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你不是別人

秦朗挂掉電話姍姍來遲, 一進門就發現錢沐進了秦方叢的工作室，剛走過去，就聽見秦方叢這句話。

“秦方叢, 你怎麽和客人說話呢？同齡人叫哥是挺生疏的，以後叫大名就好了。”秦朗走到門口，這才看到被秦方叢遮住大半個身子的楊風語，臉色微變：“你怎麽在這裏？”

楊風語看過去，覺得那人長得怪眼熟的, 一時半會兒又想不起來在哪見過，反問道:“您哪位？”

秦方叢側身擋住秦朗的視線，語氣不帶一絲波瀾, “我也沒有你這種喜歡帶人私闖民宅的客人。”

秦朗自知理虧，“賴我，忘記告訴你我順路接上錢沐了，我剛剛在門口打電話, 就讓他先進來坐了。”

錢沐也反應過來，對秦方叢笑笑：“不好意思，是我太冒失, 打擾到你們了, 我們……出去等你吧。”

秦朗：“定在六點半, 現在一點了，你可看好時間啊秦方叢, 大伯讓我來叫你的。”

“你也知道現在才一點？”秦方叢道，“茶水自便。”

門被關上，楊風語還沒回過味來。

“你不是不喜歡給別人當哥哥嗎？我不是人？”楊風語的調侃脫口而出。

“嗯，”秦方叢語氣慵懶，就這麽靠在桌邊, “不是說了麽，你不是別人。”

楊風語一愣，聲音小的跟蚊子似的：“我可謝謝你啊，沒說我不是人。”

秦方叢用兩根修長的手指，夾起那張薄薄的A4紙，上衣領口敞着，整個人散發着一股不同于平日的放松氣息，聲音也格外沙啞。

楊風語瞄了眼自己龍飛鳳舞的字跡，說道：“看得懂我的字嗎？”

“嗯。”

楊風語莫名就有點臉紅心跳，指着紙給他解釋，“寫太激動就這樣了，其實我寫字沒有這麽醜的。”

“嗯，簽名就挺好看的。”

“靠！你能不能別提這個大烏龍！！”楊風語氣急敗壞，被秦方叢用筆尾端輕敲了下頭。

秦方叢目光專注，一行一行地掃過去，另一只手抵在唇下，時不時清了清嗓子。

“我剛剛吵醒你了嗎？”楊風語看他這樣，忍不住問道。

“沒，錢沐吵的。”秦方叢拉開椅子，示意楊風語坐下，“我知道秦朗來，才沒鎖門。”

誰知道能自來熟這樣。

楊風語“噢”了一聲，那張紙被放到面前，緊接着，一股熟悉的氣息就籠上身側，還帶着衣物柔順劑的香味，若有若無的和楊風語的手臂挨在一起。

餘光看見秦方叢彎下腰，單手撐在桌上，修長的手指握着筆，在那張A4紙上勾勾畫畫，楊風語有些不好意思。

“整體不錯，有一些細節提個建議，要不要改你自己決……”

低沉沙啞的氣息帶着股熱氣鑽進楊風語耳中，楊風語愣是一個字也沒聽進去，腦門被筆輕敲了一下，才回過神，下意識問道：“他們是你的朋友嗎？”

“楊風語，”秦方叢失笑，“有沒有在聽我說話。”

楊風語老老實實搖頭，還真沒有。

他一直覺得秦方叢是疏離的，可是短短一天時間，蹦出來三個“朋友”，楊風語才發現秦方叢好像和他認識的不太一樣。

可說是朋友，楊風語又覺得秦方叢的态度冷了些，還沒對他的好。

“不是，”秦方叢否認，“個子高的是我堂哥，矮一點的是他朋友。”

“堂哥？”

“嗯，今天中午有個飯局，他提前來了。錢沐是他帶來的，家裏認識，不熟，喜歡套近乎，不用理。”

楊風語也不知道他為什麽要解釋，只不過還挺受用。

“秦方叢，”楊風語又問，“你為什麽不喜歡別人來你工作室啊？”

“麻煩。”秦方叢說道，用筆戳了戳楊風語的臉頰，“時薪五千，你已經說了兩百塊的廢話了。”

楊風語不可置信地瞪大雙眼，又被他敲了一下頭。

秦方叢把剛剛的話重複一遍，又在紙上勾勾畫畫，“不用大改，整首歌的完成度已經很高了，只是hook部分，如果加一點旋律，會比現在效果好一點。”

楊風語也回過神，表情一僵，苦哈哈地問道：“一點是多少？太多的我真的唱不了。”

秦方叢拍拍楊風語的後腦勺，“進錄音室，邊唱邊改。”

隔音很好的門外，秦朗和錢沐正有一搭沒一搭地聊天。

“沒事吧錢沐？秦方叢就那樣，別的事他都無所謂，就那些設備，天天跟老婆似的寶貝着，你別太在意啊。”

錢沐神色有些落寞：“我知道的秦哥，也認識這麽久啦，還以為挺了解他的性格的，沒想到這麽多年沒見，我還是第一次看到他這麽護人。”

“你說楊風語？”秦朗擺擺手，“秦方叢打小就護着那小不點，不能比。”

“打小？小秦哥不是很小就出國了嗎，這幾年他也很少回國呀？他們難道一直有聯系嗎？”

“這不是我大伯前幾年回國，正好來海城發展，楊風語他爸爸楊威在海城做房地産生意，正好幫了一把，就欠下了這麽個人情。”

“原來是這樣……”錢沐看向緊閉的工作室門口，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

楊風語之前錄歌都是去租專業的錄音棚，門外一般是程穩或者廠牌其他人，今天換成了秦方叢，楊風語戴上耳機就開始忐忑不安。

“開始吧。”

富有磁性的聲音透過耳機傳過來，楊風語舔了舔下唇，跟着伴奏唱出第一句，然後停下來看秦方叢的臉色。

秦方叢微微詫異，“怎麽了？”

“沒事，剛剛那句可以嗎？”楊風語格外緊張，甚至回想起他最初幾次去錄音室的經歷，手心都滲出一層細汗。

“可以，”秦方叢聽完一邊之後說道，語氣比平時嚴肅不少，“繼續，唱完第一個verse再停。”

楊風語一怔。

之前的錄音一般都會試錄兩句找狀态，然後再順着唱下去，基本不會有這種上來就拉通唱，除非狀态特別好的時候。

秦方叢見他不動，蹙眉問：“有問題？”

“不太熟練，我可能會失誤，”楊風語說道，“很多次……”

“沒關系，來。”

見秦方叢還是堅持，楊風語呼出一口氣，拿起那張A4張，用腳尖打着拍子開口。

少年般清亮的聲音傳出來，只偶爾有幾個音節卡不準或者咬字不清，秦方叢又讓他順着來了兩遍，就已經完全沒有問題了。

“知道為什麽要讓你唱完整個verse再停嗎？”楊風語喝水休息的間隙，秦方叢起身靠在門邊，驀地發問。

楊風語含着一口水還沒咽下去，茫然的搖搖頭，仰着頭含糊地咕哝幾個字，大抵意思是不知道。

“兩段hook本身就把歌曲切割成段，如果再一句一句錄音，整體的情緒遞進會差。”

楊風語咽下水，擦了擦被潤濕的唇瓣，“那為什麽不一句一句疊上去？之前我錄音都是這樣的，情緒遞進不會更厲害嗎？”

“累，費時費力。”秦方叢的目光掃過他泛着水光的唇瓣上，喉結上下一滾，“而且對于你來說，沒必要。”

楊風語聽出他話裏誇獎的意思，有點飄飄然。

“休息好了就去錄第二段。”

有了前一段的鋪墊，楊風語第二段錄的更順利了，幾乎沒有失誤。

楊風語唱完取下耳機，就看見秦方叢坐得筆挺，微微蹙眉，正目不轉睛地盯着屏幕，神情嚴肅又真摯。

不得不承認，這樣的秦方叢，比上課的時候魅力還大。

“這段……”秦方叢擡頭，對上楊風語帶着期待的眼神，将原本要說的“過了”咽回去，神色緩和下來，“這段很棒。”

楊風語眼睛一亮，開心的同時有這些不好意思。

“這首發出去能火，”秦方叢将兩段放出來給楊風語聽，“很好聽。”

“真的嗎？”楊風語滿眼期待，“你可別奶我啊！之前好幾次我都被奶死了！”

“不會。”

楊風語一開始寫的hook是純說唱，秦方叢讓他試着唱了幾遍，和整首歌的風格不太搭。

“真的要加旋律嗎？”楊風語有些糾結，“我怕我唱不好……”

秦方叢拿出手機，點開一首歌放給楊風語聽。

“這不是我那天在你們學院晚會上唱的嗎？”

“嗯，”秦方叢按下暫停，“這種程度的就可以。”

見楊風語還不明白，秦方叢就着他的歌詞哼了幾句。

“我懂了！”楊風語一拍腦袋，“讓我試一試，我沒有太大把握，可能會失誤……”

“嗯。”秦方叢想了下，又補充道：“別緊張。”

旋律說唱不比純旋律簡單，一不留神就容易跑調，更別說是現改的。

楊風語忐忑地看着秦方叢，清了清嗓子開口，跟着起伏不大的旋律小聲哼了幾句。

找不到狀态，聲音也很奇怪。

“聲帶松一點，別繃着。”秦方叢提醒。

楊風語依言松了松嗓子，還是很緊。

重複幾次過後，秦方叢微微皺眉，“緊張？”

楊風語有點沮喪，撇着嘴點頭。

秦方叢起身，大步走到楊風語身邊，微涼的手輕輕環住他的脖子，修長的食指和中指搭在他的喉結上。

有點癢。

“你……”楊風語下意識咽了口唾沫，喉結随着他的動作上下一滾，蹭過秦方叢的指間，“你幹嘛啊？”

“這樣唱。”

楊風語微微一怔，擡眼去看距離極近的秦方叢，後者表情正經又嚴肅，像是很熟練的樣子。

聯想到他的制作水平，應該會有很多人來找他。

楊風語舔了舔下唇，問：“你給別人錄音的時候，也這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