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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之後依舊休息了幾天。
期間,陳沫除了收到了幾個來自家庭醫生的短信之外沒有收到過任何人的聯絡。
某個周五,陳沫起床後給父親打了越洋電話,挂下電話後撐着雨傘去了學校。
到學校的時候學校還沒開始早課,學生們聚集在教室裏打電話、吃零食、打掃衛生、閑聊、抄作業。
沒有人注意到請了好幾天假的陳沫過來上學了。
他把書本拿出來放好或者塞進課桌,然後對着身邊白色的空蕩蕩的牆壁發呆。
父親很輕易地就答應了自己的請求。
早上的那通電話,電話另一頭的父親比印象中的那個男人要溫和許多。
父親的形象在腦海中一直很淡薄。
成年之前一直和母親在外面做生意,基本沒有團聚的時候,成年之後父母也回到了國內,專心發展這邊的生意。想起來也是因為當時的自己荒唐的讓他們擔心了吧。當時用錢用得狠,都是給陸景明鋪路。高中還不畢業的那個年紀哪裏懂得人情世故,只以為給錢就行,結果當然是大錯特錯。
21歲的那年,陳沫和父母出櫃。當時父母表示了理解,但是并不同意。抓着自己去看心理醫生,連美國的性別行為矯正的訓練營都聯系好了。與其說是被父母趕出家門,不如說只是自己一股腦地逃跑了。那之後聽說父親很生氣,摔了那套他很喜歡的茶具,說“好!他就不要回來。我陳一默就當沒有這個兒子!”。
之後并沒有聽說母親的反應,但是出櫃後,還在家的那段日子裏,中年了還很漂亮的母親也絮絮叨叨說還是要生孩子的,還是想要抱孫子的,說和女的試試也說不定自己會有感覺的。
當時才21,喜歡上陸景明也不過7年。以為自己會有結果,雖然嘴上不說,心裏卻是想着,我就是喜歡那個人,我也沒有辦法,我就是喜歡他呵。
已經都記不清樣子的班主任走進了教室,叫紀律委員點名,安排值日生在黑板上寫下課表,兇巴巴地讓學生們把英語書拿出來。
——和父母出櫃,是陳沫那一生做的最後悔的一件事情。
就這幾天裏陳沫也想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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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沫那一生就愛過陸景明一個人,弄得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本來是喜歡女的還是喜歡男的。如果這一生不再和陸景明有任何關系,最後會喜歡上女的也說不定。
想到這裏,他嘲諷的笑了。
——癡心妄想。
“陸景明。”
紮着馬尾露着逛街額頭的班長點名了卻沒有收到回應。
她擡頭看了一眼,低下頭報了下一個名字。
陸景明14歲就開始演藝生活,不過直到16歲快結束的時候才當上一個算是出場多的角色,其他的只能算是龍套。——那個角色很大程度上還是陳沫撒錢給他買來的。——但是就算這樣也常常因為拍攝的原因出席。畢竟不是後來那樣的大牌,待機待上一整天都是正常。陸景明有時候來了學校也和他抱怨,連員工快餐都比那些大牌難吃很多。陳沫當時就笑着問他“你怎麽知道他們的比你的好吃?”陸景明怎麽回答的他忘了,只記得最後鬧了起來。
那時候是冬日,陸景明和自己鬧來鬧去的時候氣息撲在自己的臉上手臂上,讓後來的自己偷偷地貪戀着。
到了中午自習的時候,大概是父母的代理人到了學校了,班主任把他叫了出去商量離學的事情。
說完事情要走的時候,班主任突然想起來說了一句。
“陳沫啊、你放學了去和陸景明說一聲,下周一有小測的,叫他過來。”
陳沫放在門把上的手一頓,有些幹澀地回答:“老師……”
“還有,你和他說,一直缺課要留級的,學校也是有出席日的。好了,要上課了,你過去吧。”
陳沫沒來得及再說什麽,班主任已經低下頭去批改作業了。
他握在門把上的手緊了緊又松開,最後還是沒說什麽,關上了辦公室的門。
**
陳沫到陸景明家門下的時候,陸景明那間屋子的燈亮着。
他按了門鈴後走樓梯上去。
陸景明家不高,住在四樓。
陳沫走到門口的時候累的扶着牆拼命喘。
陸景明穿了個藍色的四角褲頂着個鳥窩頭就跑了過來開門示意他進去,看到他喘地那樣就嘲笑他。
“你走個四樓都能累成這樣?也太嬌生慣養了,小少爺。”
陳沫站在門口卻不進去,按着膝蓋看着陸景明家門口寫着“出入平安”四個字的紅色地毯喘。
“班主任要我告訴你。周一小測,你最好過去。還有出席日不夠是要留級的。”
說完陳沫轉身就要走。
陸景明在後面猛地一拉。
“唉、你急着回去幹嘛?過來教我寫作業。”
陳沫被拉了後面的衣領,一個重心不穩,四腳朝天地摔倒在陸景明的家門口。
“喂喂,不要緊吧?對不起啊、我不是故意的。”
陳沫勉強起來,盯着地板依舊不看那人的臉。
“陳沫?”
陸景明看着他的後腦勺問。
“陳沫?怎麽了?”
陸景明伸手要去碰他。
“陸景明。”
陳沫突然開口了。
就那樣看着陸景明家門口的地板開口。
“我要搬去挪威了,和我爸媽一起住。”
“啊?”陸景明呆住。
陸景明的手伸了一半停在空中。
“這周就會走,所以就到此為止了。”
“陳沫……這怎麽…”
陳沫直起身,擡眼看那個現在還不修邊幅以後卻讓世界瘋狂的人。
——所以就到此為止了。
身體從骨骼到皮膚都持續地抽痛着。
他用盡全身力氣偷偷掐着自己的大腿。
面前的人還是16歲時候的陸景明。
還是那個每天抱怨着待機時間太長、飯菜不好吃的陸景明。
還是那個開心就笑,不開心就板個臉鬧別扭的陸景明。
那個半夜跑到他家來打游戲大吐苦水的陸景明,那個在老師背後偷偷豎中指作業卻全部規矩寫好的陸景明,那個抓抓頭發穿着地攤貨就敢出門的陸景明,那個和他冬天在雪地裏打雪仗打得滿身是汗頭發濕透的陸景明,那個藏了A書被發現時候還會惱羞成怒的陸景明,那個……
陳沫覺得大腿麻木了起來。
頭痛。
有點想吐。
“你爸媽叫你搬去的嗎?”
“什麽時候決定的怎麽都不告訴我一下?”
“而且怎麽這麽快就走了?”
“你學校這一學期都不讀完了?”
“還有就算去了挪威,你以後也回來的嗎?”
陸景明還不明所以,有些懊悔地抓着頭發,喋喋不休地問着。
“陳沫?你倒是說話呀。”
“……”
“陳沫?!”
“陸景明。”
“啊?”
“陸景明,以後會有很多人愛你,會有很多人喜歡你。多到你都不敢相信,多到你都覺得厭煩。”
“陳沫、……再說什麽呀?”
“很快你就會出演女主角的弟弟,然後19歲的時候你會第一次當上男配角,20歲的時候第一次當上男主角。”
“喂!陳沫!”
“21歲的時候你會出自己的第一張唱片專輯,25歲的時候你會發現全世界都喜歡着你,26歲的時候你會有自己的公司。”
“陳沫你沒事吧?!”
“29歲的時候你會再不擔心錢被揮霍完的問題。33歲的時候,你會和現在的女朋友結婚。”
陳沫說完。
陸景明也不再說話,有點吃驚地呆呆看着他。
“至于我。”陳沫道,“我會去挪威,也許幾年後回來。我會讀高中,讀大學,可能還會繼續讀下去,然後接手父母的公司,期間遇到一個喜歡的女人,然後娶妻、生子、終老。”
“這一生我就想這麽過。”
“所以、到此為止了。”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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