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 玫瑰人生 “她這一輩子,真是不值得”……

賀秋渡微怔, “可我從未聽您主動提起過她,你們之間是發生過什麽事嗎?”

“能有什麽事。”方荷芝下意識就否認,“再好的朋友的都會漸行漸遠, 更何況我們只是同學而已。”

“普通同學會有那樣的反應嗎?”賀秋渡道,“從您最開始對杳杳的态度,我就覺得有點奇怪了。”

“我認識她的年紀和你遇到然然那會兒差不多,那時我剛上中學,她和我都是聖榮女中的學生。”方荷芝道。

賀秋渡聽了有點兒驚訝。聖榮是全國有名的貴族學校, 能進這所學校念書的女生,基本都是家境優越、出身良好的大小姐,而偏偏林鴻不喜歡孟芸芙的很大一部分原因, 就是覺得她與林遠楓相差太多,別說門當戶對,簡直就是天上地下的差距。

“她家原先也是做生意的,一家人生活得相當不錯, 很幸福。但是在聖榮,她家這樣的情況卻會被周圍同學輕視。某些人表面不顯,背地裏卻說她家是不上臺面的暴發戶。”方荷芝想起自己那時還帶上自家“員工”, 挨個兒堵人“曉之以理, 動之以情”, 差點讓孟芸芙變成人見人怕的校園大姐頭。

“可即便如此,她還是學生裏最優秀最出挑的那個。不光成績好, 還多才多藝,不管做什麽事都認認真真、全力以赴。”

說到孟芸芙的好,方荷芝整個人的氣場都柔和了下來。“而且,她性格也很好,我從來沒見過比她更溫柔善良的人。無論誰向她尋求幫助, 她都會慷慨無私地伸出援手。甚至連路邊被遺棄的小貓小狗,她只要看見了就不會不忍心不管。到後來她家收養了一堆貓貓狗狗,多到都快養不下了。”

“初三那年,她突然有很長一段時間沒來學校。我去問了校長,才知道她家裏出事了。她父親涉嫌經濟犯罪,吃安眠藥自殺了。雖然她和她母親作為家人不需要背負債務,但是會在死者的遺産範圍內進行償還。一夜之間,她們母女二人沒有了家,連最基本的生活都成問題。”

“我想幫她,但我知道,按照她的脾氣,一定不肯接受直接的幫忙。于是,我和校長商量,希望由方家承擔她的那部分學費,但跟她說起來,還是用校方資助優秀學生的借口。她的成績很好,如果放棄直升高中部,真的太可惜了。”

“之後,我還絞盡腦汁想了很多方法、撒了很多謊,只想在不被她察覺的情況下,盡可能地多幫到她一點。小秋,你不知道,但凡你見過她本人,你就一定會覺得,像她這樣的人,天生就該當做被捧在手心的花,讓她吃一點苦、流一滴淚,都是不可饒恕的罪過。只要她願意,甚至不用開口,只要稍微點一下頭,我就恨不得把我有的一切都捧到她面前。她要也好,扔也好,我都不在乎,我只希望她能過得好一點。可是她太堅強了,堅強到近乎強硬,堅強到任何同情或是憐憫,都是對她自尊的傷害。”

“她的那雙手,本來是彈鋼琴的手,現在卻要做很多粗活累活。每次我看到她在那間逼仄狹小的出租屋裏忙忙碌碌,心裏就像針紮一樣疼,怎麽會這麽疼。”

“每天一放學,她就要去打零工掙錢補貼家用,回去後還要照顧卧病不起的母親,忙到很晚才有空溫習功課。雙休日也是一樣,幾乎連一點喘氣的餘裕都沒有。但就算這麽苦,她也從來沒有抱怨,連一滴眼淚都沒掉過。”

“那年我過生日,她不能像以前一樣買貴的禮物送我,就自己動手織了一個毛線手提包給我,還煮了一碗長壽面給我吃。她的房間太小,擠不下兩個人,我們就坐在地上,我趴在小桌板上吃面。她問我好不好吃,我都沒法兒回答她,只能悶頭吃面。我怕我一開口,眼淚都要掉到碗裏去了。”

“那年生日,我沒有許有關自己的願望,我只祈求上天能讓她再次得到幸福。”

說到這兒,方荷芝已經氣息顫抖,她拿起杯子又喝了兩大口涼水,冰冷的液體落到胸腔,才稍微壓下去一點燒灼的酸痛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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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三那年,她母親終于去世了。我幫她一起料理完後事,第一次,她哭了,哭得很傷心很傷心,好像要把迄今為止忍耐的痛哭,統統通過眼淚發洩出來。她對我說,從今天起她就是孤兒了,這世界上她連一個家人都沒有了。我想都沒想,就說那讓我來當你的家人吧,我絕對不會像他們那樣離你而去,從今往後,我們要一直在一起。”

“畢業後,她如願考上了心儀的音樂學院,她一直都很喜歡唱歌,從來都沒放棄過自己的夢想。拿到錄取通知書那天,我陪她先去大學校園看看。她站在湖邊,讓我幫她拍照留念,鏡頭裏的她笑得很美很美,我都不記得她多久沒這樣笑過了。看着她的笑容,我心裏就想,她能永遠這樣笑就好了,她以後一定要過上最好的人生。”

“回去的路上,我們看到張貼在校園告示欄裏的海報,是一個唱歌選秀節目的海選招募。這個節目當時特別火,連我都知道。她跟我說,她也想參加這個節目,雖然很難,但就算失敗了,也算挑戰過了,她不想留下遺憾。”

方荷芝輕輕嘆出一口氣,熱熱的,是積聚在心口的回憶與感情。雖然被藏在心底很多很多年,不去想,不去碰,但還一直都在,完完整整,無失無忘。

“陪她參加比賽的那段時間,成了我前所未有的最快樂、最充實的日子。我幫她找最好的聲樂老師,陪她練習,坐在練習室聽她唱歌。我喜歡看她努力的樣子,喜歡看她全神貫注的表情,偶爾會因為困難而皺起眉頭,努力克服之後又會輕輕地笑一笑。”

方荷芝閉了閉眼睛,眼前仿佛又浮現出那張年輕幹淨的面龐。午後的陽光從練習室的窗口灑落進來,孟芸芙的笑容在浮動的金色光線裏是那麽柔和生動,最好看的溫柔女孩兒樣。

還有,最耀眼的、全力以赴的生存方式。

自己從來都是個沒什麽遠大理想的人,但是,看着孟芸芙一點一點離夢想更近,一步一步走向更寬廣的舞臺,仿佛自己也終于有了渴望實現的事情。

希望她的美好能被更多人看見。

希望她的歌聲能被更多人聽見。

滿溢的幸福驅走了長夜,憂傷與煩惱全無蹤影——

由衷地希望她能擁有玫瑰色人生。

“後面的事你應該也知道,她成為那一年的總冠軍,一時間家喻戶曉。許多經紀公司向她抛出橄榄枝,她終于如願成為真正的歌手。她是生來就适合舞臺的人,哪怕新人時期登臺,臺風略顯稚嫩,照樣有種無可抵擋的吸引力。”

“每次她上臺演唱,我都一定會在臺下傾聽,不是作為粉絲,而是她最堅定的支持者。她曾對我說過,其實她很容易緊張,生怕自己唱得不好辜負歌迷的期待。但是,一想到我也在臺下,她就頓時不緊張了。雖然從臺上望下去,下面是黑壓壓的一片,她并看不見我,但是心裏想到我正看着她,就感覺自己有了最堅定不移的依靠。”

方荷芝撐着下巴,視線落在桌上的蜂蜜罐上。蜂蜜罐也是潘崽的造型,圓圓滾滾,憨态可掬,裏面盛滿了盈盈的金黃的蜜。

所謂幸福,也和糖罐裏的蜜糖一樣,一勺勺地蘸取,總感覺吃也吃不完。等到某一時刻,勺子突然“叮”地觸了底,才驚覺甜蜜早已所剩無幾。

一天晚上,她一如既往地捧着束孟芸芙最喜歡的鈴蘭花,在表演結束後去後臺祝賀她,誰知竟意外看到一個風度翩翩的年輕男人。男人長得很英俊,笑起來眉目溫慈,令人着迷。

男人的手上,也捧着一束開得正好的潔白鈴蘭。

“從那以後,林遠楓每天都來,就跟甩不掉的牛皮糖一樣。”方荷芝牙關緊咬,銜着恨。“林遠楓如果真是個浪蕩下作的爛污男人也就算了,我不擇手段也要讓他徹底在她面前消失,可他偏就不是。”

“我調查過他,不止出身好,底細也很清白,感情經歷基本是張白紙。平時連交際應酬都很少,閑暇時間會選擇旅游和運動,還很喜歡音樂和文學。總之,我不得不承認,她會願意和他交往,并不是毫無理由。”

“但我,就是讨厭他。”

讨厭,讨厭,讨厭。

讨厭到無以複加。

因為,從看到他的第一眼起,從看到孟芸芙笑盈盈地接過花束的那瞬間起,自己就無比清楚意識到,這個男人,一定會把孟芸芙從她的生活中剝離出來,打破她們的關系,改變她們的現狀,讓迄今為止積累的一切,全都化作沙礫堆起來的城堡。

只需要一個浪頭,就能沖擊得潰散無蹤。

自己懶得知道林遠楓是否真的愛她——自然是愛的,這一點毋庸置疑。因為,這世上很難有人不愛孟芸芙吧,既然眼裏落入孟芸芙,又怎麽可能再容得下其他東西。

愛,才是人之常情,理所當然。

這麽稀松平常的愛,這麽一文不值的愛,這麽平凡而又平凡的愛,卻被孟芸芙視若珍寶。

好不甘心。

“Amireux那位創制出五月暮春的調香師曾說,鈴蘭雖可作為香料,其幽淡的香味卻很難萃取。他費了六年時間,才成功捕捉到鈴蘭獨有的溫柔氣息。之後每年,Amireux都會在五月推出一瓶限量的五月暮春,每年我都會送她,她真的很喜歡這種花。”

“但是,之後就沒必要了,因為林遠楓出現了。”

“‘再回來的幸福’,鈴蘭的花語。對她而言,失而複得的幸福只有林遠楓能給她。”方荷芝垂下眼簾,目光晃顫,手指深深掐進掌心。“她不管做什麽事,都會全身心地投入,這次也是一樣。為了和林遠楓在一起,她願意主動放棄歌手生涯,把今後的人生,全部交到他手上。”

賀秋渡問:“是因為杳杳爺爺的關系嗎?”

“不全是。”方荷芝道,“雖然林老爺子介意她的家庭出身,也不喜歡她當歌手抛頭露面,但當時林遠楓鐵了心要和她在一起,不惜和家裏斷絕一切聯系。所以,放棄拼命努力才得以實現的理想,選擇徹底回歸家庭,完全是她自己的選擇。”

“如果是因為外力阻撓,我還能幫她,但她既然已經做出了決定,我又有什麽立場阻止她呢?我是把她捆起來綁起來,還是把林遠楓幹掉讓她永遠死了這條心?”

“我什麽都做不到,什麽都不能做,這才是讓最我痛心無奈的地方。”

“他們的婚禮是在法國舉行的,那天正好是五月一日的鈴蘭節,那兒有互贈鈴蘭的傳統,祈禱幸福永駐。她希望我能作為她最好的朋友和家人出席,結果被我斷然拒絕了。事實上,就在她告訴我她決定放棄事業的那一天,我單方面和她大吵了一架,沖她發了好大的火氣。我罵她蠢,罵她傻,罵她把一個滿腦子只知談情說愛的男人看得比天大。我說,你別忘了你的理想也有我一份,如今你不光背叛了自己,還背叛了我,我這輩子都不想再見到你了。”

“後來,她經常有來找我,想和我道歉,想跟我和解,但我卻再也沒有理過她。”

賀秋渡靜靜道:“可您卻認得那只潘崽玩偶。”

短暫的沉默後,方荷芝低聲道:“我只想知道她是否如願以償,過得幸福。”

真的很幸福。

從來沒見過孟芸芙這麽幸福。

原來,一個人幸福到了這種程度,眼神中真的像盛滿了光。

看到他們一家三口快快樂樂地從玩具店出來,自己默默回到車裏,告誡自己道:最後一次。

“我最後一次見到她,是在她臨終前。”方荷芝起身走到床邊,望着外面呼嘯凄冷的秋雨。也是在這樣一個濕冷漆黑的雨夜,孟芸芙永遠離開,一去不回。

“彌留之際,她的意識已經十分稀薄,可眼裏依然滿是她的丈夫和孩子。”方荷芝怔忡含淚地注視着自己的雙手,“我就在她身邊,握着她的手,像以前一樣握得很緊很緊,她卻絲毫未曾覺察,她根本不知道,其實我也在這裏。”

“她是在丈夫和孩子的陪伴下離開的,離開的那刻,一如既往的幸福。我看着他們一家三口依偎在一起,感覺她其實根本沒走,只是靜靜地睡着了而已。”

“林遠楓哭得快要暈死過去,我一滴眼淚都沒流。直到她下葬那天,我才突然意識到,她怎麽消失不見了?她人到底去了哪裏?”

那可是自己從小守到大的人,從紮馬尾辮的小姑娘,到亭亭玉立的少女,再到舞臺上熠熠發光的歌手,怎麽會說不見就不見了呢?

那只牽過無數次的手,被微風吹得紛揚飄舞的長發,充滿溫柔光彩的笑臉,還有清澈潔淨的動聽聲音,怎麽會消失得無影無蹤,就好像從未在自己生命中出現過一樣。

唯一可以證明她确實曾來過的證物,就唯有那一方小小的骨灰盒。

“大概,對她而言,這就是獲得幸福的代價。”方荷芝略仰起臉,呼吸間,眼淚全留流回了心裏,酸得很,苦得很。

“如果她沒有選擇林遠楓,就不會想要和他組建家庭,也不會為了給他生孩子把身體弄壞,最後,也不會年紀輕輕就離開人世。如果沒有做出那樣的選擇,她一定還好好兒活着。她不會成為令全歌壇遺憾的昙花一現,她還有那麽多歌沒唱,到了這個年紀,她一定早就登上過許多更大更寬廣的舞臺。”

“而林遠楓,卻在她離開沒多久後,迅速重新規劃了自己的生活,幾乎是以殘忍的速度,讓生活重新進入正軌。”

“現在想想,林遠楓真是大部分男人的典型标本,自私無情到叫人不寒而栗。既然孟芸芙已經不在,他就很快向林老爺子認錯道歉,回歸林家,還娶了秦璇生了女兒,又是和和美美的一家子。”

“不值得。”方荷芝把臉深深埋進掌心,“她這一輩子,真是不值得。”

這時,卧室裏忽然傳來一點窸窸窣窣的輕響,兩人悄悄推門進去,只見林杳然似乎是醒了,眼睛半睜不閉,一副神思昏怠的模樣。

方荷芝給他量了□□溫,見已經退下去一點,沒之前燒得那麽怕人,不由松了一口氣。等給人重新換完退熱貼,她剛想把手拿開,誰知林杳然竟直接把臉頰貼進了她的手心,粘人得不得了。

“別走。”他小聲嘟囔,神情迷迷瞪瞪的,顯然不是很清醒。

“我不走。”方荷芝在床邊坐下,擡起另一只手,幫他把汗濕的鬓發捋到耳後,輕輕撫摸他的後腦勺。林杳然顯然很受用,聽話地閉上眼睛,發燒時有點粗重地呼吸勻勻喘出,像小貓呼嚕。

其實,他現在暈暈乎乎,并辨不清眼前誰是誰。混沌的視界裏,只依稀覺得對方是位溫柔的年長女性,身上萦繞着淡淡鈴蘭花香,聞起來很舒服,令他有點兒懷念,又有點兒傷心。

方荷芝渾身緊繃,坐得筆筆直,一動不敢動。她是個急性子,根本不是坐得住的人,現在卻意外能沉得下性子。注視着緊貼自己掌心的男孩的面龐,先前在心裏橫沖直撞的酸楚情緒,都逐漸沉靜下來。

“小秋,你先去睡吧,我陪着然然。”

賀秋渡點點頭,合上房門的時候又往裏望了一眼。小夜燈柔和的蛋黃光芒籠罩在兩個人身上,像在漆黑的秋日雨夜裏,辟出了一塊溫暖的獨立空間。

曾幾何時,在某個已經消失不見的家裏,是否也出現過相似的畫面。圓頭圓腦的小男孩軟糯糯地黏在全世界最疼愛他的女人身上,無論生病的時候還是傷心的時候,只要有她、有媽媽在,便什麽都不怕了。

第二天清晨,賀秋渡親手做了營養早餐送過去,門虛虛掩着,只見林杳然已經起了,這會兒正坐在床上看書。他的臉色蒼白得吓人,但精神明顯好了很多,看來燒已經褪了。見他進來,林杳然比了個“噓”,指了指趴在床邊的方荷芝,輕聲提醒:“方阿姨一整晚都在照顧我,天亮的時候才剛睡着。”

兩人動作都很小心,不敢弄出一點動靜。不過方荷芝睡眠淺,心裏又記挂着事,還是很快就醒了,醒來第一句話就是“然然好點了嗎?”。

“謝謝您,我已經好多了。”林杳然推了推眼鏡,面前方荷芝頭發微微淩亂,臉上難掩疲憊與憔悴,簡直與和平日裏那個妝容精致的冷豔貴婦判若兩人。

“對不起……”他忍不住道歉。

方荷芝揉着惺忪睡眼,“傻孩子,好端端的道歉幹嘛?”

“因為……是我生病的關系,才害得您累了一晚上。”林杳然心中愧疚。小時候,每生一次病,爺爺都要發一回脾氣。這脾氣先發到醫生身上,再發到爸爸身上,末了連已經去世的媽媽都不能幸免。爺爺一旦發脾氣,所有人都要遭殃,家裏就像烏雲壓境,連氣都喘不過來。

“人吃五谷雜糧,哪有不生病的。老話不是常說,只有傻瓜是不會感冒的。”方荷芝抿唇一笑,“說起來……小秋小時候好像從不生病噢。”

賀秋渡:“?”

“能像現在這樣好好照顧你,方媽媽心裏特別高興。”方荷芝面帶微笑道。雙眸一瞬不錯地凝視了林杳然一會兒,驀地伸出手臂,把他輕輕擁進了懷裏。林杳然以為只是象征性的擁抱,沒想到卻持久得很長,長到足以令他發燒後有些涼浸浸的身體,重新變得暖和起來。

雖然燒暫時退了,但林杳然不管生了大毛小病,恢複元氣總比一般人慢很多,前前後後在家裏一共呆了半個多月。

方荷芝放心不下他,這些日子一直沒回去,堅持要留在這兒照顧他。結果害得賀堯想芝芝老婆想得不行,隔三差五地就過來。

這下,兩人世界算是暫時泡了湯。不過林杳然無所謂,他喜歡這種熱鬧溫馨的感覺,心懷不爽的只有賀秋渡而已。

而且,計劃趕不上變化,他的生日好巧不巧,正好落在林杳然養病期間。

“Happy birthday dear小秋, happy birthday to you~”

就這樣,在大家歌聲的包圍中,賀秋渡默默吹滅蠟燭,過了一個簡單、健康、綠色、有益的生日。

等林杳然康複後,一個意料之中的好消息傳了過來——

《戀愛審判庭》第三季最終投票結果發表,兩人成功摘得票數第一的紅心CP,獲得節目組提供的豪華溫泉旅行。

林杳然很高興,怎麽說也是靠努力贏來的勝利果實,而且這種養老保健旅游就很适合他,關鍵還不用花錢。他上網搜索了一下這家溫泉酒店的信息,對賀秋渡道:“這家是網紅酒店哎,就算現在不是旺季,也少不了要和別的旅客泡一個湯,你想想清楚,到時候可別後悔。”

“當然。”賀秋渡很淡定,“你別管了,李兆都會帶人安排好的。”

于是林杳然就先收拾起了自己的行李。

目的地就在鄰市,車程不過兩小時。出發那天,李兆開車來接他們,幫忙搬行李的時候,李兆“嗬”了一聲,“老師,難得見你用這麽大的行李箱,你都帶了些什麽呀?”

林杳然在脖子上狠狠抹了一下,用眼神告訴他“再廢話就用來裝你!”。

上車後,林杳然閉目養神,打了一路瞌睡。等達到後,他忽然覺得有點不對勁,怎麽跟照片上看到的截然不同,根本就不是同一家好嗎!

“我們不會來錯地方了……吧?”

手機振動了一下,華桦發來消息,點開一看,是張酒店對鏡自拍。

“老板謝謝你,我想打卡這家網紅溫泉酒店很久啦~”

“先去泡湯!愛你麽麽~”

林杳然:“?”

“哎、哎呀,這可怎麽辦呀!”李兆誇張地捶手頓足。

賀秋渡問:“怎麽了?”

李兆滿臉沉痛,“我竟然搞錯了酒店,還不當心手滑包了場。”

賀秋渡嘆了口氣,“算了,下次注意點。”

李兆誇張地點頭。

賀秋渡無可奈何,“杳杳,你看來都來了,要不我們将就一下算了?”

林杳然:“……”

tui,男人的小把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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