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我喜歡你 “要多喜歡,就有多喜歡”……

路燈灑下一團毛茸茸的柔和光暈, 将兩人籠罩其中。遠遠望去,很像外星飛船投下一道光束,要将他們兩個帶去遙遠的宇宙。

賀秋渡握住他的肩膀, 微蹙了眉問:“敏春是不是又給你喝酒了?”

笨死你算了!林杳然狠狠掐了他一把,又不管不顧地捧着他的臉親了上去。

他不太會親,更不會主動親,總之親得超級爛,笨拙又莽撞, 舌尖還嘗到了一點兒血腥氣。睜開眼時,他看見賀秋渡的嘴唇都被他的牙齒磕破了,正往外滲着血。

“現在你知道了吧?”他板着一張紅透的臉質問。

賀秋渡好像沒反應過來, “知道什麽?”

林杳然咬牙切齒,“我沒喝酒!”

賀秋渡懷疑地盯着他,“真的嗎?”

林杳然氣急敗壞,“騙你我就是豬!”

“我不信。”賀秋渡一把攬過他的腰, 俯下臉埋進他的頸窩,“讓我再試一次。”

這一試就試了很久,裏裏外外試了夠也試了個透。就算林杳然真喝了酒, 唇齒間也不可能再留一點酒味了。

分開後, 他感覺自己站都站不穩, 整個人好像輕飄飄得浮在雲端,不知是因為缺氧的關系, 還是別的什麽原因。

于是,賀秋渡很順利成章地把他抱在了懷裏,抱得特別用力,勁兒大到他快雙腳離地。

“你輕點行不行?”林杳然被他勒得透不過氣,錘了一下他的背, “我又不會跑。”

賀秋渡說:“我們現在這樣特別像網上一個表情包。”

林杳然問:“那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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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秋渡輕笑道:“抱抱我的豬。”

結果腳立刻被林杳然死命踩了一下,“你才是豬!”

賀秋渡鎮定自若,“反彈。”

“再反彈。”

“反彈無效。”

“反彈反彈無效。”

賀秋渡扯了扯嘴角,“幼稚。”

“……你!”林杳然被他這副賤賤的樣子氣得半死,但他又不擅長罵人,紅着臉憋了半天,最後很沒氣勢地來了句:“我真的生氣了!”

“哦,知道了,杳杳不是小豬。”賀秋渡的前額抵上他的額頭,黑眸深深望進他的眼,“杳杳是我的小老虎。”

林杳然“哼”了一聲,算是暫時原諒了他。“小老虎”三個字勾起對孟芸芙的回憶,他忍不住感慨道:“我媽如果還在,看到你一定很高興。”

賀秋渡問:“她是不是覺得把你托付給我特別放心?”

林杳然白了他一眼,“想太多,我媽只是單純喜歡帥哥而已。”

賀秋渡:“……”

回去的路上,兩個人還是一前一後走。不過就算牽着手,賀秋渡還是時不時回頭看身後那根漂亮的小尾巴,好像生怕再次把他弄丢。

見林杳然正低着頭,視線專心致志地凝在地上,他便輕輕勾了勾掌中那軟薄的掌心,提醒他把注意力放回自己身上。

“你在看什麽?”

林杳然擡起頭,淺淺笑道:“我在看你的影子。”

他本就生得鮮潔昳麗,如此實意真心地一笑,更是驚豔到叫人屏息。賀秋渡神思有一瞬恍惚,然後不鹹不淡道:“影子有什麽好看的。”

林杳然聽他語氣酸溜溜的,感覺他似乎在吃醋。轉念一想又覺得不至于吧,哪有人連自己影子的醋都要吃啊?

假使賀秋渡真那麽愛吃醋,那自己以後豈不是很危險嗎?林杳然忽然覺得後背毛毛的,自己好像不久前才開玩笑說要讓爺爺從世家子弟裏幫自己重新找一個結婚對象……

應、應該沒關系吧?賀秋渡雖然有點兒小心眼,有時候還很壞心眼,但不可能那麽愛吃醋到那種程度吧?

“杳杳,你在想什麽?”

耳邊冷不丁傳來賀秋渡清冽的嗓音,不知為何,在夜風裏顯得更涼了幾分。

林杳然吓了一跳,想着早澄清早好,便道:“我之前有跟你過,要爺爺幫我另找一個結婚對象……”

話說到一半,牽着自己手的那只大手驟然一緊,不疼,引發的卻是仿佛要陷入自己骨血的獨占欲。林杳然的心頓時砰砰直跳,趕緊道:“我是跟你開玩笑的,我一定會拒絕掉的。”

賀秋渡本來情緒已經稍微和緩,結果聽到後面半句眉頭又緊皺起來,“‘會拒絕掉’是什麽意思?”

林杳然幹巴巴道:“根據我對爺爺的了解,他一定會這麽做。當年大師說過,只有結了婚才算徹底改變我的命數。”

賀秋渡沉默了一下,“我知道。”

“你怎麽會知道……啊,是不是我喝醉那天晚上跟你說的?”林杳然滿臉通紅道。

賀秋渡看着他,“包括剪掉頭發的條件。”

林杳然深吸一口氣,用力甩開他的手,“……流氓!”

然而非但沒成功,整個人還被輕輕一扯,順勢摟進了懷裏。

“AZURE老師,除了流氓你就沒別的詞了嗎?”

賀秋渡的話音伴随着氣息灑落耳畔,癢癢酥酥的,連心尖都跟着發顫。林杳然揉了揉發燙的耳朵,小聲嗫嚅:“懶得理你。”

“杳杳。”

“幹嘛呀煩死了你。”

“等回去後,我們就訂婚,好不好?”

林杳然瞄了他一眼,“不好。”

賀秋渡牽起他雪白的小手親了親,“為什麽不好?”

林杳然說:“你動機不純。”

于是賀秋渡又開始裝一無所知,握住他單薄的胯骨,掐着他往自己懷裏按,一步步逼問他到底怎麽樣才算得上“不純”。

直到林杳然近乎窒息地開始輕哼,賀秋渡才終于放過他。不過到了這時,林杳然也被逼得沒了跟他鬥嘴的力氣,整個人像徹底沒了筋骨,只能縮在他懷裏默默紅着眼尾。

賀秋渡大概估了回住處剩下的路,低下頭輕輕蹭了蹭他的前額,“還走得動嗎,嗯?”

林杳然氣息還有點不穩,“……你又想幹嘛?”

“走不動我抱你回去。”

“不用了!”林杳然算是怕了他了,趕緊伸手把他推開,卻又很快被摟了回去。他用胳膊肘去撞他,對方依舊巋然不動,反而把他摟得更緊。兩個人就這麽你來我往,擰巴又別扭地走在朦胧月色裏,一段不長不短的歸程被走了很久很久。

等回到住處後,經過祠堂的時候,賀秋渡突然想起了什麽,牽着他走到案臺邊道:“你在這裏到底藏了什麽秘密?”

林杳然一陣眩暈,“不是吧,我連這都跟你說了?”

賀秋渡點點頭。

“其實也不算什麽秘密。”林杳然摸了摸發燙的臉頰,“你還是別看了。”

賀秋渡說:“那我就更想知道了。”

“……行吧。”林杳然拿起那幅彩鉛素描,“畢竟你的信都被我看光了。”

賀秋渡微怔,“信?”

“就你寫給我的那些信啊。”林杳然臉色一沉,“怎麽,你想賴賬啊?”

“沒。”賀秋渡移開眼神,漆黑鬓發下的耳廓泛起一點不易察覺的紅。

“分明就有!”

“那些信,不過是自我安慰而已。”賀秋渡頓了頓,“我從沒奢望有朝一日你能收到,在寄出的那刻,它們便成了沒用的廢紙。”

“不是這樣的。”林杳然拔高了點音調,“我很慶幸它們沒有石沉大海,它們才不是廢紙,是我的……我的……”他一閉眼,咬緊牙關用力道:“總之,它們都是很重要的東西,你不要胡說八道!”

賀秋渡身形一滞,定定地望向他,半晌,鴉睫一顫,似感嘆般低低笑道:“真傻。”

林杳然忿忿白了他一眼,心想他最沒資格說這種話了。把自己留下的一切都當成寶貝,一藏就藏了這麽多年,要說他世界第二傻,就沒人敢稱第一。

“喂。”林杳然手臂輕輕撞了他一下。

“怎麽了?”

“你記不記得我跟你說過,我媽媽一旦做某件事情,一定會全身心地投入,唱歌也是,戀愛也是。”

賀秋渡沉聲道:“我記得。”

“我很怕自己跟媽媽一樣,媽媽讓自己的世界小到只能容下我爸爸,結果她走了沒多久,爸爸就娶了秦阿姨,還把我們家整塊住宅區都賣給秦家做酒店生意。家裏的東西也都沒有了,我求他不要扔掉,他還騙我說我所有東西都被好好搬去了爺爺家。”

“這就是我媽媽毫無保留地交出愛意與真心的下場。如果她在天有靈目睹了這一切,恐怕真要傷心得再一次死去。”

說到這兒,林杳然擡起手背擦了擦眼睛,“我真的很害怕,特別特別怕。媽媽那樣完美的人都會遭遇背叛與遺棄,更別說是我。”

“但是,我遇見了你。賀秋渡,是你讓我知道,真正喜歡一個人是怎樣的心情。讀着那些信的時候,我好像與你共度了過去十幾年的光陰,每一分每一秒,我都感同身受。”

“我真的是運氣很差的人,從小到大就沒碰到過什麽好事,就連抽鬼牌都要別人放水才能贏。可我偏偏遇見了你,你在我最孤獨的時候出現,從此以後,就再也沒離開過我。”

林杳然把彩鉛素描從畫框裏拿出來,翻過來遞給賀秋渡。

只見那首雪萊的短詩後面,不知何時又增添了幾行字,既像密不可宣的暗號,又像早該傾吐的回答——

“等待一小時,太久,

如果愛,恰巧在那以後。

等待一萬年,不長,

如果,有愛恰巧作為補償。”

“現在,這已經不是秘密了。”凝視着賀秋渡的眼睛,林杳然彎起嘴角,“是我對你的告白。”

“賀秋渡,雖然你小心眼、愛生氣,兇起來的樣子很可怕,有時候還會欺負人,但我就是喜歡你,很喜歡很喜歡你。”

就像全世界沒人比賀秋渡更喜歡自己,自己也一定能在另一端,放上一顆與世界等重的真心。

終于,屬于寫了無數首情歌的林杳然的戀愛,從此刻開始了……

嗎?

“你倒是說話啊?”林杳然氣憤地掐了賀秋渡一把,“我都說到這份兒上了,你給點反應行不行?”

賀秋渡這才如夢初醒般地回過神,冷不丁來了句:“那,剪頭發的日子有講究嗎?”

哈?林杳然一臉黑人問號,稍加思索後,頓時面紅耳赤。好家夥,自己不過告了個白,他已經把中間過程全補完,直接跳到……

流氓!

林杳然後悔了。

“滾滾滾!”他一把搡開賀秋渡,“當我什麽都沒說。”

下一秒,又被人牢牢堵在了懷中。

賀秋渡的右手墊在他腦後,緩緩滑下,覆上那纖細修長的後頸。

貓科動物一被拿捏住後頸就會特別乖,林杳然也一樣。賀秋渡手指稍稍用力,就能讓他瞬間繃緊身體。

青年低下頭來,在那被迫仰起的白皙頸項間落下一吻,正好落在精巧脆弱的喉結上。動作輕之又輕,萬般小心,卻還是在吹彈可破的肌膚上刻下花瓣般的紅印。

林杳然被吻得連話都說不出來,雙手抵着他的肩膀,斷續破碎地問:“不是吧你,這……這種地方都能親……?”

賀秋渡暫時停下動作,聲線暗啞地回答:“哪裏都能親。”

雖然沒有證據,但直覺告訴林杳然,賀秋渡肯定又沒在說什麽好話。

“你還沒回答我呢……”他戳戳對方肩膀提醒道,“告白。”

于是,賀秋渡望着他的眼睛,鄭重地說:“杳杳,我喜歡你。”

林杳然“哼”了一聲,“沒聽清楚,再說一遍。”

“杳杳,我喜歡你。”

“還是沒聽清。”

“杳杳。”

他被賀秋渡輕輕摁進懷裏,耳朵緊貼着他的胸膛,心跳一聲一聲,堅定有力,仿佛從遙遠的天空之上的世界傳來。

“我喜歡你。”

“要多喜歡,就有多喜歡。”

這還差不多。林杳然被他摟在懷裏,整個人暈暈乎乎的,像泡在濃得化不開的蜜糖水裏。好一會兒,他才慢慢掀起眼睫,視線所及之處,是他優美的下颚線,再往上,便撞入那雙始終凝望着自己的黑眸,于是心又突地在腔子裏一亂,輕聲嘟囔:“看什麽看。”

賀秋渡振振有詞,“你沒看我怎麽知道我在看你?”

林杳然又紅着臉伸手去掐他。

從堂屋走回住處的路上,林杳然突然想起一件事。“我記得你以前不會畫畫的呀,沒想到畫這麽好。”

賀秋渡說:“我後來有去學過。”

林杳然好奇,“你怎麽會想到去學畫畫的啊?”

“和你一起看畫集的時候,你有提到班裏一個男生畫畫特別好,經常在市裏得獎。”

林杳然看着他,“然後呢?”

賀秋渡說:“就這樣。”

“……我都不記得還有這事。”

“你從沒主動談論過誰,當時我心裏非常不安。”

林杳然無語,“有什麽好不安的,我就順嘴一提而已。”

“我不是說過了麽。”賀秋渡笑吟吟地垂眸望向他,“從看到你的第一眼起,我就知道你是我老婆。”

“好了你不要說了。”林杳然恨不得把他嘴堵上。他是真的不明白,為什麽賀秋渡總能面不改色心不跳地說一些聽着都臉紅的話。

“但事實卻是我不是女孩子。”林杳然晃了晃他的手,“老實交代,當你發現真相的時候,有沒有很失望啊?”

賀秋渡一愣,被他問住了。他還真從沒想過這個問題,或者說,他根本不可能去思考這樣的問題。就像人活着必須呼吸、吃飯、喝水,喜歡杳杳早就成了根植在他血液中的本能,沒有任何不可抗力可以動搖。

認真注視着林杳然,賀秋渡心想這就是他的杳杳,無論他是過去那個花容月貌的小姑娘,還是那個瘦瘦小小、看上去很不起眼的青年,自己都是一樣的喜歡。大約在自己心裏,杳杳已經脫離了男女的界限,不能歸類,無法定義,天上地下單只這麽一個獨一無二的杳杳。

然而,林杳然卻不知他正想些什麽,見他沉吟不語,不由氣呼呼地甩開他的手,“行吧,我知道了。”

賀秋渡及時把他的小爪子捉回來,“你知道什麽了?”

林杳然惡聲惡氣道:“你老婆沒了。”

“怎麽可能。”賀秋渡摟緊他瘦窄的肩膀,“我這麽大個老婆不就在這裏。”

林杳然忿忿地去撞他,“走開,我可當不了你那什麽。”話音剛落,腳下陡然一輕,整個人猝不及防地被賀秋渡打橫抱進了懷裏。

他吓了一跳,不由使勁兒掙紮起來。但賀秋渡抱他就跟抱只貓似的,三步并兩步,照樣走得穩穩當當。

抱他回房間後,賀秋渡卻并沒有放他下來的意思。房間裏面沒開燈,一切都浸淫在夜色之中,唯有窗口透進來的朦胧微光為它們鍍上一圈隐隐發亮的輪廓。

林杳然的眼睛在黑暗中并不能太好地視物,視線的模糊與局限讓他下意識地就環緊賀秋渡的頸項,不斷往他懷裏縮。

于是,賀秋渡愈發覺得自己抱着的是一只貓了,又小又軟,敏.感而愛嬌。當一只貓咪肯乖順地蜷縮在你的懷裏,那種滿足感勝過擁有全世界。

“行了,你可以放我下來了。”林杳然輕聲提醒道。然後,他感覺賀秋渡停下腳步,俯身把他放在沙發上。

沙發的靠墊很軟,賀秋渡的動作又很輕,林杳然有種整個人緩慢陷進流沙中的感覺。他仰面朝上望着,視界裏陰影憧憧,是賀秋渡的身影籠罩着他。賀秋渡并沒在放下他後離開,反而一手锢住他的腰側,一手鉗制着他的手掌,以一種絕對掌控的姿勢,壓伏在了他的上方。

林杳然心跳得很快,雖然賀秋渡小心地一點兒都沒壓到他,但他還是胸悶得快透不過氣。

“當得了的。”

林杳然聽見賀秋渡開了口,聲線澀啞。

“什麽啊……?”他沒聽懂。

賀秋渡笑了一下,溫熱的氣息噴灑在他耳畔,“無論杳杳什麽樣,都是我老婆。”

林杳然臉騰地一下就燒起來了,幸好黑暗中也看不清楚。“死開。”他擡腳去踢賀秋渡的小腿,“我不會,誰愛當誰當。”

“沒關系。”賀秋渡噙着他的耳珠,低低的聲音震得耳膜癢麻,“我來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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