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反擊

老小區,但車不少,只不過沒什麽好車。

林雲起開着他破舊的小皮卡,繞了兩圈才找到停車位。看了眼今夜格外璀璨的星空,他在口袋裏摸索了一下。

先前從柳老板別墅帶出的冊子很柔軟,大小也合适,帶在身上記事很方便。

林雲起掏出小冊子,記下今天的算命收入。随後放低座椅,舒服地躺着吹夜風,神情卻有幾分惆悵。

從柳老板,到許久不見的大學室友喊着降妖除魔的口號,對了,鄭家兄弟也是一對變态,還有剛剛歇斯底裏的綁架未遂犯人……

全都是神經病。

現代人存在心理問題的不少,早知道大學就不該偷懶,修個第二學士學位。

明明心理學很有前景和市場,當初怎麽就沒發現?

“努力永遠不會太遲。”

林雲起打起精神,尋思着現在開始自學,日後接受相關考試,完全來得及。

……

上次孩子生病在學校請了幾天假,女主人擔心落下功課,提高薪酬想要林雲起這個月多來補幾次課。

高薪面前,人人平等,林雲起自然是應了下來。

擔心小孩子對補課有抵觸心理,他來加課的時候特意買了個小禮物。

“謝謝老師。”

這還是林雲起第一次聽他說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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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師和其他人不一樣。”小男孩轉着筆帽玩。

林雲起大言不慚:“畢竟我長相擺在這裏,不過‘其他人’指的是……”

小男孩常年不笑,一笑臉上的肌肉有些繃緊,天真無邪這個詞仿佛天生和他無關。

“以前的家教老師。”小男孩用了一個略顯怪異的形容詞:“她,不太規矩。”

林雲起捕捉到小男孩擰緊眉頭間流露出的一絲痛苦,拍了怕他的肩膀:“都過去了,爸爸媽媽可能也覺得不合适,才辭退換了我來。”

小男孩用力牽動嘴角的肌肉,說話有些吞吐:“林老師,很好。”

說完拉開抽屜,從裏面拿出一個小瓶子,瓶子上系的藍色小絲帶,裏面是一些撒着細閃,亮晶晶的沙子。

“我換的一顆牙齒埋在沙子裏,”小男孩,“我很寶貝它。”

小瓶子遞到自己面前。

林雲起:“給我的?”

小男孩點頭。

林雲起沒有拒絕這份會帶給大部分人不适的禮物,微笑道:“謝謝你。”

見他這麽利落地收下,小男孩很高興。

今天的補課依舊進行的很順利,避免引起男主人的不滿,結束後林雲起利落地收好書本離開。

林雲起走後,女主人來到小男孩房間,溫柔地摸了摸他的腦袋:“老師補習的東西,都學會了嗎?”

小男孩點頭:“他教的很好。”

難得從兒子口中聽到一句贊美話,女主人微怔後笑道:“小郁喜歡就好,哪天不喜歡了,記得及時告訴媽媽。”

·

林雲起心情不錯,學生送老師東西,是一種心意的傳達。可惜他個人欣賞不來,認為這份心意比較适合放在上鎖的抽屜。

下了趟超市,林雲起拎着幾大箱食材往回走時,隔着馬路看到小區門口停着一輛越野車。豪車的主人從車裏下來,聶言對風衣似乎很鐘愛,很有型但實在不适合這個季節。

林雲起忽然興起個好笑的念頭,說不定風衣裏全是各式各樣的新奇武器,電影裏不都這麽演?

馬路那邊,聶言不是一個人,他正在和白辭說話。

“趙餘那邊說是因為查出器官衰弱,為了活命不惜和異物做了交易。”

垂涎林雲起的異物可不止餓死鬼一只。

白辭嗤笑一聲:“找借口都不會找,他器官衰竭,退化的是大腦麽?”

這嘴毒的。

聶言還沒開口,白辭提起了一個人:“柳凡死前說是在哪裏發現的生死簿?”

話裏似乎已經篤定柳凡會選擇告知。

聶言沒隐瞞:“從描述來看,就是趙餘。”

生死簿只會把人異化成怪物,趙餘好歹在特殊小組幹過,并沒有選擇自己來使用,而是給了柳凡,再引對方接近林雲起。

林雲起看不到鬼,柳凡這樣的活死人,才是讓他重新定義世界的最好渠道。

在這點上,聶言和白辭想法一致:“以趙餘的腦子,想不出這麽複雜的路數,異物合作也是看人的,他這點實力,真聯絡上了也是被當口糧。”

白辭給出一條建議:“不妨先從內部自查一下,有些大限将至之人,最值得敬佩也最危險。”

“聶隊長。”

林雲起這會兒剛過完馬路,看到他們兩個先後打聲招呼,随後問起聶言來這裏的原因。

“不會是小區又出事了?”

聶言處事相當沉穩老練,但遇見林雲起後,偶爾卻連表情管理都做不好。

“猜猜看。”他罕見地起了點報複的心思說。

林雲起琢磨了一下,分別看了下聶言和白辭,最後目光定格在前者身上,篤定說:“你愛他。”

“……”

就差那麽一點,聶言髒話就要脫口而出。

林雲起竟然還分析得頭頭是道,學着從前追求白辭送花人的口吻:“特別的花獻給特別的你,特別的你終将屬于特別的我。”

“……”

聶言來手上是拿着花的,先前他順路收拾了一個異物,那東西一直藏在花裏。

“你手上的花別名叫五色幽靈,十分罕見,花語是‘生與死之間,新的轉機即将到來。’”

林雲起回憶了一下:“這個花語,和白辭的第十一位追求者送的婆娑昙,第二十三人追求者送的鹦嘴小郁金類似,而他們最終都選擇帶着花在白辭家門口鬧自殺。”

聶言頭疼無比,下意識看向白辭。

白辭對林雲起的特別衆所周知,就是不知道這樣脾性不好的人,會不會忍下來這番胡言亂語。

“你的學識很淵博。”白辭的口吻沒有夾帶嘲諷,反而帶着真心的誇贊。

林雲起:“一般。”

“記憶力也很好。”

這麽直面的誇贊,林雲起都有些不适應了,微笑着擺手:“略通而已。”

在這段讓人無法理解的‘吹捧’中,聶言看向白辭,猝不及防問:“你知道他晚上跑出去給人算命嗎?”

白辭萬年不變的冰山臉有了波動。

林雲起腼腆回應:“助人為樂,賺點外快罷了。”

聶言今天過來,本身有一部分原因是在于林雲起,他要為這些天的事情給出合理的解釋:“昨晚想綁架你的人叫趙餘,來自一個邪教組織,一群被洗腦的人組成一個小團體,信奉傳說中的惡魔。”

邪教的信仰向來千奇百怪。

“可以肯定的是,這群人很早以前就已經注意到你,想把你當做祭品祭祀他們心中的‘神’。”

這種事如今還存在,邪教徒喜歡用嬰兒,所謂的聖女等供奉在祭壇上,過程十分變态。

林雲起:“你是說,我是被他們選定的祭品?”

“對,”聶言,“成員之一你昨天的也見過了,至于原因,他們要‘懲戒’無神論者,認為這些人才是異端。”

白辭突然開口:“重點你還沒說。”

空氣陷入短暫的安靜。

林雲起挑了下眉,聶言向來是個有話直說的人。

聶言:“趙餘曾經是我們的一位同事,後來被開除了,很明顯,他還有同黨。”

他望着川流不息的街道,凝視那些陽光下死死糾纏住人的影子:“危險總是隐藏在暗處,沒人知道會什麽時候襲來。”

林雲起門口有餓死鬼,派小組成員來別說保護林雲起,甚至保證不了個人安危。

聶言狀似不經意道:“不如你搬到白辭先生對面,也好有個照應。搬家費和租房費用由我個人承擔。”

提議成不成無所謂,他主要想試探一下白辭對林雲起的底線到底能放得多寬。

早在開口時,聶言已經做好了面對白辭怒火的準備,要知道白辭是公認的讨厭陰謀詭計,從前算計他的人,如今估計連個墳頭都沒有。

誰料一擡頭,白辭竟沖着他微微笑了一下,目光和善的就像柔和的微風,用眼神傳達着鼓勵:會說話就多說一點。

聶言:“……”

活太久了,這狗男人終于瘋了嗎?

事實總是出乎人的意料,最後沒有答應提議的不是白辭,而是林雲起。

“我有能力保護自己。”

聶言随即表示可以找人在樓下租一間房子:“有奇怪的人出現,他們也能第一時間發現。”

“我到處兼職,你們的人也不可能二十四小時一直跟着。”

聶言皺眉,影視劇裏的一些嫌疑人目标有時候看着比罪犯還急人,為什麽?就是因為他們總是覺得沒有問題,無視保護計劃。

“你沒有認識到事情的嚴重性。”更深層次的解釋他卻是做不到。

林雲起沉吟了兩秒:“其實我一直很好奇,你們對我過于保護了。”

誠然,他被當做了邪教徒下手的目标,但聶言作為隊長,肯定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遠不至于這麽上心。

聶言沉默了一下:“我不單單是在保護你。”

主要是保護他的世界觀。

林雲起:“不妨留着這份力量去抓人,我也能早日安心下來。”

說完他提着東西回家,聶言望着他的背影,總覺得對方話中有話。

“電梯什麽時候能普及到老城區……”幾大袋東西,憑借林雲起的力氣,可以輕松提上來,但出一身汗就讓他很不舒服。

松手的太快,袋子砸在地上,裏面的一盒肥牛卷被震動彈了出來。望着掉在自己面前肥瘦相間的肉,餓死鬼不止一次懷疑過林雲起是不是故意的,但很快就排除這個念頭。

太熱了。

林雲起開始佩服起聶言,好奇他是怎麽做到在這個天氣穿風衣。

淩亂地把所有東西塞進冰箱,林雲起迫不及待去洗澡,剛沖完頭,停水了。

不知道這算幸還是不幸,他哭笑不得地穿上睡衣出來,聽見隔壁屋有人罵罵咧咧:“有病嗎?這麽熱停電停水,我艹他大爺!”

老小區不隔音,林雲起還聽到樓上那戶人家也在吼着:“快打電話問問物業,怎麽搞的!”

激動會更熱,林雲起選擇接受現實,往杯子裏加了些冰塊,靠坐在沙發上休息。

半杯冰水下肚,林雲起打給聶言:“聶隊長,如果查到邪教組織的首領,能不能先知會我一聲?”

“這不符合規定。”

“我總得知道要傷害我的人長什麽樣子,否則他當面給我一刀,我還傻愣愣地想跟人交朋友,這多尴尬。”

說着林雲起晃了晃杯子,笑眯眯道:“作為犯人的目标,總得有點知情權。”

那邊沉默了一秒,聶言沒把話說死:“我會酌情考慮。”

林雲起離開已經有一段時間,聶言和白辭還在馬路邊。

這兩人都不是多話的,通常是說不過三句,就開始以緘默作僵持,當然在這個過程中,腦子裏沒少思考如何算計對方。

最終先開口的還是聶言。

“林雲起究竟是怎麽回事?”

白辭:“顯然他很特別。”

“……你就沒覺得他的認知有問題?”

一般人有了些特殊能力,首先會調整世界的看法,但林雲起的大腦似乎有自己的想法,直接跳過了這一項。

白辭挑了挑眉:“為什麽非要用你的平庸,去衡量別人的獨特?”

“……”

話不投機半句多,聶言回到機構後,拿出當初韋教授留下的三頁紙,根據對方離世前的說法,一個徹底的無神論者,要滿足上述所有條件。

來回徹底地仔細閱讀三遍,密密麻麻的條件中,嚴苛地甚至有把鬼故事當笑話看,卻沒說不讓算命。

聶言沉思許久,竟有些哭笑不得地想,韋教授在羅列條件時,估計也沒想到會有一個無神論者中途改行算命。

任何新事物的發展都是在摸着石子過河,近年來特殊小組已經逐步過渡到成熟階段,內部雖然還說不上是鐵板一塊,但在漏洞管理上已經做得相當到位。

兩害相權取其輕,研究林雲起是個長期課題,聶言很快将當下的矛盾點放在了已經離職的人員身上。

想到和異物做交易,趙餘不是第一個,也絕對不是最後一個。

整整三個晚上部門不停運轉,聶言頂着壓力強行要求對所有在職和離職成員展開調查,重點放在因為受傷離職,或者本該命不久矣如今還在世的成員身上。

高效率的施壓下,一個被塵封許久的名字重新被挖掘出來。

後半夜聶言久久盯着這個名字沒有言語,快天亮時他打給林雲起:“出來見一面吧。”

雙方約在一家茶餐廳。

林雲起早到了五分鐘,看到聶言眼底隐藏的一絲疲憊,提醒道:“身體是革命的本錢。”

聶言喝了口茶醒神:“哪有不加班的工作?”

“不啊,我就保持着八小時的充分睡眠。”

“……”他願意花錢買面前這個人閉嘴。

聶言拿出一個檔案袋放在桌上,說明來意:“我們在調查過程中發現,一位曾經的前輩,也是嫌疑人。”

林雲起不禁感嘆了一句他工作的高效率。

“吳聖舒。”聶言遞給他一份資料:“吳聖舒在任職生涯中創造了一份幾乎完美的履歷模板。可惜,在後來一次行動中,腿部受傷,自此行動不便,離職後去向不明。”

林雲起注意到他在提到這個名字時停頓了一下,這代表摻雜着部分個人感情。

“這位前輩曾經很優秀。”

聶言說話順着林雲起的思維走,也算是在間接維護他的世界觀:“我們的工作包括處理不可思議事件,正如你所說,引起這些事件的原因很多。譬如古宅大家都說有鬼,經過調查發現那裏有一種黴菌,可使人引起幻覺,還有音波造成的鬼泣聲,下水道裏的怪音等。”

“……有一些人可能在這個過程中被所謂的不可思議迷惑,進而形成了錯誤觀點。”

“雙博士學位,格鬥一等,精通心理學,進行過系統的機械學習……”林雲起挑了幾個重點念:“是很優秀。”

連長相上都絲毫不遜色。

一雙似笑非笑的含情狐貍眼,眼角還有一顆很誘人的淚痣,男生女相,但這份長相自有其獨到之處,和陰柔扯不上幹系。

“這張照片拍攝時間差不多是十年前,他現在的變化應該不小

林雲起盯着吳聖舒的介紹多看了一秒。

“心理學博士啊,真是讓人羨慕,這行業最近很吃香。”

不知道算不算是一種微妙的緣分,不久前,他還在計劃着要自學。

“确定他有參與嗎?”

“何止是參與?”聶言嘆道:“昨晚我們對趙餘突擊審訊,他擔不住撂了一部分,吳聖舒就是組織的頭目,而你是他親自選定的祭品。”

·

聶言先前曾說過一句話,危險總是隐藏在暗處。

這是經驗之談,哪怕是持獵槍的獵人,在捕獵時都要先學會隐藏。吳聖舒多年深居簡出,為的就是淡化自己存在過的痕跡。

深山老林,這裏保留着很多原始狀态的樹木,大面積的葉子串聯,形成天然的隐蔽圈。

而山林腹地,有一處溫泉。此刻吳聖舒正坐在輪椅上,溫柔地撫摸着溫泉邊的一棵老松樹。

深居簡出不等用于與世隔絕,不時還會有人來‘拜見’他,獲得指示。

這些人中,有個別人曾經是特殊小組的成員,還有一些是民間異士。

他們的共性是将自己的希望盡數寄托在吳聖舒身上,對他們而言,吳聖舒是等同于神的存在。

“錢大哥,異物真的能幫我們實現永生嗎?”年輕人拘謹地坐在木屋裏。

旁邊人冷哼一聲:“記住,永遠不要質疑吳先生的話!”

“偶爾質疑一下無妨。”吳聖舒坐着輪椅出現,前來拜訪的兩人立馬擺出恭敬的姿态。

不過年輕人更多是好奇,他自小能看到些別人看不見的東西,成年後意外被吸納進組織,時間太短,沒有如旁邊這位錢大哥般,對組織生出忠誠之心。

“異物吞食人的靈魂強大自己,反過來想,我們也能吞食異物的靈魂。”吳聖舒說話時如流水般從容動聽,自然而然地讓人感覺到一股子舒适:“人類殺不死獅子,卻能用獵槍打死它,甚至剝皮吃肉。”

不知想到什麽,吳聖舒輕輕嘆息一聲:“叫你們來是為了通知一件事,趙餘被抓了。”

“趙餘?”小年輕好奇這是誰。

吳先生淡淡瞥了一眼過來,小年輕立時不敢再說話。

錢大哥代替做了回答:“也是組織裏的一員,算是先生的左膀右臂。”

“左膀右臂?”吳先生冷笑:“丢了我一件東西也就罷了。趙餘的事情很快會引起特殊小組注意,進而牽連到我們。”

錢大哥聞言恨不得把趙餘剝皮抽筋了。

吳先生微阖着眼,手指輕輕在腿上敲着,不久後有了決策:

“我會去和異物談判,讓它們最近鬧出點事情來。特殊小組在每個城市成員有限,短時間內顧不過來。在此期間,讓大家都安分點。”

錢大哥連連稱是。

離開小屋後,小年輕有些擔憂:“異物都是殺人不眨眼的,老大能不能應付過來?”

錢大哥狠狠瞪了一眼他:“最後說一遍,不要質疑吳先生。”頓了頓又說:“先生和異物早就不止一次進行過交易。”

小年輕小聲說:“但老大不是想研究吞噬異物靈魂,這合作怎麽談?”

“白癡,異物也有強大和弱小之分,強大的異物抓幾個弱小的給吳先生,再容易不過。”

“……哦。”

“還有,老大是社會上的叫法,吳先生不喜歡別人這麽稱呼他,小心你的腦袋。”

小年輕想到吳先生最後那個看似溫柔的微笑,忍不住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忙點了點頭。

·

吳聖舒準備消停一段時間,林雲起卻活躍了起來。

擒賊先擒王,沒了精神支柱,這個邪教組織也成不了氣候。這兩天他專心在家整合聶言給出的信息,細致研究吳聖舒的個人資料。

“鬼傷害不了你,就是你因為你不相信有它們的存在。”這是那晚見趙餘時,對方咆哮的一句話。

按聶言所說,這個組織信奉惡魔,無神論者在他們眼中就是原罪。

林雲起沉思許久,打給聶言問:“無神論者千千萬,他們為什麽單單盯上了我?”

聶言:“不清楚。”

在這點上确有存疑的地方,究竟是吳聖舒先發現林雲起的存在,以此為籌碼引誘和異物做交易,還是異物想要吞食林雲起,聯系上吳聖舒,除了當事人沒人知道。

聶言更偏向後者,幾年前資料庫遭到攻擊,洩露的一條信息便是有關無神論者的。十有八九是異物蠱惑內部人員,想要從特殊小組的資料中得到答案。

林雲起突然笑了:“信仰是一種神奇的存在,但真正信仰什麽只有自己心裏明白,無論說了什麽,做了什麽,旁人看見的永遠是冰山一角。”

“……我說我不信,我就真的不信嗎?換言之,我說信,就真的信嗎?”

聶言沉默了,信不信這種事,誰又敢肯定。

林雲起:“但這位吳姓前輩,就很篤信我是無神論者,你說,是誰給他的自信?”

聶言清楚話裏有所暗指,但一時半會兒,他竟揣測不出這個比自己小好幾歲的青年,究竟是想幹什麽。

“謝謝你為我解惑,沒什麽事的話我先挂了。”

電話那頭變成忙音,聶言頗為無奈,從始至終他就說了三個字,哪裏解惑了?

另一邊林雲起挂斷電話後,邊翻看吳聖舒的資料,邊開始自己的文學創作生涯。兩小時後,他翻找通訊錄,打給一個許久不聯系的人。

……

黃昏時,是小區最活躍的一個時間段。

帶孩子玩的,遛狗的……雖然人不多,但整個小區勉強算是活過來了。

白辭也在遛狗。

細長的手指勾着鑰匙環,被拴着的骸骨狗跟着一甩一甩。

有個男生看到後,推了下同伴:“快看那只骨頭小狗,太酷了吧!還長着一張高級厭世臉。”

即便沒有血肉,骸骨狗現在臉部的骨相也透露着生無可戀。

“我想自己跑。”

白辭:“這個點,他該掃樓了才對。”

“要不把我帶到垃圾場,那裏人少,跑兩圈也行。”

白辭:“等他來了,我是先說晚上好,還是‘吃了嗎’?”

骸骨狗:“能理理我嗎?”

白辭沒有等來林雲起,卻等來了幾個扛攝像機的人。

一行人直接進了林雲起的單元門,白辭掐指算了算,确定只是普通人。

來的是當地電視臺的主持人和導演,林雲起開門後,立刻和其中一人握了下手:“周導,好久不見。”

周導感慨:“是啊,一轉眼,都兩年了。”

大學時,林雲起在臺裏打過雜,當時他做得那檔綜藝節目不景氣,林雲起建議他轉情感節目。兩人一個敢說,一個敢聽,沒想到新節目周導駕馭得游刃有餘,一直到現在,他對林雲起還存着些感激之情。

雙方熱絡地問好,主持人一臉懵,不明白為什麽嚴厲的導演會對這個看似寒酸的年輕人另眼相待。

這次是林雲起主動打電話找周導,想讓他幫個忙。

周導也很痛快地答應。

“《真情在人間》這個節目相信你也看過,聚焦婚姻,社會等一些問題,當然找人也在範圍內。雖然要幫你忙,收視率上也不能完全不顧。”周導細致地做交待:“希望在描述過程中,多用一些比較煽情的詞彙。”

林雲起點頭:“我了解。”

“不用擔心說錯話,後期我們會剪輯。”說完導演退後幾步,把空間留給主持人。

主持人和林雲起一問一答,林雲起大學沒少當過群演,臺詞功底深厚,眼淚是說來就來。

他還能分三個階段。

第一個階段,眼含淚花。

“……有段時間,我在學校被人排擠,情緒低落,乃至一度産生幻覺。”林雲起微微仰着頭,露出脆弱的脖頸,淚花在眼中打轉:“我不敢和人說,直到有天放學路上,我依稀看到了一團模糊的黑霧。”

“當時我太害怕了,不斷叫嚷着那裏有東西,路人沒有伸出援手,反而朝我投來怪異的眼神。”

“……這時,他出現了,念着奇怪的語言,就像是咒語一樣。之後他沖我笑了笑,問我什麽時候才能結束這幼稚的游戲。”

“因為這句話,路人怪異的眼神變了,只當家長帶着孩子做游戲。”

“他幫我緩解了尴尬,說我是過度用眼産生了幻覺,我仔細一看,路邊只有灌木叢的倒影,哪有什麽黑霧?後來他不厭其煩地給我做心理輔導,我才再度堅信世界根本不存在虛無的妖魔鬼怪。”

第二階段,聲線跟着顫抖:“十五年過去了,我考上了大學,很認真地生活。我想再見他一面。”

第三階段,眼淚決堤。

林雲起真的是天生的演員,他曾用楚楚可憐這個詞形容柳老板,實際上只要他想,完全能用那雙會說話的眼睛讓人動容。

主持人被睫毛挂淚的畫面迷惑,忍不住問:“你還記得這人的音容相貌嗎?”

“當然,他叫吳聖舒……”

門口的餓死鬼渾身黑氣纏繞。

他不是時刻都去嘗試吞噬林雲起的靈魂,畢竟等的太久,隔半個月才試一次。有段時間确實有很多孤魂野鬼找來,他只當跟過往一樣,是搶食的,順便解決了。

沒想到那段時間,林雲起的世界觀竟然動搖了。

非但如此,他在回家路上還被異物發現。救他的人不僅通過心理輔導幫他堅定了世界觀,甚至在世界觀外面焊了扇鐵門。

“他叫吳聖舒,二十出頭的樣子……”

資料上,吳聖舒一直是在天海市上學,而且兩人相差十七歲,林雲起自認沒有人能去确定那麽久遠故事的真假。

他說的情真意切,哪怕門口的餓死鬼都深信不疑。

吳聖舒。

三個字流轉于唇齒間,餓死鬼拳頭硬了。

來之前,周導演只是想還個人情,沒想到會有意外之喜。

林雲起的身世,獨自攀岩向上時因為孤獨産生了幻覺,後來有人伸出援手,将他拉出泥沼,完全符合《真情滿人間》想要表達的感覺!

周導演喊停,談了幾個需要重新錄制的地方,他不愧是老導演,眼光毒辣。雖然林雲起演得很好,但敘事方式讓有的地方略顯平淡了些,周導很細致地一一挑出來,林雲起也是很配合地重錄。

錄制結束,天已經黑了。

周導帶人離開,林雲起:“周五就能播麽?”

周導點頭:“我們不壓節目的。”

送走了他們,林雲起一看時間,以最快速度帶着工具去掃樓。清掃階梯灰塵的同時,他心中的浮塵似乎一并被掃淨。

拖着黑色垃圾袋,林雲起在夜晚的窄道上一邊哼着歌,一邊朝着垃圾桶的方向走去。

“晚上好。”

輕快的歌聲被打斷,不用回頭也知道是誰。

林雲起嘆道:“晚上好。”

白辭:“我看到有記者來。”

林雲起點頭:“我請的。”

白辭恰到好處地露出一分好奇:“能知道原因嗎?”

說來話長,林雲起環視一圈,指了個方向,意思去那邊的長椅坐下。

夏日晚上吹涼風,永遠是件令人享受的事情,林雲起惬意地眯着眼,将自己編造的故事娓娓道來。

哪怕是白辭,聽到後也不禁微微一怔。

骸骨狗更是驚掉了下巴,趁人不注意,又偷偷給自己安上。

“吳聖舒從上學到工作期間沒離開過天海市,我們的相遇是有可能的。”

“而且他為什麽能篤定我是無神論者,最有分量的解釋是他參與了這個過程。”

“聶隊長說吳聖舒曾經是很優秀的前輩,所以那個時候的他幫助無辜弱小很正常。”

白辭失笑搖頭,合情合理,且無從求證真假。

林雲起:“如果讓這些邪教徒知道他們信仰的這個人,幫助我樹立過牢固的無神論世界觀,他們還會死心塌地地追随嗎?”

“當然吳聖舒可以解釋說我是在挑撥離間,不過同樣沒證據,我的故事比他的辯駁更有說服力。”

畢竟聶言可是說過,自己是吳聖舒親自挑選的祭品。

何止是邪教徒會動搖。

白辭心道,哪怕是異物,也會更加相信林雲起的說辭。

從他出現在電視上的一刻,就是最好的證明。如今異物依舊無法對林雲起下口,足以證明他還是徹底的無神論者。

無神論者和通靈者幾乎是兩個世界的人,所以林雲起主動去栽贓陷害,或者聶言冒險教他這麽做,基本是不可能的事情。

有了這種懷疑,一些強大的異物在面對吳聖舒時,怕會恨不得食其肉,飲其血。

被當鑰匙鏈拎在手上的骸骨狗聽得是遍體生涼,它已經夠膽大包天,但若是同時拉了一堆異物的仇恨,絕對會跪在白辭面前叫爸爸,求他帶自己遠走高飛。

……

周五的夜晚,對大部分人講,代表着輕松,甚至放縱。

特殊小組雷打不動地加班。

“吳聖舒有長期在特殊小組的工作經驗,了解我們的工作方式。”聶言掃了一圈面色各異的成員們,提醒道:“面對他時,一定要小心。”

侏儒成員擰開保溫杯:“我看過這位吳前輩的檔案,他的催眠能力不在我之下,單打獨鬥時要盡量避免眼神接觸。”

本來是分外嚴肅的時刻,手機鈴聲冷不丁地響了起來。

大家下意識朝聶言看去。

只會是聶言的手機,會議要求參會者關機,但聶言這邊為了避免突發事件,要保持二十四小時開機。

見是白辭,聶言皺了下眉:“喂。”

白辭不打招呼,單刀直入說:“有空的話,可以看一下天海電視臺。”

還沒等聶言細問原因,手機裏只剩下一陣忙音。

大部分人是拿着本子做會議紀要,只有羅盤七喜歡用筆記本,聶言看了他一眼:“調到天海衛視。”

以為是異物跑到了電視臺,羅盤七連忙找到頻道打開,然而并非是預想中驚慌失措的大場面,電視節目平穩進行着,渾厚還帶着點妖嬈的廣播腔傳來:

“《人間真情在》,我與你同在。”

臺下觀衆熱情鼓掌。

同事們面面相觑,不明白這是在搞哪一出。

聶言面無表情:“白辭讓看的。”

白辭絕對沒有閑工夫搞什麽低級惡作劇,衆人聞言坐直身體,仔細看起來。

主持人站在舞臺中央:“今天,我們将跨越十五年的時光,聽勵志少年講述一位改變他一生的貴人。”

一般《人間真情在》主要講述人都是不打馬賽克的,林雲起那張絕美的面容一出現,電視機前很多觀衆就不想換臺了。

作者有話要說:

林雲起:我給過你機會的。

吳聖舒:什麽時候?

林雲起:嗯……也許在夢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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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霸将他抵在角落,捏着他吃糖的腮幫子:“甜嗎?張嘴讓我嘗嘗。
”當紅影帝抱着他,彎腰嗓音低沉道,“過來,給老公親。
”寧書帶着哭腔:別…別親這麽用力——為你瘋魔,也能為你立地成佛1v1,撒糖專業戶,不甜你順着網線過來打我。

神話原生種

神話原生種

科學的盡頭是否就是神話?當人族已然如同神族,那是否代表已經探索到了宇宙的盡頭?
人已如神,然神話永無止境。
我們需要的不僅僅是資源,更是文明本身。
封林晩:什麽假?誰敢說我假?我這一生純白無瑕。
裝完哔就跑,嘿嘿,真刺激。
另推薦本人完本精品老書《無限制神話》,想要一次看個痛快的朋友,歡迎前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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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菜我買,飯我做,碗我洗,地我拖,衣服我洗,錢我賺,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被你這麽一說,好像我真的不虧。”
蘇圈和熊果,鐵打的兄弟,拆不散的cp。
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雙男主、強制愛、病嬌偏執、雙強虐渣、甜撩寵、1V1雙潔】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

耽美 魚危
270.3萬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