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夢境
關門的聲音如同梵音降臨在耳邊。
隔着一扇木門, 畫像師松了口氣,至少心理上有個安慰。
進門後,林雲起給他們各倒了一杯水, 随後拿着畫像坐在沙發上,神情頗為耐人尋味。
聶言看出他表情不對,問:“認識的?”
林雲起起身取來一張畢業照。
相較而言, 畢業照上的人瘦了點, 臉頰略微凹陷,整體和畫像五官差異不大。另外便是照片上的人戴了副眼鏡, 顯得更斯文, 而且不戴耳釘。
“這是……”
“我大學室友。”
就聶言所知, 特殊小組的實習成員康郁就曾是林雲起的室友, 現在又來了一個冒死來偷東西的。
“你們寝室幾個人?”
“加我,就三個。”
“一個專業?”
康郁作為實習成員,正常情況下聶言不可能去關注對方的專業。
林雲起點頭:“對, 哲學系。”
“……”
聶言目光一動,很好,某種意義上說,三個沒一個正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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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際大家關系都一般, 康郁大四搬出去租房子住了,對了,上次請我去靈異大賽打假的就是他後來的室友。”
“……”
既然嫌疑人有了, 林雲起不可避免地要去回憶一下這位老同學,看着畫像說:“這人叫鄭檸, 經常參加一些團體活動, 組織能力很強。”
“你和他有私怨嗎?”
林雲起搖頭:“連碰面都不多, 我大學那會兒忙着打工, 還有學業要完成。”
畫像師忍不住說了句題外話:“我見過不少人為了兼職荒廢學業的,你可以做到兩者兼顧,挺厲害的。”
至少正常畢業了。
林雲起也不謙虛,直言道:“我比較俗氣,說白了還是為了校長獎學金和國家獎學金。”
畫師:“……”
聶言的重點始終沒有發生過偏頗,詳細詢問了和鄭檸相關的信息,可惜因為雙方實在不熟,林雲起能給出的信息寥寥。
“有想到的,随時打電話給我。”
林雲起送他們到門口。
畫像師盡可能不去低頭,生怕看到餓死鬼,腿又開始不争氣地顫抖。
問話自然不可能只問一頭,作為鄭檸的另外一位室友,康郁不可避免地在聶言回去後,也接受了幾句問話。
雖然聶言沒解釋原因,但康郁越想越不對,遲疑後發消息給林雲起,想約他見上一面。
“好。”林雲起沒有意見,甚至答應的很爽快。
前車之鑒,對老同學的态度還是友善點好,萬一得罪了,說不定就是下一個鄭檸。
見面地點約在他家附近的一家小餐廳。
面對面坐着,林雲起靠低頭喝果汁掩飾內心所想。
上次在鄭良天的出租屋碰面時,康郁那番表演着實震驚了林雲起,直到現在,他看對方的眼神也很複雜。
“我腦子沒病。”康郁嘴角一抽。
他的符只對陰魂有效,誰能想到當時異物突然消失,害自己像個神經病一樣。
林雲起想了想,為了顯得友好些,說:“坐在你面前的是,本屆超自然神秘大賽的冠軍,相信我們有共同話題。”
康郁皮笑肉不笑。
……真想拿針把這男人的嘴給縫上。
超自然神秘大賽,那可是他曾經做夢都想要摘得的桂冠!
康郁深吸一口氣,以正事為主:“今天聶隊回來,向我問起鄭檸的事情。”
“應該是例行問話。”林雲起:“不久前鄭檸到我家來偷東西,正好被個讨飯的看到了。”
康郁委實想不通林雲起家裏有什麽事值得偷的:“我記得鄭檸家世還行。”
林雲起點頭,記憶中算是中上水平。
“也許是目的不是搶劫,是傷人。”康郁撇撇嘴:“他這人表裏不一,嫉妒心可不是一般重。”
“嫉妒?”
“別跟我說你沒看出來。”
因為下午還有訓練,康郁也懶得憑臆測去說別人的壞話:“總之,他這人野心不小,喜歡把我們當假想敵,不說了,我先回組裏集訓。”
群魔亂舞的畫面不受控制浮現在腦海裏。
仿佛看出林雲起在想什麽,康郁再三強調不是精神康複訓練。
“懂,”林雲起敷衍應聲,“你沒病。”
“……”
不過康郁确實提了個警醒,林雲起可從來不知道鄭檸在嫉妒他們。
嫉妒什麽呢?
自己是個孤兒,康郁大學時候埋頭學習,也不算太合群。
下午聶言打過來一通電話,讓林雲起小心點:“鄭檸和父母之前鬧翻了,他們也不知道鄭檸人在哪裏,在做什麽工作。
“我知道,我會留意。”
聶言一向是幹淨利落的風格,聽出林雲起聲音裏的幾分沉悶,到底多說了一句:“也不需要太擔心,他落網時遲早的事情。”
“我不是在為鄭檸的事情心煩,只不過今天有些曬,稍後還要去做兼職。”
聶言現在對兼職一詞都快産生不良的條件反射:“打假?”
林雲起笑道:“當然不是。”他說得也有些含糊不清:“幫忙拍個MV之類的,反正是一次性的兼職。”
無意詳談這份工作,林雲起轉而提起吳聖舒和精神賠償的事情。
聶言問他要了賬號,表示已經在走流程,幾天內就會到。
結束通話後,林雲起輕輕松了口氣,等待錢到賬的過程,總是令人愉悅的。
家中被盜似乎只是一次意外,之後幾天無論在家或者出門,林雲起都很注意。期間并沒有遇到什麽可疑人員,生活開始恢複正常。
持續幾天的高溫後,終于迎來一個涼爽的天氣。
享受着窗外吹進來的涼風,林雲起枕着軟墊半靠在沙發上,記錄本月酬勞。
總體而言,數目相當可觀。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今天小本子寫起來也格外流暢,仿佛這冊子也感受到了金錢的力量,正在計算着林雲起的收入。
并且它十分滿意。
掙了錢就是為了取悅自己,林雲起整理完收入,迅速換了身衣服,準備去超市采購食材做火鍋。
從四樓走到二樓,多家門口放着垃圾袋,以往他們會在第二天上班前帶走扔掉。但今天,這些垃圾還在。
夏天垃圾放久了容易産生味道,林雲起正要順便帶走,門突然打開了。
住戶看到他,似乎明白過來什麽,不好意思地撓撓頭:“我這就去丢掉。”
兩人前後下樓,住戶解釋:“睡太香了。做了一個特別棒的夢,鬧鈴響了我都舍不得醒來,就給公司請了半天假繼續睡。”
林雲起:“醒了一次,夢還能續上?”
“續上了。”住戶回頭特別驚喜地說:“後面做的夢比前面還美好。”
兩人在路口分別,林雲起餘光瞥見住戶丢垃圾時,都是意猶未盡的樣子。
相較于平常的工作日,今天小區裏的人明顯多了,主要集中在林雲起所在的這棟樓。
有兩個人靠着健身器材,一副相見恨晚的樣子,一個說睡過頭沒去上班,另一個則說他們公司沒日沒夜的加班,他一氣之下拿着合同法去找老板,提前休年假,恨不得從白天睡到晚上。
昨晚上的天氣确實适合睡覺,甚至現在依舊适合。天空灰蒙蒙的,初秋擺脫了惱人的蟬鳴和蛐蛐叫,涼意仿佛都要滲透進毛孔中。
睡得很沉的不止林雲起小區的住戶,還有正在被看守的吳聖舒。
特殊小組關押着不少異物,哪怕是溫度最高的時候不開空調,也不會有多熱。
聶言是個極其謹慎的人,察覺到吳聖舒有異後,特意叮囑看守人員,無論任何細節,只要覺得不對勁,可以随時上報。
其中一名看守是剛入職的成員,很有想法,還真上報了一條:吳聖舒每天的睡眠時間很長,超過了十四小時。
聶言調出幾段監控,視頻裏,吳聖舒瞧着只是單純的睡覺而已。
“睡眠……”
聶言似乎想到什麽,開車去了趟林雲起的小區。
不久前做畫像模拟時,聶言刻意避開詢問餓死鬼是如何中招,那只強大的異物心情明顯很不好,如果硬要去揭傷疤,搞不好餓死鬼會當場暴走。
不過有一點可以肯定,不是正面過招,否則鬧出的動靜絕對不小。最有可能的便是幻象類攻擊,在看到吳聖舒的監控後,聶言又有了一個新的想法,夢境。
林雲起的這位大學同學,或許身邊有一只強大的夢境類異物。想讓餓死鬼沉溺在夢境中,必然要付出巨大的能量,這個過程中,全小區都難免受到影響。
剛到小區門口,聶言還沒來得及做調查,先在飯館看到了白辭。
對方坐在靠門的地方,坐姿筆挺,根本不像是來吃飯的。
事實上,白辭也僅僅點了一份甜品,口袋裏骸骨狗不時探出個腦袋,下巴都合不攏的那種,癡癡地盯着一個方向:“美女老板。”
“……”
連續兩天,骸骨狗千求萬求才說服白辭,讓對方帶自己在路邊看五分鐘美女。正感受着微風裏的香水味,它突然不滿意地抖抖尾巴骨:“我聞到了讨人厭的味道。”
白辭掀起眼皮,沒什麽特別的反應。
聶言走過來,開口直接說的是公事:“夢境類的異物相當稀少,夢魇沒這麽大的力量讓餓死鬼恍神,想來也只剩下南柯夢。”
他說這句話的目的,不外乎是試探一下白辭的反應,好佐證自己的判斷。
可惜白辭依舊是那副冷冰冰的神情,似乎不會為任何外物所動。
骸骨狗打了個呵欠:“這可是我尊貴的主人,想看他受到情緒幹擾産生神态變化,下輩子吧。”
聶言剛要開口,餘光突然瞥見什麽,抿了抿唇沒繼續說下去。
“你是否還在為蚊蟲的叮咬而感到煩惱?是否還在憂心傳統殺蟲劑的氣味大,藥效短……”
店門口的右上角架着個小電視,此刻正在播放廣告。
畫面裏,林雲起戴着圍裙,手持殺蟲劑,輕輕一按,誇張的廣告效果下,噴出的細霧都在閃着金光——
“金剛牌殺蟲劑,輕輕一噴,蚊蟲死掉!”
聶言:“……”
白辭:“……”
骸骨狗:“……”
兩人一狗,最後先打破沉默的居然是狗,它的聲音有些飄:“那啥……林雲起為什麽會出現在殺蟲劑廣告裏?”
沒有人回答。
又過去一分鐘,骸骨狗自言自語:“是了,前不久他在靈異大賽抓到蠱蟲,成為新物種的代言人。”
而且發現的剛好是蟲子。
對面超市的老板扛着個廣告立牌出來,這家殺蟲劑最近才上市,正在做瘋狂的營銷和推廣。
立牌上,林雲起笑得像個小太陽,左手做着托舉的姿勢,上方寫着醒目的‘買二贈一’。
骸骨狗:“我尊貴的主人,該到你上場舔了,我們去買兩瓶支持一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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