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周米米是周天揚的妹妹, 因為腎髒有問題，她需要透析，也不能像正常小孩一樣去上學。

但是她性格很開朗，說話總是咋咋唬唬的, 很會逗人。

現在她突然這麽大聲地吆喝, 屋子裏的小孩好奇心爆棚, 全都跑了出去。

夏知：“什麽帥哥哥？”

周天揚接道：“她眼裏誰都是帥哥哥好吧, 有什麽好問的。”

周米米不服：“才不是，這個是真帥！超級帥！比電視上的明星還好看。”

夏知狐疑，也忍不住往外走了：“真的假的……”

“真的真的，夏知姐, 跟我去看！”

院子外傳來了此起彼伏的驚呼聲, 沈秋放下了手裏切蛋糕的刀，心裏知道了答案。

可又有幾分不敢信。

畢竟……他怎麽會來。

可從屋裏出來, 看到在一群小孩的圍觀下, 面上隐隐露着些許不耐的趙景杭，沈秋是不信也得信了。

“你怎麽來了。”她問道。

趙景杭聽到沈秋的聲音，很快朝她示意了下右腿邊上纏着的小男孩：“沈秋, 把這個鼻涕蟲拉走！”

“曉志，不許沒禮貌啊。”林媽媽從裏面出來，看到這場景後立馬上前抱走了那個話都還說不明白的小孩, “不好意思啊先生, 不好意思。”

趙景杭嗯了聲, 難得脾氣是收斂着了。

沈秋看了眼周邊來來去去搬東西的工作人員，走到趙景杭身邊：“這些是什麽……您在幹什麽？”

“今天不是那小鬼生日？”趙景杭微微颔首, “所以我過來看看。”

周天揚一聽, 眼睛都亮了：“哥, 這些都是送我的？”

沈秋看了周天揚一眼，怎麽就“哥”了。

趙景杭淡淡道：“嗯，送你了。”

周天揚有些難以置信：“可，可這麽多東西……”

“那就跟別人分。”趙景杭說罷對林媽媽道：“應該都是日常可以用到的東西，捐給福利院。”

趙景杭其實也不太知道這些箱子裏頭都是什麽，因為他只是告訴了助理，讓他安排好适用于福利院的東西和給小男生的生日禮物。

林媽媽愣了下，立刻道：“先生，謝謝您了，請問您叫什麽名字，我記一下。”

福利院偶爾也有人來資助東西，但是這麽突然到訪的還是第一次，而且……看樣子都是價值不菲的電器，是真的剛需。

趙景杭聽到林媽媽的話，拉了下沈秋，熟稔地用手勾在了她肩上：“不用記，我是她……朋友，記她名下就行。”

林媽媽見兩人這姿态，恍然大悟，“這樣，明白了！明白了。”

沈秋：“……”

“那我們現在要吃晚飯了，先生，您一起進來吃吧。”林媽媽說。

沈秋看了他一眼，想着大少爺怎麽會願意在這吃飯，再說，剛才他被小孩纏着，眼底那點不耐煩也不是假的。于是她張口便想替趙景杭回絕，然而沒想到的是，趙景杭快了她一步，“哦，好啊。”

沈秋：“？”

——

外面的天已經黑了下來，工作人員般完東西後，離開了。

趙景杭被林媽媽招呼進屋後，夏知、周米米、周天揚三人極有默契地跑到了沈秋身邊。

“姐，什麽情況？”周天揚道，“你跟哥在一起了？”

夏知：“你叫什麽哥……認識？”

周天揚：“認識啊，上次我不是跟你說過，姐姐的老板讓人帶我去換助聽器嗎，老板就是他啊。”

夏知有些驚訝：“姐姐，你跟你老板……在一起了？”

沈秋一臉黑線：“沒有。”

“怎麽沒有。”周米米學着剛才趙景杭的樣子，伸長手摟沈秋的肩膀，“他都這樣你了，還因為你給咱們這送了這麽多東西。”

夏知：“是啊。”

沈秋：“情況有點複雜，以後再說……”

周米米嘿嘿一笑：“很合适啦，姐姐，他長得太太好看了。”

沈秋把周米米的手從她肩上拉了下來，“別鬧了，進去吧，還過不過生日了。”

“哦！好的！我進去再看看準姐夫！”

“……”

沈秋一行人進門的時候，那邊已經在切蛋糕了。

趙景杭坐在一群孩子之中，桌前，也擺了一塊小蛋糕。他現在這副樣子，戾氣銳減，和他平時的形象相差太多，很像帶小孩的幼兒園老師。

沈秋腳步微頓，嘴角沒忍住，輕揚了下。

大少爺要是知道進來以後這要被一群小鬼圍着，還要跟他們一起吃蛋糕，一定不進來坐。

“小秋，坐這。”林媽媽把趙景杭邊上的位置特意留了出來。

沈秋也沒說什麽，走過去坐下來。

林媽媽道：“小秋，你朋友你來招呼一下，我去照顧孩子們吃飯。”

沈秋：“好，林媽你忙你的，不用管我們。”

“诶诶，好的。”

除了天揚他們是比較大的孩子之外，其他小孩年齡差不多都在十歲以下，有的吃飯還不能自己解決。

沈秋把眼前的蛋糕叉子拿起來，挖了口蛋糕：“您想離開的話就說，随時可以走。”

趙景杭側眸看了她一眼：“怎麽看出我想離開了。”

沈秋：“你喜歡這個地方？”

“你來這，難道是因為你喜歡這個地方？”趙景杭反問。

沈秋微微一怔。

當然，她是最不喜歡這個地方的人。

每次來到這裏，她腦子裏，都會出現從前那些她不想回憶的畫面。

她來這，只是因為這裏有她記挂的人。

趙景杭見她沒答，說：“等會你要走的時候再告訴我吧。”

沈秋：“嗯？”

“我等你。”

“……哦。”

趙景杭的溫情對沈秋來說，就跟晴天下冰雹一樣，突兀又詭異。

她很不适應，但是也很好奇。

“少爺，你要是對一個人感了興趣，就會對她很好嗎。”沈秋吃了口蛋糕，草莓的甜味在舌尖化開，很甜。

趙景杭往後一靠：“什麽意思。”

沈秋說：“不得不說，您最近對我挺好的。”

趙景杭哦了聲：“然後？”

沈秋誠懇道：“然後就謝謝您對我感興趣吧。”

趙景杭嘴角微微一勾，靠近了她一些，“我可以對你更好。”

沈秋不動聲色地往後退了點：“……這樣就夠了。”

趙景杭眸子微微一眯，有些奇怪：“這樣就夠了？沈秋，你對‘好’這件事，是不是要求太低了。“

在趙景杭的觀念裏，每個人都有所圖。好這個詞就應該應用在金錢、人脈或者各種各樣的禮物上。

不是說，沒有對一個人“不好”，就叫“好”。

“可我沒有什麽要求。”沈秋說，“平平淡淡的，其實就已經夠好了。”

趙景杭笑意微斂。

“那孩子好像還不會吃飯。”沈秋眼睛望到了不遠處，突然說，“他們顧不過來了，我過去一下，你自己坐會可以嗎。”

趙景杭看了眼不遠處吃得滿桌都是小孩：“……哦。”

沈秋得到了同意，起身走了過去。

趙景杭坐在原地，還是沒有吃東西，只是目光淡淡落在沈秋的背影上……平平淡淡？那是什麽要求。

“诶帥哥。”突然，沈秋原先的位置坐下了一個女孩子，“你好帥哥，我叫周米米，我是沈秋姐最疼愛的妹妹。”

趙景杭的視線從沈秋那收回來，看了她一眼：“腎髒不行的那個？”

周米米點頭，一點也不介意趙景杭的直接：“是呀，就是我。原來姐姐這都跟你說了，你們關系真的很好啊。”

趙景杭自然不會說，這些東西，是他當初讓人查的時候查出來的。因為沈秋的錢有很大一部分，用在了這個叫周米米的女孩的病上。

“你們什麽時候在一起的，你追姐姐的？”周米米一臉八卦地問道。

趙景杭幽幽道：“她說在一起了？”

“哦，那倒沒有。”周米米道，“所以還沒在一起？你沒追到是吧。”

趙景杭這輩子就不知道“追”字怎麽寫，但他對沈秋有控制不住地關注，是他自己也無法瞞着自己的。

所以，他覺得他現在跑這裏來，也算“追”吧。

“她這麽個怪人，不好追。”

周米米道：“姐姐才不是怪人，她只是脾氣比較……比較冷淡而已。”

趙景杭眉頭微挑：“所以，從小到大都這樣？”

“我記事起是這樣，但是姐姐對我們很好的。”

“哦？怎麽個好法。”

周米米想了想說：“以前那個院長叔叔不是好人。阿姨也不是好人，總是罵人……有時候我們被罵的時候，姐姐總會護着。所以啊……其實她最經常被打罵。”

趙景杭一愣，臉色頓時冷了下來。

“好在姐姐十二歲的時候被領養，總算不用被欺負了。我還記得，她走得那天，我哭得可傷心了。”周米米支着腦袋，說，“但長大後我就知道了，那時候我不該傷心，我應該替姐姐高興的……聽夏知說，姐姐總是因為小時候跟別人離開這件事對我們有愧疚。你說，這有什麽愧疚的呀，她對我們已經夠好的了。”

不遠處的身影在給一個小孩喂飯，雖是臉色淡淡，但顯然是有耐心的。

周米米看着沈秋的背影，說道：“你要是真的喜歡姐姐，可要對她好哦，要很好很好才行。可不能跟那哥哥一樣……”

趙景杭：“那哥哥？”

“米米！你幹什麽呢，林媽叫你去給曉志拿蛋糕，你拿這來了？”夏知突然過來，把周米米拉了起來。

周米米：“啊……我，我給忘了。”

“那還不快去。”

“噢！”

周米米被拎起來，夏知瞪了她一眼，這才轉頭對趙景杭說：“趙先生，您先吃點吧。或者您喜歡吃什麽，我去廚房給您看看。”

趙景杭：“不用了。”

“好，那您有什麽需要，到時候再叫我。”

同在福利院長大的小孩，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個性。

趙景杭從前覺得，沈秋的狠勁就是因為自己本身有點能力所以才目中無人……但現在看來，那狠勁是小時候在那樣的環境裏，慢慢養起來的。

——

周天揚的生日宴結束後，沈秋留在福利院幫着大家一起做清潔。一直到最後全部整理完，她才在大家的目送中，從福利院裏出來。

“姐姐，下次有空要過來看我們啊。”周米米依依不舍道。

沈秋回了頭，看着熟悉的那幾人站在那望着她，心口微微一抽：“嗯，進去吧。”

“姐姐再見……”

周米米他們在用力地跟她揮手。

沈秋抿了抿唇，沒多看，回頭往外走去。

天已經徹底黑了，路燈的盡頭，是空空的一片。

沈秋輕嘆了一口氣，有些茫然……其實，每次都會有這種感覺。

她好像有家，又好像沒有。

好像有親人，但好像……親人都沒法在身邊。不論是夏知他們，還是趙修延……其實，他們都有各自的路在走着。

總歸是孤獨的。

熱鬧過後，路的盡頭并沒有人在等着。

“滿意了吧。”突然，身邊走上來一人，一手搭在了她肩上。

沈秋側眸，看到了趙景杭。

他對她勾了勾唇，那雙漂亮的桃花眼明朗璀璨，他說：“滿意就跟我回家。”

沈秋愣了下，心口微微一跳。

路的盡頭沒有人。

可路邊，卻有個瘋子陪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