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質問
大叔不耐煩地打斷兩人交談,焦急問:“大師,你還沒告訴我,有沒有其他方法解決?”
聶言:“他這麽年輕擱這算命,你也信?”
“怎麽能不信呢?”大叔對林雲起推崇至極,“當時我路過,這位大師叫住我,告訴我我有性命之憂。”
單聽這個熟悉的騙子開頭,如果林雲起現在是在外面搞地攤算命,聶言都有一種要叫城管來的沖動。
“大師說的可準了,我是打漁的,好久才回來一次,”大叔深吸一口氣,“大師說我有溺亡之兆!”
這是上天派來拯救他的貴人!
聶言從來不會輕視任何一件事,哪怕林雲起算命聽上去是何等荒唐至極。
“你這份算命錢,我掏了,”聶言望着林雲起,“插個隊,你也幫我算一卦。”
林雲起仔細盯着他打量一番:“目前看來,你無病無災。”
聶言不再說話,退到一邊等林雲起結束手上這單。
大叔确定只能盡量遠離水源後,半是糾結半是無奈地離開。
短短一會兒功夫,聶言已經有了初步判斷,林雲起似乎只能斷生死。生死簿的子簿目前正由對方保管,兩件事不可避免地被他聯系在一起思考。
總部對生死簿研究許久,可以确定的是,哪怕是傳統意義上的通靈者,也沒有辦法僅僅利用一本子簿,就能看到所有人的生死。
聶言:“你覺得自己算得準嗎?”
林雲起:“不如你來告訴我。”
知道今天的生意沒辦法繼續做下去,他起身收攤。聶言對算命表現出超乎尋常的探究态度,大約是知道什麽隐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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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比起生死簿,聶言更擔心林雲起的狀态,試問哪個無神論者意外得到這種預判生死的能力,還能維持原來的世界觀?
轉念一想,他忽然發現一個矛盾點:“你是什麽時候決定擺攤的?”
“上午從醫院回家,”林雲起如實回答,“正好我最近在找兼職。”
聶言用狐疑的眼神望着他。
倘若真如此,林雲起早就該被門口的餓死鬼當口糧,連根頭發絲都不剩。
林雲起任由他打量,聳聳肩問:“我臉上有花?”
聶言沉默了一下:“你相信世界上有鬼嗎?”
“當然不。”
聶言:“可你卻在這裏給人斷生死。”
林雲起笑了:“人類有聽覺、視覺、嗅覺、觸覺、味覺,我利用這些賺過攝影錢,錄音錢,做過酒店試睡員,試吃員,現在突然生出的超感官知覺,也就是五感之外的第六感,用它來算命有什麽不對?”
聶言蹙眉:“原因呢?就沒有考慮過?”
林雲起:“輻射導致的基因變異,誤食激發了大腦區域的開拓……”
邊說着他把門口的牌子搬進來,‘逆轉你人生’幾個大字在不亮堂的夜晚,帶給聶言一種刺目感。
“誰知道呢?不過我現在這雙眼睛,只是偶爾能瞧見更深層次的東西,還不保真,”林雲起背上雙肩包離開店,微笑看他:“你卻問我信不信世界上有鬼,是在偷換概念還是轉移話題?”
質問來得猝不及防。
聶言有感他的眼神和語氣似曾相識,再一想,白天白辭來特殊小組,探讨所謂的命運時,也是同樣的語言神态。
他們的眼睛就像是一面鏡子,在訴說着——
哦,快來看看這個愚蠢的大傻瓜。
林雲起禮貌問話:“你怎麽回?”
聶言:“坐公交或者出租,車同事已經開走了。”
林雲起客套問:“需要我載你回去嗎?”
聶言不作考慮:“麻煩了。”
“……”
上車後,聶言系好安全帶,注意到林雲起一言難盡的表情,意識到什麽:“你剛只是跟我客氣一下。”
他沒有生氣或者尴尬,單純用陳述事實。
林雲起打開廣播,笑而不語。
聶言道歉:“我的工作讓我強勢慣了,一般會下意識忽視別人感受。”
“不用覺得不好意思,”林雲起一邊看着後視鏡一邊倒車,“何況你也不是第一個這麽做的人。”
聶言饒有興趣問:“還有人也聽不出客套話?”
“上一個是白辭。”
“……”
廣播電臺正在播放一首有些吵鬧的樂曲,夜晚行駛在公路上,有動感音樂加持,還挺有感覺。
林雲起:“你要去哪?”
聶言突然有電話進來:“稍等,先直走。”
他接通電話。
“喂,頭兒,”羅盤七無奈表示,“趙餘一個字都不肯吐露,最有效的方式都試過了,還讓人給做了催眠,但這家夥特別有自信,堅信什麽能靈魂不滅……攻不破心理防線。”
聶言直接挂了電話,盡可能回想有關趙餘還在組裏時的記憶,暫未找到什麽有用的信息。
紅綠燈時,林雲起正準備換個音樂頻道,面前突然多出一張照片。
“認識他嗎?”
林雲起瞄了眼,搖頭。
聶言本身也沒抱太大希望,臨時起意說:“今天有人想綁架你。”
“哦。”林雲起的反應很平淡,他既然開這個口,人八成是被抓住了。
“要不要去見一面?”
林雲起想了下:“這個要求有些奇怪。”
單從照片看,是素未謀面的人,自己去了也沒大用。
“碰下運氣,也許你可以讓他的心理防線松動。”
林雲起點了點頭:“正好我今晚沒其他工作。”順便糾正說:“這世上不存在運氣,只存在概率。”
後一句話聶言不想吐槽,關鍵是前一句……他自認是個工作狂,因為林雲起都快對這個詞有了些應激反應。
給柳凡做試吃員,擺地攤算命,好在對方還有一份相對穩定的家教工作,不會出幺蛾子的那種。
聶言并未直接帶林雲起去特殊小組,而是讓羅盤七把趙餘帶去一個普通的拘留所,安排在那裏見面。
碰面後,羅盤七走過來小聲道:“趙餘和柳凡不同,柳凡萬念俱灰,我們才安排他和林雲起見面,趙餘嘛……萬一說錯話……”
一副‘你懂的’表情。
聶言:“林雲起的世界觀一般人崩塌不了。”
羅盤七深深看了他一眼,不明白上司哪裏來的自信。
聶言擺了擺手,不欲再談論這個問題。
林雲起這時已經坐在了趙餘的對面,以防萬一,聶言就坐在旁邊,有任何情況都可以方便處理。
趙餘一看到林雲起,眼睛就亮了,嘴角勾起一抹笑容。
林雲起認真說:“別笑,你笑起來的時候還沒柳老板好看。”
趙餘想不通聶言怎麽敢把林雲起帶到自己面前,不過他敢保證,這将是對方下得最爛的一手棋。
他迫不及待問:“斷人生死的感覺如何?”
林雲起:“看樣子你認識柳凡。”
否則這時候應該先問自己口中的柳老板是誰。
被反将一軍,趙餘眯着眼,想要把主動權找回來。
林雲起繼續說下去,回答他前一個問題:“還行。”
全程語氣很波瀾不驚,這讓趙餘有些失望。
“難道你沒有發現,這個世界存在着另一面?”
“他知道,”聶言替趙餘回答了這個問題,“并且他利用這種能力,在市場上給人算命。”
空氣陷入了死一般的沉默。
砰砰!
自被抓後,一直保持鎮靜的趙餘這一刻卻突然重重用手腕砸了一下桌子,手铐擊打桌面時發出的哐當響,讓人聽着很不愉快。
“不可能。”趙餘深吸一口氣,靠在椅背上,“他要是真的開始算命,怎麽可能還坐在我對面?”
早該被異物吞食了才對。
找回了一些底氣,趙餘諷刺地望着林雲起:“你們串通一氣想套我話。”
林雲起嘆氣,和精神有問題的人是無法進行健康對話的。
不過有聶言在,他倒是不用說太多,聶言就像看跳梁小醜一樣地對趙餘說:“何必自欺欺人,你自己怕是也有存疑。”
趙餘目光一顫,沒有否認。
林雲起一個下午都沒反應,他覺得有些不對勁。本意是想再等等,奈何有人催得急,趙餘無奈,只得自導自演一出戲,準備上演打劫冊子未遂事件,從而給林雲起留下身懷神秘物件的心理暗示。
在他沉默的間隙,聶言拍了拍手,羅盤七抱着一臺筆記本電腦進來,上面正在播放剛剛傳過來的市場監控。
雖然聽不清裏面的人在說什麽,但監控角度畫質都不錯,尤其可以看清‘雲起算命,逆轉你人生’的立牌。
伴随進度條的不斷拉進,包括對趙餘的抓捕,後聶言又突然跑來找到林雲起等畫面,全部完整地呈現出來。
除非聶言是戲精本精,監控錄像的內容基本不可能作假。
聶言将趙餘的表情變化看在眼裏,似乎林雲起世界觀沒有被改變,對他而言是個非常嚴重的打擊。
趙餘手死死攥着拳頭,手腕故意朝兩邊用力,手铐的束縛很快在皮膚上勒出血痕。借由這種幾乎自殘的行動,他再度冷靜下來,露出一個詭異的笑容。
“知不知道聶言真正的身份是什麽?”
聶言目光一暗。
林雲起平靜回應:“大概是處理所謂不可思議事件的一些人。”
柳凡和聶言曾問過同樣一個問題:你相信世界上有鬼嗎?
由此可以窺得一些。
這下輪到趙餘愣住了。
“首先說明一點,我不相信世界上有鬼,除非我親眼所見。”
“至于不可思議事件,曾經有一個很有趣的案例,眼神殺人案,流傳最廣的說法是眼神能傳遞高頻生物波,可致人死亡。還有人好端端的被雷能劈好幾次,直到劈死,你難道能認為他是在渡劫?”
趙餘氣急敗壞:“模糊概念!你說的只是個例。”
林雲起聳聳肩,只覺得對方邏輯記憶都是混亂的。跟蹤下明知道他在算命,開頭也問斷人生死是什麽感覺,不久卻又對自己的兼職表現出強烈的不可置信感。出于人道主義,他耐着性子說下去:
“所以鬼在哪裏?從小到大我遇到過好幾個算命的,連去兼職賣香,廟裏的和尚都說我八字輕,什麽邪骨頭,活不長久。結果呢?我一個人山裏走夜路,還玩叫名字的游戲,都沒事。”
聶言插了句話:“走夜路,喊名游戲?”
林雲起:“那次兼職試膽游戲陪玩。”
“……”
“鬼呢?”林雲起攤手:“鬼在哪裏。”
趙餘猛地站起身:“鬼傷害不了你,就是你因為你不相信有它們的存在!”
理論是這個理論,但吼出來的一剎那,連他自己乍一聽上去,都覺得荒謬。趙餘慘白的面容因為激動憋出紅色,很是想不通一個問題:“無論如何,你都不該去算命,不該的……”
林雲起面無表情:“你在教我做事?”
被輕描淡寫的一句話激怒,趙餘像是受傷的野獸般發出嘶吼:“這世界上真有鬼!”
林雲起:“哦,在哪裏,在人心裏嗎?”
趙餘:“……”
不想再浪費時間,林雲起拿起外套,冷酷地站起身對聶言道:“送去精神病院看看吧。人還挺年輕,別放棄拯救。”
說罷,搖頭離開。
趙餘目前精神極度不穩定,聶言讓人把他先帶特殊小組,上車前突然問羅盤七:“對了,上次調查的資料,林雲起學的什麽專業?”
“哲學。”
“……”
作者有話要說:
趙餘:請你正視這個世界!請你正視異物!
林雲起:別教我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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