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落網(一更)

一檔情感節目想要長紅, 除了故事本身的曲折性,剪輯和後期都至關重要。《人間真情在》于這兩點上做得相當到位。

前幾期邀請的嘉賓無一不是以奇葩家庭糾紛為主題,勵志青年林雲起一登場, 至少起到了讓人眼前一亮的感覺。

“打從我記事起,就不信神, 若是有神,為何別人家庭美滿, 而我孤苦伶仃?”

“那是一個炎炎夏日,我正走在放學路上,習慣性地踢石子玩。

啪嗒,啪嗒!伴随石子不斷朝前滾落的聲音,一陣強烈的心悸突然襲來。我擡眼定睛一看, 前方竟有一團黑霧張牙舞爪向我撲來!”

本期拍攝手法類似一檔科普節目《走近X學》, 着力渲染恐怖的氛圍。

節目組還專門拍攝了一組‘黑霧’片段插入, 越看越像恐怖片。

故事進入關鍵時刻,接進了旁白和全新的畫面鏡頭——

“年僅十四歲的孩子精神狀态堪憂, 他不知道的是,改變自己一生的吳某舒, 很快就會在下個十字路口登場。”

節目切入廣告。

大熱節目廣告時間都長, 期間特殊小組的人面面相觑。

羅盤七最喜歡看上司臉色變化, 無奈破功時的模樣, 然而他現在卻錯過了聶言眼皮顫動的瞬間,因為其本人也幾乎失語。

向來冷若冰霜的短發女同事最先從震驚狀态中抽離。

“吳某舒,指得是那位前輩嗎?”

眼鏡男同事:“電視裏不是說了, 別走開, 廣告之後更精彩。”

他有預感, 會真的很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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喪心病狂的廣告居然近六分鐘。

終于, 節目回來了。

“我整個人一動都動不了,身邊路人紛紛投來怪異的眼神,我的神智卻是出奇的清醒,甚至還隐約能聽見樹上的蟬叫聲。黑影越來越近,千鈞一發的時刻——他,出現了!”

林雲起露出一個恍惚的微笑,“我永遠都忘不了那雙眼睛,細長,微微彎着,像狐貍一樣,我突然就明白了……為什麽世人喜歡拿狐貍精做主角,真的很好看。”

浪漫,唯美,救世主。

透過林雲起的描述,一切都那麽的具有代入感。

眼鏡男皺眉,向聶言求證:“吳聖舒真的救過林雲起?”

“救個屁。”

這位一向冷峻的上司,終于沒再忍住爆了粗口。

“也不一定是假的。”羅盤七嘀咕一句。

吳聖舒很會招攬人心,前同事對他的印象無一不是溫和,樂于助人。搭配林雲起的故事食用,天衣無縫。

聶言按了按眉心:“吳聖舒從來沒有救過林雲起,更別說給他做心理輔導。”

侏儒拿起保溫杯,喝水前笑容陰森森的:“都說吳聖舒算無遺策,呵……這回恐怕會死得很慘。”

屏幕裏,林雲起講得繪聲繪色,幾度淚灑現場,堪稱全程無尿點。

綜藝節目的時間一晃而過,終于快要到結束的時候,林雲起激動地發出靈魂吶喊:“吳老師,我的心靈導師!如果您在電視機前,我想大聲對您說……”

“您,辛苦了!”

“好人,一生平安!”

後四個字一字一頓,每個音都拖得賊長,慷慨激昂。

上一個被林雲起這麽祝福的還是柳凡。

“噗——”淡定的侏儒成員握着保溫杯的手一抖,一口水噴了出來。

……

電視機旁沒有他的吳老師,但是有全國的觀衆。

“知道感恩的孩子,萬裏挑一啊!”沙發上,一家三口看電視,大媽抹了下眼淚。

兒子無奈:“很多情感節目都是花錢請人演的,連劇本也是提前寫好的。”

他頓了一下,又點評說:“……不過這個太逼真了,說不準是真人真事。”

他們沒有注意到,或者說是看不到,身後牆上的畫像有黑氣滲出。

“吳聖舒,好一個吳聖舒!”

憤怒讓異物幾乎扭曲到變形:“難怪他那麽了解林雲起的事情,原來早就有所接觸。”

有同樣想法的不止這個異物一個。

“陰謀!吳聖舒故意幫林雲起堅定世界觀,然後再來和我們交易。”

“人類都是狡猾的!”

“吳聖舒,已經背叛了,不,這畜生從來都沒有真正站在哪一邊!”

……

周五的夜晚,林雲起搬出躺椅,調到最舒服的位置,一邊嗑着瓜子,一邊看電視。

滿分十分,他給自己的演技打九分。

人要謙虛點。

《人間真情在》剛剛結束,電話就響了起來。

“喂。”林雲起沒細看來電顯示,就接了起來。

“晚上好。”

“……”

“你很上鏡。”

林雲起手上的瓜子皮撒了一地:“白辭?”

想起來了,上次白辭蹭車時,給過一張名片,出發當天,自己又給他打過去。一來一往,非本人意願地完成了一次號碼交換。

“還行吧。”林雲起默默拾起瓜子皮,接了句話。

白辭那邊似乎不知道該說什麽,他經常陷入不知名的沉默。

不過今天林雲起心情不錯,沒有任由這份沉默持續發酵,主動談論起吳聖舒:“這吳聖舒,本身就是心理學博士,這次有嘴也說不清。”

邊說着,他下地倒了杯水:“不知道吳聖舒的那些信徒,在知道他曾背離過‘惡魔’的意志,幫我樹立無神論觀點後,會作何反應。”

“自作孽,不可活。”白辭冷漠道。

這句耳朵都聽出老繭的話,從他口中說出,更像是給了對方一個命定的結局。

林雲起剛喝了口水,那邊忽然問:“要去看好戲嗎?”

“戲?”

白辭:“二十分鐘後,在樓下等我。”

“……”

天色已經不早了,林雲起靠在樓門口的大樹下打呵欠。

窄道上,一輛炫酷的豪車竟很輕松地開進來,即使在黑夜裏依舊耀目。

車燈閃了一下,林雲起主動走過去,果然是白辭。

“酷!”拉開車門坐了上去,他豎起大拇指:“平時怎麽不見你開?”

“小區裏停過一次,被刮花了,只能在其他小區租停車位,但每次走過去又嫌麻煩。”

車內空調開得很足,即便是夏天,也能在涼爽中享受到真皮沙發的柔軟。

林雲起朝後靠了靠:“有錢人。”

白辭謙虛:“沒有,你也很厲害。”

林雲起繼續客套:“還是你厲害。”

白辭:“我的財富主要是靠時間的積累。”

“富二代?”

白辭:“也算是。”

林雲起:“看來你家世也很優秀。”

白辭:“不,像你這樣白手起家的更優秀。”

口袋裏的骸骨狗聽得想吐,用爪子扒拉了一下,意思放它出去透透氣。

……老子暈車!

白辭在路邊停下,看向路邊的一家連鎖店:“這家有賣望遠鏡,一會兒可能需要用到。”

林雲起下車去買。

看他走進超市,白辭拿出鑰匙鏈,神情沒了先前的柔和:“什麽時候又多了個毛病?”

骸骨狗叫嚣:“非得我說是聽你們商業互吹,聽到想吐,你才滿意嗎?”

叫嚣完在白辭的眼神下很快又慫了,乖巧道:“我就想出來透口氣。”

白辭給它找了個地方。

骸骨狗縮着爪子,兩條腿乖乖垂下,認真地扮演擺件。

不多時,林雲起買了兩個普通望遠鏡,又買了些水和吃的,重新坐上車。

這一路開了很久,林雲起欣賞着外面的街燈,在流光溢彩的絢麗中問:“你這麽有錢,為什麽還要住個破落小區?”

“你呢?”白辭反問。

“住出感情來了,更何況方便掃樓鍛煉身體。”

白辭微微颔首:“我是比較容易吸引一些變态,高檔小區裏有錢人太多,總有些想要用其他方式脅迫你同意的個體。”

林雲起沉吟一秒:“可能是覺得你柔弱,好欺負。”

骸骨狗聞言骨頭一抖,險些沒栽下來。

林雲起審視地望着白辭,認真挑毛病:“不是我說,你這身子骨太單薄了,要多鍛煉,別看我雖然瞧着瘦弱,但能徒手劈開磚塊。”

骸骨狗:……他能徒手劈開火山,你信不信?

白辭竟附和着苦笑道:“我之前辦過健身卡,但只會用跑步機。”

說着他就低咳了兩聲。

骸骨狗:“……”

車子從繁華的立交大橋一路開到片荒蕪的地方,林雲起幾乎以為是出城了,誰知又開了二十分鐘,最終才停在山腳下一處隐蔽的地方。

林雲起擡頭望着一片寂靜的山嶺:“別告訴我是來看星星?”

白辭笑着搖頭:“先進山再說。”

和他走在一起,林雲起總有一種浮着的虛無感,仿佛周圍是真空一片,自己被封鎖在內。

事實和他的感覺沒有多大出入,白辭的确和常人的氣機不同,甚至能影響到周圍人的感知。

烏鴉壓在樹枝上,它在白辭經過時突然飛往高空,動靜打破了夜晚的寧靜。樹下,林雲起提溜着先前買的望遠鏡還有吃食,放緩步伐。

深山老林,夜半三更被叫出來,他眯着眼考慮對方抛屍殺人的可能性。

“我和柳凡不同,他有熱兵器,我赤手空拳地可打不過你。”似乎看出了林雲起的考量,白辭半開玩笑地說了一句。

林雲起開始琢磨另一種可能性……買兇殺人。轉念一想,開着這樣一輛招搖的跑車,路上遇到的監控攝像頭也不少。

他毫不掩飾自己的警惕:“你走前面。”

白辭好脾氣地按指令做。

林雲起注意觀察對方的走路姿勢,并判斷喘氣聲。

上緩坡時,白辭會下意識扶一下樹,腳步虛浮。

林雲起故意靠近了些:“一定要加強鍛煉。”

溫熱的呼吸蹭過臉頰,白辭察覺到他的靠近,不禁呼吸一緊:“是,是要加強。”

林雲起滿意點頭……氣息紊亂,一看就是不常運動,活脫脫的弱雞模板。

一陣山風吹來,白辭停下準備喝口水。

林雲起看他擰瓶蓋都擰得費勁,無奈伸手:“我來吧。”

好像是為了找回面子,白辭喉頭一動,又嘗試了一下,再次失敗。在他手上,還有過度用力留下的紅痕。

林雲起接過後随便一擰,瓶蓋和瓶身便輕松分家。

“多謝。”

“……”狗男人三個字,骸骨狗自認已經說膩了。

今夜星辰耀目,等他喝完水,林雲起終于沒忍住想了數種來這裏的可能:“露營?拍照片?看野生動物?”

若是如此,自己恐怕要帶他去精神病院看看。

“吳聖舒。”白辭緩緩吐出三個字:“我收到消息,他住在這裏。”

林雲起一怔:“報警啊!”随後才問:“哪來的消息?”

“錢砸出來的。”白辭說得幹脆。

有了這個前提,很多等式自動成立。

白辭又道:“吳聖舒算計你多次,如果我們能親自結束這個罪惡的窩點,會很有意義。”

“說什麽傻話呢?”林雲起不可思議望着他:“你連個瓶蓋都擰不開,還要去幹邪教分子?”

“……”

白辭的面色變化很微妙。

林雲起主動打電話給聶言,白辭站在一邊輕嘆搖頭:“白得了個好處,他倒是命好。”

說明情況後,林雲起不贊同表示:“命好的人可不用天天加班。”

再溫順的人也有叛逆期。哪怕林雲起打了電話,白辭仍舊邁步非要朝着密林深處前進。中途他似乎感覺到什麽,回過頭對林雲起篤定說:“你想打暈阻止我。”

林雲起收回拳頭:“想什麽呢?我活動一下筋骨。”

白辭看破不說破。

有了防備,總不能強行一拳掄過去,林雲起搖了搖頭,利落地上了一棵樹,拿着望遠鏡觀望。

不遠處還真有一個小木屋,粗略看去,約有個兩三層。

這地方信號不好,剛和聶言打電話都斷斷續續的,安監控的可能性估計不大。真要闖入,也不是不可能。

林雲起動了點心思:“你說吳聖舒這個點在幹什麽?”

白辭搖了搖頭,表示不清楚:“總之應該不是在看電視。”

“……”林雲起做了個手勢:“聽我指揮,緩慢靠近。”

白辭仔細望着夜色下他認真的樣子,強忍住笑容,嚴肅回應:“好。”

……

吳聖舒的确沒在看電視。

他平日喜歡養花逗鳥,根本沒電子設備的愛好。

此刻吳聖舒正站在桌前,手握一支勁筆,流水行雲般揮斥方遒,寫下一句很有殺氣的詩句。

對面站着幾個人,屏住呼吸,生怕驚擾到了他。

趙餘的事情過後,以往在特殊小組待過的人短時間內肯定不能用,甚至要幫他們隐匿蹤跡,吳聖舒交待找幾個新面孔活動。

他那位姓錢的手下忠心耿耿,當即便領了一夥人過來,其中包括之前來過一次,才加入組織的小年輕。

墨晾幹後,吳聖舒卷起剛剛那副作品,又寫了一幅字——‘靜。’這才終于開口:“趙餘這個口子被打開,連我做事也不得不瞻前顧後。你們中很多人以往走得是野路子,行事偏激,但我醜說在前面,最近都把爪牙給收好了,別……”

吳聖舒的話戛然而止,正在被教訓的人納悶擡頭。

快步走到窗前,吳聖舒眯着眼看着外面那道聚起來的黑影,瞧着像是烏雲,實際要比雲的高度低很多。

……

林雲起的前進速度非常慢,每走一步都要小心甄別着前方有沒有陷阱。

白辭像是尾巴一樣跟在他後面,林雲起走,他邁步,林雲起停,他就跟着停下。骸骨狗悄無聲息地處于隊伍末端,白辭走,它邁開爪子,白辭停,它搖尾巴。

十分鐘過去,這兩人一狗的縱隊,在荒山野嶺間,終于前進了振奮人心的一百米!

白辭哭笑不得地想,以這個速度,估計聶言來了他們還在外圍地帶打轉。

一聲慘叫劃破黑夜。

林雲起皺了下眉,這道聲音很年輕,應該不是吳聖舒的:“好像出事了。”

他利落地爬上樹,望遠鏡的有效距離還行,至少能夠清楚看到木屋外門。門是緊閉着的,更裏面的情況無法看清。

林雲起擡高了一點望遠鏡,只見木屋上方的天空,黑壓壓的一片,似乎有大雨滂沱之勢。

他又看了看自己頭頂的天空,漆黑如墨,根本沒有什麽烏雲漂浮。

……

木屋。

正在尖叫的是那個剛加入組織的小年輕:“錢大哥,好多鬼!”

“老子看得見。”

異物襲擊來得太過突然,吳聖舒反應已經足夠快,然而帶過來的新人仍舊死傷過半。

異物不止一只,吳聖舒本身實力也不俗,幹掉兩個後,硬是咬牙堅持到了現在。

“影子鬼,別忘了我們之前的約定!”

“殺了我,對你能有什麽好處?”

異物和人不同,它們從來不會浪費口舌主動解釋緣由,進來就下殺手。

“逃不掉的——”陰森森的聲音像是從另一個空間傳來:“很快會有比我更可怕的異物。”

旁邊的小年輕蜷縮在角落不敢動,腿都是抖的。

說好的吳先生是神呢?說好的組織很強大呢?

他才加入沒幾天,組織就要沒了!

再看吳先生此刻劃破手掌畫符,臉色慘白的模樣,小年輕一臉悲觀地想……完了,老大也要完了。

吳聖舒用符短暫拖住異物,瞥了眼牆角的小年輕,突然報出一串號碼。

小年輕求生欲極強,手指顫抖地按下這串數字。雖然不知道老大是打給誰,但當聽到對面的應聲,他猶如抓住一棵救命稻草般激動:“接通了!”

吳聖舒啞着嗓子對着電話的方向低吼:“西山,速來,逮捕我!。”

早在接到林雲起的電話時,聶言就已經帶隊往這裏趕。

如果他沒記錯的話,之前柳凡報警時,也是同樣絕望的口吻,連內容也大致相同。

開車的是羅盤七:“頭兒,怎麽了?”

聶言意味深長說:“做人,一定要做好人。”

“……”

·

另一邊,林雲起跳下樹。

“會不會是有邪教徒看到電視,想脫離組織,結果逃出來的時候被幹掉了?”

白辭淡淡道:“也許現在想往外逃的是他們老大。”

林雲起想了想:“也對,要尊重任何一種可能性。”他側過臉,問:“繼續前進不?”

打鬥聲意味着有突發狀況,林雲起自認一打十沒問題,問題是他還帶着個拖油瓶。

幸而白辭這時候終于有了自覺性,搖了搖頭。

“這裏風景不錯,留下看看就好。”

山林裏如今可是很漂亮,木屋上面黑氣纏繞,和天上的星辰對比強烈,一般只有畫裏才會有這種魔幻的畫面。

他用餘光望着林雲起,林雲起正仰着臉,眸中倒映的只有星辰。

……

已經無人在意的木屋內。

先前為了打這個電話,吳聖舒使出了看家本領。小年輕趁着異物被拖住的時候,連忙跑出去。

其實異物想要殺他,不過是動動手指頭的事情,只是懶得碾碎一只小螞蟻,任由小年輕跑了。

奪命狂奔中,小年輕用不成熟的占蔔能力算了算,西北大吉!

随即毫不猶豫朝西北的方向跑去。

不知跑了多久,他的世界仿佛只剩下穿過耳畔的風聲。

終于,兩道黑影映入眼簾,小年輕立刻明白那可能就是自己的救星,如乳燕投林一般俯沖過去:“救命!救救我!”

林雲起用望遠鏡看了看,确定後面沒人追殺他,後退幾步,和年輕人保持距離。

“發生什麽事了?”

小年輕哽咽了:“騙子!說是高大上的永生組織,什麽老大可以和妖魔鬼怪交易,一群騙子!艹他大爺!明明就是個野雞組織!”

上崗沒幾天,自己就險些喪命。

聽出對方是邪教組織的一員,林雲起遞過去一張紙巾:“所謂的魑魅魍魉,不過是邪教編造出來的,為的是利用人心底裏的恐懼和欲望進行洗腦。所以永遠不要放松警惕,不要相信傳說,你就無堅不摧。”

根本沒仔細聽他再說什麽,小年輕吸了吸鼻子:“人心才是最恐怖的。”

辣雞組織!

木屋那邊,聶言最終還是趕到了,吳聖舒狼狽地癱在輪椅上,哪還有當年的風采。

聶言嘆了口氣,對一并趕來的成員說:“不排除異物卷土重來的可能,把人帶上,盡快撤離。”

聶言給林雲起打了個電話,雙方約在東面的山腳下碰頭。

特殊小組流程是正規的,也需要寫報告,作為報案人,林雲起要跟着去做趟筆錄。至于白辭,除了聶言沒人敢開這個口,大家不約而同選擇無視了他的存在。

不過聶言還沒發話,林雲起就已經讓白辭先回去。

“我一個人去就行,大晚上又是爬山又是吹夜風,再折騰下去,你明天說不準得病了。”

一位同事靠近羅盤七:“他平時也是這麽睜着眼睛說瞎話嗎?”

羅盤七語氣耐人尋味:“就怕他是認真的。”

林雲起跟聶言坐着一輛車,車內空間很足,吳聖舒也在這輛車上。

手上的傷口還在流血,吳聖舒卻沒有一般俘虜的狼狽,斜靠着車門,視線在林雲起和聶言身上徘徊。

他的性格很精明,最終選擇先和聶言談條件。

片刻後,吳聖舒悠悠嘆了口氣:“我們并不是敵人,完全可以成為合作夥伴。”

聶言神情漠然:“一個階下囚,你拿什麽和我談條件?”

吳聖舒笑了:“當初我提議研究如何吞噬異物,被組織嚴重警告,今天異物要殺我,這還不足以說明問題嗎?”

聶言:“什麽問題?”

“何必明知故問?我研究的東西讓他們産生了危機感。”吳聖舒一雙狐貍眼眯起:“如果組織願意開展這個項目,我可以交出手頭的全部研究資料。”

聶言定定看了他許久,忽然笑了:“看沒看過《人間真情在》?”

吳聖舒皺起眉頭,特殊小組現在轉移話題的能力已經退化的如此拙劣嗎?

聶言在這點上卻很堅持,專門找到回放拿給他看。

“好人,一生平安!”視頻裏,林雲起一臉真誠對着鏡頭鞠躬。

吳聖舒:“……”

這個殺千刀的玩意!

他猛地看向林雲起,恨不得在眨眼的功夫把對方剁碎了。

難怪,那些異物突然對自己出手。

林雲起的謊言也許并不精湛,但根本求證不了真假。假設他是為了對付自己上電視說這番話,多少該了解一些異物的事情,可如今異物依舊無法近他的身。

特殊小組和林雲起沆瀣一氣?

吳聖舒皺眉,又打消了這種念頭。

萬一在這個過程中,林雲起意外世界觀動搖,聶言也承擔不起這個後果。

不對,剛剛他和聶言旁若無人的談論異物,林雲起聽了壓根無動于衷。百思不得其解,吳聖舒深吸一口氣:“上電視臺的事,是誰給你安排的?”

林雲起:“我自己。舉報邪教,人人有責。”

“……”

一個紅綠燈處,兩輛車子并排停下。

林雲起降下車窗,對聶言說:“能讓那輛車也降一下車窗嗎?就半分鐘。”

聶言看了他一眼,如了他的願。

這次能及時活捉吳聖舒,林雲起功不可沒,否則等到對方的求救電話打來,他再趕過去,吳聖舒可能早就屍骨無存。

對面車上的小年輕先前也被铐住帶走,下意識看向窗外。

林雲起指了指旁邊,随後身子往後靠了靠讓出視角。

小年輕剛開始一臉懵,直到看到面色蒼白的吳聖舒,當即炸毛,要不是被按住,他非撲過去。

“野雞組織!騙子不得好死!”

野雞兩個字,讓吳聖舒真正動了怒,他一生中最自豪的事情就是創辦永生會。

被對方火辣辣的目光吓到,小年輕縮了縮脖子,很快氣性上來又罵道:“看什麽看?野雞頭子!”

本來畫符咒時便失血過多,氣急攻心下,吳聖舒喉嚨一陣腥甜,差點吐血。

擔心再這麽下去,還沒到目的地人先被氣死,聶言無奈地把窗戶關上。

林雲起嘴角勾了勾,好心把沒喝過的礦泉水擰開遞到吳聖舒面前,學着小年輕的語氣戲谑道:“雞頭,喝口水。”

“滾開!”吳聖舒哪裏還顧得上探究情感節目的事情,直接用胳膊肘撞掉礦泉水瓶。

聶言按了按太陽穴:“都給我消停些。”

他先看向吳聖舒,嘆道:“你也算長輩,不要和年輕人置氣。”

從志得意滿到淪為階下囚還不到一個小時,吳聖舒也知道因為落差導致心态産生失衡。

冷靜,只有冷靜才能有出路。

吳聖舒冷冷望着林雲起,心中的殺意幾乎沸騰,今天的事,日後他一定會讓這個人百倍奉還。

“略略略。”林雲起做了個鬼臉,随後用天真無邪的語氣問:“這就是你離開正規組織的原因嗎?寧做雞頭不做鳳尾。”

誰也沒想到他會有這麽幼稚的行為,聶言都始料未及。

但不得不說,侮辱性極強。

吳聖舒狐貍眼中的睿智消失,猛地傾身過來:“去你爹媽的雞頭!我撕了你!”

聶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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