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今非昔比呀

“哪樣？”秦方叢站到楊風語身後, 讓他面朝着話筒，手上依舊不為所動。

錄音室不算狹窄，可秦方叢捏着他脖子, 似有若無地貼上楊風語後背。

楊風語一張臉漲得通紅，支支吾吾地道：“你給別人錄音的時候也他媽的這麽親力親為嗎！好尼瑪的怪啊！”

話音剛落，秦方叢眉頭一緊，手上微微使了點力氣，捏住楊風語的後頸, “先唱。”

“草！”楊風語覺得自己特別像被叼住後頸無力掙紮的小狗，沒忍住罵道，“你拎狗呢？”

楊風語渾身的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下意識一縮脖子，又被秦方叢一把提溜住，“時薪五千，你已經浪費兩百了。”

“你個奸商！”

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沒辦法，楊風語只能硬着脖子開口。

效果依然不是很好，秦方叢按在他脖子上的手存在感太強, 讓他更緊張了。

秦方叢搖頭, 神色如常地收回手, “開嗓了嗎？”

“沒有……這還需要開嗓啊？我不太會。”

秦方叢眯起眼，自上而下盯着他微微泛紅的臉頰, 一本正經地伸出兩只手，捏住他兩頰的軟肉，不輕不重地揉了一下。

“卧槽！！！”楊風語音量拔高，捂着臉躲開，一臉驚恐地回頭看向秦方叢, “你丫別給我動手動腳的！到底想幹嘛！上一個捏我臉的已經……”

說到這，楊風語猛地卡住。

上一個捏他臉還安然無恙的是小樹哥哥。

他們已經很久沒見了。

秦方叢收回手，屈指飛快地敲了一下他的腦門：“吼開就行，再試試。”

“……”

秦方叢拍拍楊風語的頭，“挺軟的，下次不捏了。”

楊風語像只被踩了尾巴的貓，一雙眼溜溜地轉，一直到秦方叢出去後才狐疑地站到收音設備前。

“唱吧。”秦方叢又恢複面無表情的樣子。

“哦……”楊風語默默在心裏吐槽，裝得這麽正經，好像剛剛掐他臉的不是他一樣。

一遍下來，效果比剛剛好了不少，秦方叢的臉色也緩和了些，“你前幾遍的音準都沒有問題，只是嗓子沒打開，聲音聽起來很澀。”

說着給他放了兩遍。

“能聽出來區別吧。音準始終沒有出一點錯，是狀态的問題，這首歌不能收，要放開唱。”

楊風語輕哼兩聲：“現在放的夠開嗎？要不要再罵兩句？我的詞彙量還他爹的很豐富。”

“可以。”秦方叢道。

“你大爺的，”楊風語搓了兩把臉，“你知不知道我從小到大最不喜歡別人掐我的臉了！還有拍我頭！還有捏我脖子！”

秦方叢淡淡：“嗯。”

本來想等小炮仗繼續輸出，沒想到楊風語煞有介事地咳了一聲，視線飄忽不定，語氣輕飄飄地繼續道：“不過看在你幫我錄音的份上，我們扯平了。”

秦方叢唇角上揚，擡起表看了一眼，悠悠道:“你兩百塊沒了。”

楊風語：“卧槽……我以前怎麽沒看出來？秦方叢你真是……當大學老師可太屈才了！”

“五十。”

“行行行，我繼續！再他媽的不繼續老子要賣身了！”

秦方叢一挑眉：“我不介意。”

楊風語已經戴上耳機，沒聽見這句話。

這一通下來，楊風語是徹底不緊張了，沒唱幾遍秦方叢就點了頭，“過了。”

楊風語如釋重負地放下耳機，一看時間，剛十一點，從他們開始錄到現在也就半個多小時。

“之前買伴奏二百刀，現在錄音花二百刀，做說唱到現在就沒掙到錢，我他媽真是個理財小天才。”

秦方叢戴上眼鏡，聽見這話後點鼠标的手指一頓，“好了。”

“這麽快？”楊風語湊到電腦前，接過秦方叢給的一只耳機，彎腰仔細聽起來。

沒有修音，也沒有加亂七八糟的電音和混響，楊風語的聲音和伴奏非常自然地融為一體。

“草，”楊風語忍不住發出感慨，“這也太好聽了！”

秦方叢熟練地保存備份，轉發給楊風語，又遞給他一個U盤，“歌曲資料自己填，以後多寫伴奏練手，可以放到網上去賣，省得你賣身。”

“好……”楊風語接過來，“我說着玩的！還能真賣身啊！”

秦方叢掃他一眼，不說話。

兩人推開工作室的門出去，外面二人不約而同地看向他們。

秦朗：“忙完了？”

“嗯。”秦方叢拿起挂在玄關的外套，一邊向外走一邊對秦朗說道：“你們先下去，車在老地方。”

“噢，那你呢？”秦朗順口問。

秦方叢已經關上大門，卻沒急着走，楊風語跟在他身後，神色間有點茫然，“那我先走了？”

剛想開溜，就被秦方叢拽住帽子，“等着。”

秦朗和錢沐對視一眼，微微皺眉。

“你們先下去。”秦方叢重複道，一邊打開指紋鎖的電池盒，在面板上按下幾個數字，朝楊風語攤開一只手掌。

楊風語莫名：“幹嘛？”

秦方叢輕“啧”一聲，捉住他的手腕，整個包住了楊風語的手，捏着他的食指按上指紋面板。

楊風語瞳孔地震，下意識想收回手，手腕卻被秦方叢牢牢握住：“你幹嘛？”

“不是想賣身？”

楊風語面露驚恐：“草，都說了我是個正經rapper！”

“有時間自己過來，不用問我，”秦方叢一使勁，縮短二人之間的距離，“只能你自己來，随時可以……”

“你大爺的！老子不賣身！！”楊風語憤怒地抽手，往後退了兩步，餘光卻看到那兩人詫異的目光。

“……過來做beat。”秦方叢悠悠。

楊風語：“啊？”

“不想賣身就過來做beat，指紋錄進去了，随時。”

楊風語讷讷：“你能不能不要用這種容易引起誤會的表達方式啊……”

“楊風語。”

“我是一個伴奏幾百刀的水平，錄音時薪上千的制作人。”

“一般人不會找我來錄音。”

楊風語一臉詫異：“那我呢？”

“你是第一個。”

楊風語怔愣一瞬，剛想開口，秦方叢就拿出手機，點開備忘錄，遞到楊風語面前，“你的賬慢慢還，我不着急。”

楊風語：“……”

他總感覺哪裏不對勁。

比如說那麽長的一串賬單，就算他的伴奏能賣出兩百刀，也許也要寫到下輩子才能還清。

兩人并肩走進電梯，秦方叢像是看出他在想什麽，緩緩道:“除了賣beat，你還有很多方式可以賺錢。”

“比如呢？”

“比如發新歌，你差的不是實力，而是機會和曝光。如果有機會，比如綜藝和合作，你可以去試試。”

楊風語愣了愣，旋即搖頭：“現在很多節目都是靠資本推的，我不想真的去參加選秀，我就想踏踏實實的做音樂。”

“那專門做音樂的節目呢？”

“啊？”楊風語不解，“如果合适的話，我肯定想去的啊，前提是，這種節目一般都不是海選，而是邀請的，我多糊啊，導演肯定不會看上我。”

“你願意就行。”

“啊？”

一聽說中午楊風語和廠牌的人約好吃飯，秦方叢連地址都沒問，直接道：“順路，我送你。”

楊風語在後排兩人詫異的視線中坐上副駕駛，系好安全帶，這才報出一個地址。

“不去廠牌？”

秦方叢難得多問，楊風語點點頭，“嗯，我先去找穩哥，他中午請吃飯。”

“穩哥？”秦方叢重複。

楊風語還以為他不記得了，“噢，穩哥就是我們廠牌的主理人，程穩，你那天在酒吧應該見過他的。”

這個稱呼讓秦方叢眉頭一跳。

不是不叫人哥哥麽？

楊風語渾然不覺：“說起來你們好像差不多大？之前我的歌都是程穩租錄音棚幫我錄的，要是沒有他們，我可能還真的走不到今天這一步。”

秦方叢額角一抽。

車很快在程穩單位辦公大樓前停下，楊風語跳下車，對秦方叢道：“謝謝你今天幫我錄歌！改天我請你吃飯。”

秦方叢沒說什麽，點點頭。

上一頓還沒着落呢，又是一頓。

楊風語沒等多久，程穩就拎着公文包出來，“喲，這麽積極啊小椰子？”

“那可不，有人請吃飯還不積極？那是思想有問題。”

程穩笑笑：“聽陽子說你去寫歌了，怎麽樣？”

一提到這個楊風語就很激動，從兜裏摸出一個藍牙耳機，遞給程穩一只，“給你聽！”

兩人就這麽并排走向停車場，因為邊走邊看同一塊屏幕，挨得很近。

楊風語剛想給他解釋，餘光突然注意到什麽，擡頭一看，那輛黑色大奔還停在原處，剛剛才發動。

“怎麽了？”

“沒事……”楊風語看着那輛車朝相反方向揚長而去，有些摸不着頭腦。

“诶，是真的不錯啊！伴奏是你自己寫的嗎？”

楊風語這才收回視線，揣在兜裏的手正摸索着那個U盤，臉頰微微發燙，有點不好意思，語氣中透着股不易察覺的驕傲：

“是秦方叢教的，也是他幫我錄的音。”

程穩納悶起來：“你和他到底什麽情況，他不內鬼麽，不前幾天還不共戴天嗎？”

楊風語轉頭看向窗外，目光刻意深沉，卻壓不住唇角的笑意：“今非昔比啊~”

另一邊。

車內低氣壓持續許久，才傳出秦朗的聲音。

“別擺臭臉了秦方叢，人家又看不到，大男人吃什麽悶醋呢？”

秦方叢冷冷地掃他一眼。

“還有啊，一個東一個西，你管這叫順路？”

“少說兩句會死？”秦方叢眼神閃爍，抽出一根煙，沒點燃，咬在齒間磨了磨。

不知怎的，那聲“穩哥”在他腦中揮之不去。

楊風語聲音很好聽，這一聲卻格外刺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