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 得寸進尺 “杳杳會學小貓咪叫嗎?”

當一只貓乖乖伏在你身上的時候, 那種滿足感勝過擁有全世界。

更何況是一只再漂亮也沒有的貓咪,滿懷戀慕地把全身心托付給你。

所以,賀秋渡在空中凝滞了好半天的手掌, 終于還是忍不住落下了。落下時既輕緩又兇狠,卡在懷中那人細成一撚的腰上。那腰又柔又直,隔着重重荷葉邊,也能感受到微微收束的美好弧度。

難以遏制地,心尖子簇起了一束火苗——不是那種紅豔豔的, 青藍色,無聲無息,熱量卻燎灼得連骨髓都發燙。賀秋渡靜靜地看着他, 說:“不給你抱。”

“為什麽呀?”林杳然委屈地咕哝。

賀秋渡故意冷聲質問:“為什麽先抱那些胖熊貓,最後才抱我?”

“真笨。”林杳然撇撇嘴,滿臉“你怎麽連這都不懂”的表情。“好吃的東西,當然是放到最後吃啦。”

賀秋渡眸色又暗了幾分, “我不信,杳杳得證明給我看才行。”

林杳然苦惱地皺緊了秀氣的眉,賀秋渡看不得他皺眉, 擡起一只手去揉他的眉心, 誰知唇畔一暖, 竟是林杳然迅速地親了他一下。然後,就像個偷吃到心儀糖果的孩子, 有滋有味地砸了砸嘴,下結論說:“果然是甜的。”

賀秋渡抱着他,“像哪種味道?”

林杳然不假思索,“檸檬糖。”

“為什麽?”

“你心眼兒忒小,愛拈酸吃醋, 所以甜裏會帶點酸酸的味道。”林杳然振振有詞。

賀秋渡點點頭,林杳然見他一副深以為然的樣子,頓時開心了,證明完畢,可以繼續抱抱他啦。誰知賀秋渡立刻伸手過來,作勢要把他推開,“還是不給。”

林杳然老大不樂意地鼓起腮幫。

賀秋渡說:“你先把眼鏡摘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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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沒什麽大不了的。林杳然依言摘下眼鏡,清瑩明澈的大眼睛直直地凝望過來,盈盈眼波猶如漣漪悠然蕩開。賀秋渡喉頭一梗,繼而心間湧上異樣的滿足,奇妙得幾乎要喟嘆出來。

摘掉眼鏡只是為方便接吻,賀秋渡本來想親的并不是眼睛,卻還是下意識地吻上了這雙眼,輕柔地,緩慢地,有如春雨細細密密地落下。

等他結束,林杳然眼睛周圍就像哭過一樣,飛起了薄薄的洇粉,幾乎快和臉頰上醉紅的酡暈溶為一色。

“我知道了。”林杳然眨了眨眼,隔着泛起的水霧睨凝過來,“你就是故意的,你就是不喜歡我抱潘崽。”

賀秋渡“嗯”了一聲,他看那胖熊貓不爽已久,追根溯源可至十幾年前第一次看見林杳然給它蓋小毯子哄它午睡。

“為什麽呀?”林杳然滿是不解,怎麽會有人不喜歡圓滾滾的熊貓寶寶呢?

賀秋渡啄了下他的粉白的耳尖,“不好意思,我是堅定不移的貓派。”

林杳然迷迷糊糊地想起,賀秋渡很喜歡貓,但苦于對貓過敏,所以也不好養。

“喜歡就喜歡……還堅定不移……”他酸唧唧地嘟囔。

“在我心裏,杳杳跟貓是一樣可愛的。”賀秋渡扣住他的一只手,像撚貓爪那樣輕輕地撚。林杳然的手掌雖然薄,卻又嫩又軟,酒醉後沒什麽殺傷力,更是感覺像沒了骨頭。

“不要一樣可愛。”林杳然氣鼓鼓,“要最可愛。”

“唔……”賀秋渡做出為難的樣子,沉吟片刻道,“看來,杳杳只有變成小貓了。”

林杳然睜圓了眼睛,一瞬間,仿佛頭頂真長出了一對貓耳朵。“怎麽變呀?”他很認真地問。

“杳杳會學小貓咪叫嗎?”

林杳然點點頭,“喵。”

又軟又甜的貓貓叫。

見賀秋渡神情古怪地盯着自己,他揮了一下白白的小爪子,又“喵”了一聲。

“杳杳。”半晌,賀秋渡才勉強壓下情緒,盡可能平靜地問,“那小老虎呢?”

林杳然一歪腦袋,“喵?”

賀秋渡呼吸一顫,沉聲問:“小老虎是這樣叫的嗎?”

林杳然想了想,“嘎、嘎嗚?”

賀秋渡忍不住輕笑出聲,“那是小怪獸。”

“我不管。”林杳然很賴皮地伸手抱緊他,懶洋洋地靠在那溫暖堅實的胸膛,“小老虎就是這樣叫的。”

賀秋渡不再捉弄他,手臂一伸,索性把他整個兒撈到身上。林杳然側倚在他懷裏,伸了個小小的懶腰,腦袋枕在他肩膀,向上擡了目線,說:“親親我。”

賀秋渡垂下眼臉,見他水紅的薄嘴唇微微張着,比草莓軟糖更甘甜誘人,忍了忍,只是輕輕吻了吻他的臉頰。

“杳杳,你心裏還是有一些難過的,對不對?”

“……嗯?”

“今晚的事。”

“不難過……”林杳然把臉埋進他頸窩,過了會兒,又喃喃地問,“你怎麽什麽都知道啊……?”

賀秋渡想,不是自己什麽都知道,而是他的習性實在太好懂。林杳然的心有如玻璃,一點傷害就能令他痛苦,迫使他需要汲取愛意與溫柔來填補裂縫。然而,過去并沒有人能讓他依賴,碎了也只能碎了。但現在,自己成了他唯一可依靠的人,所以,每每他主動表現出極度依戀,那一定是他又陷入了難過情緒。

這種時候的林杳然,無論向他索要什麽、做什麽,他都一定會很乖地忍耐下來吧。

賀秋渡雙臂幾乎無意識地收緊了,按捺下洶湧的情緒,低聲哄勸懷裏的人道:“杳杳,現在太晚了,我先抱你回去睡覺好不好?”

“不要。”林杳然攥緊他衣袖,半撒嬌半懇求地往他身上蹭,“我想和你一起。”

明明是很輕的動作,卻惹得賀秋渡明顯神色不自然起來,還把他稍微往外抱了點,像怕他感受到什麽似的。可惜林杳然現在被醉意與困意交織纏繞着,絲毫體察不出糟糕的征兆,還愈發釋放愛嬌耍賴的本性,執意要與他貼得近、更牢。

賀秋渡垂眸凝視蜷成小小一團的漂亮青年,無聲嘆了口氣,為這甜蜜而折磨人的煩惱。他毫不費力地把林杳然抱起來,放到自己卧室的床上。他的卧室以黑灰白為主色調,構成一種安靜的極簡色感,并沒有什麽溫馨甜蜜的氛圍。但正因如此,當穿着純白睡衣的林杳然躺在深灰色大床中間的時候,反差才顯得格外強烈。

甚至,莫名令人聯想起點綴在蛋糕中間的那一朵雪白的甜奶油,最是引人啜食,都不用閉眼,就能想象那柔軟馥郁的味道。

賀秋渡在床邊站了會兒,轉身從衣櫥又拿了床被子出來。床很大,就是四五個人一起睡也不會擠,因此兩床被子自然是鋪得泾渭分明,中間還有空間放上一只大大的潘崽玩偶。

“杳杳,你睡這邊好不好?”

林杳然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一腳把另一床被子蹬翻了。

“……”賀秋渡只能哄,“我讓胖……潘崽來陪杳杳,好不好?”

林杳然如若不聞,自顧自地鑽進他那床被子,“不要潘崽,要你。”

賀秋渡垂在身側的手掌緊了緊,還是依言在他身邊躺下。幸好床夠大,就算蓋一床被子,也不至于碰到他。可是,林杳然顯然對他這種退避三舍的行為很不滿意,不斷往他這邊挪,直到把他逼到床沿,退無可退。

“為什麽?”林杳然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凝視過來,“我們在苦荞村的時候不是一直這樣的嗎?”

賀秋渡被他問得難以回答。

“你有問題。”林杳然咕哝,“以前不讓你親的時候,你總偷親我。現在讓你親了,你又躲着我。”

賀秋渡擡起手掌,略一凝滞,落在他的後腦勺上,像撫摩貓咪一樣,一下一下輕捋他的發辮。發束編得又松又亂,小指不當心一勾,結在辮梢的發帶就松開了,厚密的青絲頓時散了滿肩滿背,像只小鳥抖散開了漂亮的羽翎。

“杳杳,人都是很貪心的,得到了一點就想要更多。”賀秋渡替他把垂落的發縷勾到耳後,林杳然側仰起臉,懵懵地看着他,“可我就想你能親親我,這也不行嗎?”

賀秋渡搖頭,眸光深深地暗了下去,“我怕我會忍不住想要抱你。”

林杳然微怔,旋即笑出一枚甜甜的梨渦,“那你抱呀,我喜歡你抱我。”說着,他主動把身體貼了過去,因着此刻賀秋渡已無路可退,所以只能結結實實地把他接了個滿懷。

修細的腰,清瘦的肩膀,隔着衣料都能感受的柔軟滑膩的肌膚,将這具身軀擁入懷中的瞬間,滿足感在心底轟然炸開,炸出個無底的萬丈黑洞,叫嚣着要得到更多、攥取更多。

賀秋渡壓下燒熱的聲息,“杳杳,我說的抱,指的不是這個。”

林杳然看着他,好像在想什麽事,慢慢地,臉上紅暈更濃。“我知道……”他垂下濃密睫毛,連眼睑上的小痣都染上幾分紅意。“你說的抱,是做了之後就能讓我把頭發剪掉的事情。”

頓了頓,他嗫嚅道:“你可以…不…不用忍的。”

賀秋渡眼睫顫抖了一下,“不行。”

林杳然茫然,“你不想嗎?”

怎麽會不想,賀秋渡默默。每天都想,無時不刻,每時每刻。

不光想,還是深刻地想,不講理地想,翻翻覆覆地想。

但是,不管多想,他都不能在林杳然酒醉的情況下做這種事。哪怕林杳然自認清醒并且很主動,也絕對不可以。

“杳杳,你呢?你想不想?”

林杳然一愣,“我也想快點把頭發剪掉……”

話音未落,腰側就被輕輕掐了一下,惹得他又往對方懷裏躲。

“不準這麽狡猾地回答。”

林杳然很委屈,“可我就是這麽想的啊,因為是你我才願意,不然我寧可一輩子這樣。”

“還有別的理由嗎?”

林杳然想了想,越想越暈乎。“因為我喜歡和你在一起。”他費勁地握住對方的大手,貼上自己單薄的胸膛,“和你在一起,這裏就暖暖的,遇到難過的事情也不怕了。”

賀秋渡虎口略顫,轉而回握住那兩只細弱無骨的小爪子,湊到唇邊細細地吻。從手背到指骨,然後是指甲笨笨地剪到肉裏的柔潤指尖,一直親到皮膚沁粉才罷休。

“疼。”林杳然細聲細氣地喊起了疼。其實就是燙、癢,半點不疼,但他已經習慣了在賀秋渡面前這樣。

按照以往,賀秋渡會立刻用他喜歡的方式哄他,但今晚,賀秋渡只替他掖好被子,“快睡吧。”

林杳然不屈不撓,雪白的細胳膊從被子裏掙出來,捧住他的臉側,迅速親了一下。親完不算,還埋進那凹陷立體的肩窩來回地蹭,簡直跟貓貓吸貓薄荷沒什麽兩樣。

被當成人形貓草粘着,賀秋渡不知到底是痛苦還是幸福。但有一點愈發确定了,林杳然對自己的所有親密行為,都完全無關欲.望。

他只是渴望補足長久以來缺失的東西,來自人的撫觸、擁抱、親吻,只要可以表達愛意,無論是以何種形式,他都可以接受。

包括被占有。

哪怕要為此付出被惹哭、被弄髒的代價。

“你真的不想抱我嗎?”林杳然甕聲甕氣地問,小腿往後縮了一下。他很不滿賀秋渡說謊,都快把自己燙痛了,卻還拼命在那兒口是心非。

賀秋渡低低嘆了口氣,“杳杳,最重要的是你想。我必須等你想。”

林杳然不解,“可我現在就想啊。”

“不一樣。”賀秋渡擡手覆上他的額頭,拂開碎發後印下一個晚安吻。“我要等你清醒的時候,對我産生欲.望。”

和嘴饞的時候想要吃糖,悲傷的時候想要安慰,孤獨的時候想要陪伴都不同——

“是會想要得寸進尺的、大人的欲.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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