇獎他的意志力之堅定。

霍聿言抿了抿唇,又翻了個身,自己推翻自己又慫恿自己,自我交戰半晌,終于“騰”地坐了起來。

他掀開被子下了床,穿上鞋還把睡褲的褲腿往下扯了扯。

一鼓作氣走到沈雲棠門前,他借着這股膽子舉起手,在落下之前又收住,最後掙紮了半天,還是敲上了門。

沈雲棠睡沒睡?應該睡了吧。

這麽晚了。

但萬一呢。

霍聿言抿着唇角,最終鼓起勇氣,輕輕敲了敲。

他在門口等了半晌,低着頭看地毯,才發現自己手上還抱了個枕頭。

怎麽,這是準備沈雲棠不搭理他就在門口席地入睡的意思嗎?

他對自己的下意識行為匪夷所思。

剛低下頭去,門就咔噠一聲開了,猝不及防,吓了他一跳。

沈雲棠開了門,眉頭一挑,“你來幹什麽?”

霍聿言看她那表情就悟了,估計是以為丈母娘來了,沒想到是他這個不速之客。

他頓了頓,也硬氣起來:“我要跟你聊天。”

他理直氣壯地就抓着自己的枕頭進去了。

沈雲棠扶着門把手,仿佛在看什麽奇行種一樣回過頭看他。

霍聿言就靠着這一股氣支撐勇氣了,他大步走到床邊,将被子掀開一個角,還拍了拍床單,才利落地扔下枕頭上床躺下,自己蓋被子,側身蜷縮向外躺好,甚至雙手還交疊壓在了臉底下。

不用回頭都知道沈雲棠用看什麽神經病的目光看着他。

霍聿言躺下之後才緊張起來。

他死死瞪着前面的牆壁,等到聽見沈雲棠關門過來的腳步聲之後才迅速閉上眼,裝睡。

只要他裝聽不見沈雲棠就不能趕他的走。

可人就是這樣,閉上眼之後,聽覺就會分外清晰。

霍聿言本來正集中精神準備應對沈雲棠的暴怒,但他緊繃着脊背,只聽見了沙沙的随意的聲音。

是什麽?

霍聿言有點迷茫。

過了會兒,沈雲棠也上了床。

她坐在一邊,開着床頭燈看電影。

霍聿言等了好半天沒等來她的反應,甚至好像她都忽略了他這麽大個活人的存在。

……

好半天,霍聿言才忽的睜開了眼。

他醒悟了。

跟沈雲棠,不主動是沒有結局的,她要是不搭理你那是真的不搭理,別想跟她說上一句話。

霍聿言醞釀了半天,決定借着聊天這個由頭跟她談談心,講講這段時間以來的心路歷程。

剛想好怎麽開口,霍聿言轉過頭,道:“沈雲棠,我說——”

霍聿言的聲音戛然而止。

她看見旁邊的沈雲棠穿着身不怎麽保守的睡裙。

他差點跳起來,迅速把被子蒙到頭頂。

剛才不還穿着個外套嗎!睡覺穿這麽少怎麽行,不凍胳膊嗎!

……那他剛剛聽到的不會是。

她在脫外套吧。

霍聿言有點傻了,他脫口而出:“你是真不把我當外人啊?”

等等,不對勁。

他本來就是內人。

霍聿言張了張嘴,啞口無言,最後把被子往上扯了扯,裹着自己別過頭去,埋進被子裏。

他倆一個把自己裹成蠶蛹卷成一團,一個身姿筆挺地坐着看電影,互不幹擾。

霍聿言在這裏愁腸百結百轉千回,沈雲棠卻根本沒把他闖進來當成一回事兒。

他懷疑在沈雲棠心裏他甚至不是個男的。

人家霸總文裏的場景現在完全對調了,沈雲棠像那個事後冷漠抽煙的渣男,而他像極了那個為無情總裁徹夜難眠的女主。

霍聿言想了好久,還是不甘心,最終把臉悶在被子裏,理直氣壯開口道:“我要跟你聊天。”

“嗯。”沈雲棠敷衍他。

“……”霍聿言沉默,他想了想,決定還是自己來開啓話題,“那個,丈母娘,她要去看沈安國嗎?”

“嗯。”沈雲棠毫無起伏。

“那會吓死他吧。”

“那正好。”沈雲棠終于多回複了他兩個字。

“……丈母娘在那個世界裏也是你媽媽嗎?”

“不是。”

“那她和假貨有沒有感情?”

“沒有。”

誰能和被操縱後的命運改變的産物産生感情。

她和沈雲棠交好那些年,跟原主長什麽樣毫無關系。

她只是覺得,如果她真的有女兒,或許會是沈雲棠這樣。

霍聿言喏喏應了一聲,背着她,臉枕在被子裏。

他又找不到話題了。

這就是戀愛中的人嗎?頭腦一片空白。

霍聿言想了很久,最後終于突然想起了什麽,忽然開口道:“對了。”

“嗯?”

沈雲棠敷衍地表達了疑惑,雖然目光并沒有挪向他。

但這勉勉強強的配合,他已經知道是特殊寵愛了。

“那個……假貨,她出現的第一天我就發現了。”霍聿言硬邦邦道。

他一鼓作氣,繼續說:“我沒讓她碰你的房間,沒讓她動你的東西,也沒讓她和你的朋友接觸,沒有去公司看過……我,我就是說,我很聰明。”

沈雲棠笑了下,“我知道。”

霍聿言愣了愣。

身後的人收了笑,漫不經心道:“我在那邊可以通過她的視角看見你。”

霍聿言更愣了。

難道沈之哲不是從沈雲棠叫他的時候開始才附身的,而是一直都可以通過假貨觀察他嗎。

“能看見我嗎?”

他騰地翻身坐了起來,竟然好像還有點激動,“那你看見我表現怎麽樣?”

他幾乎都可以想象到那個老狗比醜惡的嘴臉。

必然是說着什麽讓她看見人性的真實面,看看霍聿言背着你是什麽樣子,甚至是要驅使他和假貨發生點什麽來證實他确實配不上做沈雲棠的老公。

簡直太惡心了這個人!

還好他表現一如既往的優異,他太太也慧眼如炬不讓他清白受損。

沈雲棠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

又垂下眼去。

“還不錯。”

霍聿言嘴角抿了抿。

還是忍不住快樂起來。

他恃寵而驕了,他得寸進尺了。

霍聿言往她身邊挪了兩下,底氣十足地挽住了沈雲棠的胳膊,一下子歪在她身上倒了下來。

沈雲棠頓了頓,低下眼看他。

霍聿言就這麽靠在她臂彎裏,竟然還覺得挺理直氣壯的。

他抱着她的胳膊,甚至還往她那邊蹭了蹭,蠻不講理道:“……我要抱着你睡。”

他也不管什麽霸總不霸總的了,抱到就是賺到,老婆最疼愛他了,只要他死皮賴臉就可以和老婆一起睡覺。

霍聿言還空出一只手往上扯了扯被子,掖在胳膊下。

沈雲棠看了他好半天,好像對他很無語。

最後,霍聿言終于靠自己堅定的信念和厚臉皮扛過了這一陣死亡注視,沈雲棠沒有把他暴揍一頓,他大獲進展。

霍聿言心情非常良好,要是有尾巴他都搖出花來了。

正打算就此入睡做個好夢,沈雲棠卻忽然笑了一下。

“得寸進尺是吧?”她聲音甜美,甚至聽不出威脅性,可就是讓霍聿言渾身一個激靈。

他閉着眼都不敢睜,正在猶豫要不要試着緩緩放開,滾回自己的床沿去,還在艱難掙紮之中,頭頂的燈就忽然熄了。

播放着電影的平板随手搭在床邊,因為耳機掉落,觸碰開關,連線失了效,電影的音效低低地傳來。

是一部西語的電影,霍聿言聽不大懂,只能隐約理解幾個似是而非的發音。

他緊緊閉着眼,靠在沈雲棠身上,一動不動。

不知道怎麽一下天旋地轉。

沈雲棠就撐在了他身上。

霍聿言渾身一抖,震驚到無以複加,下意識想往後退卻發現無路可退。

他驚吓地往後縮,一邊側着頭死死閉眼一邊驚慌失措道:“沈沈沈雲棠你穩重點,我我還沒做好準備!”

“什麽準備?”

“……”

霍聿言閉着眼側頭,從耳根紅到脖子。

沈雲棠伸出右手捧着他的臉。

甚至能感覺到手下這片皮膚越來越燙,下颌繃緊。

搭在耳下的手指尖順着下颌線輕輕收回,最後将他的下巴微微擡起來。

霍聿言依然側着頭,覺得自己就像任人宰割的魚肉,渾身緊得發顫。不敢睜眼,不敢看她。

下巴被擡起時他發出支吾的一聲嘤咛。

她輕輕一下,獎賞似的落在他的唇角。

“你很乖。”她聲音輕輕,像在哄他,甚至帶笑,聲音更低下去,“再乖一點。”

……

……

竟然是霍聿言被迫學會了順從。

全程連眼都不敢睜。

比起身體反應,他的心跳更劇烈。

他和沈雲棠十指扣在一起時,想的是,她快樂就最好了。

……雖然他也很快樂。

或許這就是真夫妻的生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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